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那股子Alpha的恶劣欲顿时涌上来,温西忍不住逗他:“这种事我无法确定,给不了你承诺。”
程肆表示理解。
温西体贴地提醒:“不如你换个我能准确回答的问题。”
程肆看着她:“换什么呢?”
温西:“自己想。”
程肆就呆呆地问:“你愿意跟我一辈子在一起吗?”
温西感叹他有时候是真的上道。
她用单手抚上他的颈侧,亲了亲他的嘴唇,这次在和他唇齿交缠前,告诉了他肯定的答案。
“愿意的。”
温西去洗澡的时候,程肆躺在床上不自觉地傻笑了快半分钟。
手机这时却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号码来自境外,他以为是诈骗,直接掐断了。
谁知对方又打了过来,还是同一个号码。
程肆犹豫了下,按了接听。
“喂,是程肆?”
对方的声音有些苍老,浑厚又威严,不等程肆应声,又道:“我是温西的外公,姓章,有些话想和你讲讲,你现在方便吗?”
程肆朝浴室的方向看了眼,直接套了件外套,拿着电话去了阳台:“方便,您请说。”
“温西和你说过她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吗?”章凯镰问。
程肆不确定地回答:“是在收集证据?”
“看来是不知道了。”章凯镰很淡地笑了声,“按照我们原定计划,她现在理应出现在T国和我团聚,可她为了你,迟迟不愿意定下出国的日期。”
程肆愣了愣:“是因为我父母的事?”
章凯镰冷哼一声,肃然告诉他:“你父母得罪了方项明……方项明你该认得吧?他可是你们南江的总长。”
阳台的窗户没有完全关闭,在听见方项明这个名字的瞬间,程肆脖颈里窜进一阵冷意。
难怪温西收集证据需要这么久。
难怪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原来幕后凶手是方项明。
原来手臂上的伤是这么来的。
“想扳倒南江总长有多难可想而知,温西把所有信得过的人都留下来保护你,为了帮你父母讨回公道,她在外风餐露宿,躲躲藏藏,死里逃生三次。”
章凯镰说起这些,难掩心痛:“小七这孩子从小就娇气,即使卑劣如许蔺深,也不曾让她受过任何物质上的苦,更别说中枪这种事——即使伤好了,疤痕也会在她身上留一辈子。”
“……”
程肆手指一寸寸收紧,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完全说不出话。
“我老了,小七的外婆身体也不好,常念叨着问我小七什么时候过来,我和她外婆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指不定哪天一觉睡过去再也无法睁眼。”
章凯镰缓声说着,伴随着几声压抑的咳嗽:“所以闭眼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她能早日过来和我们团聚。”
老人的话透着令人动容的落寞。
程肆脸上所有表情顷刻间消失,呼吸都轻得几不可闻。
见程肆不说话,章凯镰继续道:“我就剩小七一个孙女,她妈妈走得早,姐姐也出了意外,这些年还让她受了这么多苦,我和她外婆也不能再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了。”
程肆喘不过气,沉默许久,低声问:“您需要我做些什么?”
“很简单。”章凯镰见他没有立刻露出抗拒的情绪,语气缓和些许,“帮我劝劝她,趁着许蔺深暂时无法翻身,别再傻等方项明的事了结,让她立刻来T国。联盟的政治不是她这年纪能玩弄清楚的东西,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顿了顿,他叹口气:“不管方项明得到什么惩罚,本身也和她无关,何必再继续冒险呢?你说是吧?”
“是。”程肆说。
很快他苦涩地扯扯嘴角:“但您高估我了,我当然也希望她不要再冒险,可我说的话,她不一定会听。”
章凯镰认为这是他的托词,也见过不少程肆这种家境不好全靠钓上流Alpha上位的人,于是沉了声音道:“说吧,你要什么?温西现在的处境可无法给你一个好价钱。”
程肆心脏仿佛被一柄利刃狠狠贯穿。
忍不住想。
他能要什么?
他明明什么都不敢要。
“我不要钱。”程肆听见自己沙哑出声。
“不要钱要什么?难不成还真打算借温西的手帮你父母报仇?”章凯镰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对程肆刚才懂事的好感荡然无存,“你这个人,小小年纪怎么贪心成这样?”
“……”
程肆难以反驳。
章凯镰似乎真的很生气,语气带上怒火:“你这是想害死她!”
这绝不是程肆的本意。
可他无法解释,因为温西的确是因为他和母亲的“相信和托付”才涉入险境。
“我会试着劝她。”程肆应允,肩膀却细微发着抖,“别再因为我而冒险。”
他这滩烂泥,压根就不值得温西为他冒险。
听到这话,章凯镰才算满意地嗯了声,给他最后的期限:“最好能劝她三天内就启程。”
“嗯。”
“对了,我找过你的事别告诉小七,我不希望她多想。”
“嗯。”
章凯镰似乎没想到交谈会这么顺利,电话最后,有些难以置信地跟他确认:“你真的什么都不要?”
程肆下意识点点头,又惊觉对方看不见。
他紧紧握住手里还没来得及拆开的信封,知道自己没有再打开的资格了,为了让章凯镰放心,程肆颤抖着声音开口。
“温西给过了。”
第59章 考虑
雪屑纷纷, 织成了一张令人喘不过气的白网。
天色阴得很重,朔风怒吼,声音凄厉, 将人的耳朵刺得生疼,仿佛要驯服这世间万物, 以绝对强硬的上位者姿态摧毁世上的弱小和平庸。
——温西给过了。
这句话似乎让章凯镰十分不满,他威严的声音透着讽刺:“也该夸你一句有本事。”
“温西为了你, 连自由都差点不要了。”
“……”
程肆瞳孔微缩,手机啪的掉在地上, 屏幕摔了个粉碎, 彻底关机。
洗完澡出来的温西听到声响:“怎么了,手也酸吗?”
程肆不敢回头,身体如坠冰窖, 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你先别过来, 别看我。”
温西一愣:“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了?”
程肆含糊地嗯了一声。
“谁?”温西问。
“好像是骗人的。”程肆低着头道,“我爸爸当时, 也是接到这么一个电话, 就被骗了。”
“下次陌生电话别接了。”
温西没全听他的,径直朝他走去, 从后面抱住了他。
“我不看你, 你觉得不舒服我就松手。”温西说。
她等了一会儿, 没感觉到程肆抗拒的意思, 将人抱得更紧了。
温西下巴顺势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像是很需要他。
程肆抬手按了按眼睛,内心天人交战许久, 回转过身将脑袋埋进了她的脖颈。
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运气总是这么差。
得到和失去连过渡都可以没有, 他的世界在这通电话后被剥夺得一干二净,只剩风雪。
“温西。”
“嗯?”
“谋杀我父母的幕后凶手是不是很难对付?”
“还好。”
程肆闭了闭眼,声音很闷:“我能知道是谁吗?”
“……”
温西抱着他的手微微收紧:“等有了结果再告诉你。”
程肆不说话了,脱力般倒在她身上。
温西将他整个人都照单全收,做他的全部支柱,片刻后,她感觉颈窝处落下一片湿润。
“到底怎么了?”温西蹙眉,“刚才还好好的。”
程肆没有直接回答,哑声问:“你可以不去华海吗?”
“不能。”
温西安静了下,坦白道:“我已经和傅晚森约好了。”
程肆:“就当是为了我,也不行吗?”
其实他说这句话很没有底气,可为了求证温西外公那句“温西为了你,连自由都差点不要了”的真实性,他不在乎自取其辱。
然而温西告诉他:“就是为了你,我才必须去。”
程肆心口顿时揪作一团,甜蜜又痛苦。
“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想离开南江吗?”程肆尽量平静地示意她,“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没想到温西笑了一下:“你不跟我提这件事,我也正打算跟你提……正好问你个事。”
程肆看着她:“什么?”
温西注视着他:“等报完仇,你在南江还有没有想做的事情?”
程肆想了一下,摇头:“没有了。”
温西又问:“那还有没有放不下的人?”
程肆脱口而出:“你。”
温西笑笑:“除了我。”
程肆再次摇头。
温西舒了口气,指腹摸到他背后圆圆的脊骨,莫名掠过一丝紧张:“那……要不要跟我走?”
程肆好似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从她怀里直起身,微微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见他不说话,温西没有立刻要他的答案:“之前没多少把握就没问你,现在有傅晚森帮忙,你父母的事也还没有了结,这件事你可以慢慢考虑。你跟我走,我会一直对你好。”
这个条件无疑令人心动。
程肆几乎下意识回答“要和你走”,可他很快想到温西外公的话。
这件事根本慢不了。
耽搁一天温西就会多一天的危险。
“不能再拖了……”程肆自言自语地说。
他的声音太小,温西没有听清:“拖什么?”
“如果我说,我不想报仇了,你会立刻带着我离开南江吗?”程肆很轻地落下一句。
话虽如此,他却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弃。
父母尸骨未寒,父亲死得不明不白,他无法为了一己私欲将这些抛诸脑后。
他感谢温西帮忙找到凶手收集证据,也衷心希望她所做的到此为止。
就像温西外公所说那样,这些事本身就和她无关。
尤其他终于明白,温西当时为什么要他将U盘的事如实告诉林警官。
对他来说,U盘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她是在借林警官的口告诉所有忌惮U盘的人,她将这颗炸./弹从他手中接了过来。
不论引燃还是毁灭,全部都冲着她去。
所以她被追杀,中枪伤,一路逃亡,而这些原本全该他来承受。
这个假设让温西怔然一瞬:“为什么?”
程肆不敢看她的眼睛:“我要得太多了。”
温西不允许他躲,单手掐着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她的模样倒映在他眼底:“我不觉得。”
像是这次逃亡教会了她更多捕猎的技巧,温西这次变得有耐心得多,没像从前那样随口敷衍,反而大方地告诉他:“其实你可以再要多一点。”
她说:“我给得起。”
温西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说出极具分量的话。
如果程肆像之前那样迟钝,一定会下意识地以为这句“给得起”的意思,是给得起更多的亲吻,更多的索取,更多做梦的权利。
而不是指为他铺平道路,满足心愿,解决所有麻烦。
他这次懂得了。
所以心里两个背道而驰的小人在挣扎。
左边告诉他“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好不容易和她在一起了,怎么能轻易放弃”,右边的小人则对他说“她的自由明明唾手可得,却为了你的事一再拖延,她有前程繁花锦簇,有亲人望她承欢,你还要耽误她到什么时候,你本来也没那么重要”。
见他迟迟不说话,温西按着他的力道无意识加重,程肆吃疼,背脊瑟缩一下。
她有些抱歉地松了手,神色淡了一些:“不愿意,还是有顾虑?”
从前她只要给程肆一丁点靠近她的机会,他都会拼了命地抓住,使出浑身解数凑到她面前来。
以至于她压根没考虑过,程肆可能会拒绝。
程肆会拒绝。
光是想想这个可能,温西就难以维持表面的平静。
她抬起眼皮,深深地盯住程肆,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
最后却发现,程肆居然是真的在犹豫。
“不急,”温西重复了遍刚才的话,“你慢慢考虑。”
明明已经确定关系,温西也并不吝啬地给了承诺,程肆却像突然想起曾经一段不太愉快的记忆,忽然问她:“裴医生呢,你也会带他走吗?”
“或者,你想过也带他走吗?”他的语气带着求证。
温西的沉默等于默认。
程肆的表情没有太多波澜,如果他愿意,这张有点凶的脸足以隐藏任何情绪。
温西第一次有些看不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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