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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炼的药味道真有那么恐怖吗……
约娜清了清嗓子：“事不宜迟，让我来瞧瞧你这祓除『万法衰竭』的药方, 究竟需要用到哪些药材。”
圣女小姐像个候演的钢琴家似的, 郑重其事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 仔仔细细地将双手来回擦拭数遍，这才心安意落地翻开秘典的封皮。
“我看看我看看, 『万法衰竭』……有了！”
约娜用手指小心翼翼地轻抚着书页, 她感觉自己在教堂里做炼金实验时, 都从没有这么谨慎过。
“唔嗯唔嗯，材料倒是都挺常见的，我们教堂后院里就有种。晴空白夜草、鱼腥草、苦芹、臭蕨菜……天哪，我都不敢想象这些混合在一起味道会有多劲爆。”
奥雷布光是听到这些药材的名字就已经开始干呕了。
“为什么与补充魔力有关的药材，总是摆脱不了难以下咽的特性？”魔王大人哭丧着脸。
“良药苦口利于病, 难吃你也得受着。”
约娜抬手戳了戳魔王的腰窝。
“我看看还有什么，吼吼，人鱼的眼泪……这个可以找塔歌帮帮忙。”
奥雷布的脑海中浮现出人鱼检察官的面庞，无论如何想象，那对严肃冷峻的绛紫色眸子都不像是能流出眼泪的模样。
奥雷布表示怀疑：“塔歌先生真的有眼泪么？”
约娜勾唇一笑：“痛了总会流生理泪水，大不了再跟他打一架嘛！”
何…何等心狠手辣的女人……！
奥雷布决定回到魔王城以后, 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眷族们, 今后千万不要惹怒晨曦教会的圣女小姐。
可惜，圣女小姐并没有察觉到一旁的魔王大人头顶渗出的冷汗。她径自捻着牛皮纸, 缓缓翻开下一页：
“唔……最后一味药材是……圣树的新枝。”
圆桌对面，狼吞虎咽的女矮人手头忽然停滞了一瞬。
“圣树？那是什么药材？出现了完全没听过的名词啊。”约娜皱起眉头。
咕咚。
女矮人囫囵咽下嘴里没嚼烂的羊肉，沙哑着嗓音问道：“你们的药，需要用到圣树身上的素材？”
“是啊，贡德大人。”约娜点点头，“书上说，需要一枝圣树在半晌之内刚刚抽出的新芽……”
“那我劝你们死了这条心。”
贡德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约娜的话。
“现在的圣树，别说是新枝，就连旧有的枝干都枯死得差不多了。想要得到圣树的新枝？恐怕还要再等一万年吧！”
*****
与绝大多数独立统治领土的神祇不太一样，「大地之母」尚缇雅与「自然之父」希樊纳斯乃是两位相辅相依、共生共灭的神明，祂们二位共同掌管着博卡纳大森林的命脉。
前文中也有提及，「大地之母」尚缇雅是位如母亲般慈爱又威严满满的女性神祇。博卡纳大陆的一切应酬工作，无论是慰问信徒，还是同其他大陆的神祇们打交道，都由尚缇雅一神包揽。
毫不夸张地说，尚缇雅就是整个博卡纳大陆的形象代言。
有趣的是，近半年以来，由于蜜思特菈学院学者们的某项杰作，这位女神的权威形象似乎正遭受不小的抨击。
——尽管尚缇雅本尊对此事表示十分愤懑，但在绝大多数信徒们眼里，这种反差萌的转变，反倒让他们的女神形象更为立体了。
因此，魔药“尚缇雅之泪”，至今仍在世界各地畅销中。
与祂的另一半恰恰相反，「自然之父」希樊纳斯则显得腼腆许多，他主要负责调停博卡纳森林内部的事务。
譬如，今天某某河流泛滥啦，明天某某树丛起火啦，将这些自然灾害的损失降到最小，让森林在平静和谐中繁荣生长，就是希樊纳斯每日的工作。
这位男性神明深居简出，常年隐匿在博卡纳大森林的正中心，一棵被信徒们称作圣树的白荆树之上。那里，坐落着尚缇雅与希樊纳斯共建的宫殿。
不过，他们的这座“树顶天然安乐窝”，最近健康状况似乎不太理想……
“老公，帮我下去看看，根系供水怎么又停了？”
圣树的一隅，某间蒸腾着热气的小木屋中，迸发出一道响亮的女声。
不一会儿，下面的树洞里便传来男声呼应：
“亲爱的，圣树的根系已经彻底腐烂了，就连贡德临时搭建的抽水用的根管，也几乎全部枯萎了。”
“老天，我在洗澡啊！这水怎么能说停就停？”木屋里的女声咬牙切齿道，“贡德那老酒鬼，肯定又趁我不注意偷工减料！”
“亲爱的，别再责备贡德了，她老人家恐怕也已经尽力了。”男声听上去有些伤感。
“自从大魔女离开博卡纳以后，圣树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再这样下去，完全枯朽也只是时间问题……”
木屋里的女神不再做声。
过了半晌，一颗湿淋淋的脑袋从木屋里探了出来。
尚缇雅拥有一头冬青叶般碧中带金的卷发，长度刚及肩头，发量却叫人相当羡慕。
祂虽乍看生为人型，双腿与双臂却泛着道道木纹，仿佛白桦树长出人脸活了一般。
坐在树洞里的男性神明，体表也拥有与之相仿的木质纹理。但祂的头发颜色明显要比尚缇雅深得多，黑中带青，仿佛是夜幕下的博卡纳大森林一般。
“我说老公，你整天躲在树洞里写什么呢？”
一只滴着水的手搭在希樊纳斯的肩头，我们的自然之父先生嗅到一股浓烈的兰花香。
“设计我们的新家。”希樊纳斯侧眸看向祂的伴侣，“我们的圣树总有一天会枯萎，在它彻底倒塌之前，总得提前准备好住处。”
“我的设计能力可能远不如大魔女那般卓越，但为了你，我会全力以赴，亲爱的。”
“少说那些没用的俏皮话，”尚缇雅的眼底闪过一丝愠怒，“你当真不救圣树了？”
“我也想救。但是，死去的生命是无法复生的。”
希樊纳斯撩起爱人的鬓角，在祂耳畔轻声呢喃道。
“亲爱的，你是孕育了自然与林间万物的母亲，这一点，你应该比任何神明都更加清楚吧？”
“……”
尚缇雅沉默片刻，一把拍开男神的咸猪手。
“手上全是墨水，别碰我刚洗的头发。”
*****
“嗝~事情就是这样。”
贡德铛的一声放下酒杯，打了个满足的酒嗝。
“我们「大地之母」尚缇雅和「自然之父」希樊纳斯所住的宫殿啊，其实是森林的大魔女用魔力培育出来的白荆树。”
“那孩子不仅是这座森林里最强指元由口口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收集的魔法师，还是位善于设计的艺术家。哪怕是「大地之母」尚缇雅亲自操刀，都未必能复刻出大魔女的圣树。”
“可惜，十年前的某天，伟大的魔女突然离开了博卡纳大森林，跟随一个人类法师去了北方的索威鲁大陆。自那以后，森林里居民们的就再也没见过那位魔女大人了。”
贡德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揉起自己撑得圆滚滚的啤酒肚。
“然后啊，那圣树每况愈下，新芽一天比一天稀少，旧枝却一根接一根的枯死。”
“前阵子，尚缇雅把我叫到宫殿去，请求我用『复原术』修好祂的宫殿……哈哈！真是笑话！圣树又不是房子，它可是一棵确确实实活过的白荆树啊……”
“一棵已经死去的树，叫我拿什么才能修复它呢……”
咕咚。
女矮人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咕咚一声，整张脸栽在桌上。
“贡德大人，你没事——”
“呼噜——呼噜——”
……随后，矮人的臂弯里传来令人安定的呼噜声。
贡德大人借酒消愁，终于把自己灌得不胜酒力，悠然进入甜美的梦境世界了。
她会梦到些什么？她会在梦中回到自己手持神权、坐拥信徒的年代吗？
约娜并不清楚。不过，从女矮人高扬的嘴角来看，那应该是个叫她不愿再醒来的梦境。
约娜侧头看向手旁的奥雷布。
魔王大人低着脑袋，刘海盖过金瞳，约娜看不清他此时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态。他面前的碗中，零星的几块胡萝卜已经完全凉透，看上去，已经好几分钟没有动调羹了。
也是。好不容易拿到了药方，没想到却是一剂有名未用、无法再得的魔药。谁还有心情接着吃饭呢？
就连平日里聒噪不已的亲王弟弟，都放下叉勺低头不语。
“这下该怎么办？”
约娜合上《百药秘典》，神色难得地有几分恍惚。
“难道我们走遍大半个世界寻找解药，忙活到最后，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第51章 圣树的夙愿（Ⅳ）
十一月晌午, 暖阳化雪，正值雪后最干冷的时节。
禽鸟蚊虫大多抵挡不住这般刺骨的寒意，纷纷躲回了各自的避风港。
在这种恶劣天气里, 仍能扯着嗓门大喊大叫的, 恐怕只剩下呼啸的朔风。
“西格——你在哪里——”
……哦，还有聒噪的嬷嬷们。
教堂嬷嬷们焦急的呼喊与风号交织在一起，共同组成了晨曦教会初冬特供协奏曲。
“乔, 你再去凉廊找找看！这孩子, 早上看还在房间里, 怎么洗个菜的功夫人就没影了？”
与此同时，在嬷嬷们的呼喊声无法传达到的地方, 一个板栗头的矮小身影, 正裹着艾玛嬷嬷新买来的皮毛外套, 一步一脚印地踏行在雪地之中。
嬷嬷担心孩子长得快，外套总爱买大一些。小西格身上的这件外套，对他来说，长得几乎要拖到地上。厚实的毛领与宽大的袖口，将这个身高刚过四英尺的小家伙衬得更为单薄。
“呼……好冷……”
西格向红通通的手心呼出一口热气, 慢吞吞地从怀中掏出一枚指南针。
鲜红的指针，正指向他目前面朝的方向。
“即使没有地图，只要一直向南走，就能到达博卡纳大森林……妈妈的故乡。”
虽然此次离家出走只是即兴起意，但小西格还是事先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工作。
干粮、热水、打火石、指南针，以及替亨利叔叔买菜时, 与菜贩讨价还价一早上才好不容易节省下的几个铜板……林林总总的旅行用品, 全部都被他打包裹在皮毛外套下。
“到了博卡纳以后，要注意森林之民的基本礼仪。遇到长耳朵的精灵族不要主动搭话, 要弯腰行礼；矮矮胖胖的矮人族喜欢宝石和啤酒；长着翅膀的小妖精们通常会在花骨朵里休憩；……”
小西格扒着手指头，细数起妈妈临走前教会他的森林生存法。
不过，谨慎如斯的小西格，殊不知自己还是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指南针红针头所指的方向，可不是南方。
*****
“听妈妈说，在索威鲁大陆的最南端，有一道窄窄的海峡。渡过那道海峡，就能看见对面的博卡纳大森林了。”
西格没走几步，果不其然，一条潺湲的水流横挡在面前。
冬日的寒气冻得流水也几近停滞，平和如镜的水面上漂浮着几片薄冰，仿佛在向小西格示意，水面下的温度不是他那瘦弱的小身板所能承受的。
小西格深吸一口气。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就当是家门口的小溪……”
男孩闭上双眼，一边给自己加油鼓劲，一边畏畏缩缩地将一只脚伸入冰水中。
令小西格意外的是，尽管妈妈称它为“海峡”，但实际上，这道海峡并不比家门口的小溪深多少。
轻松趟过水流，呈现在西格眼前的，是一片冰雪覆盖的丛林。
“难道……这就已经到博卡纳大森林了？”西格内心一阵狂喜。
什么嘛！亏自己在教堂事先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原来博卡纳大森林离朝日镇这么近！
西格转过头去，感觉自己还能隐约瞧见晨曦教堂的后墙。
男孩弯腰掸了掸裤脚上的碎冰，掖了掖身上的毛褂，不由得加紧了脚步。
不知又走了多久，久到小西格被流水浸湿的双腿已经彻底冻得僵麻，眼前的丛林却愈发蓊郁。时不时有积雪从枝头滑落，砸在地面上发出咚啪一串闷响，扰得西格的心头悬得更紧了。
走了这么久都没见到半个人影。难道是天气太冷，森林里的大家都躲在屋里不愿出门吗？要不先坐下来，生团火歇息歇息？
小西格这么想着，手脚已经快脑子一步行动起来了。
拨开积雪，铺上干树枝，擦动打火石……不一会儿，一团炽热的火焰便在干柴间升腾起来。
很神奇吧？
这是大自然赐予无信仰者的火系魔法。
……唔，不过，这魔法的后劲似乎比预期的要大得多。
“糟糕…草丛怎么也点着了……”
火舌燎上枯草，卷及树枝，包裹树干，再从一棵树传递向下一棵……
一簇弱不禁风的小火苗，转变为一场迷你森林火灾，只需要短短数秒钟的时间。
小西格顿时傻了眼。
妈妈的千百条森林生存法，他光顾着记那些繁文缛节，却忘了第一条首要准则——
孩子，千万别在森林里玩火。
“啊呀呀！披风！你的披风也起火了！”
正当小西格手足无措之时，一道熟悉又锐利的女声划破天穹，传进了小西格的耳朵里。
“究竟是哪个臭小子干的！”
紧接着，一道更加凄厉的男声传来。听得出来，被烧着衣服的应该就是这位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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