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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静娴点头后，黎瑰意缓缓闭了眼吐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四肢，将气息调匀，等到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然换了一副几欲落泪的表情。
眼泪坠落在脸颊，眼神空洞灰暗，像刚刚被死神夺走了灵魂。
白静娴的手指停顿了几秒，饶有兴致地直起了身。
黎瑰意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厉害，演技自是不用说，早年间就听闻她成绩优秀，天娱娱乐花费了大力气挖她，可她硬是遵循着恩师的教导一心磨炼演技，直到毕业才和天娱娱乐正式签约。
黎瑰意演的是白静娴公司制作的电视剧《豪门往事之云雀》里面的片段，一个被爱人背叛后又遭到家族背刺的倒霉女人，在意外中不小心出了车祸丢失了记忆，曾经的爱人重新出现在她空白的生命里，她也再一次爱上了这个男人。
男人知道自己错了，费了大力气瞒住了女人的身份，将她软禁在自己的温柔之中，眼里心里都只能看到他。
直到那天，女人的家人找上了门，女人头痛欲裂，回忆劈天盖地的袭来。
黎瑰意用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脖颈，愤怒，痛苦，不甘，憎恨，情绪从她的眼神中直白的传递到白静娴眼底，煽动力极强。
只见黎瑰意颤抖着放下了双手，看向白娴静的目光空洞，用气若游丝却依旧清晰的声音呢喃着：“钟芜，我恨你……如果不是遇见你，如果，没有遇见你，我还是那个令家人骄傲的张星繁……”
“从现在开始，钟芜，恳请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白静娴的心沉了一下。
多么深切的恨意才能摧毁一个人？
多么痛彻心扉的往事，才能让一个人彻底崩溃，灵魂都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白静娴忽然间忆起她还在上学的时候，与家境贫寒的李向南在图书馆约会。两个人只坐着不说话，偶尔她抬头偷看他，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时，她会移开视线，心里一阵甜蜜。
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男人一旦掌握了权利和金钱，好像就会变得亲妈都不认识，人模狗样地活着，忘了曾经是谁从陪伴了他的籍籍无名。
先是离心，再是身心一起离开，曾经也是光芒万丈的少年，不知何时就褪去了光芒，变成了眼里只有利益，肮脏的中年人。
白静娴不是没有尝试挽救过自己的婚姻，李向南的风流故事她也听了不少，也没少给他处理烂摊子，她甚至在一个没名气的女演员里听过李向南干的那些腌H事――心甘情愿的被她打，像狗一样舔她的鞋底。
可她没有选择离婚，她不甘心。
李向南是她少女时期全心全意爱过的人，甚至冒着被家族除名的风险和他结了婚，婚后更是把天娱娱乐送给他打理，把他推至人前，风光无两。
即使是破掉的古董花瓶，也曾经是颜色鲜艳的高级货，不是吗？
可面对李向南日益冷漠的态度，她渐渐的也累了。
最近一次，她带李向南去吃上学时经常去的那家小馄饨店回忆过去，试图挽回自己摇摇欲坠的婚姻，可面对着那碗没有油水的混沌，李向南只是皱着眉，轻飘飘地说了句：“真不知道那时候，我是怎么吃下去这种脏东西的。”
时间真的会彻底改变一个人。
白静娴露出一丝苦笑，忽然听见有人唤她：“白总，白总您还好吗？身体不舒服吗？”
白静娴诧异的看向对面的女人，定了定神。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忘记了这里是公司的会客室，眼前的人是想签到她旗下的演员――黎瑰意。
几乎是瞬间回神，白静娴缓缓道：“……演得不错。黎小姐，我不得不承认，你和大众印象中的你，很不一样。”
“谢谢白总的认可。”黎瑰意笑着舒了口气，放下心来，“可能我长得不太友好吧，也有优点，小时候没人敢惹我。”
白静娴笑了笑，掩盖住内心的苦涩，开口说道：“一会儿我的助理过来，把联系方式留下吧。”
黎瑰意内心狂喜，看来是有戏了，她开心的给白静娴鞠了个躬：“谢谢白总，谢谢您！”
白静娴缓缓站起了身，刚要离去，又听黎瑰意唤她：“白总，请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白静娴问到。
“白总，您看着心情不太好，我为了演戏，研究过一段时间微表情。我斗胆劝您一句话，您看行吗？”黎瑰意眼神清澈，一片真诚。
白静娴有些诧异：“……你说。”
黎瑰意笑了下，眉眼美得张扬：“白总，您盘靓条顺，气质这么好，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一个狗男人伤了您的心，十个小帅哥肯定能安慰您至少一半的伤痛。”
黎瑰意在白静娴惊讶的眼神中继续道：“狗男人和狗没有分别，这个您不喜欢了，就打折了腿轰出去，舍不得轰出去就打折了腿养着，等到饿急眼了丢块骨头给他，让他以为讨好你能重新获得自由，保证他从此对您一心一意。千万别为他们伤心难过，不值得，真的。”
白静娴一时愣怔。
黎瑰意说的这是什么……训狗技巧吗？这人不会在外面当女王吧？
白静娴又抬眼看了她一眼，问到：“你……不会在外面有什么特殊身份吧，我们公司可不签背景不干净的演员。”
“哪儿能呢！”黎瑰意笑出声音，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您放心，随时欢迎做背调。”
黎瑰意走出音符娱乐的大门时，好巧不巧碰见了她那个已经是影帝的前男友――段几许，正低着头大跨步迎面走来。
瘦了不少，挺括的背脊和宽阔胸膛，段几许脱掉了那身斯文败类气质的西装，只简单的搭配了一身休闲装，眉眼角度锋利，没有上妆，只简单的画了眉毛，不像是下了戏回来的。
黎瑰意心里暗骂一声，压低了帽檐与他擦肩而过，他身上的琥珀香忽至，本打算快点开溜，手臂却突然传来阵痛。
黎瑰意眼神一紧――果然被段几许认出来了。
段几许的助理高珊慌张开口：“段哥，这是公司门口！有摄像头的！外面还有你的粉丝呢！”
段几许深深看了一眼黎瑰意，不顾身边助理的阻拦，半拉半拽，把黎瑰意拉向楼梯间，嘱咐助理等在门外望风。
感应灯亮起，惨白的灯光亮在头顶。
“等等……”黎瑰意尽力挣脱，却甩不开胳膊上的桎梏，被段几许大力甩到冰凉的墙根上，双手抵在她的头两侧。
黎瑰意下意识四下张望，没有发现摄像头，压低了声音出声骂到：“段几许！你他妈犯什么浑呢！被拍到了怎么办！”
段几许漆黑的眼眸如暗夜般深沉，双唇紧抿，琥珀的香气将黎瑰意紧紧缠绕。
就这么对峙片刻，段几许抬手捏起黎瑰意的口罩，摘了下去。
“黎瑰意……”段几许突然出声冷笑，可眼神中却带着凶狠的意味，没有一丝笑意，“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没等黎瑰意开始骂人，感应灯突然灭掉，同时，一个吻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吻得又深又重，清淡的薄荷味道卷在黎瑰意被动的舌上，是段几许最喜欢的一款 0 卡薄荷糖的味道。
段几许力气很大，常年锻炼维持着极低的体脂率，黎瑰意放弃了抵抗，体内的邪火被段几许熟稔地引诱轻而易举地挑了起来。
黎瑰意环住段几许的后颈，将吻加深，探他嘴里的甜味。
分手时间还短，身体还残留着对对方的记忆，正当黎瑰意吻得忘我时，段几许突然紧握她的腰肢，被迫分开了这个吻，就这么与她对立而视。
感应灯再次在头顶亮起惨白，两人的喘息声节奏意外一致。
还是黎瑰意先开了口：“段几许，谢谢你的吻啊，你还挺甜的。”
段几许垂眼看她，闷声问：“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我躲公司呢，手机关了。”黎瑰意靠着墙笑得恣意，“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那天就是打错电话了。”
打错了？
段几许根本就不信，他喘匀了气，说道：“没地方躲就去我家，我可以考虑跟你复合。”
“考虑……”黎瑰意眼神微紧，叹气般说道：“不愧是拿了影帝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话都硬气了。”
黎瑰意舔了舔嘴唇，将口罩重新戴好，“不用了，我有地儿去，可爱的小弟弟还在家里等着我呢，先走啦！”
刚走没两步，又被段几许拽了回来：“什么弟弟？说清楚，不然你今天别想出这个门！”
黎瑰意有些不悦，皱了眉说到：“段几许，你搞清楚，我们分手了，我没义务跟你解释。”
段几许凝了眼神，恨不得把黎瑰意看穿。
黎瑰意也回望着他，指甲攥在手心，捏的生疼。
她知道段几许在气什么。
黎瑰意和段几许相识与微时，她没名气，他也没名气，俩人凑钱租了个小屋子一起住，一起谈心调侃娱乐圈的不公平，一起骂捧高踩低的导演，可在拍《小镇旧事》时，段几许因为几张好看的图火速出圈，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从此开始了聚少离多，段几许开始受不了两地分离的日子，劝黎瑰意息影，不止一次的劝她退出这个圈子，说他可以赚钱养她，让她不再受娱乐圈的苦。
黎瑰意没办法同意。
拍电影是她从小的梦想，她想在荧幕上闪闪发亮，而不是在家里等一个一年回不了几次家的人。
后来这段恋情被段几许的经纪人发现，联系到了她。她本就疲于应付，顺势单方面和段几许分了手，头也不回的搬出了那间满载着回忆的房子。
从此，段几许前程似锦，而她，几近雪藏。
在人生的这条岔路上，她已经和段几许渐行渐远。
第11章 你眼光真的不行。
段几许还想要说什么，助理高珊突然推开了门，看了眼黎瑰意，冲着段几许道：“哥，咱们得快点儿了。”
高珊冲着段几许扬了扬手中正在响铃的电话，又颇有眼色地关上了门。
黎瑰意有瞬间的失神，手指松开，手心泛着酸痛，笑容带着轻蔑：
“段几许，你现在是影帝了，咖位不一样了，就算你想跟我扯从前的破事儿，却连自己的时间都没有。我不一样，我有大把的闲时间，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段几许头垂得很低，背脊依旧笔直，即使穿着并不正式，可腕上那块价格不菲的百达翡丽却隐隐彰显着影帝的身份。
果然是红气养人，不火的时候嘴上还说什么男人老了才戴表，现在这不也开始戴这么名贵的表了吗？
人都会变，人心也会变，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
琥珀的香味散的很快，只留下淡淡的余香，段几许留下一句“今天有重要的会议，晚上联系你，记得开机”就转头走掉了。
黎瑰意深吸一口气，把弄乱的帽子重新戴好，走出了楼梯间。
在回宋衍那个小公寓以前，黎瑰意特地绕道去了商场，想给宋衍买了几件能看的衣服，刷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卡被封了，一分钱都刷不出来。
她看了看微信零钱，只剩下两千二百五十八块零两毛。
想起段几许的话，黎瑰意顺手关了机。
工资卡都被停了，上面的钱也转不出来，看来天娱娱乐的总裁李向南是要彻底和自己撕破脸了。
在导购员不爽的眼神中，黎瑰意把几件衣服还了回去，正要合上钱包时，一张熟悉的卡在钱包的夹层处露了一角。
黎瑰意诧异地拿出那张银行卡，再次确认了这就是宋衍昨天递给她的那张银行卡，尾号一致。
ATM 机前，黎瑰意把银行卡插进机器里，先是输了宋衍的生日，显示密码错误，又犹豫着输了自己的生日。
这下对了。
小小的蓝色屏幕上显示的数字，足够宋衍在京市郊区买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了。
黎瑰意几乎是抖着手把卡退了出来，拿在手里发了会儿呆，小小的一张卡此刻无比的沉重，好一会儿，她才把卡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了钱包里。
她没有打车，步行着回了宋衍的小公寓，走到楼下时天已经黑了，门口角落的阴影处坐着一个人，在看到黎瑰意时站起了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你回来了。”
宋衍语气平淡，语气带着少年的锐气，“干翻这个世界了吗？”
黎瑰意眨了眨眼，突然觉得眼睛发酸，喉头紧涩，只能强忍着冲动努力微笑：“那当然，我是谁呀！”
宋衍的笑容很散漫，像是差点被她精湛的演技骗到了，歪着头想了想，说了句黎瑰意以前常说的话：“你是……宇宙无敌的红河村小霸王，黎雪梨。”
黎瑰意没忍住，转过身擦了下溢出的眼泪，望着京市被灯光照耀成明亮深蓝的夜空，却没找到一颗会眨眼的星星。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上前揽过了宋衍的手臂。
“走，我们回家，我快饿死了，走回来的。”
宋衍看了眼黎瑰意湿淋淋的眼眶，把那只拍过土的手握的很紧，生怕沾到黎瑰意的身上，沉声道：“好，我们回家。”
黎瑰意这一天已经够累了，没想到在公寓狭窄悠长的走廊里，沐影拎着垃圾袋走出门，与两人狭路相逢。
她厌烦了与麻烦的前男友们纠缠，只想拉着宋衍快走两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被沐影一把抓住手腕。
沐影把垃圾袋随手放在门边，急切地说：“姐姐，我们谈谈，行吗？”
“没什么好谈的，宋衍我们走。”
黎瑰意甩开沐影的手继续走，没想到再次被沐影抓住。
“瑰意姐，等一下！”
黎瑰意的爆脾气瞬间就上来了，段几许、沐影，这些该死的男人为什么都喜欢抓右胳膊呀？烦死了好吗？
真下头！
可还没等她开口骂人，她手上徒然一空，人影闪过，宋衍已经从她身边冲了出去，死死掐住了沐影的脖子将他抵在墙上！
宋衍像一只不见血誓不罢休、用牙齿咬死了猎物的凶狠猛兽，嗓音低沉又狠戾，冲着沐影低吼威胁，清算昨天的旧账：“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送上门儿来了，敢伤她，你找死！”
黎瑰意脑海中瞬间闪过曾经宋衍瞒着她打人的画面，不要命似的往前冲，打得又脏又狠，疯了一样。
沐影死死扒着宋衍的手指边缘，发出“嗬、嗬”急促的憋气声，脸逐渐变得通红！
黎瑰意慌忙上去拽宋衍的手，厉声道：“宋衍够了！放开沐影！他会憋死的！”
宋衍听罢，狠瞪他一眼才放开了手，双手插在兜里，抬脚将沐影门口的垃圾踹翻在地，散落了一地的烟灰。
沐影瘫坐在地，剧烈的咳嗽着，脸色逐渐恢复正常，断断续续地说：“你……他妈疯……疯子……”
昏暗的灯光照在宋衍的脸上，长刘海下的眼神不甚明晰，黎瑰意只能看见他昂着下巴站在已经瘫坐在地的沐影眼前，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句：“垃圾，就应该在垃圾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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