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欣之后又明里暗里讽刺了几句,试图挑起她的怒火让她出丑,可是最终都被宋卿时四两拨千斤巧妙化解掉了,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你用再大的力气也是徒然,没有什么作用,根本伤害不了他。
杨欣讨不到好处,憋了一肚子气,不再自讨没趣,总算安静了一会儿。
“你们刚才说到哪儿了?继续聊你们的就是。”宋卿时笑盈盈道。
一直在暗中看戏的众人这才缓过神,谁都没想到落下风的会是杨欣,不过也是了,宋卿时看似柔弱温顺,实则要强倔强,从前就没几个人能从她手里讨到好处,大多以两败俱伤结束。
“方才聊到哪儿来着?”
“等会儿的诗词比拼,定然又是魏公子拔得头筹。”
“每年都是如此,无趣的很。”
“吟诗作对自然没有新意,但是我听说,这次顾三公子倒是玩了个新花样……”
听到顾三公子的名字,候在不远处的苏为锦,蓦然抬眸朝其看去。
说着说着,那人突然就不说了,佯装神秘兮兮地卖了个关子,可谓吊足了胃口。
早就知情的闺秀不为所动,而一些消息闭塞的则纷纷将她围在中央,追着让她把后面没说完的话说出来。
“什么新花样?”
“你快说啊。”
“就是,你快说啊。”
有人看不惯杨欣憋着不说故作高深的臭毛病,翻了个白眼,将主意打到了一旁的顾尤佳身上,碰了碰她的胳膊,好奇发问:“佳佳,你说说,你哥要玩什么花样?”
“啊?”不喜应酬故而缩在角落里的顾尤佳忽地被点名,面对众人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一脸懵地挠了挠额头,“这个嘛……”
不等顾尤佳说什么,先前那人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又将视线吸引到她那方去:“新花样就是,由寿星随机命题送到前院去,然后再将男宾所做诗词送还回来,由女宾来票选出前三甲,而获胜方须将彩头赠与在场的任何一位宾客。”
此话一出,议论声此起彼伏,评论一时两极分化。
“这如何使得?实在荒唐。”
“我觉得挺好玩的,这样我们也有参与感不是?”
此次诗会说是男女都可参与,但和男子相比,女子在作诗方面属于是弱项,到时候若是作不出来诗或者水平很差,那面临的可就是群嘲了,所以大部分闺秀都不会选择参与,实在丢不起那个人。
“如何就荒唐了,我看是你心思不纯才看什么都荒唐,不过讨一个好彩头罢了,送于自己妹妹和妻子就不行吗?”
比起她们的激动,宋卿时倒是没什么反应,顾云铮上辈子就是出了名的纨绔,最爱张罗举行一些极具争议的聚会,闹得鸡犬不宁,此次还算是收敛了。
还未等双方探讨出所以然来,前院来送纸墨的仆从就到了。
仆从恭敬地冲诸位施完礼,便开始让人清空桌子上的东西,将写字所需的用具动作麻利摆放好。
“烦请四小姐出题。”
一向恐惧社交的顾尤佳临危受命,被迫挪步坐上主座的位置,短短几步,却在心中将那个只顾自己快活喜乐,不顾她这个亲妹妹死活的蠢三哥骂了个百八十遍。
偏要自作主张操持什么生辰宴,邀贴发了一封又一封,只差将全长安的人都请了过来,美名其曰要办就办的盛大风光,你办就是了,为什么还强迫她加入进来?
她压根就不想,好吗!
面对周遭人唧唧喳喳的催促,顾尤佳不得不执起毫笔,目不斜视地盯着铺在桌面上的白纸,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时间长了,不由生出几分焦灼难安。
正当她想不顾脸面扔下笔逃跑时,耳畔传来一道清润如风的嗓音,适时解救了她:“不如,就以这汪池水为题吧。”
顾尤佳如醍醐灌顶,手起笔落,行云流水般在白纸上勾出一个“池”字。
“见过周公子。”
见到来人,原先还吵闹不休的女宾们心照不宣的安静下来,一个个都扬起了温柔得体的笑容。
男人侧脸轮廓清隽动人,身形颀长挺拔,气质也是出众的斯文优雅。
此人乃是翰林院正七品编修周政卓,是长安城里排得上名号的男儿郎,其样貌和底蕴皆不逊色于有万千少女梦中情郎美誉之称的魏远洲。
两个同样优秀的同龄人,不可避免地经常被周围人拿来做对比,从小到大的暗中较量就不说了,明面上大多时候两人可以说是难分伯仲,但是单论近几年的,周政卓却处处矮了魏远洲一头。
比如说三年前的殿试,魏远洲毫无悬念地通过强硬实力一举夺得状元,而他本来可以获得榜眼,却因为那张好看的脸只得了个第三名探花;又比如说前段时间好不容易空缺下来的文选司郎中一职,本以为该是兢兢业业了三年的周政卓当选,却被丁忧结束一朝复职的魏远洲得了去。
命运捉弄可惜可叹,让人不由心疼,却又因可笑的戏剧性惹来背后的不少非议,尤其是二人不和的传闻那是愈演愈烈,但是从未有人见他们正面起过冲突,也就随着时间不了了之。
比来比去,周政卓似乎都要略逊一筹,不过有一点倒是比魏远洲强,那便是他还尚未定亲。
没主的,永远比有主的,要更吃香一些。
也难怪他甫一出现,众女宾们会雀跃欢喜了。
躁动之际,身为闺秀之首的柔嘉郡主发话了,“女宾聚集之地,男宾来此恐有不妥,不知周公子来此,是为了?”
话音刚落,其余蠢蠢欲动的女宾当即收敛了许多,喧闹的长廊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周政卓并未出声解释,而是侧身将位置让给了身后之人。
周政卓身后的小丫鬟向前一步,语速极快地向在场的人说明情况,“奴婢是李督尉府上的丫鬟,李夫人难产情况危急,慌张出门竟忘了带腰牌,故才被拦在了顾府外,多亏了周大人引路。”
女宾们这才发现,这丫鬟的穿着与顾府的全然不同,而周政卓的额头上也全是细密的汗珠,想必是带着人一路跑过来的。
“原来如此。”柔嘉郡主点了点头。
小丫鬟解释清楚后,便大着胆子抬起头,在一众小姐里寻找起自家小姐的身影,很快,她眼神一亮,冲着被挤到人群开外的一个不起眼的女子道:“还请小姐速速归府。”
而那李小姐显然是一开始就认出了自家丫鬟,也意识到可能是家中出了什么事,一直试图打断众人的谈话,可惜却因为身份的限制和胆小的性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插话时机,此时早已急得头脑冒汗,在听到自己母亲难产之时,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就算这样,诸位闺秀却像是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无动于衷地挡在李小姐的身前,让她夹在人群之后动弹不得。
见状,周政卓拧眉,脸上已有不悦,刚想出口提醒,身侧就已有人提前将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麻烦诸位让一让,李小姐都出不来了。”
周政卓不由侧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令人惊艳的侧颜,而她似有察觉,抬眸看过来,见他正在看她,诧异一瞬,随即礼貌地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却让他的心莫名颤了一下。
众人听到宋卿时的提醒,这才想起来给李小姐让出了一条道。
四周的动静,吵得周政卓回了神,才发现身侧的女子早已收回了视线,而他却望着对方失了态,一时间,躁动的情绪不断冲击着他的感官。
可当下的境况无法让他询问对方的姓名,虽心怀不甘,却只能先行离开:“周某告辞。”
等人走后,气氛一时冷凝。
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有女子不自觉小声感慨道:“周公子不仅人长得俊,还如此热心肠,实乃……”
“实乃佳偶之选。”立马就有人接着她的话打趣,惹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就你会说。”
那女子倏然臊红了脸,羞涩地别过身去。
一直等候在旁的仆从迅速收好了命题纸,面色平静,刻意忽视了一些不该他听到的话,适时提议道:“题已命好,烦请诸位移步前往花厅。”
第26章 抓狂
诗会上有顾家的婢女伺候, 宾客带的仆从婢女都需得在远处等候,苏为锦被迫留在了外头,连宴会大厅的门都没踏进。
宋卿时随着人流往里走, 心中挂念着外头的苏为锦, 没理会杨欣的搭腔,后者咬牙又切齿,只能跑去柔嘉郡主身边叽叽喳喳抱怨,柔嘉郡主似乎也烦了她,脚步加快了不少。
宋卿时跟在她们身后,视线时不时落在前面的柔嘉郡主身上,不知道她瞧见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愣愣地望着前方,她原先自然垂在身侧的手,也因为太过用力抓着袖口, 露出根根凸起的青筋,透着主人的紧张不安。
宋卿时不由生出些好奇,顺着她的视线远远望去, 就看见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侧脸, 魏远洲似有所察, 往这边看了一眼,不过也只是停顿了几秒,就瞥开了。
杨欣还傻傻问:“郡主, 你在看谁呢?这么远, 什么都看不清啊。”
杨欣的话让宋卿时僵在了原地, 对啊,究竟是在心中描绘过多少次那人的身影, 才能隔着老远的距离根据模糊的轮廓认出对方。
“没什么。”柔嘉郡主松掉手里的布料,摇摇头,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宋卿时都有些心不在焉,落后了众人好一段距离,她忍不住胡思乱想,魏远洲停顿的那几秒里,究竟在想什么,是重新见到心仪之人的喜悦,还是为了避嫌才匆匆逃离,还有……
他有没有看见柔嘉郡主身后的自己。
因为一时失神,没注意到前方有人朝相反的方向走来,差点迎面一头撞上去,所幸她及时稳住身形,止步站定,才没在大庭广众下闹出笑话。
宋卿时后怕地眨了下眼睫,刚想拉开距离,不知在哪听过的温润声线在头顶响起:“姑娘,又见面了。”
又?
宋卿时眸露疑惑,抬头朝面前之人的脸上看去。
周政卓低垂着头站在她面前,嘴角的笑容像是朵朵莲花落在水面上,在人的心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还真是又见面了。
宋卿时赶忙施礼:“见过周公子。”
他微微颔首,笑意越发深了,似是为她知晓他这个人而高兴,拘着礼数问:“还不知姑娘芳名。”
在他温和的目光里,宋卿时毫无防备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宋卿时。”
周政卓在嘴里反复念叨了几遍,觉着有些耳熟,却也没放在心上,继而道:“方才多谢姑娘帮着说话。”
“啊?”宋卿时微愣,拖着尾音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笑了笑:“我也没说什么。”
撇开这个话题,两人客套几句,周围也都是寒暄的人,他们站在开满荷花的池塘边的角落,倒是没那么引人注意。
宋卿时嘴角噙着得体的笑意,举止娴雅,带着点儿对陌生人合适的疏离感。
周政卓盯着她的眼,方才还不觉得,面对面见过后更觉得她哪哪儿都合他的心意,尤其是一番交谈,让他对她的兴趣愈发浓厚了。
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他没追过姑娘,不知道初次见面后该如何更进一步,正思索着对策,就见一片柳树叶从半空中晃晃悠悠落在对面之人的发顶上。
思绪被打断,他温声提醒道:“宋姑娘,你头上落了片柳叶。”
自从上次在宋家和魏远洲闹得那一出,导致宋卿时现在对自己的头很是敏感,听到他这么说,赶忙伸手去碰自己的头顶,却因不知正确的位置,只好开口求助于他:“何处?”
一双秋水剪瞳,眸底似琥珀般清澈,倒映着池中荷花不染一丝杂质,,艳丽清绝,懵懵懂懂地撞进他的心坎里,敲击一下又一下。
周政卓眸光流转,按捺住砰砰的心跳,下意识伸手,指尖落在她额间的不远处,“这儿。”
一只大掌从旁边径直穿过二人间的空隙,毫无预兆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到几乎碾碎他的筋脉,眉头瞬间拧成一块,尚未开口喝止,下一秒就被对方猛地甩开。
“周政卓,你别越了界。”
来者气势凛冽,匆匆赶来身上还携带着浅淡的酒气。
*
为了避嫌,半透的屏风将男女分割两侧,中间留出长长的过道,其上摆放着用竹条相接的水道,流水哗哗不间歇,侧边的台子上丝竹绕耳,乐舞翩翩,年轻的宾客依次落座。
诗词比拼通过“曲水流觞”的形式举行,是时下文人流行的一种风雅游戏,参与者分坐在河渠两旁,在开始之前由女侍公布顾四小姐出的题目,然后在上流放置酒杯,装有清酒的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井以题赋诗一首。
顾云铮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入口,想见的人一出现,他立即两眼放光,刚想起身上前招呼,一只手就拦在了跟前。
“怎么了?”他不解地看过去。
魏远洲屈膝坐在软垫之上,他长身如玉,即便坐着,也比寻常人看着板正,仪容更甚以往。
“你要做什么?”他眸子折着光,修长指尖玩捏着碧瓷酒杯,衬托细腻的肤色温润如白玉。
“去跟嫂子打个招呼啊,这是最起码的礼数。”顾云铮言之凿凿,面上是全然的坦荡,一副你要是再拦我就是你心存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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