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明日就递牌子去。”韩老夫人后来其实收到韩婉的信,她并不愿意女儿嫁到宫中。
但没办法,蕊娘已经在宫中,韩婉也只好委托娘家人多照看一二。
可现在孟珏和韩婉都要上京了,韩老夫人也很愧疚,能让蕊娘出宫侍疾最好。
韩伯爷则道:“太后如果真的不让就算了,到时候咱们给她娘请几位御医去看看不就好了?若是冒犯天颜,后果不堪设想。看看二皇子,那还是皇子呢,送的狗不小心死了,直接被贬成镇国公了,六皇子还被甩了三十鞭,真是天家无情啊。”
韩老夫人也算是看透了这个儿子:“哪有娘得了重病,不让做子女的回来侍疾的道理。人既然是咱们送过去的,也得由咱们接回来吧。”
说完,她又没好气的对韩伯爷道:“若是真的有意,三皇子和四皇子选王妃,不在宫里也下旨了。若是无意,就是天天在宫中,也只是和一个女官似的,有什么意思,又何必担心。”
“说到底,外甥女家世还是差了些。”韩伯爷当然明白其中关窍。
韩老夫人摆手:“这也说不准,差不差,看上面的人怎么说。”
韩伯爷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妹妹如何了……”
韩婉当然没事儿了,孟珏和她在路上汇合,韩婉装病也是为了女儿,她只是想女儿寻一门好一些的亲事,没有到进宫这个地步。
前世她自己就是先嫁给晋王,再嫁给皇上,那又如何?
就是皇上那般迷恋她,也是还有其他妃嫔,有痴心的许妃,端雅的苗妃,皇上虽然专房独宠,但却也颇照拂她们。
女儿若是嫁到勋贵府邸或者只是稍微高一点的,依照女儿的才貌还有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皇家就根本不可能。
她若不是嫁给孟珏,根本都不知晓原来还有男子真的能够一辈子只有一个女儿,她过的十分幸福,因为爱一个人是独占,根本不可能和别人分享。
孟珏木着脸端了饭进门,让下人出去,门一关上,他就在韩婉还没看清楚的情况下“咻”的一下坐在她床前。
“婉婉,看我今儿让厨房做了什么,是新鲜莲子羹,你最爱的莲子羹。”他俊脸满满的是关心。
韩婉纤手掩口:“这都寒冬腊月了,哪儿来的新鲜莲子?是不是珏郎替我做的。”
孟珏点头,一幅大狗狗点头的样子:“是我知晓你爱吃莲子,所以一直都让人用冰存着,保持新鲜。”
“我就知道是你,试问天下有谁会对我这般好,只有珏郎你了。”韩婉声音很柔。
孟珏听了这话,只觉得比打了胜仗心情还要舒爽:“那我喂你。”
韩婉微微颔首。
只是她一贯吃的不多,只把莲子羹喝完了。
孟珏劝道:“要不要多吃一点,这道樱桃肉很好吃的。”
韩婉只是摇头。
孟珏就不再劝了,因为韩婉看似柔弱,其实非常有自己的主意。女儿也是一样,他很清楚现在妻子最担心女儿,尤其是二皇子出事后,妻子越发急躁。
他不知道韩婉想起她死后,魂魄看到的一些夺嫡之事,只觉得宫中不是久留之地。
孟珏只要不处理公务,都是在陪她,现如今不能让外人知道她是装病,房里还不能留人,所以无论是端茶送水还是送饭,几乎都是孟珏包办了。
但孟珏一点儿都不觉得烦恼,反而十分乐意。
韩婉稍微蹙眉头,他都会上前用手轻柔的撑开她的眉头:“别担心,婉婉。”
见丈夫眼里都是她,韩婉也立刻打起精神来:“好,现在我还是先装病,等我们蕊娘回来就好了。如今谚儿在贵州,他是男儿,建功立业自有他的,可蕊娘马上要及笄,若是迟迟定不下婚事,在宫中也是浪费光阴。”
她说了几句女儿的事情,又关心丈夫:“天天要你这么伺候我,傻瓜,累不累?”
孟珏迅速摇头:“一点儿也不累。”
韩婉捂嘴直笑:“你这人,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在我这儿总这个样子。”
“都是因为你是我心爱之人啊。”孟珏如此想着,他谁也不喜欢,在他原本的教育中,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但是碰到韩婉后,才知晓何叫妻子,真正刻骨铭心,毫不设防,记在心理的人。
一句话把韩婉说的害羞了,孟珏见她脸色变粉,又恳求道:“今日就成全我吧,我已经旷了许久了。”说完还在韩婉的脖颈处蹭来蹭去,又怕她生气,小心翼翼的。
一直到韩婉身体软下来,他才知晓妻子答应了。
只不过,他们过了几日进京之后,才发现事情颇为棘手,原本是泰安伯府准备的接风宴,众人应该其乐融融的。
韩伯爷见着妹婿,也是有许多话要说,韩婉撑着病容出来,都是为了探听女儿的消息,哪里知晓韩老夫人却道:“以往我要进宫,递了牌子是必定准的,哪里知晓这次递了牌子却迟迟没有下文了。”
“您的意思是太后不放人吗?”韩婉急道。
韩老夫人见韩婉虽然有病容,但一双手跟水葱似的,三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身子轻如燕,面容憔悴,可依旧光洁如往昔,若说她只有二十岁也有人信的。孟珏就更别提了,他比韩婉还要小几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光,最重要的是家宴上对庶女的照顾让永宁郡主都吃味。
“是啊,应该是如此了。”韩老夫人也只能如此猜测。
永宁郡主心中暗想韩婉还真是傻乎乎的,女儿在宫中那么受太后喜爱有什么不好,日后指不定还能靠着太后成为皇子妃呢。
她其实还想问问韩嫣的情况,鉴于人多口杂,也没好意思问。
韩羡素来热忱鲁莽,不假思索道:“姑母,不打紧的,过几日我跟六皇子说。现下二皇子那儿我去不得,找六皇子也是一样。”
“六皇子?”韩婉想起她心目中的六皇子,似乎是贤妃的儿子。
韩羡笑道:“是啊,六皇子为人个性爽直,重情重义。当时二皇子出事,只有他敢出来仗义执言,还被皇上打了三十鞭子。侄儿以前是二皇子的伴读,走到哪里,别人都高看一眼,如今二皇子落魄了,连我们境遇也不如以前,六皇子却对我颇为照顾。上次您病重的消息,就是我让六皇子告诉蕊娘的。”
韩婉向来心思极其细腻,若非是和孟珏这等粗枝大叶,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相处不需要揣测,对其他人她几乎都是在心中忖度了再忖度。
她面上不显,还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六皇子,他毕竟是皇子。”
韩羡不以为意:“姑母放心,不会的。他现下颇受太后和皇上喜爱,给表妹带话也方便,表妹和他也很熟。”
“是吗?”韩婉就更担心了。
她是知晓前世的事情的,这几位皇子可都不是良配,五皇子是个非常刻薄之人,对女人就和工具一样,没什么柔情,往往皇子妃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的,老五就是内外一把抓,五王妃除了平日节日出现在大家面前,据说平日连多买一沓纸也会被骂。
六皇子听说也是个偏宠侧妃的……
这些人都不像是能和女儿一心一意的。
韩羡还不明所以,永宁郡主却听出端倪来,据说二皇子对这位外甥女颇有好感,如今倒好六皇子听这个意思也有好感,男子若是对女子不上心,怎么可能会为了琐事去跑?更何况那还是一位皇子。
“姑太太,不如就让羡哥儿跟六皇子说一声吧,总要带句话给蕊娘才行啊。你不知道,蕊娘如今在太后面前,是红人中的红人,多少人巴不得拉她下来,若是她举止不端,恐怕出宫是小事,还会被人陷害。”永宁郡主说这些话倒是真心实意。
据韩嫣后来写信回来说,她是遇到难处去找了姑母,姑母二话不说就帮忙,还把她们安置好了,如今有了身孕,她过的非常好,才回信给她们。
所以,永宁郡主也算是投桃报李。
韩婉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孟珏夫妻是坚决不留在伯府住,孟家在京中有一座非常豪奢的宅子,是当年孟父买下,孟珏大兄在京为官数年,特地请能工巧匠修造一番,到了孟让这里,又是各种建造,所以韩婉上京前就打发人来清扫宅子了。
韩婉颇懂礼数:“等我们安置下来,就请老太太还有哥哥嫂嫂过去玩儿。”
韩老夫人也不勉强,对她道:“如此,我喊软轿过来,别受风了。”
但是轿子也要停在外面,还有一段路要走,孟珏就直接道:“没事儿,我抱着她出去吧。”
韩婉脸一红,微微挣扎:“不用了,我走过去就好了。”
这还在外人面前呢,太亲昵了不好。
孟珏却是个霸王性子,这个时候直接一把打横抱起她,非常轻松的跑了出去,下人们纷纷掩面。
韩老夫人竟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唯独只有郭妙仪,看起来并不乐意,觉得孟珏是个奇葩,认为那个姑母年纪大了还显摆。她这满腹怨气,只可惜没人听,韩羡还想着如何去跟六皇子说话,懒得理会她发脾气。
而郭妙仪本来是个颇有谋略的女子,常常尊自己为菩萨,看她人如泥土一般。
原本她把最大的秘密告诉了陈晚晴,想让陈晚晴对付蕊娘,最好让她别做什么五皇子妃,但现在很明显,更尊贵的六皇子居然看上她。
甚至她之前交好的陈晚晴,现在不过是个镇国公夫人了,没什么大的影响力,姑母郭贵妃就更不必说了,她也不会随意帮忙。
郭妙仪生气的事情,蕊娘一概不知。
只是这日六皇子很早过来了,他道:“我是给皇祖母请安后过来的,我有事同你说。”
蕊娘知晓这里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人看到不好了,就道:“六殿下进来喝一杯茶吧。”
正好她早点还未用,厨房送的都是她喜欢的几样早点,六皇子倒是关心道:“你等会儿还要去太后那里当差,先吃吧,我现下也不急。”
蕊娘的确是早上不用早点就头晕,但她不太好意思在陌生男子前面吃东西,所以,她只是道:“您找我到底有何事?还是先说事情吧。”
六皇子眼神一黯,还是打起精神来:“你爹娘已经进京了,他们都很担心你。但是你外祖母递了牌子之后,太后置若罔闻,你得自己想个法子了。”
“怎么会这样?”蕊娘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现下连韩老夫人都没办法了,她要怎么出宫呢,难道她也要人为的生病,那这样自己代价太大了。一场风寒,人都很有可能死亡,她现在在太后这里说的上话,若是一病,不知道多少人想让她的病更重些,能不能走出宫门再两说。
六皇子见她这般,先推了一碟糕点在她面前:“你先吃点吧,办法慢慢想。”
蕊娘终于还是没忍住食物的诱惑,吃了一小块桂花枣泥糕,又似有些不满道:“我也不知道想什么法子好了。”
她现在是有点灰心的,谁能拂逆庞太后啊?
但见六皇子帮了她好几次了,蕊娘又笑道:“六殿下,主意我慢慢想,莫耽误了你的功夫。正好我昨儿晚上去小厨房做了些荷花酥,原本打算给小郡主的,现下就先借花献佛了。”
六皇子兴致盎然道:“真的是你亲手做的吗?”
“那还有假呀,不过我的厨艺没有御膳房的好,你别嫌弃。”蕊娘也没那么客气了。
六皇子见她素手纤纤,拿了一个精致的木盒,用素手帕垫好,往上面放了几个荷花酥。这荷花酥的油酥面形似荷花,花瓣做的层层叠叠,煞是好看,清香扑鼻。
“给。”蕊娘亲手递给他。
六皇子笑了:“这还是你头一次送点心给我,多谢。”
蕊娘何尝不能感受六皇子似乎对她有些不一般,但她不敢深想,因为她很清楚,六皇子一直都是二皇子的跟班,如今二皇子虽然倒了,他也在不遗余力的接受二皇子的势力。二皇子之前一直对自己有意,六皇子即便对自己有好感,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和二皇子闹翻。
所以,她敛起笑容:“您不嫌弃就好。”
六皇子转身走到一半,又回头问她:“孟表妹,你真的很想出宫回家侍疾吗?”
蕊娘不假思索的点头。
他突然笑了:“好,我知道了。”
蕊娘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到底要想什么法子。
又说六皇子从太后宫中出去后回到皇子所,正好碰到曹霆,他是曹慈族兄也是六皇子的伴读,他过来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其中意味六皇子何尝不懂。
曹霆见六皇子是个明白人,也不敢说的太过露骨,那可是皇子,不是一般人。回到曹家时,还不忘和家里人道:“六皇子应该诸事都明白。”
世子夫人笑道:“那是自然,孟家不过是参将,连总兵官都不是,先帝爷在的时候,总兵的女儿做继室都嫌身份太低。”
但很快她们就打脸了,因为六皇子亲自去跪求皇上和太后,让他们同意蕊娘回家侍疾。
还不仅仅是曹家惊到了,便是蕊娘自己也觉得有些盛情难却。
第39章
从床上挣扎起来时, 天还未亮,连丫头们都酣睡在梦乡,蕊娘抱着小白象, 怔愣了片刻,才又倒头睡下。
从宫中回来已经三日, 人却不自觉沾染上宫中的习惯, 宫里素来早起, 蕊娘把自己在家爱睡懒觉的习惯改了,如今回到家中鸡鸣就自动起身了。
但回笼觉却是睡不成了, 她翻了个身,下巴搁在小白象身上, 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自从六皇子为她求了太后和皇上之后, 这件事情被闹上台面, 太后面上慈悲,赏赐了不少药物,吩咐自己在家中侍疾。
蕊娘讷讷答应,她非常清楚庞太后的为人, 所有在她身边的人都要以她为中心, 不管六皇子出不出于自己的授意,某种程度算是得罪了太后。同时, 六皇子这样做, 也会让人产生误会。
好像自从进宫之后, 就开始多思多虑, 蕊娘按了按眼眶,发现头也疼。
在宫里成日紧绷着, 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如今回到家一放松, 觉得哪里都是不舒服的地方。
身上酸痛,头疼,甚至食欲不振。
一直躺到天明,她才穿戴好,去了母亲那里。
因为要装病,更怕被看出来,索性娘如今也是足不出户,重回父母跟前,蕊娘轻松的都难以置信。
韩婉见女儿眼圈青黑,不由得道:“从宫中出来,看的出来你一点儿也不轻松,说来也是我的不是,当年若是让你随我回去就好了。”
蕊娘摇头:“是女儿心思太重了。”
“在那种地方,即便不心思重也要被逼的心思重,否则怎么活下去呢?”饶是她当年亦是如此受宠,算得上宠冠后宫,皇上也有护不住她的地方,太后对她也是意见非常大,她在后宫除了皇上之外全部是敌人。
皇上越喜欢她,那些女人们就越仇视她,面上还恭敬,私下却是赌咒怨恨什么都有。她儿子死后,不仅要宽怀皇上,自己身体失调,还怕在太后那儿出错,常常心力交瘁。
31/52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