她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事了?
长孙蛮却突然转过身看他。
日辉洒落,少女扬起脸,那双眼眸里盛满金灿灿的光。
“我从来没有见过江湖是什么样。”她笑着说,“我们一起去看看,好吗?”
咔――
魏山扶刚刚活泛起来的脑子又猛地卡住。
这份惊喜来得太快太突然。
还在沉思怎么化解这场误会的少年眼神呆滞,连眼睫颤也不颤。
恍惚他的世界忽地被人摁下了暂停。
――他还是没有回答。
少女眼里的光慢慢暗淡下来。
她打了个哈欠,努力掩盖住眼底的泪光。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这个时候喝茶一定很舒服。
他如果能陪她喝喝茶,那该多好呀。
她没有迟疑,转身往来路走。
甜滋滋的桃花味儿一掠而过,散在清风,浸透了他记忆深处。
少年紧压住颤抖的牙关,大声喊她:“长孙蛮!!”
“嗯?”她忍了忍泪意,侧头皱着眉,似不耐烦。
“我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最值钱的家当就是这一匹黑马。”
不远处,黑马响亮而欢快的一声高鸣。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朝她伸出来。
他眼里湿润,眉宇却是熟悉的嚣张轻狂。
“我陪你浪迹江湖,你敢不敢走。”
层云拥在落日下,黄澄澄的余晖停在他发颤指尖。
长孙蛮眨了眨眼睛,却怎么也消退不了眼角的泪意。
她伸手握住他指腹。
如同回到了还不知事的幼时,他们在平就殿里玩乐打闹。为了一次次胜利,他们会紧紧牵着对方的手,牢牢地,任凭谁来也不肯分开。他们大呼小叫着穿过宫闱巷道,惊起一地呼啦啦的雀鸟。
昏黄的光刺在脸庞,少年的脸与记忆重叠。
她抿紧唇,重重点了点头,大声应他:“敢!”
我不惧世间丑恶,亦不怕万难险阻。
因为我知道,你将永远站在我身边,屹立万年。
便如我们十指相扣,就已迈过了世间最牢不可破的谶言。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定格在最美好的一面,是我再次动笔的初衷。
我偏爱“少年意气风发,父辈春秋鼎盛”这一幕。
我希望正文里所有人都像年轻的生命正在路上。
最后,谢谢大家的陪伴,
谢谢大家对这篇文的喜爱,
撒花
――――――放个预收――――――
《动摇》:开国帝后x双重生
阿月重生在十四岁那年。
爹娘还未死在灾荒路上,胞弟的掌心依旧温热,他护着一瓢清水,甜甜唤着’阿姊’,完全没有日后拥兵逼宫的疯狂。
也没有澹台风。
坐在丹陛上亲口株连山家九族的男人。
这其中包括他的结发妻子,明元皇后山月。
-
澹台风一生追逐雄图霸业,猜忌诛杀的属臣不少,最后死在旧部刺杀之下,也无可厚非。
只是想起不久前薨逝的老妻,澹台风头一回感慨命运弄人。
要是知道自己阳寿将尽,他绝不会那么快对山家动手。
――怎么也要骗她至死同椁。
第107章 进击的小学鸡
又是一年冬。
大雪落满了枝头。北风一吹,靠屋的那颗梅树摇晃,簌簌落下纷纷扬扬的雪和花。远处跑来小小的身影,“踢踏踢踏――”
她跑得急,小路上雪浪翻起红泥。
“阿蛮――”她高声一叫,细细的声音惊走飞鸟。
屋子里没有人应。
小姑娘急得跳了几下,试图越过那道窗户窥见人影。她把手放在嘴边,扯着嗓子又嚎了句:“阿蛮阿蛮!阿蛮姐姐快出来!”
几步开外角落,大石头垒成的墙堆摇摇欲坠,上面有只乌鸦,正扑棱翅膀跳起来。
一时间,可以说是人鸟合奏,吱哇乱叫。
“嘭!”屋门被人一脚踢开。
晦暗光色里,慢慢走来一道懒散身影。
她披着一件不合身的厚氅。衣量颀长,即使是托着衣摆,也不免垂了些许在地上。
屋外的积雪有些厚了。
雪光明朗,晃得她眯了眯眼睛,再一低头,小姑娘牵住她热乎乎的手。
她带了点没睡醒的慵懒,打了个哈欠:“早,小翠。”
……
这是个贫困的边陲小村。
那天黄昏,泥泞小道上策来两匹骏马,站在村头的小翠正捡枣吃,一抬头看呆了眼。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马,比里正爷爷家的老黄马好看多啦。
还有那两个好看的人。
说来凑巧。
他们刚从大漠回来,打算一路南下,去江南住一阵。
可长孙蛮突然肚子疼。
彼时她坐在马背上,脸色发白,小声唤住魏山扶拐弯去村里歇歇。
算算日子,他脸色又红又懊恼。
这段时间奔波赶路,居然忘了她临近癸水之期。十月高风又冷又凉,她原本就有痛症,这下恐怕得疼的更厉害了。
……
长孙蛮葵水这个事儿,早在刚出来时魏山扶就吓了一大跳。
她疼得冒汗,蜷缩成小小一团,唇色白的几近透明。头回遇上这种事,魏山扶手足无措。他心急如焚,撒腿就想跑出去请几个大夫。长孙蛮拼出了吃奶的劲儿,才声嘶力竭喊住他。
她又疼又气,又觉得好笑。
“魏山扶,你可真是个大笨蛋。”
“嗯?”他疑惑低眉。
她却伸出细指,拉过他腰间革带。软绵绵地,偏这蚊子力道将他钉在了原地,不敢动了。
“我冷的很。”
六月的天,屋外艳阳高照。
少年红着脸,掌心滚烫,慢慢揉起她温凉小腹。
床下,两只乌靴歪歪扭扭,乱作一团。
一如他咚咚作响的紧绷胸膛。
……
小翠急得跺跺脚,“阿蛮姐姐,不早啦!我爹娘吵起来啦!”
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所幸长孙蛮打小经历了太多,深谙此种道理。
她不甚在意点点头,“他们吵什么呀?”
“就、我上学那事。”小翠低下头,“我娘想送我去读书,可是我爹不同意。他说……”
长孙蛮正牵她进屋,闻言停步。
她皱了皱眉,问:“你爹说什么?”
“他说等开春,我就要去别人家住了。这会儿去读书就是浪费银子。”
“那就不去别人家呀。”
小翠也迷茫的点点头,“是呀。可我爹说我不去不行。那家婶子一直盼我过去,她一直想有个弟弟。弟弟有什么好的呀,我一点都不喜欢我弟。他还要跟我抢吃的。”
这是――
童养媳?或更准确一点来说,是过去盼生儿子的等郎妹。
村落里大多是有这种陋俗。
长孙蛮肃起一张脸,“你爹一定没认真开家长会。”
小翠老实得很:“我爹打瞌睡去了。”
要不然怎么不知道他们把束都出了。
现在,就等村长把孩子们召集起来,过两天送去邻镇上的私塾读书。
朝里政策虽好,可落实到地方上就有些不尽人意了。督造在各郡各县的学舍束昂贵,非家底殷实的人家上不起学。再加上雨季延长,河水暴涨,稍有不慎便会决堤毁田。朝廷着人大力修建水道,国库又空了下去。
人总是要吃饭的。
相比于吃饭这件天大的事,老百姓们还是不能接受“饿着肚子也要读书”。
好在,镇上的私塾要经济实惠很多。耕读农户们也愿意送孩子去上学。
这几年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有时遇见小翠这样贫困人家,总会搭把手。就算三年后不愿读了,也至少能识两个字,懂得一些道理。而那些愿意读书的孩子――机会总是有的。天下的先生们都喜欢好学求知的弟子,对于这些渴望知识的孩子,他们总会减免一些不必要的束。
长孙蛮他们要做的,只是在朝廷还喘不过气来时,能为这群孩子打开一道学习之路的大门。
……
“你别担心,一会儿我去找你爹谈谈。”
“大哥哥呢?”小翠苦着脸,“我爹娘吵架老厉害了,你会被误伤的。”
长孙蛮咳嗽两声,稳住大姐姐的风采,“不用怕,我们把村长爷爷带过去。保证你爹娘不闹了。”
“闹什么?”身后传来剑插雪地的声音。
长孙蛮回眸。
小翠惊喜叫道:“大哥哥!咦?”她跑近一看,眼睛亮起来,“是兔子――!”
雪地里,身量高大的乌衣青年屈起手臂,怀里卧着一团毛绒绒,灰白相间,两只耳朵还一竖一耷,看样子吓得不轻。
怪说他大清早就没了人影,原来是跑山上去捉兔子去了。
奇怪,他怎么知道她嘴馋了。
长孙蛮慢吞吞想,昨儿夜里她梦见了麻辣兔头,那才叫一个香哪。
醒来的痛苦,逼得她眼泪都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出来。
野兔少见,冬天后更是难以寻觅踪迹。要不是这场大雪,估计也很难捉一只回来。
小翠看得心痒难耐,扬高了手想抱来摸摸。
却被青年微侧过身,挡了回去。
“大哥哥,兔兔。我就摸一会儿的。”
“这不是兔子。”魏山扶面不改色压住兔耳朵,指兔为鼠,“这是山里特有的锦毛鼠。”
小翠满脸疑惑,“锦毛鼠?”
“对。说白了就是大耗子。专门咬小孩子耳朵的那种。”
“啊。”小翠捂紧耳朵,后退一大步。她哭丧着脸,朝长孙蛮喊道:“阿蛮姐姐,我走了!我等你过来哪!你,你早一点!”
不待她回应,小姑娘转头一溜烟儿跑远了。
青年拍掉身上的雪,走过来。
“多大人了,还好意思吓唬人家。”
“小孩儿身上烫,摸一会儿说不定兔子就死了。”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有些委屈,“我蹲了好久才捉到一只。”
长孙蛮一愣,随后点点头,“也是。”
紧接着,她俯近身,仔仔细细盯着他怀里野兔,“活兔口感才甚佳,死了就不鲜美了。要不还是烤着吃吧,这里油金贵,咱们不好麻烦人家。”
“……。”魏山扶不禁呼吸微滞。
所以刚刚他是在对牛弹琴吧?
他开始怀疑起昨晚听到的梦话可能另有深意。
“别人看见兔子,只觉得万分可爱心生欢喜。怎么你见了却想着要吃人家……”
他话没说完,她突然歪头一笑。
“兔兔这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呢?”
察觉到被戏弄,青年不由挑了挑眉。
冬阳冉冉,刺眼的光漫过屋顶。
门前,娇小的人儿裹在他氅下,乌发微堕,肤白胜雪。
她抱起野兔,仰头亲了口他侧脸。
“咱们不吃兔兔哦。”
“!!”
他耳尖蓦地有些红,声音微恼,“长孙蛮!”
被唤者睁大眼,满脸无辜耸了耸肩。
“说了多少次外人面前不不不不能这么明目张胆!”
“可可可可是咱们周围没人呀。”
她摸摸兔子,一边点头,一边转身往屋里走。
可惜刚走两步就走不动道了。
他一把揽住她的腰。
“呀!”她一声低呼,“你做什么。”
门扉半掩,遮住了雪色。
似也能遮住不知藏匿何处的某众眼睛。
魏山扶侧过脸,手指点了点,“还有这边。”
“什么?”
“你忘了亲亲。”他说得一本正经。
第108章 进击的小学鸡
“阿蛮姐姐――”
小翠举着一封信跑进来。
灶房狭小.逼仄,弥漫开酒渍甜香,角落里的姑娘正坐在石头上添柴。
灶头好不容易烧起来,为免走神熄火,她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句:“又怎么啦。”
“有你的信!”小姑娘献宝似的递过来,“我在冬枣树下碰到一个叔叔,他让我转交给你。”
那棵冬枣树离屋并不远。
长孙蛮接过信来。如她所料,青黑火漆上印着一只浴火麒麟。
这是她爹娘送来的信。离开长安时,长孙蛮再三保证过,每隔几月就会回一封信。当然,趁此机会,留在她身边的死士也会据实送些消息过去。
小翠不识字,对信不大感兴趣。
她蹲在身边捡柴火,眼睛巴巴落在灶台上,“阿蛮姐姐,水开啦!”
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米酒的甜味儿混杂其中,一颗一颗白圆子正在水面打着转儿。
长孙蛮擦干净手,拿出三个土碗。
“好香呀。”
“慢一点吃,还很烫哦。”
灶边,白烟轻旋。小姑娘踮着脚,小心翼翼捧起大碗。
“用筷子还是勺子?”
“勺子!”
长孙蛮抽出两只木勺,“好巧,我也喜欢用这个。”
“筷子会夹破的。”小翠补充一句,“大家都不喜欢用筷子。”
“有一个人很喜欢。”
她皱起疑惑的小眉毛。
长孙蛮摸摸她头,笑眯眯说:“大哥哥就喜欢用筷子哦。”
“大哥哥呢?”
“他去集市上买东西了。”
说到这里,小翠总算想起来自己重任在身。
“今天冬至,我娘想请你们去家吃饺子。”她吸溜了口热汤,心想阿蛮姐姐一定是搞混了,今天可不是该吃汤团的元宵节。
前两天解决了小翠上学的事。村长发话,她爹退了礼钱,小翠去别家的事也不了了之。她娘感激不尽,这两天总想请他们过去吃饭。
长孙蛮却馋晚上的羊肉锅。
热气散了许多,白胖胖的汤团莹润饱满。得知长孙蛮晚上另有打算后,小翠有些失落,“好吧……唔!”
她瞪大了眼睛,香甜的芝麻味儿漫上舌尖,跟以往吃的都不同。
“好甜!”
“甜就对啦。”
长孙蛮咬了一口,不出意外甜度超标。她赶紧喝了一大口汤,又往另一只碗里拨了大半过去。
“诶?”小翠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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