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健壮这几天一直都是兴致缺缺的。
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就连正午时候干活儿的汉子们也不愿意露出宽阔的胸膛了。
而且随着秋收即将进入最繁忙的半个月,田间的劳动强度也在过去的几天内,达到了一个让新来的知青们难以忍受的高度。
总之凤雏大哥很郁闷,没有爱情滋润的凤雏大哥身心俱疲。
不过再疲劳再无聊,澡还是得洗的,郝健壮觉得自己再坚持一下,或许就能碰上他命中注定的那一个了呢。
至于冻得腿抽筋儿算什么?至于冻得脸发青算什么?至于冻得菊花疼又算什么?
呵呵,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凤雏大哥坚信,爱情也一样!
从前两天开始,每到傍晚时分大河的表面都会结起来一层薄薄的冰,而岸边的郝健壮在经过短暂的助跑之后再跳入河里时,巨大的冲力则会在瞬间撞碎冰层,激起大片的水花,同时安抚住凤雏大哥止不住躁动的火热内心,并且给他留下得老寒腿的无限可能性。
但是郝健壮不怕,对精神食粮的渴望使他浑身充满热量。
今天的凤雏大哥也依旧是在靠近河边的过程中,就把手放在了自己腰上的那条头层猪皮铜扣儿裤腰带上,然后边走边解,边解边走…
但是等到郝健壮刚刚穿过了高高的干枯芦苇丛,也解开了裤腰带,正准备往下勇猛一退的时候,余光却在芦苇丛的根部与大河之间的地方,发现了一个些微陌生的身影。
这身影上身穿的是一件犹如死了爹一般的纯黑色宽大薄棉袄,下身穿的由于光线昏暗看不清,暂且不明…
不过对方略显落寞的清秀侧影,还是让凤雏大哥郝健壮的精神为之一振,并且迅速又给手中的猪皮铜扣儿裤腰带扣好了。
然后郝健壮凭借多年的撩汉经验,下意识就非常客气的发出了个:“咳…”
于是正在河边挨冻同时饿着肚子思考人生的胡老五,就条件反射的侧头往右一撇:“?”
两人视线交汇的一刻,命运的车轮开始转动――
郝健壮终于看清了胡老五的正脸,果然如同他刚才猜想的一样,这个男人长着一双多情又薄情的丹凤眼,由于营养不良和晚上不睡觉而苍白的皮肤和乌青的黑眼圈,正昭示着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霎那间,凤雏大哥郝健壮的心终于又又动了,他的脑海中犹如万卷烟花同时炸裂开一般的震撼和兴奋。
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好朋友,小、哪、吒!
郝健壮没忍住添了下嘴唇,这男人的长相简直是太符合他的审美了…
我们凤雏大哥虽然爱看各种类型的美男,但是他最最钟爱的,始终是大堂哥苏谋和胡老五这种并不强壮,反而还有些单薄的身材,用后来的话说就是有所谓的‘少年感’。
而胡老五虽然人渣,跟知青张晓娟搞过破鞋,但是他长得确实不丑,要不然他前妻孙小燕当初也不能一眼就相中了他。
此时的郝健壮由于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竟然削微的有些紧张,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以至于都没能及时的反应过来,自己该要如何开口才不会显得那么轻浮!!
但是胡老五不耐烦了,他本来就是想独自一个人在这儿缅怀下自己年初时就逝去的爱情,可这会儿却突然冒出来个黑眼镜儿…妈了个拔叉的,烦死了!
胡老五皱眉且语气不悦的道:“你瞅啥?”
但是在凤雏大哥郝健壮的眼里,胡老五的这一皱眉,却更显出来他的容姿出色…
正所谓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郝健壮此时就很精神。
他很快稳住了心神,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淡淡一笑道:“你好,我是新来的知青郝健壮…”
由于胡老五跟郝健壮并不在一个生产小队,俩人干活儿的地方也是差了好几十亩地,所以平时几乎没有碰过面儿,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当下胡老五瞅着笑眯眯的郝健壮,以及郝健壮确实很健壮的浑身大肌肉,还是识趣的道:“胡老五…”
胡老五没有伸出自己的右手,因为他不知道什么叫做‘握手’。
但是没关系,X虫上脑的凤雏大哥郝健壮非但没有生气,他反而还非常绅士的收回了自己的右手,接着又特别自然的坐到了胡老五旁边儿的地下。
郝健壮自来熟的道:“原来是胡兄弟啊,这么大冷的天儿,你怎么一个人待在河边儿啊,待久了该要着凉的,给,吃块儿巧克力恢复下体力…”
七十年代的国产巧克力味道着实是不怎么样,但绝对是非常紧俏的商品,非大城市的人平时都很难见到,胡老五自然是没有见过巧克力这种东西的。
此刻,胡老五看郝健壮递过来的那只手似乎真的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犹豫了一会儿便把这块巧克力接了过来。
这块儿巧克力外形做的精巧,是一个绿色的小酒瓶儿的样子,里头的巧克力自然是黑褐色的,绿色的是染了颜色的外包装锡纸。
可是胡老五不知道,胡老五用手捏了下,发现是硬邦邦的,便直接要往嘴里放。
然后郝健壮赶忙拦下了胡老五的动作道:“胡兄弟,巧克力要这样吃…”
郝健壮边说还边贴心的直接替胡老五剥开了巧克力的外皮,当郝健壮火热的右手皮肤不经意间碰触到了胡老五冰冷的左手时,胡老五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但此时的胡老五并未察觉出任何异常,还因为郝健壮的热情而放下了内心中的戒备。
胡老五把剥开了外皮的巧克力放进了嘴里,含糊着道了声:“多谢…”
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胡老五都吃了郝健壮的金贵零食,当下肯定也是不好意思再拒绝郝健壮的搭讪啦。
尤其是当胡老五发现,这块儿有些甜的叫做巧克力的东西,在咬开了之后,里头竟然还有一口酒!
胡老五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他的生动表情也令旁边的郝健壮开怀大笑。
郝健壮笑着道:“酒精的浓度不高,不会醉人的。”
胡老五含着嘴里的一口酒不舍得往下咽,迷迷糊糊的点了下头。
郝健壮见对方没有拒绝他的话头儿,便借坡下驴开始闲聊:“胡兄弟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胡老五沉默的咀嚼着带着酒气的甜滋滋巧克力,半晌之后才不舍的咽了下去道:“我心情不好…”
许是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和巧克力中不足4毫升的白酒打开了胡老五的心房,这会儿他竟然说出了自己心情不好的真实原因。
胡老五接着道:“我喜欢的人不想和我在一起…”
在这个多数人都不明白何为爱情,结婚和包办婚姻只差一次相看的时代,胡老五的这番话无疑是显得矫情且不合时宜的。
但碰巧恰好的,凤雏大哥比胡老五更为的矫情与不合时宜。
郝健壮一听这话,当即便深深的和胡老五共情了。
过了一会儿,郝健壮才哽咽的道:“都是天涯沦落人,我喜欢的人也不想和我在一起…”
凤雏大哥郝健壮是个名副其实的恋爱脑。
而碰巧恰好的,胡老五也是个名副其实的恋爱脑。
所以此刻,胡老五望向郝健壮的眼神中都多了一丝包容。
胡老五也深深叹了一口气:“唉,有时候我觉得…”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
于是今夜的寒风中,冷风中,呼呼刮着的小北风中,两颗寂寞孤独的心,逐渐的逐渐的开始慢慢靠近…
但不论是何种的惊天大瓜以及何种的人体极限,都无法阻挡住冬季到来的脚步,轰轰烈烈的秋收活动依旧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在之后的半个月里,第一次经历农村秋收的十来个新知青们,就异常深切的理解了盘中餐它真的是粒粒皆辛苦的这个道理。
秋收苦哇,是真的苦,是晚上睡不够白天还非得醒着干活儿的那种痛苦,甚至苦的宁娟都不愿意“嘤嘤嘤”了,宁娟特别想从此以后都改成“嗷嗷嗷”。
不过好在,秋收就算是再苦再累,也终究是有结束的一天,在10月份还剩下不到十天的时候,今年的秋收终于全都完成了。
现在冬天要吃的萝卜白菜全都已经从地里头收了上来,正在晒谷场里等着大队核算好人头儿以后,就该要开始往下分,而最紧要的公粮也已经全部平铺到晒谷场里进行晾晒脱水了,辛苦了一整年的青山大队社员们,终于迎来了一周可以短暂喘息的时间。
现在大队除了晾晒粮食之外,暂时就没有其他着急的活儿了,所以和往年一样,大队从明天开始,就给全村人放了一周的假期用来休息,一周之后才会开始今年的学大寨活动。
不过秋收结束了,也就意味着已经在村民们家中住了四个多月的新知青们,终于要搬进知青点儿了。
其实知青点儿的大通铺早在8月底就已经建好了,但是新建的房子不能立即入住,得晾干了之后才能住人,再加上那会儿秋收已经逐渐开始了,为了保证秋收的顺利进行,大队就安排知青们接着先在村民们家里住着了。
今天大队只干了半天活儿就开始给大家放假了,知青们统共也没带多少东西过来,半天的时间足够所有人收拾好行礼,晚上之前搬进新的知青点儿里了。
这会儿的时间已经临近傍晚,一直住在苏颖家的宁娟也早都收拾完了行礼,但是宁娟不想搬,宁娟特别的不想搬,宁娟赖唧唧的缩在苏颖家的后院儿不愿意离开。
在经过了长达四个多月的贫下中农再教育,并且还有苏颖苏老太太时不时的提点下,宁娟早就不是曾经的那个薄脸皮傻白甜了。
现在的宁娟虽然仍旧娇气到不行,但是她已经逐渐的学会了忍耐以及替自己打算,俗称长了点儿心眼儿。
眼瞅着天都要黑了,晚上苏谕也没做宁娟的饭,可宁娟还在自家磨叽着,苏颖坐不住了,苏颖直接杀到了后院儿去催宁娟。
苏颖“啪”的一下子推开了宁娟屋子的房门,抱着胳膊直接问宁娟道:“你啥时候走?”
宁娟这会儿正在热炕头儿上,瞅着自己这个月吃剩下的半袋子白面出神,她在琢磨自己该用什么方法才能继续苟在这个家。
因为只有继续住在苏颖家,宁娟才能接着拥有□□米白面和猪肉的自由!
但是此时的苏颖来势汹汹,虽然宁娟还没琢磨好说辞,可也只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的尝试道:“我我…我不走成不成啊?我以后可以自己给一个月的十块钱,还能帮着你家干活儿,我都学会了好些活儿了,到时候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成不?”
宁娟眼巴巴的望向了苏颖,但是苏颖干脆的摇了摇头道:“不成。”
虽然宁娟人不错,但是多一个人还是多了许多麻烦,这马上就要入冬了,人不吃肉肯定是不成的,不趁着现在贴一贴秋膘儿,那冬天靠啥熬过严寒?
所以为了能让苏谕自由的去山上捞肉,苏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让宁娟住在家里头了。
就宁娟给的这一个月十块钱能顶啥?
她四弟随便跑两趟后山就回本儿了好不!
第127章
宁娟努力过了,但是苏颖不同意…
苏颖在宁娟这儿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这会儿宁娟暂时没了办法,只能哭唧唧的拎着自己的大包和粮食袋子,一步三回头儿的独自往新建好的知青点儿走去。
新建设的知青点被包围在一个大院子里,院子里分了左右两个大房子,每个房子内都有一个巨大的大通铺,单个大通铺可供至少五十人同时居住在内。
目前青山村的知青总人数也不过是六七十人,男女各自居住在知青点儿大院儿左右的两个院子里,等到所有新老知青全都搬了进来之后,男女两边儿的大通铺里,都还各自有许多的空余位置。
宁娟到达知青点儿的时间比较晚,苏颖家靠近后山,新的知青点则是在村口靠近外围的地方,相当于横穿过了整个村子,等宁娟拎着自己的行礼忐忑的进入了女知青们居住的屋子内部时,好的铺位早都被人给抢没了。
宁娟没办法,只能低着头,尽量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然后挑了一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了。
但是还不等宁娟铺好自己的被褥,从门口儿处吹进来的冷风就差点儿给宁娟冻哭了。
宁娟红着眼憋着嘴默默的忍耐,她已经明白不能改善现状的“嘤嘤嘤”只会令她人厌烦,宁娟不想刚住进知青点儿就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她只能加快手上的动作,然后铺好了被褥之后,就赶紧的缩进了厚厚的被褥里取暖。
宁娟心情不好,也就没有过多的关注过周遭的情况,为了避免被门口儿处吹进来的寒风冻病,宁娟把整个脑袋都缩进了自己的厚被子里,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当宁娟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是被院子里的剧烈争吵声音给弄醒的。
宁娟有些茫然的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所在屋子的大通铺上,此时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其他的女知青全都出去院子里了。
没有犹豫多久,宁娟便也下地穿鞋,决定随大流儿去看看院子里发生了啥。
此时知青点儿的大院儿内,男女知青们全都出来了,而根据众知青站位的方向来看,宁娟很快就判断出来,在场大致上分了三波儿人――以众多男知青们为代表的看热闹围观群众,几个以大长麻花辫儿为首的老知青,还有几个跟宁娟同一批新来的女知青。
虽然宁娟跟大家都不是很熟,但是当初新知青们是一起腿着走回青山村儿的,所以哪些人是跟自己一起来的,宁娟还是有印象的。
在场的形势非常的剑拔弩张――大长麻花辫儿那边儿的老知青们全都人手一根粗壮的烧火棍,就显见是已经在这个民风非常彪悍的村子待久了,而几个新来的女知青那边儿虽然没有武器,但脸上的表情也昭示着她们的倔强和不服输。
大长麻花辫儿几个义愤填膺:“就是你们几个偷拿了我们的粮食?妈的还敢不承认是吧?我都看见你们几个过来的时候就拿了一个装衣服的小包儿,根本就没有别的东西!”
这几个已经来了几年的女知青们自然是经验丰富,打从今天刚进了知青点儿就开始留意所有人的行为和装束,谁有钱谁没钱,谁贼眉鼠眼,她们全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几个新来的女知青见事情败露,竟然真的有人一直在关注着她们的动向,一时间反而破罐子破摔了。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偷?我们那是在借用,现在大队还没分粮食呢,等分了粮食再还给你们不就行了!”
“就是,张口闭口就是什么偷不偷的,真是没素质!”
之前新知青们一直都住在老乡家里,吃饭的钱大队从国家发的补贴里给过村民们了,所以粮食的事儿一直都不用大家操心。
但是从今晚开始,新知青们就得自己解决做饭的问题了。
可现在老知青的自留地里,粮食和蔬菜都是以前就在村里的老知青们自己春耕时候就种下的,根本不会平白分给她们吃,于是这几个没粮食的新知青,就趁着大通铺里人不多的时候,悄悄的从别人的包袱里拿了粮食出来做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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