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迎风摇曳如众鸟飞舞,无拘无束。
宋聿诚长吁一口气:“可惜,我父亲没来得及看到花开。”
“你父亲是这儿的......”姜怡妃微微蹙眉,注意力从花丛中转移。
宋聿诚淡道:“山月美术馆的创立人,山月,取自我母亲的名。”
姜怡妃感叹:“你父母的感情一定很好。”
“是啊,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宋聿诚淡笑。
姜怡妃从这一抹清朗的笑中寻到遗憾。
她也不禁惋惜,如果不是空难带走了他的父亲,能在健全的爱意中长大,他身上那一股孤寂感或许会减少些。
“十二岁这年,我母亲再婚,虽然说很自私,但那时候的我用了隐蔽又极端的方式表达了我的不满。”
当年发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十分有冲击力。
新年家宴,关山月毫无征兆地挽着一个男人的手,与他介绍说这是他的继父。
他无法理解,当年父母如此相爱,仅仅三年,她的母亲会为了利益选择一个她不爱的男人。
在他当年“肤浅的观念”中,简直不可理喻。
或许也有叛逆期的成分,那时,他经常无视继父的存在,关山玥时常为他们的不和睦头疼。
他们婚后不久,不到一个月,很快迎来了新生命。
他心底的压抑感到达峰值,做出不太理智的举动:离开这些复杂又虚伪的关系网。
“你也会离家出走?我以为就我.......”姜怡妃诧异又觉得有一丝不对劲,戛然而止。
宋聿诚扭头看过去,她细密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轻颤,眼底浮现锐利的光。
他倾倾嘴角,笑意到达眼底:“姜怡妃,你记不记得以前你说过我这个人喜欢独来独往?”
姜怡妃哑然,夏日的温度似乎在每一处毛孔上蒸腾,胸口之下,心脏猛地加速,一种强烈的预感如火山苏醒般,即将喷薄而出。
她惧怕这种感觉,又无法掩盖期待,下意识屏息凝视。
宋聿诚抬手,敷在她的头顶,五指穿进她的发丝,瞳眸温和似水:“在那个时刻,一位小姑娘短暂地闯入了我的庇护之所,她的存在启迪我坦然接纳生活的一切,告诉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蝉鸣鸟语,汇成夏日的交响曲。
蓝色花海落下急促的脚印,倩影穿梭,走上台阶,推开西洋馆的木门。
姜怡妃缓慢地走进去。
依旧维持着上一次来的陈设,干净空旷,壁画上的女性安然躺着,仿佛注视着时光。
灿烂的阳光透过琉璃窗,地板上铺着一块白布,上面摆着精致的青花瓷瓶,插上了一株飞燕草。
她弯腰取出花,轻轻捏在掌心。瓷质冰凉的感觉在肌肤弥漫,花瓣釉色淡雅而清新,仿佛透过微光,散发着真实的光泽。
空气中,嗓音微微发颤:“你做的?”
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腰被环住。
宋聿诚轻轻拢住她,抬手别过她耳边的发丝,温柔地端详着她的眉眼,把头搁在她的肩窝,如每一次事后鬓边厮磨:“我欠妃的,第一株飞燕草。”
永生的飞燕草,永远的自由。
它不会枯萎,将会陪她度过岁月。
心情雀跃,内里却无比柔软,仿佛尘埃落定的平和,时间变缓,如慢悠悠的云朵,享受每一秒。
“你迟到了,宋聿诚。”姜怡妃勾唇,故意揶揄他。
“对不起,妃妃。”他温声解释道,“我想起这件事花了点时间,那日凌晨我摘完花后,不小心烧到四十度,我舅舅把我逮回家治病,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
当年只是短短不到三天,他忘记其实情有可原。姜怡妃的视线落在他的指腹,发现一些粗糙的纹路,意识到这些日子他不太主动联系她的原因。
“你这手今天真的能拆线吗。”她捏了捏他粗粝的指腹,“傻不傻,等手好了再做不行?”
“不行。”宋聿诚摇摇头,短发擦到她的脸刺刺的,“让你多等一天都不行。”
姜怡妃弯腰把花插回瓶子里,转过身,勾住他的脖子,动了动唇:“不算晚。”
视线沿着他的眉骨临摹:“宋老师,你要不要问问我刚才在车上想说的第二点。”
宋聿诚“嗯”一声。
她的手指习惯性在他后颈打转剐蹭,姜怡妃偏头说:“第二,虽然反驳的有些迟,但我想说,作为一个成年人,我分得清什么是同情,什么是......偏爱下的冲动。”
“motus animi continuus.这句也对我适用。”
她顿了顿,像是特意留给他品味话语的时间,继续说:“今天对他是同情,那晚对你是我没意识到的偏爱。”
至于前一个“他”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她踮起脚尖,靠近他的脸。
嘴角落下轻盈的吻。
“那么,恭喜宋先生。”
宋聿诚心中掀起波澜壮阔,低头吻住她的头顶,吻她的额,她的眼皮,她的鼻尖。
她如那些时候一般,仰着脸,接受他唇瓣的缠绵。
但这次不一样,是两颗心的亲吻,宛如圣洁的缔约。
最后停在嘴唇,热气细细密密地喷洒在她的唇峰,向下铺开延伸到脆弱的脖颈。
宋聿诚捧着她的脸,挠了挠她的耳垂,额抵额:“说句喜欢听听。”
“别得寸进尺......”姜怡妃被他勾得不上不下,有些急躁。
宋聿诚知道她的脾性,封住她的嘴,先满足她。
他总有另外的办法让她说出来。
唇齿交缠,舌尖沿着嘴唇轮廓舔舐,姜怡妃尝到一丝可乐的甜味。
什么时候偷吃的糖。
“喜欢吗?”宋聿诚给她时间换气,含笑问。
姜怡妃微喘,抿了抿唇:“喜欢。”
她默认自己说的是味道。
看到男人眉梢向上挑,她立刻主动堵住他的嘴,强行占领上峰,拉他堕入深渊。
夏日室内闷热,薄汗在肌肤上氤氲流淌。
他们拥吻许久,终于舍得放开。
衣冠整齐,可比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姜怡妃抱起地上的青花瓶,宋聿诚收拾白色的垫布。
转动瓶子,仔细欣赏瓶身的用水墨手法装饰的画作。
她轻叹:“青花瓶也是你做的?”
宋聿诚慢条斯理地叠着白布:“嗯,一百多只里,只有这只烧得还算可以。”
还敢说得再无所谓些吗?
姜怡妃瞥他一眼:“您可真谦虚。”
对着光,再次端详上面的画。
周围群山环绕,一方自由祥和之地。
麋鹿站在湖边,仰望天空的鸟。
她问:“有名字吗?”
他搂住她的肩膀,一起看上面的画:“你可以给它取一个。”
姜怡妃思忖片刻,吟道:
“倾盖如故。”
想到二十年前的初秋,不约而同往壁画上看。
两人相视而笑。
第58章 晚来急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去, 牵着手并排出来,艳阳高照,蝉鸣声响彻胡同, 也不觉得烦躁。
宋聿诚转过身锁门, 点点汗渍在平整的衬衫布料上氤氲,像一掌海棠叶。
姜怡妃眯了眯眼,被自己稀奇的想法惊讶。
“怎么了?”宋聿诚回身垂眸看着她,“用这种眼神看我。”
“没什么,就是觉得......”她十指相扣的手稍稍用力, 嵌如他的指缝,盯着他的眼睛, “我男朋友真好看, 貌比潘安。”
心里有景处处灿烂这句话, 很是受用。
宋聿诚愣了愣, 笑说:“麻烦女朋友以后别夸得那么直白,我一把年纪了会不好意思。”
路边,穿着白汗衫的大爷骑自行车摇摇摆摆路过,拨了拨响铃。
他顺势将她往里面拉了一把, 罩在屋檐的阴影下。
距离缩短, 他低头凑近她的耳畔。
“我女朋友更好看。”
轻轻的嗓音像夏日冰镇的汽水,有一种清凉感。
姜怡妃笑出了声,心里黏了层蜜浆似的,抬手玩笑般得推了他一把:“咦, 确实有丢丢肉麻。”
宋聿诚用一种“是吧”的眼神看着她。
“不打紧。”他牵着她往停车位走, 弯起嘴角, 提议道,“下次换个场合说。”
姜怡妃听懂他的话, 故意曲起指甲浅抠他的手背,怪嗔:“大白天儿的,注意点。”
牵着的手臂被拉起来,宋聿诚施力令她转了一百八十度,抵在车门上,后背烫烫的。
他眼神镌着玩味,手指勾去贴在她脸庞的碎发:“上次机场,姜总说我们见面只做那档子事儿,也是在白日吧。”
“下午。”她反驳,“天没这么亮。”
她的“严谨”把他逗到,宋聿诚刮了刮她的鼻子:“有区别?”
姜怡妃含笑望上去,头头是道:“喜欢一个人,就要接受她的双标。”
宋聿诚按向她身侧把手的小按键,车门解锁,他挑眉:“受教了。”
话音刚落,手机嗡嗡作响。
是她口袋里的。
姜怡妃拎起他们牵着的手,竖在中间,偏头:“我要接电话。”
“嗯。”宋聿诚听话地放手,与她拉开距离,先打开后座的门放东西。
姜怡妃走到一边接电话。
按下接听,雅君急急忙忙的声音从话筒轰过来,告诉她A仓的空调系统坏了,可能需要立刻检修。
姜怡妃皱眉,随即吩咐:“那就听高总的,把拍品挪到备用房间,叮嘱大家拿东西的时候小心点,特别是易碎物......我马上......”
她停顿一下,视线投向宋聿诚,犹豫不决。
已经答应他下午要陪他去医院拆线......
驾驶室的门开着,男人手臂搁在门框上,站姿松散,朝她点了点头,悠然挥挥手,口型是:【去吧。】
“我马上过去。”姜怡妃欣然一笑,挂断电话。
与他相处总是那么舒服。
阳光投射在他的肩膀上,她迎着光踱步走进,点起脚尖,往宋聿诚怀里靠,亲啄他的脸颊。
“晚上见,我的宋老师。”
淡雅的沉香飘进心里,随着她亲昵的话语,宋聿诚不由伸手猛地收紧,消化妥协前的不舍。
姜怡妃猝不及防被他吻住,抱拽进后座,只听见车门“嘣”得一响,四周仅剩他们的粗重气息和衣料相互摩-擦声。
车内方才的冷气还未耗尽,温度适宜,略有一丝闷沉。
真皮坐垫下陷,他压-在她上面,留恋着她的唇-瓣,再次热烈侵.袭。
滚烫的水蒸气渡到她血管里一般,再继续都快亲出生.理反应了。
姜怡妃抻开他,声音细细的:“......宋聿诚,我们只是分开一会儿。”
宋聿诚收回在她脸庞摩挲的手,又落下,弹了弹她的眉心:“下班我去崇瑞开你的车。”
“就这么怕我再鸽你?”姜怡妃抬腿将起身的他勾回来,扯开他的脸,哄道,“再让你亲五分钟,补偿你怎么样,任你摆布。”
宋聿诚捂住她的嘴,说不怎么样。
然后拉她起来,耐心系着她衣领下的蝴蝶结,淡说:“这五分钟,算姜总欠我的。”
“行,让你支配我的五分钟。”五分钟也做不了什么事,姜怡妃虚虚握拳,敲向他大-蹆,“成交,落槌无悔,拍卖师的槌比口头承诺好使,真的。”
“是嘛。”宋聿诚打开门,绅士地挡住门框,递上手掌,声音温润道,“那么晚上见,我的妃。”
姜怡妃把手搁在他掌心,看着他弯腰亲她手背。
是对她虔诚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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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仓的设施故障来得突然,按姜怡妃的性格,肯定要严查。
可高杰驳回了她的建议:“这两天以预展的工作为主,等拍卖结束再做一次系统的检修。”
姜怡妃想着前些日子地上出现的白色颗粒,嘴巴张开又闭上。
高杰大概看出了她在担忧,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富董每年一两百万砸给公司的安保系统,哪有出过事情?备用仓只是面积小了些,没有指纹系统,其他都一样。”
姜怡妃点头,放下戒备,或许是她多疑了。
搬货的员工们按照标签顺序重新在备用仓库摆好拍品,她和高杰以及其他几个部门的主任清点完毕,妥善锁上门。
钥匙有两把,富永志交给她和高杰一人一把。
A仓的保存设备先进,电路系统复杂,维修完成后,一晃到了晚上。
宋聿诚如约来公司接人,把她的车开出地下停车场,拉下车窗,看到她站在马路边上招手,站在两侧同事不知说了什么,她眉眼弯弯,展颜一笑,向他走来。
路灯投下柔和的光晕,勾勒出她的轮廓,愈发清晰。
姜怡妃开门钻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
回头放包时看到了一只没见过的牛皮纸袋。
她顺手拿到前面,边开边问:“你买了什......”
空气突然沉默,电台的音乐演奏着缓慢的鼓点。
“怎么不出声儿了,姜总?”双手握着方向盘,宋聿诚右手的绷带已经拆了,玉貔貅松散地垂在腕骨上,他笑得泰然,“这不是我们常用的牌子吗?”
姜怡妃从纸袋的热流中抬起脸,清清嗓,保持淡定:“宋老师,这是致死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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