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铃声响起,是姐姐打来的语音,段几许没接,直接按灭了手机,等了几分钟,又看着姐姐发来的大段文字哂笑一声,随手给她转了十万块钱。
说这么多弯弯绕,无非就是要钱,父母身体不好,家乡只有姐姐在照顾,姐姐出力他出钱,无可厚非,况且姐姐从来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他这么个学习不好、靠脸吃饭的明星即使赚再多,在父母的心中也无非还是曾经的那个街头小混混。
女三号的哭声越来越大,段几许右侧的窗户突然被打开,古装打扮的女三号拿着手机的样子十分割裂,沉默了几秒,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道:“忍不了就分手吧,我很累,没精力跟你浪费时间。”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是不想陪你吗?可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的人生不可能只围着你转!”
“我想实现自己的梦想,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段几许点烟的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刚才工作人员给的塑料打火机质量很差,按了好几下才点着。
梦想吗?真是虚幻又无聊的词语。
和黎瑰意交往的时候,她似乎也总爱谈起梦想这个无聊的词语,仿佛“梦想”是什么灵验的魔咒,只要提在嘴上,早晚有一天会实现一样。
认识她的那个夜晚,和今天又是何其相似。
同样的夏夜,同样的闷热,同样弥漫着烟草的味道。
段几许混了个戏份不多的群演,因为演戏时动作太大,不小心蹭破了戏服,只能面对着不停冷嘲热讽的工作人员鞠躬道歉,过程花了半个多小时。
走出化妆间的时候,正巧碰见了黎瑰意站在垃圾桶旁抽烟。
段几许认识黎瑰意,主要还是她长长的卷发造型让他印象深刻,觉得这女人身上摇晃着明艳的风情,就算放在戏里当个花瓶应该也有人捧,不知道为什么咖位这么低,戏份比他也多不了多少。
段几许没跟她说话,快步走过去,蹲在了垃圾桶的另一边,从兜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了烟盒,打开却发现烟盒里已是空空如也。
喉结翻滚,烟瘾作祟。
垃圾桶的四周散落着不少抽了一半就丢弃的烟蒂。如果不是黎瑰意杵在这里抽烟,段几许八成已经伸手去捡了。
什么干净脏的、别人抽过的,那都是有余钱的人才会想的事儿。算了,大不了就等她抽完了再捡。
正想着,轻柔的女声突然响起:“没烟了?”
段几许有些诧异,下意识回了句:“嗯,刚才都给孙哥点了。”
轻笑声过后,黎瑰意的身体向着他的方向倾斜了三分:“哦,那孙子,就他妈他爱蹭烟,别理他不完了。”
说话很粗俗,却说到了段几许心里,所以他也笑了,心里畅快了不少。
“没法儿不理,剧组谁都是祖宗,惹不起,骂我半小时也得忍着。”
“哦,挺能忍,你这憋屈的表情,好像我老家那个天天受气的弟弟。”黎瑰意吸了口烟,站着没动,细长的手臂却向着他的方向伸了过来,“抽吗?我也最后一根儿了。”
细长的女士香烟,白色的烟蒂上还残留着红色的口红印记。
他想都没想就站起身走向黎瑰意,接过了她手里的大半根烟。
“谢谢。”
女士香烟劲儿小,抽了跟没抽区别不大。
段几许嗓子有些哑,抽了两口又递了过去,问:“你还要么?”
黎瑰意点了点头,接过来又咬在唇边:“最后一根儿了,不能浪费。”
段几许趁着她低头掐烟的时候看向她的眼睛,妩媚动人,连垂眸都是风情万种。
夏夜的躁动似乎怎么都无法平息。
后来这双好看的眼睛也总是看着他,生气的时候会微微蹙起,欢愉的时候会皱起弧度,但总是美丽的样子,把他空白的感情生活瞬间填满,环视着十几平米的小出租屋,暗自发誓要给她稳定的生活,不可避免地想到结婚,想到生子,想到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再和她一起过完这一辈子。
好像就是从他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段几许就再也听不得“梦想”这个词了。
梦想不能当饭吃,不能养家糊口,更不能帮助他在娱乐圈站稳脚跟。
当黎瑰意再次说起她有梦想要实现时,刚刚拍完新戏、疲惫不堪的他把压抑了许久的怒火都发泄了出来。
他失控地叫嚷声弥漫在小屋的每一个角落。
“别他妈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大道理!梦想能当饭吃吗?我不努力拉关系往上爬,有的是人想往上爬!黎瑰意,你演了多少年戏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啊?你还感觉不出来吗?像你这种长相,别人只会找你演花瓶,没人会找你拍电影的!你醒醒吧你!”
黎瑰意当时说了什么,段几许已经记不得了,也许说了很多,也许什么都没说。
他只记得,她哭了,样子很狼狈。
他只记得,她在半夜摔了门离开了出租屋,什么东西都没带走,就好像明天气消了就会回来一样。
段几许嚷完就后悔了,可他太累了,还没等他抽完一根烟冷静一下追出去,就靠在床头睡着了,还好是在冬天,小屋的暖气不足,醒来时,烟只是把床单和床垫烫了个大洞,没有继续燃烧。
当时的他根本没想到,他再也等不回黎瑰意了。
原来她说过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
原来她的梦想真的那么重要,比他重要,比他们的感情重要,比他脑子里设想的那些未来还要重要。
烟又抽到了最后。
段几许登上微博小号,《弦外之音》已经正式杀青了,官博发了不少黎瑰意和宋衍私下的互动作为营销的噱头,黎瑰意再也没留过长发,基本保持着齐肩的长度,看上去跟以前的齐腰的长卷发很不一样。
随手掐灭了烟,段几许看了看静谧的微信,梁施施依旧没有回复他。
翻到最下方,手机里还留着和黎瑰意的对话框,不过自己早就被她给拉黑了,有多少想说的遗憾,现在都说不出口了。
最后一条,是他再也发不出去的那句:
“我知道错了,我爱你,我会尊重你的所有决定。黎瑰意,回到我身边行吗?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第83章 番外三 Y染色体的悲剧
宋衍又做噩梦了。
梦魇总在稍有疏忽时缠住他,把他重新拖回地狱的烈火里焚烧,每时每刻想要吞灭他。
浓烈的酒精味道,木头击碎骨头时的钝响,十四岁的黎雪梨尖锐的惊叫,手指在掐过脖颈后持续的酸痛,白色裙摆上鲜红的血污。
还有和黎雪梨并肩蜷缩在黑暗的床角时,她肩头因恐惧传来的震颤。
一切都无法遏制地走向极端。
宋衍还没说出口的青涩爱情,死在了划过流星雨的夜晚。
他从出生开始似乎就失去了选择的权力,命运推着他只能被动地接受事实。
一个暴力狂的儿子,基因里怕是也流着暴力的血液。
他想去安抚黎雪梨,还能动的右手却在触到她的瞬间,感受到了她恐惧难掩地战栗。
此刻,黎雪梨也在怕他吧。
他也怕他。
他竟然想笑,却也想哭。
宋衍扯过被子,忍着左臂传来的剧痛,给黎雪梨盖好,仿佛只要这样做了,战栗就会缓解,黎雪梨的心就会重新热起来。
宋衍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没有意义的无用功。
黎雪梨躲在宋衍的臂弯,平复了很久,又借着月光捧起他的脸查看。
“你总被他打,对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宋衍不敢去看黎雪梨的眼睛,他闭着眼,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用的,黎雪梨,这就是我的命。
对不起,黎雪梨,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脸上传来的温热很突然,触感柔软。
宋衍错愕地睁开了眼,望见了惨白的月光下,黎雪梨脸上未干的泪痕和被撕裂的裙摆下细细的白色肩带。
“宋衍,我保护你,我来保护你。”
他的脸颊因为这个猝不及防的吻和她温柔到极点的话语,不合时宜地烧了起来。
这火焰一直烧到心里,又蔓延到奇怪的地方。
黎雪梨没有停下来,她抽泣着检查了宋衍左臂的伤势,在听到他吃痛的闷哼后,又垂下头,隔着校服吻在他的左臂,脑后的长发因干涸的血液粘连在了一起。
奇怪的欲望第一次涌上心头,宋衍感受到了几近灭顶的绝望。
好恶心。
有关于自己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恶心。
“宋衍,醒醒,宋衍……”
噩梦惊醒的时候,宋衍被黎瑰意抱在了怀里,额头紧贴着她柔软的胸口,冷汗的滑腻让他下意识推开了黎瑰意和他紧紧贴合的身体。
“黎雪梨,吓到你了吧?我帮你擦一下……”
宋衍从床头抽了纸巾想去擦她的胸口,又被她跪起身重新抱在胸前,怀抱和梦境里的亲吻同样温柔。
“宋衍,没事了,醒了就好了,夏天太闷了,一会儿陪你去冲个澡。”
抬手环上她纤细的腰,宋衍这才意识到,他的左臂现在是正常的状态,刚刚的一切只是不小心堕入了梦魇。
“……对不起,黎雪梨……对不起……”
原谅我,即使我是如此的肮脏污秽,却依然恬不知耻地赖在你身边。
凌晨四点半的冷水当头浇下,宋衍这才清醒了不少,在听到黎瑰意的脚步声后又调成了温水。
黎瑰意的嗓音清亮,关好浴室的门就走过来抱他:“怎么做噩梦了,刚才我叫了你半天都叫不醒,是不是因为拍戏累到了?”
她的身体和她的心一样柔软,比落在身上的水滴还要温柔。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她把头抵在宋衍胸前洇湿头发,等待他打好泡沫,用手穿过她的发,在她脑后的伤疤上轻轻按揉。
洗过澡后,黎瑰意没了睡意,把房间的灯都打开,拉着他的手聊天:“宋衍,回头咱们有时间了再去玩射箭吧,我还挺喜欢的,我还想约乔晚去玩儿呢,不过她最近都没空,沈清可真是不手软啊,乔晚增了十斤肥沈清都嫌不够,这电影拍完了,得多久才能瘦回去啊……”
宋衍只顾看着黎瑰意的表情,抚摸着她的头发反应了一会儿,才勉强接上话:“估计要好久。”
黎瑰意看出宋衍的状态不对,伏在他胸口问:“做了什么噩梦?能告诉我吗?”
手悬停了两秒,宋衍回:“梦见了……你吻我断手的那天。”
黎瑰意的笑容敛了几分,反握住了他的左手:“那天,很疼吗?”
“……嗯。”宋衍拉着她的手放在胸口鲜红的玫瑰纹身上,嗓音干涩,“这里疼。”
黎瑰意似乎有什么止痛的良药,只是轻轻吻在他的心口处,翻涌的情绪就瞬间缓和了大半。
她抬头便笑了起来,可怖的回忆在她的笑容面前兵败如山倒:“那我就亲你这里,你哪里疼,我就亲哪里,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喉结翻涌过酸涩感。
“好了,亲一下就好了。”
黎瑰意在宋衍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就这么开着灯躺了会儿,又通过他轻缓的呼吸发现他已经没了睡意,她也有点睡不着,手指抚摸他的腰侧,又按压他的腹肌玩儿。
果然被他捉住了不老实的手,又放软了声音哄她:“黎雪梨,再睡会儿,天还没亮呢。”
“可是我睡不着了。”黎瑰意瞥了眼他紧闭的双眼,手指划过他凸起的眉骨,“要不……我们玩一会儿?”
宋衍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轻轻闪了下,第一次拒绝了她的邀请。
“……对不起。”
就这么一连别扭了两天。
黎瑰意左想右想,应该跟那天晚上的宋衍做的噩梦有很大关系。
她新买的玩具到货了,散鞭羊皮的质感柔软,黎瑰意消过毒后,用散鞭抽在自己的胳膊上试了试手感,算不上疼。
夜晚,她把宋衍推倒在床上,看着他躲闪的表情,换了命令的口吻:“宋衍,我跟你说过什么,重复一遍。”
宋衍依旧没看她的眼睛,声音低沉:“什么都……不瞒着你,有心事跟你交流。”
黎瑰意用手指捏着宋衍的下巴:“看着我。”
这才对上他微微抬起的眼,琥珀色的瞳孔闪烁着光晕。
“我问你,那天晚上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他的身体在她腿间轻轻战栗。
“我……说不出口,对不起。”
像一只敏感又机警的小鹿。
黎瑰意抻着宋衍的领口把他拽起,看着他顺从地把手臂撑在身体两侧,只觉得心口闷闷的,急切又躁郁。
“说不出口是吧,那我们就换一个你说的出口的方式。”
宋衍从来都是听话的。
他顺从地脱掉睡衣跪在地上,任由黎瑰意把他的手臂绑在身后,微垂着头,沉默不语。
散鞭痛感很低,哪怕黎瑰意有些生气,故意加重了力气,也没有顺利撬开宋衍的嘴。
他不想说。
不想说自己对她在那种绝望的时刻突兀地觉醒了悲哀的欲望,不想说自己对她总是抱有肮脏的冲动。
他的灵魂太脏了,他说不出口。
直到突然被黎瑰意柔软的手指掐上脖颈,他错愕又被动地抬起头,正对上了黎瑰意满是泪水的眼。
“告诉我,求你了。”
他让玫瑰感受到了痛苦,这不是他应该做的。
短暂的窒息感伴随着头脑的昏厥,宋衍的意识在片刻寻得了清醒。
“那天晚上……我对你有了生理反应,青春期第一次的性冲动来得很凶猛,我害怕,我难受,我觉得自己脏死了,和我的命一样脏。”
“那天晚上,我的世界开始坍塌,你却美得耀眼,毁灭欲找上我的同时,情欲也来势汹汹,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黎雪梨,那感觉简直糟透了。”
“我爱你,但是爱你的同时伴随着肮脏的情欲,那天晚上……以前,我以为我的爱是纯粹的、干净的……我痛恨这样的自己,我痛恨把你困在身边的自己。”
“黎雪梨,对不起……咳,我……我努力了,可我还是觉得自己像垃圾……”
黎瑰意松开手指的那一刻,空气重新填满了宋衍的胸腔和大脑。
肮脏的情欲将大脑烧得汹涌。
宋衍轻易挣脱了手臂上的束缚把黎瑰意推倒,他分不清爱欲和自我毁灭欲有什么区别,摆不清自己的灵魂是否残缺,只是在此时此刻欲望滔天的洪水中,在她的身上寻找着心灵的救赎。
他依旧卑劣,她却依旧包容。
她会叫他的名字,抚摸他的背脊,会因为他流泪,也会因为他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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