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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西轻哂：“你的这句爸爸可真廉价。”
话虽如此，温西还是下了车。
进小巷就没什么人了，只有零星几个抄近道的人路过。
温西往前走了一截，果不其然看到了那辆印着“骚哥烤串”的三轮车，还有蹲在路边抽烟的程肆。
青石板路泛着雨后的腥潮味，那人麦色皮肤浸泡在烟火气中，像一条不肯服输的落魄野犬在暗巷中飘零，满身皆是茂盛的生机。
似是听见脚步声。
程肆忽然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看到她的瞬间，一双没什么焦点的眼睛忽然定住了，他嘴里还叼着烟，因此喉结冷淡地凸起，下颌线绷得格外清晰。
温西还没来得及说话。
程肆似乎怕她马上掉头飞走似的，突然用手掌掐灭烟头，也不在意手心被烫出的一点红，两手交叉捏着衣角，十分迅速地把身上那件黑背心脱掉了，露出块垒分明的腹肌，和长期锻炼而来的饱满胸肌，蕴含着隐隐的爆发力。
温西：“？”
温西：“你干什么？”
在对方复杂而质疑的眼神里，程肆隐隐猜测自己好像又做了一件蠢事。
但做都做了。
温西很大可能只是路过，恰好和他碰见，而下一次这样的机会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于是程肆硬着头皮，用干巴巴的声音，如实回答：“向你献殷勤。”
“穿上。”温西道。
程肆默不作声穿上背心，懊恼地感觉弄巧成拙，可能温西并不是蒋朔所说的那部分Omega，她不好这口。
下一秒。
温西指着三轮车上那几个大字，颇有点咬牙切齿地出声：“骚、哥、烤、串？你挺敬业啊。”
第10章 烤串
两人对视片刻。
程肆顺着温西指的地方看过去，在看到“骚哥”二字时，脸涨得通红，尴尬得差点捂眼睛。
“我不是……”程肆嘴唇微微发颤，艰难开口，“这招牌名不是我起的。”
温西好整以暇看着他，微微笑：“谁起的重要吗？我看和你挺适配。”
“……”
程肆脸红得快要滴血，他说不过温西，干脆放弃辩解，只梗着脖子沉声补了句：“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是。”
温西反倒被他这句直白的示意弄得一挑眉梢。
如果换个私密的地点，她也许就回答一句“喜欢”了，可毕竟光天化日，她轻咳一声，不再继续这个不合时宜的话题，淡声问：“现在还能点东西吗？”
程肆微微惊讶：“你是来吃烤串的？”
“是菀然想吃，”温西纠正他，“我们开车路过看到了你。”
程肆点点头，不意外：“要点什么？”
以他对温西的了解，应该不会接受这种环境下做出来的烧烤。
“稍等。”
温西拍了贴在三轮车篷上的菜单，传给骆菀然，没过一会儿，得到了一长串的回复。
她嘴角抽了抽，将手机翻了个面，把骆菀然星聊上发的一大堆文字给他看：“照着烤吧。”
程肆看上面备注着加辣：“你呢，你有其他想吃的吗？我可以现做。”
“你看着弄，麻烦了。”温西没拒绝，心底却升腾起些许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什么都没说，程肆却什么都想到了。
程肆戴上崭新的手套才去接她的手机，目不斜视地按照上面标注的捡了一篮子的串。
但还手机时，他还是盯着她的星聊头像偷偷看了几秒。
她的星聊昵称是个问号，头像也是个黑底白字的问号，和她本人礼貌疏离的风格完全不同，这个扑面而来的问号，敷衍和挑衅意味十足。
程肆微微提起嘴角，为窥到她的真实而兴奋。
随即从三轮车上拿出挂着的折叠木桌和两个小凳子：“你先坐会儿，得烤好几分钟。”
温西睨着那张表面无数划痕，漆面都掉了不少的凳子，站在原地没动。
程肆其实将凳子擦得很干净，但因为太破旧，看起来确实不太像干净的样子。
他想了个办法，又从车上翻出一个包，将放里面的校服外套拿出来，折了几折，铺在其中一张凳子上：“校服外套我一般都不穿，放里面备用，洗过的，很干净……”
温西眼皮低垂，眉头虽蹙着，好歹拢着校服裙坐下去了。
“你之前逃课，也是为了来卖烤串？”温西状似不经意地问。
“也不全是。”程肆动作麻利地重新点火，在烤串上刷了层油，烤得滋滋响，“这摊子是我楼下邻居的，他最近老毛病犯了出不了摊，我就接了过来。平时不做这个，有别的兼职。”
“兼职？”温西疑惑，“你很缺钱？”
程肆嗯了声，坦然承认：“缺。”
温西惊讶地看他一眼，怎么想都觉得他不应该会是缺钱的样子，想到什么：“忘了问，叔叔阿姨怎么样了，这两年身体还好吗？”
“……”
程肆沉默地抿唇，手无力地蜷了一下，许久，才压低声音，沙哑开口：“他们都不在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
七点。
巷子里准时亮起路灯。
从温西的角度，只能看到男生的背影，他勾着背，肩膀肌肉绷起，看起来很痛苦，身后坠下一片仿佛要将人吞噬的阴影。
“不在了……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温西轻声问。
“是，”程肆喉结滚动，说得很缓慢，“离开温家后不久，他们就相继出了意外，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温西蹙起眉，眼底有猝不及防的惊诧和惋惜。
程肆父母都是很好的人，她怎么也没想到，好人竟会这么不长命。
难怪现在他住那么偏僻的地方。
因为一个人了，所以怎样都无所谓了吗？
温西没有继续追问是什么意外，程肆好像也丧失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手忙脚乱地将烧烤料均匀撒在食材上，显得忙不过来无法分心的样子，唯余孜然的味道让人鼻子发酸。
空气安静下来，谁也没再说话。
以致于骆菀然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冷战现场。
“东西烤上了吗，记得加辣！”骆菀然和程肆打过招呼后，拉过小凳子，不拘小节地坐下，“你们这凝重气氛怎么回事，聊什么了？”
“没什么。”温西舒了口气，正好转移话题，“怎么停这么久的车？”
“周围没车位，我就去了附近商场，说到这个，”骆菀然兴冲冲地说，“你猜我在停车场碰到了谁？”
温西随意搭话：“谁？”
“林夏阳！”骆菀然道，“他猜到我们一起的，不好意思过来，托我问问你，说下周是他生日会，你能不能赏个脸。”
温西：“林夏阳是谁？”
骆菀然刚要回答，程肆神出鬼没一样，端着装满烤串的盘子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东西烤好了。”
接着端来一个小碗放在温西面前。
碗里装着细嫩豆腐状的东西，最上层淋了些辣椒油，撒了虾皮和葱花。
“这是你的，”程肆对温西道，“是咸豆腐脑，我只放了一点辣椒油提味，不会觉得辣。”
骆菀然见此，刚想说别白费功夫了，温西从不会乱吃外面的食物，尤其是这种路边摊。
没曾想话未出口，温西已经用汤匙挖起一勺送进了嘴里。
骆菀然：“？”
“合口味吗？”程肆小心翼翼地问。
温西没吃过豆腐脑，觉得还挺新奇，口感有些像鸡蛋羹，但没鸡蛋羹那种淡淡的腥味。
“还不错。”她又吃了一口。
“嗯。”程肆摸了摸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像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夸奖，唇角翘得老高。
骆菀然简直看呆：“……”
公主还真下凡了？
还有一些鸡翅类的食材需要烤久一点，程肆回到烤架前，继续翻烤。
骆菀然拿起一根串尝了尝，手艺确实不错。
她过来时，原本还让椰子鸡店的老板给她留一份打包，总不能她来吃烤串，让温西饿肚子。
得嘞，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
“刚才说哪儿了，哦，说到林夏阳……”骆菀然一边吃，一边道，“问你呢，人家生日会，你去不去？”
温西头也不抬：“我又不认识，去什么？”
“你认识啊，高一还帮过他，”骆菀然说，“那个糖分超标群，当初就是他专门为你建来反黑的，现在都快成为你的后援会群了，而且他也是你们班的，就下午问你题那个男Omega，他还发群里说你讲题的语速都A得他腿软哈哈哈哈……蛮可爱的。”
“哦，他啊。”温西逐渐想起来，那个小男生她一直有印象，只是不记得他的名字。
“就说你认识吧，那你去吗？”
骆菀然也是受人所托问一嘴，正想说如果不去的话，就当给她个面子，拒绝也委婉一点，人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然后寂寥小巷里便响起哐当几声，对话又被强行打断。
程肆像是失手把什么东西打翻了，又这碰碰那碰碰，一副装作没在听她们说话的样子。
骆菀然看了看认真吃豆腐脑的温西，又看了看演技拙劣的程肆，忽然起了逗趣的心思，故意提高声音问：“诶，程肆，你们班那个林夏阳你认识吗，觉得怎么样啊？”
听到这话，温西动作一顿，警告性地看了骆菀然一眼。
骆菀然当没看见，又催促程肆：“问你呢。”
程肆回过头来，那张不怎么讨喜的脸上表情不多。
他先是下意识去看温西的反应，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并且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他的确认识林夏阳。
毕竟林夏阳也是七班为数不多没有对他释放恶意的人，在他印象中，林夏阳长相甜美，性格活泼，人缘也非常不错，和他说话时大家都会习惯性放低声音。
“他人很好，”程肆垂着眼皮，即使是潜在的竞争对手，他也没办法睁眼说瞎话，只好垂头丧气地答，“确实可爱。”
说完，他没再去看温西，怕看到她对林夏阳感兴趣的神情。
等他背过身，身后传来骆菀然捧腹大笑的声音：“我的妈呀，世界上怎么会有程肆这种人——我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
同时夹杂着温西很淡的一声啧。
程肆被笑得不明所以，心里更难受了。
他抿着唇，把烤好的鸡翅端过去。
一抬眼，瞥见温西居然一直盯着他，嘴角勾着浅淡弧度，程肆还是没忍住，闷声问：“你看我做什么？”
温西莞尔：“有傻子谁不看。”
程肆：“……”
“豆腐脑很好吃。”温西冷不丁地说了句。
然后在程肆愣神时，起身走到他身边，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问：“今天要什么奖励？”
程肆还没来得及回答。
骆菀然突然吐着舌头惨叫几声，辣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气愤地喊：“程肆！！！你刚不会把辣椒罐打翻了吧！！！让你加辣不是让你不要钱地撒！！！”
“…………”
程肆心虚地看看天，看看地。
靠，误伤友军了。
第11章 星聊
骆菀然的魔音输出持续了快三分钟。
程肆自知理亏，默不作声地受着，还是温西看不过去了，答应下次陪她去玩密室逃脱，她才勉勉强强被哄好了，然后独自前往停车场取车，留下温西在这儿等她。
“想好了吗？”温西看着程肆，再次问，“要什么奖励？”
程肆摘下手套，又喷了免洗洗手液在手上，直到那股油烟味减淡了，他才重新走到温西面前，有点忐忑地问：“我这次能不要亲吻吗？”
温西挑了挑眉，挺意外他这个回答。
不要亲吻，那要什么？
她能给的就这么多，再多的她现在也给不出了，至少在他分化之前，她没办法做到心无旁骛地去接受其他更亲密的行为。
换个不那么傲慢的思路，温西想，或许他只是想跟她要钱，尽管程肆看起来不像一个将感情和金钱对等的人，但钱也算是为数不多她给得起的东西。
有了钱，他不必再住那么破旧偏僻的房子，也不必为了卖一晚上烤串而逃课了，明明也不是真的学渣。
国际中学的班级学号都是按入学成绩排的，击剑课上念到程肆的学号，她才知道程肆的入学成绩居然是班级第一。
和现在的倒数第一简直天差地别。
迟疑有时候是最委婉的拒绝，程肆并不奢求很多，眼底那点很小的期待消失了，他眼尾下垂，补充道：“不行么？那今天就算了。”
“亲吻也不要了？”温西问。
“想要，但算了，”程肆内心天人交战两秒，艰难地拒绝了，怕她误会，他静静注视着她，认真而赧然地解释，“我身上都是烧烤的味道，不好闻，会把你的衣服弄脏。”
温西是典型吃软不吃硬的人。
就像从前她不怎么待见许蔺深，却在许蔺深主动向她伸手时给了他渗透温家的机会一样，程肆用正儿八经的语气说这种示弱性的话，也让她油然而生些许挣扎。
“不要亲吻也行，”温西最终破例地说，“那你要什么？”
几乎在温西落嗓的同一时间，程肆双眼一亮，生怕她反悔似的，立刻拿出手机：“我想加你星聊。”
“……”
温西黑眸微抬，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可以吗？”程肆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绝对不会总去打扰你。”
只是想拥有一个能找到她的工具而已。
两年前他就忘了问她要，导致父母离开温家后，他花了很大的功夫，蹲在温家大门被驱赶过无数次才换来见到她的机会。
而那之后，他开始做虚无的假设，想着如果有她的联系方式，那么那天他就不会去温家，也不至于在他最骄傲自信的年纪生出了退缩之意。
温西把星聊二维码调出来，看他扫码成功后点了添加，迅速转了一笔钱过去。
得到了好不容易要来的联系方式，程肆那股紧张雀跃的劲儿还没过，看着这笔钱愣了愣：“6666？”
“嗯，”温西说，“烤串钱。”
“我请你们。”程肆感觉她可能对路边摊的物价有什么误解，低声提醒，“而且烤串哪有这么贵。”
“烤串也许不贵，”温西凉飕飕地说，“但你6到我了。”
程肆：“……”
程肆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家里没其他人，他洗完澡，也就没那么讲究地穿着睡衣出来，露着上半身，只腰间裹了浴巾，背靠床头柜一躺，点开了温西的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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