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我没得选,只能在学习里沉沦了。”游棠归来倚案自叹息,挥挥手作别窗外的“云彩”。
“兄弟帮不了你。”李啸有些内疚,伸长手把自己准备的小盒子递进来。游棠接过,在他催促的注视中打开,倒出个泥塑小人。
“这是什么?奥特曼还是小怪兽?”她翻来覆去地看,眼神费解,半晌评价道,“丑得倒是别具一格。”
窗外李啸奓毛了,摇得树簌簌直抖:“你什么眼神!那是小爷跟搞雕塑的人特意学来亲手塑的!塑的是你!”
游棠风中凌乱,强行给自己的话拐弯:“不过细看倒是别有韵味……”
“哼!”弯没拐完,被李啸的冷哼声砸得翻了车。
目送他跳树远走自去逍遥的背影,游棠给自己掬一把辛酸泪,和看什么像什么的泥塑执手相看泪眼。
叶屿推门而入的时候,游棠趴桌上正借泥塑上演单口相声,见他进来慌忙正襟危坐。
“让你学习,你倒玩得开心。”叶屿瞥一眼大开的窗,又瞟一眼她掌下灰不溜秋的一团,浅淡的面上看不出喜怒,“出来吃饭。”
“吃什么?”
叶屿的回应是扔来一物。
瞧着赫然在目的泡面,游棠的心凉了:“你就给我吃这个?”
“不然呢?我妈不在,你指望我下厨?”
她决定垂死挣扎一下:“咱们可以叫外卖。”
“不干净。”叶屿表示拒绝,催促着转身向外走去,“快点出来!”
还有人比她更悲摧吗?生日当天居然只能吃泡面……游棠欲哭无泪:“你好歹给我换个味道啊!我不吃黑胡椒!”
听着身后爆发的咆哮声,叶屿嘴角扬了扬,待游棠磨磨蹭蹭过来,伸手把她的脑袋扭向餐桌。
“咦?”瞅着那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游棠宕机了,“给我的?”
“不,它只是想在那儿看看风景。”叶屿淡定答道。
游棠“噗”地笑开,把泡面往叶屿怀里一塞就欢欢喜喜奔过去吸溜起来。叶屿跟过去在对面坐下:“你也太好骗了。”
“这叫对你的盲目信任。”游棠叼着面回应,“结果你骗我,你让我很失望!”
“失望?那这个蛋糕我看是不用拿出来了……”叶屿瞅着她,手拎起个盒子晃悠一圈又放下。
游棠无言,乖乖收敛了自己的气焰,捧着碗认真吃面。吃着吃着,她觉出不对:“这面怎么和平时的味道不一样?林阿姨换手艺了?”
“这是我做的,味道当然不一样。”叶屿轻描淡写扔下个深海鱼雷。
游棠被炸得五感歇了一半,手里的碗瞬间逾千斤重:“你做的?”
她认真思考起来:现在给剩下的半碗面拍照留念还来得及吗?
“你这个质疑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他似笑非笑,“怎么,怕我下毒?可惜你已经吃了半碗了。”
摸摸餍足的肚子,游棠惆怅地发现,自己确实中毒了,还颇深。
她离不开他了怎么办?
吃完长寿面就该蛋糕出场亮相了,游棠扒着桌子,看得是眼馋嘴馋。对着蠢蠢欲动的某人,叶屿不紧不慢逐一把十五根蜡烛插好点亮,在跃动的火苗里送出自己的祝福。
“希望这一年,你能变聪明点。”
“我很笨吗?”游棠不服气。
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叶屿无声地笑了,眼中泛起清亮逼人的光:“在有些方面,你确实迟钝得不得了。”
“有些方面?”游棠一拍脑袋恍然,“也对,上次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她一本正经地给自己辩解,“哎呀,我很少生病,所以缺乏一点经验也不奇怪嘛……”
叶屿沉默了,良久,才撑着头低不可闻地叹息:“真是笨得可以。”
他无奈推过蛋糕:“许愿吧。”
“好嘞!”等待已久的游棠兴高采烈地应声,双手合十举至眼前,在晃动的簇簇光影里偷偷望一眼对面清俊颀长的少年,心里呐喊出不知许了多少遍的愿望:除牙齿外,我要成为叶屿另一个不可自拔的存在!
连喊三遍,她满足了,睁眼一口长气吹熄了所有的蜡烛。
“许的什么愿?”叶屿随口问道。
告诉你不就暴露了?
游棠眼珠一转决定偷梁换柱:“报告,我想你和我一起参加运动会。”
运动会,那可是挥洒汗水和释放荷尔蒙的好地方啊!她还是很期待叶屿从清贵公子到热血少年的转变的。
不知内情的叶屿失笑道:“你不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可是你问了呀!”游棠装傻耍赖,“你问我肯定会告诉你,现在不灵了,那你就得帮我实现呗。”
听着这“鸡生蛋蛋生鸡”的理论,叶屿嘴角抿起玩味的笑:“合着我还是罪魁祸首了?”
“罪魁祸首倒说不上……”游棠嘟囔一声,复又理直气壮起来,“但你赔我一个愿望总不过分吧?”
“无本万利的算盘,你打得可真响亮。”叶屿随手拈块奶油点在她挺翘的鼻尖上,白白的一团,“生日还没过完,你这智商就跟灌了水似的涨啊!”
游棠性子急,被叶屿三言两语绕得有些耐不住了,干脆一拍桌汹汹道:“你直说吧,到底去不去!”
叶屿还没回答,她鼻尖上的奶油先被她的动作震得挂不住了,“叭”地落在桌上,连同气势一起糊掉。
默默扯张纸巾捂住脸,游棠无语凝噎,觉得海有多大,自己的悲伤就有多大。
Chapter07 秋天是造作的季节
叶屿最终还是当了这个“冤大头”,决定陪精力过剩的游棠在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去运动会上跑什么接力赛。
然而,置身于沸声喧天的运动场时,他有点后悔了。这种好天气,显然更适合在家里看书吧?叶屿一边捋游棠梳得高高的马尾辫,一边漫不经心地想。
“我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个秃头少女好吧?”游棠闪身躲开,不满道。
“秃都秃了,秃多秃少也没啥差别?”叶屿横挪一步又把手放上去捋了捋。
“信了你的邪!”感觉扎好的头发在松动,游棠愤愤踢出一脚,拽着叶屿作乱的手往准备区走,“走了!比赛要开始了,专心跑你的步去!”
激昂的音乐声在赛场上飘荡,各班写了鼓舞话语的字条一张张送上主席台,再经由大喇叭传遍每个角落;还有组织好的啦啦队散布在各处,呐喊的声音此起彼伏。校园里,端的是热闹无比。
游棠在这样的气氛里更显活泼,眉梢眼角都是这个年纪里独有的张扬恣意。叶屿却还是一贯的沉稳,目光甚至带出几分索然来,生生把自己和热闹分隔开。
“你怎么这么平淡?”游棠回头看见他的神情,扯扯他的袖子,“这种关键时候可别掉链子啊!”
“你掉的链子绕地球一周我都不会和这三个字有一毛钱关系。”叶屿睨她一眼,“本来人就傻,还要想这种无聊的问题……给你的脑细胞一条活路吧。”
“嘁!”游棠瞪他一眼,看在比赛即要保存体力的份儿上决定不和他计较。叶屿却觉得更无趣了。
广播已经开始提醒入场,游棠站在跑道上活动关节,一旁的观众席突然涌入一批啦啦队员,为首一人挥舞着大捧的助威花,正是江邂。
“游棠!”她大声呼喊着,扶着围栏抛给她一黑一红两条发带。游棠接过,给自己三两下扎上印着“加油”字样的红发带,又举着印有“必胜”字样的黑发带颠颠跑向叶屿。
叶屿自然是百般嫌弃,可顶着她殷切期待的眼神,他顿了顿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就是这一个犹豫,让敏捷的游棠抓住了机会,利索地给他绑了个结实。
在发令员的喊声里,她眨眨眼闪人就位,在转身的瞬间捧起脸悄悄笑了起来。
这样也可以看作是情侣发带了吧?
借着身前其他选手的掩护,游棠向给力的江邂比出个感谢的小心心。
两人参加的是以班级为单位的接力赛,一共四棒各二百米,在赛场上刚好是一圈。游棠是第三棒,叶屿为第四棒。
前两棒的一男一女显然没有在前期占据优势,看着不断被赶超的队友,游棠深沉地叹口气,觉得自己拼上老命最多也只能追平,能不能拿第一还是得看叶屿的发挥。
“不求你爆发洪荒之力,但求你保持正常水准……”她绕着叶屿打转。
“你再啰唆我就走完全场。”叶屿警告道。
游棠吓得赶紧闭紧嘴巴抱元守一。
眼见其他第三棒已经交替上场,自己班的第二棒也即将抵达,她的神经开始绷紧,手掌沁出薄薄的汗。叶屿瞧见了,皱了皱眉倾过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握住接力棒,游棠好似被按下了加速键,脚踩风火轮身似追风马,如身旁穿过的风一样轻盈。头顶是湛蓝的天空,脚下是鲜红的赛道,她置身其中,马尾伴着飘摇的发带,扬起落下间将对手纷纷甩开。
这一切她都无知无觉。目光投递在尽头的起始点,游棠向抱臂等待的叶屿奔跑着,脑中再一次浮出他方才的话语:紧张什么,就算你失误严重,我也能给你补回来!
补回来?不,她有和他相匹配的实力。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跟在他身后,而是和他并肩奔跑。
游棠抿起唇再一次提速,几次落步超了身前最后一人的车,绽出大大的笑脸在叶屿面前刹住,直接把接力棒塞进他怀里。
“怎么样?”她一甩头得意道,整个人活力四射,站在人堆里活像个小太阳,精神得不得了。
“不错。”叶屿不吝夸奖,指着她的发带,“对得起这上面的两个字。”
“那你也要对得起头上的字!”游棠笑得灿烂,见对手们渐渐追了上来,她赶紧一推叶屿,“快点快点!”
叶屿起跑了,遥遥领先的同时生生跑出了闲庭信步的感觉,让一众围观群众大跌眼镜,至于游棠期待的各种场面,那是连影子都不会有的。
眼看胜利已经走投无路进了叶屿的手掌心,她耷拉着眉毛被江邂拉去了男子长跑热血沸腾的赛场上,转眼就忘了刚才的郁闷。
于是刚结束比赛的叶屿找不到自己活蹦乱跳的小青梅了,偏偏为了方便,他的手机一早就交给林子砚保管—望了望日头正好的天色,他难得头痛起来。
这时一道细怯的声音响起:“叶屿,你跑步辛苦了,擦擦汗喝点水吧。”弥晴出现在他身旁,因为紧张,拿着纸巾和矿泉水的手攥得紧紧的。
叶屿“丢了”游棠,心情正不美妙,神态较平时更为冷淡,直接漠然道:“不用了,谢谢。”
“打扰你了,对不起。”弥晴一僵,慢慢收回手把东西抱在怀里,垂着头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叫住。
“等等!”
望着眼前陡然回转亮了眼睛的女生,叶屿皱起眉有点后悔,索性干脆利落把话问完:“你看到游棠了吗?”
弥晴眼里的光刹那就暗淡了,心里点滴的雀跃和希冀随风散得干净。她勉强扬起个笑,给叶屿指出游棠和江邂离开的方向。
“谢谢。”真心实意地道过谢,叶屿向她点点头毫不犹豫地离开。
目送他远去,弥晴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
“游棠,又是游棠……”弥晴咬唇蹲下,抱着膝失魂落魄,许久后却又抹掉眼里的水雾站起,“一定是我的努力不够……再坚持坚持,叶屿会注意到我的……”她喃喃道,给自己打气,“一定会的!”
说到这里,她再次坚定起来。只是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有些东西,在无形中早已注定,不属于她的,再努力也不会改变原有的结果。
世间万物,自成阴阳,有人在黯然神伤,自然就有人在危险的边缘大鹏展翅。
游棠瞄着体育生们被汗打湿的偾张肌肉,觉得运动会真美好。
把她颇为流氓吹口哨的样子尽收眼底,寻过来的叶屿眯起眼,目光危险。
“好看吗?”他不动声色地靠近。
“好看!”游棠以为是江邂,捧着脸脱口而出,回答完才觉得不对—这声音怎么是从头顶飘来的?
她僵硬着脖子一点点扭头,果不其然对上叶屿锅底似的脸。
你问她眼里为何饱含泪水?因为现在的游棠对叶屿怕得深沉。
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来了啊……”
叶屿轻哼一声,转眼如制冷机附体,冷飕飕道:“我在比赛里挥汗如雨,你跑来这里拿眼睛占别人便宜?”
“我这是欣赏!单纯的欣赏!”游棠觑他一眼据理力争。
“你欣赏得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叶屿嗤笑。想起刚才那一幕他就觉得心浮气躁,干脆几步走到树荫下,靠着树干朝她招手,“过来帮我擦汗。”
“你哪里挥汗如雨了?我用我的钛合金眼发誓,你一滴汗都没流!”游棠跺脚大踏步跟上,轻松就被带离了叶屿眼中的“危险地带”。
“我说有就有。”见状,他满意了,扬起脸闭上眼,毫不客气地使唤游棠。
游棠顶着黑人问号脸,伸手戳戳他干净的颊嘀咕道:“我说,你现在越来越像个公子哥儿了!”
“嗯?”叶屿掀开一只眼皮。
“毛病多!”她不假思索道,随即在没找到纸巾的情况下直接伸出袖子一通乱抹,满足了叶屿想要人给他擦汗的愿望。
不知不觉,太阳公公就摇摇晃晃走到中午,游棠躺在草坪上鲤鱼打挺,向笔直而坐的叶屿请求解决五脏庙的需求问题。
叶屿抬腕看表:“再等等,还有一个项目就结束了。”
全身的劲一卸,游棠栽回去唱起了投食歌:“好饿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
叶屿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要知道,调跑不到太平洋,就不配叫游棠唱的歌。
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正饿得抓心挠肝,体育委员气喘吁吁地跑来求助:“游棠啊,江湖救急!跑女子八百米的同学突然拉肚子,你能不能顶一下?”
瞅着三大五粗的体育委员连眼都急红了,游棠叹口气,觉得自己大概应该或许可以再坚持一下。生活嘛,不就是在咸鱼和鸡血中循环往复?
接过号码牌戴上,她振振精神,提起收拾旧山河的气势就要奔赴战场,却一不小心踩到松开的鞋带上,险些就要深情亲吻祖国大地。
叶屿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掩住笑替她系上鞋带。
看着他自然的动作,游棠伸到一半的手缩回来,觉得自己腰不酸腿不疼连肚子都不饿了,全身上下不仅轻飘飘还充满了能量,别说区区八百米,就是八千米也是手到擒来说跑就跑。
“我去了!”
游棠一脸梦幻,宛若云端漫步般跑完了全程,成功赛出水平赛出风格,继叶屿独树一帜的表现后又拉走一波眼球。
“这两个人……怎么连赛跑都这么秀?”鸦雀无声的观众席上,江邂一头黑线。
叶屿随手抽出书包,带出一串见怪不怪的信封字条来,自从运动会后,他的桌斗里就多了这些常驻军,野草似的清理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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