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棠早有防备,自然是躲了过去,甚至于卡在他一击落空尚未重新蓄力的关键时刻眼疾手快反击。她的力气是不能同络腮胡大汉相比,可她身形灵巧出手快,又挑着人容易吃痛的地方打,就让络腮胡大汉在有些手忙脚乱的情况下挨了好几拳。
“嘿!小瞧你了!”
络腮胡大汉匀了匀气,正要重新出手,眼前突然多了个人。
“没事吧?”
叶屿呼吸尚有些急促,拉回游棠就挡在身后。游棠抓着他的衣角摇了摇,表示自己没事。
“哟,小情人也来了?”
络腮胡大汉看着两人的动作呵呵笑,还不等他有下文,就见刚出现的少年抬起一双漠然的眼,其中潜藏的冷意好似能侵入人的心脾,险些冻得他一个哆嗦。
这个认知让他恼羞成怒。奔涌的火气瞬间冲进脑海,他低喝着就要再度挥拳。
“我来对付他!”
叶屿抢先迎上袭来的拳头。
见状,游棠从侧面钻出,绕到络腮胡大汉身后准备偷袭:“一起!”
叶屿无法,只得尽力从正面拉住络腮胡大汉的注意力。而原本打算去拉起粗哑嗓子大汉的瘦脸大汉在墙边阴影处停步,拿着块砖头悄悄来到游棠背后。
“小心!”
在叶屿的示警下,游棠躲开后一脚踹在瘦脸大汉后背。踉跄之下,瘦脸大汉抡起的砖头不偏不倚落在了络腮胡大汉头上。
“呼!”
游棠吁口气,退回到叶屿身边,听叶屿对他们平静道:“警察就要到了,你们跑不掉了。”
闻言,络腮胡大汉捂着淌血的伤口抬头,红着眼冲他狞笑道:“是你们跑不掉了才对!”
叶屿一怔,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就听一声闷响后游棠晃了晃脑袋,却是原先倒在地上的粗哑嗓子大汉不知何时爬起来,拿着砖头抽了他们的冷子。
眼见砖头即将再次落下,叶屿忙揽过游棠,一个转身,用自己的背挡住了这一击。
“你怎么样?”
两人同时发问。还不等回答,叶屿就直起身用力把游棠推到安全地带,自己也闪开了粗哑嗓子大汉的第三击。
“挨了这么一下,看你小子还能撑多久!”掂掂手里的板砖,粗哑嗓子大汉得意地笑道,“不枉我躺了这么久,总算制住这两条小泥鳅了!”
脑袋被拍了一砖,游棠本就有些发晕,又被叶屿使劲一推,更是觉得天旋地转,险些吐了出来。待她扶着墙艰难爬起,就见叶屿陷入了两个人围攻中,瘦脸大汉更是不知从哪儿提了根铁条靠近。
蒙了一瞬,她急忙扑出去,本想制伏瘦脸大汉,却在眩晕的影响下只来得及扭脱臼他的手臂。铁条“当啷”落地的时候,她也挨了一拳倒落。
剧痛刺激着瘦脸大汉,让他忍不住对来不及爬起的游棠拳打脚踢。游棠无法,只得在地上连番滚动着闪避,直到贴在墙上避无可避,她蜷缩起身体护住头,闭紧眼准备硬扛。
疼痛迟迟没有降临,拳头打在人体上的声音倒是不绝于耳,游棠惶惶然睁眼,果然看到是叶屿护在自己身前。她急道:“你傻啊!快让开!”
叶屿不说话,只朝她轻轻一笑。
拳脚如雨点般落下,夹杂着三人的咒骂:
“小子你刚才不是挺横吗!”
“嘶,敢让老子脱臼,非得给你点颜色看看!”
“让你烈性,一砖拍不翻你!”
“还想英雄救美?看老子让你挨拳头!”
开始叶屿还不时反击,到后来却只能覆住游棠将她护在身下。摸摸她被冷汗濡湿的鬓发,他轻声道:“乖,闭上眼睛,不怕。”
叶屿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却让游棠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把他的手掌整个打湿。
昏暗中,不知是血还是汗一滴滴落在游棠的脸颊上,她拼命摇头想要推开叶屿,却如挨了当头一棒般,被越来越重的眩晕拉入黑暗。
天光破晓时分,江邂揉揉困倦的眼睛,正要靠在洁白到晃眼的病房里打个盹,却被床上突然惊起的游棠扫了睡意。
“醒了?”她连忙起身扶着游棠坐起,“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乍然醒来,游棠也不管好像在敲锣打鼓的脑袋,只顾握着江邂的手连声发问:“叶屿呢?他怎么样了?”
“他……”
一宿没睡,让江邂的反应慢了半拍不止,却不想断线重连的一个停顿使得游棠“唰”地白了脸。
昨夜的画面充斥着脑海,她的心头陡然一沉,瞬间塞满了不好的联想。江邂吃痛,低头看到自己被攥到发白的手,连忙开口澄清:“你放心,叶屿没事,就在隔壁躺着呢!”
“真的?”
“真的!”江邂用力点头以示真实性。
游棠这才放下心来,脑袋一晕栽回枕头上,吓得江邂又是一声惊叫:“哎哎,慢点!”
“晕。”游棠蔫蔫道,觉得脑海里满是咧嘴笑的小星星。
“轻微脑震荡嘛,晕就对了!”
江邂给她掖掖被角,拖过椅子在旁边坐下,倒豆子似的把游棠想问的问题一股脑倒了出来。
“昨天你晕过去没多久警察就到了,抓了抢劫犯把你们送到医院,还通知了家属,我和林子砚知道后也连忙过来。”
“你爷爷奶奶守了你一夜,见你没醒担心得不得了,我怕他们年纪大撑不住,劝他们先回家休息了。”
看着她自带的“熊猫妆”,游棠眨眨微湿的眼睛:“蟹老板,谢谢你!”
江邂一撩头发,抛来个嫌弃的眼神:“跟我客气什么。”
东拉西扯半天,她总算说到游棠最想听的地方:“哦,对,叶屿挨了不少拳头,断了三根肋骨,头上还破了个口子缝了七八针的样子……哎,你躺好不要乱动,医生说你要静养!”她一把按住了挣扎着要起身的游棠。
“我想去看看他。”游棠擦擦眼角,“他……他是为了保护我才伤成这样的……”
一见她吧嗒吧嗒掉下来的泪珠子,江邂头都大了。挨了一砖头,姑娘你怎么变多愁善感了?
“不是我不让你去,你这病病歪歪的也下不了床不是?况且叶屿还没醒呢……”
“说不定他醒了呢?”游棠眼含期盼。
“林子砚在那边守着,叶屿醒了肯定会通知咱们的。”江邂循循善诱,“你乖乖养伤,只要叶屿一醒,哪怕你动不了我都想办法把你抬过去见他怎么样?”
游棠眼里的光暗淡下来,但还是点点头同意了江邂的提议。
“你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江邂松了口气,拍着胸口一副豪爽气,想逗游棠开心。
“没胃口……”游棠摸摸肚子摇了摇头。
“没胃口也得吃饭啊!不吃饭怎么养伤?”江邂觉得今天自己是掉进着急上火的坑里爬不出来了,这时,病房门被敲响,两人齐刷刷转头看去,见林静提着两个保温桶推门而入。
“林阿姨……”游棠又挣扎着要爬起来。
反倒把林静给惊着了:“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医生的话呢?”她打开一个保温桶摇了摇,霎时浓郁的鸡汤香气在整个病房飘起,“看阿姨给你带什么来了?”
感受到林静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善,游棠的眼泪顿时一泻千里:“阿姨对不起……是我不好,害叶屿受伤了……”
眼见向来精神百倍的游棠哭得稀里哗啦,林静先是愕然,随即又了然笑了:“这傻孩子。”
她揽过游棠,轻轻摸着游棠的头温言道:“不要自责,小屿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要是他抛下你逃跑,阿姨才是真的难过。”
“阿姨你不怪我吗?”游棠睁着蒙眬的眼问。
“怎么会?”林静笑着摇头,“你很勇敢,是个好孩子……”她轻声安抚着。
从醒来后,游棠的情绪经过大起大落,此时渐渐恢复平静,她意识一沉,歪头又睡着了。
再醒来已是暮色四合。
回家补过觉的江邂正倚着窗优哉游哉刷手机,见游棠醒了颠颠送上备好的晚餐。意料之中的,游棠姑娘看都没看一眼,张口就问“叶屿醒了吗”。
“没呢!”
江邂摇摇头,瞧她一副不信的模样,干脆扒着窗呼叫隔壁陪床的林子砚。不多时,林子砚到达,给出了一样的答案。
“怎么会?”游棠匪夷所思,不觉怀疑道,“你们不会联手骗我吧?”
“骗你有糖吃?”江邂抛出个白眼。
游棠半信半疑拉过晚饭往嘴里扒拉起来。没扒两口,她又惊道:“那他是不是伤情恶化了?”
“没有,没有!”林子砚啼笑皆非,耐心解释道,“医生来看过了,说人没事,让我们再等等。”
闻言,游棠只得强自按捺下迫不及待想见叶屿的心思,三心二意地和江邂聊起天来。
“这么晚了,你快回家吧,不用守着我。”
夜渐深,她开始催促江邂回家。
江邂坐着不动,怀疑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问题!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游棠打包票。
看着她生龙活虎的样子,江邂暂且相信了:“那好吧,一会儿我和林子砚一起走。”
正说着,江邂手机屏幕一亮,林子砚的消息过来了,她瞄一眼挎着包起身:“那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游棠笑眯眯点头,还不等她走到门口就把自己塞进被窝:“劳驾蟹老板关下灯!”
江邂无奈摇头,在身后留下一室黑暗。游棠就在这片黑暗中睁大了晶亮的眼,仔细听着门外两人渐远的脚步声。
估摸着江邂和林子砚走得足够远了,游棠一掀被子爬起,捂着还有些晕的头溜出门去,悄悄推开了隔壁病房的门。
她摸索着来到病床前,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向安睡的叶屿。叶屿头上裹着隐有殷红的纱布,衬得脸色越发清淡,唇也没了平日的红润。她鬼使神差伸出禄山之爪想要摸摸他的脸颊,却有贼心没贼胆,在咫尺之距又缩了回来。
“你护着我干吗?我皮糙肉厚,一时半会儿打不坏……你就不一样了,躺在这儿病美人似的,让我好有负罪感……”
游棠小声嘟囔着,又横眉怒目指着叶屿:“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叶屿自然是没有回答。她在床边蹲下,侧头望着他沉静的睡颜,半晌后,寂静的病房里响起了一声叹息:“你快点醒过来吧,我向你保证,再也不胡闹了……”
又静静望了许久,直到腿整个发麻,游棠才起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去。谁知一个不注意,她的头磕在了门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而床上本该在沉睡的人唇畔却骤然扬起笑,随即缓缓睁开了清湛的眼。
对这一切,游棠自然是无从得知。她此时正忙着把痛呼捂在嘴里,兔子似的就要溜回自己病房,生怕招来值班护士的注意。
门“咯吱”一声关上,将一路细碎的声响收拢,一墙之隔的两间病房重新归于寂静。游棠在被子里裹成一团,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叶屿却长久望着天花板上月亮投映的圆弧,陷入思考的漩涡。
“我将你捧在手上,却没有护住你的能力……”良久,他幽幽一叹,从枕下取出手机划开,拨出个电话,“爷爷,送我去部队吧……”
夜半时分,四个身形矫健的人带着已经办妥的出院手续敲开了叶屿病房。叶屿折起写了许久的纸张走到隔壁门前,欲推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还是垂了下来。
算了,还是不见了,免得动摇自己下定的决心—毕竟在她面前,他的自制力向来是溃不成军的。
他微垂头,想象着游棠此时酣睡的模样,嘴角漾起个柔和的笑。
轻轻把自己的解释和留言插在门框上,叶屿理理领口后退一步,随即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第二天清晨,清洁工打着哈欠出现在走廊,途经游棠的病房,看见门上插的卡纸,顺手扯下丢进清洁车里。
“这年头,小广告都打到医院里来了……”
她咕哝着,和相携而来的江邂、林子砚擦肩而过。
林子砚一脚踏进空荡荡的病房,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他退出来望望隔壁相视而笑的游棠和江邂,觉得世界玄幻了。
“请问一下,住在这间的病人呢?”他向查房经过的护士相询。
护士翻翻手里的记录道:“他昨晚已经出院了。”
“出院了?”林子砚诧异,“不可能,他昨晚还在昏迷!”
护士也有些诧异,再次翻阅了一遍记录:“他确实已经出院了……你要是来探望病人的话,可以和他的家属确认一下情况。”
林子砚微张着嘴,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护士自己就是病人的家属。想了想,他给林静打去了电话:“姑妈,你是不是给叶屿办出院了?”
“没有啊。”林静正在煲骨头汤,话筒里一阵叮铃咣啷的声响,“小屿还没醒呢,我怎么会给他办出院?”
“可是他的病房已经空了,医院说他昨晚已经出院了……”
这句话在林静脑海里翻来覆去打了几个滚后,她好像才理解了其中的意思,当即汤也不煲了,转身就往医院赶。
不多时,江邂也知道了。她强作淡定,对游棠旁敲侧击,企图从游棠这里得到叶屿的去向。
“棠棠啊,你昨晚有见到叶屿吗?”江邂想得很简单,别人不知道,游棠还能不知道吗?
“啊……他不是还没醒?”游棠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在疯狂琢磨着昨晚的行动是不是露马脚了?
两人“各怀鬼胎”,一个赛一个心虚,眼见就要各自露馅了—如此一来,江邂得知了游棠偷偷去看过叶屿,游棠也知晓叶屿不见了的消息。
游棠张张口,一副想问什么的模样,最终却什么话都未出口,只寂然了面色,留下难解的沉默。
儿子不见了,手机也一直打不通,林静正急得团团转。由于只知道手续是由家属委托办理,她挨个就要给亲戚们打电话询问,这才从自家老爷子处得到了叶屿下落。
当然,叶老爷子只告诉她叶屿被自己接走的事,至于接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却是按照叶屿的要求暂时保密起来。
闻言,林静一头雾水,被自己的浑蛋儿子弄得闹心不已,她只得暂时按捺下纷乱的心绪,转头告诉平静得过头的游棠这一消息。
“若是有他新的消息,还麻烦阿姨也告诉我。”
游棠如是道。
只是她等啊等,等到自己康复出院,等到S大寄来了录取通知书,却依然没有等到叶屿的动向。
她沮丧地丢开一直打不通的手机,抱着刚从学校取回的两份录取通知书仰倒在床上,脑中又回放起最后一次见到叶屿的情景。
要是知道他第二天就人间蒸发,她绝对不会缩回手,不把他的脸搓圆捏扁不罢休!
游棠咸鱼似的翻过身,想象着床板就是叶屿那厮使劲捶打起来。
“好了,可以了,再捶床就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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