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刚刚那个小女孩。
妈呀,怎么这么执着。
王峰死死握紧那瓶怡宝矿泉水,另一只手拧开大门冲了出去。
他在十八层走廊之中狂奔,就连听到身后04号大门传来剧烈的关门声都没有回头。
他冲到电梯口,颤抖的手指去摁按钮时都误戳了几次才摁住。
电梯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开始变化,王峰惊吓之余时不时看了看长廊尽头的方向。
快点,电梯快点上来。
“叮——!”
电梯终于在王峰的祈祷中升了上来,电梯门朝两侧展开,电梯里没有人。
王峰的脚步反而停住了,他浑身肌肉紧绷到了一种空前的程度,惊恐的眼泪在眼眶中疯狂打转。
因为,他的余光瞥见了电梯的显示屏。
此时显示着——“-18”。
负十八层!
原来他的确是从04号门逃出来了,但又没有完全逃出来。
他还在撞鬼……
王峰忽然想起一些看过的恐怖电影,谁走电梯谁倒霉。电梯就是恐怖片的重灾区。
电梯四四方方,连窗户都没有一个,如果真的撞上鬼,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王峰一咬牙,他像是彻底豁了出去,闷头冲入安全通道,走楼梯!
安全通道倒没有什么异象,白色墙壁上贴着的数字是正经的“18层”标志,并没有负数。
白墙之上有小孩儿玩闹时的灰色手影,在夹角处放着一袋垃圾。
王峰跑得飞快,握着扶手的手摩擦得生疼,他步子跨得极大,三阶楼梯化成一阶,几乎是生生跳下去的。
脚底心因重力而生疼,可王峰已经顾不得这股疼,他满脑子只有逃,他要逃出去。
王峰跑得全头大汗,不住地大口喘气。
这些年他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就是当初高中体侧时也不见这么拼命。
这是无比漫长的几分钟,王峰狂奔到四肢脱力,竟然发现自己还在安全通道里。
他弓着身不住地大口喘气,汗水犹如滂泼大雨般落下,“怎么,怎么还没到一楼?”
王峰看到楼梯的夹角处安安静静地放着一袋垃圾,这垃圾……这垃圾……
王峰倏地一下抬起头,看到那白墙之上依旧贴着“18层”的标志。
绝望充斥着王峰整个眼眶。
他……
他竟然还在十八楼!
鬼打墙,他遇上鬼打墙了。
“嘿嘿,嘿嘿,嘿嘿。”
女童阴凉凉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更让王峰感到崩溃的是眼前的一阶阶向下的步梯也变了。
楼梯从规整地向下,变成四处开花,就像一座巨型楼梯迷宫。
王峰连下一步走哪里都不知道,他惊恐到咆哮:“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和你无冤无仇!”
“你要什么?你要香蜡纸钱,等我离开我给你烧。”
“你别搞我!”
王峰看见了,他仰头之时看到在那楼梯上层的拐角处站着一个干瘦枯瘪的小女鬼。
她光脚走下一阶楼梯。
一阶,
又一阶。
近了,愈来愈近了。
近到王峰听到小女鬼阴测测地道:“回,去。”
回去?
回哪里去?
回十八层的04号门?
王峰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意回去,这里一只小女鬼,那04号门还有六只小鬼等着呢!
因为爬楼梯而快速消耗身体内的水分,加上过度的精神紧绷,王峰的喉口像着了火,又干又涩。
“妈妈让我送给叔叔,害怕的时候喝。”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团团奶气的话,王峰下意识地看向手里还紧握着的半瓶矿泉水。
刚才,刚才好像小女鬼因为喝了这矿泉水痛到狂啸。
王峰当即尝试地举起矿泉水瓶,慢慢爬下来的小女鬼看见他举起矿泉水瓶脚步瞬间一滞,怨气丛生的眼紧紧盯着王峰。
真有些效果!
王峰心头说不出来的大喜。
喉口似火一般的灼烧让王峰不再顾忌,他当即拧开瓶盖把剩下半瓶矿泉水仰头全喝了进去。
小女鬼怕,说明对鬼有害,对人无害。
他就喝!
本就只是小瓶矿泉水,还仅剩一小半,王峰仰头喝尽。
滚烫的喉口一阵冰凉,纾解了喉咙的干燥。
眼前的小女鬼怨毒又畏惧地瞪着王峰,灰影消失在王峰眼前。
不见了!
竟然不见了。
“拼了!”
王峰看着那宛若迷宫的安全通道,根本寻不出一条正确出口,他猛吸一口气,紧握着那空了的矿泉水瓶子,闭上眼。
扶着下楼梯的扶手,靠着本能,王峰朝前面狂奔而下。
今夜,一个人,一瓶水,创造一个奇迹!
跑,闭眼用尽全身气力往下面跑。
王峰一边跑一边数着数,他数了三百个数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依旧是雪白的墙壁,王峰心下微凉之时,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白墙之上贴着的“1层”。
他,硬生生从十八楼跑到了一楼!
出来了?
他扭头朝外一看,左侧便是入户大厅!
“我真出来了!”
王峰瞬间有种劫后余生的狂喜,他猛擦眼泪,不顾已经累如注铅的双腿冲出入户大厅。
他的外卖电瓶车还停在大门口,王峰猛地跃上去,钥匙插入钥匙扣,龙头把手拧到底。
黄色小电驴嗖地一下飞窜出去,又窜出小区,在马路上飞奔。
夏夜的凉风吹拂在脸上,吹起了脸上的汗水,凉意透过每个毛孔直入心肺。
脑海里不受控制一般跳出刚才的画面,高桌、骨灰盒,点燃的香蜡纸钱,一群小鬼。
他竟然能活着出来?
王峰可不认识自己是电影主角,有这个大本事。
可那凉凉的夏夜之风、周遭已经关门的商铺,以及面前正常亮起的红绿灯。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他王峰竟然真的,死里逃生!
王峰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车兜里的空矿泉水瓶,一次是偶然,两次能是巧合?他竟然是因为那个卖天价泡面的老板娘的一瓶水从鬼口逃生。
想到那天晚上他跑得那么决绝,王峰就不由有些老脸发红。
正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从后面驶上来一辆黄色外卖电瓶车,那个外卖小哥打量着王峰和他的餐箱。
“王哥,今天送到现在才准备回家?”来人认识王峰,当即就跟王峰打起了招呼。
王峰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
那外卖小哥看了看他的餐箱,犹豫会儿还是提醒道:“你餐箱怎么在动?里面有东西?不会进耗子了吧?”
这要是让食客知道了,谁还愿意吃王峰送的外卖?脏的很啊!
绿灯亮起,外卖小哥说了“明天见”便拍拍王峰僵硬的胳膊,一拧车龙头一溜烟骑走了。
王峰没有走。
他僵硬地坐在外卖电瓶车上,两只颤抖的双腿踩在地面上。
餐箱在动。
他的送餐箱是空的。
王峰缓慢地转过头,速度慢到出奇,他终于扭了过去。
隔着连半米的距离都没有的空间,他用一根手指轻轻挑起他身后的黑色黄边的送餐箱盖子,露出一条缝隙。
小女孩坏笑着的漆黑的眼睛透过餐箱狭小的缝隙露出来,当即和他视线紧紧相对。
夜风依旧在吹,凉意贯穿全身每一个角落。
“啊!!!”
王峰发出恐惧的尖叫,他从电瓶车跳下来,不管不顾地朝前面狂奔,连身后电瓶车倒下的声音都没有管。
什么得救了。
是领头小女鬼追来了!
王峰在无人的大马路疯狂乱窜,他狂奔,他狂跑。
“老板娘,美食摊老板娘!”
王峰喃喃念叨着,他眼底爆发出阵阵精光,朝每天送完外卖回家都会经过的老槐树一路飞奔。
那个老板娘肯定有办法,肯定能救他。
那棵老槐树的树影已经出现在了王峰的眼中,一股名为希望的情绪涌到了最顶端。
王峰不顾已经疲惫至极的身躯,反而加快了速度冲过去。
绕过马路拐角,老槐树下的风景终于全部展露在王峰的面前。
没有人。
没有傅晚,没有那个叫团团的小朋友,更没有他们的美食小推车!
希望的情绪在一瞬间化作极致的崩溃。
傅晚今晚没有出摊!
王峰的大脑嗡嗡的,他各种情绪交织,他甚至已经开始后悔昨晚没有吃傅晚那碗价值518一碗的天价泡面。
“叔叔。”
王峰听到小女鬼阴阴凉凉的呼唤声,他绝望地闭上眼。
又追上来了。
“你要杀就杀,要抓我做替死鬼就抓吧。”王峰往老槐树下一躺,直接摆烂认命了。
活着已经很苦了,他真的过得好辛苦好辛苦。
如果没办法活,那要死就死吧。
那个小女鬼又说:“叔叔,给我喝水。你能当我爸爸吗?”
王峰:“…………”
王峰:?
王峰垂死病中惊坐起,死可以死,给鬼当爹他做不到啊!
王峰发出最为痛苦的哭喊:“老板娘,你在哪儿?什么时候出摊?!”
因为知道傅晚的家庭住址,王峰再度化身长跑运动员,一路狂奔到傅晚所在的老式小区。
王峰已经顾不得深夜去打扰孤儿寡母会被当成犯罪分子,可惜傅晚没有开门。
王峰干脆在楼梯口,靠着扶手瑟缩地坐下。
小女鬼畏惧地看了看出租屋的大门,听到里面传出的“兔子乖乖”歌声,消失在了楼梯口。
那扇门内有一个很厉害的厉鬼。
-
清晨窗外枝头的鸟叽叽喳喳,柔和的阳光倾泻而下。
赵阳打着哈欠来到客房前轻敲,“傅大厨,您起了吗?可以用早饭了。”
“小阳哥哥,我妈妈不吃饭的。”
团团精气神十足地从另一间客房走出来道。
赵阳:“?”
谁家好人不吃饭啊,就是风水大师也要吃饭吧?
傅晚要是不喜欢吃,有那一身本事非要去当厨子?
“不是,团团你叫我哥叔叔,你叫我哥哥,我这不是矮了一辈吗?”赵阳忽然想起什么急切道。
“用早饭。”傅晚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扔下一句话朝楼下走去。
赵家今晨的早饭做的极为丰盛,从中式早点到西式糕点应有尽有。
傅晚却没吃什么,只喝了小半碗清粥。
倒是团团吃得小脸鼓鼓,他不仅吃油条包子,还吃了一个奶油面包,把李美凤看得眉开眼笑。
赵昆明李美凤夫妻昨夜终于睡了个好觉,那种被人惦记的感觉可算没了。
赵家平时人少,餐桌前也就他们三人一起用饭,今天人就多了。
李美凤忙着给团团和谭月儿夹菜。
团团吃得开心,只有谭月儿有些心不在焉。
才刚刚上高一的女孩遇上这种惊天巨变,确实是一个打击。
李美凤心疼地摸着谭月儿的头发,道:“月儿要是不介意,以后就在干爹干妈这里住,把这里当成家。”
谭月儿知道李美凤这话是出自真心,就连她被孕育而出也和干爹干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谭月儿紧握着筷子,看向在场众人道:“我昨晚想了一个晚上。”
“我想在处理好我爸的后事,把我妈送去精神病院治疗后,我想出国留学。”
谭敬业和陈丽到底是干了亏心事,生怕自己死于非命,所以早早就立了遗嘱,把所有遗产都留给当下唯一的女儿谭月儿。
一旦生下儿子,就可以随时更改遗嘱,把财产都留给儿子。
谭月儿知道,原本按照两夫妻的计划是满月酒宴后,就去更改遗嘱,把财产全部留给天宝,可没想到出事的这么突然。
所以,谭月儿现在身上有着巨额财产。
赵阳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荒诞。
谭敬业陈丽那么重男轻女,一直觉得自家是真有皇位需要儿子继承,结果到头来所有家产都是谭月儿一个人的。
傅晚放下手中的瓷勺,拿过纸轻擦唇道:“往北走,一切顺遂。注意,别当恋爱脑。”
谭月儿愣了下,瞬间明白傅晚是在提点她。
“多谢傅大厨,我明白了!”
李美凤有些心疼这个一夜就长大的干女儿,她轻轻拍了拍谭月儿的手背说:“你放心去留学,有什么困难一定告诉我们。”
“家里永远为你一个位置。”
谭月儿红着眼眶点头。
薛国盛齐秀兰羡慕地看着赵家人,六子魂阵的事情解决了,他们家以后肯定还会添丁,现在谭月儿也算是他们赵家半个亲人了,这一家子过得幸福的呢。
他们家定坤……
还在医院躺着。
齐秀兰也着实担心儿子,昨夜并没有睡好,还偷偷起床去葡萄园偷看。
结果那没良心的小子,直接窝在发圈里睡得跟死猪一样。
原来生魂也要睡觉?
两夫妻有些心酸之时,就见傅晚推开椅子起身。
她说:“去葡萄园。”
薛国盛齐秀兰闻言大喜过望,连面前的早饭也不吃了,赶紧跟上傅晚的步伐。
薛定坤是赵阳好友,他也想去看看。
赵昆明并没有拒绝,他们如今还有不少需要善后的,他道:“你去吧,我和你嫂嫂今天把那些尸袋送去火化下葬。”
然后还要处理送魂车,葡萄园那满园葡萄的事情。
一行人朝葡萄园走去,遥遥就看到一道稀薄的身影四仰八叉地躺在发圈里的草地上,清晨阳光落在他身上反而像是在晒太阳。
那舒服劲儿让众人叹为观止。
也不知道那发圈里是有多舒服,赵阳甚至有些羡慕起薛定坤。
做鬼能做到这么舒服的,他好兄弟算头一个吧?
团团小声叫了声儿:“醒醒。”
“干啥?”薛定坤打着哈欠从草地上坐起来,他昨夜睡得极好,是这段时间以来最舒服的一晚。
看着儿子那精神抖擞的模样,薛定坤父母:“……”
敢情就他们俩昨晚没睡好?
傅晚右手轻抬,黑色发圈腾空飞起自行解开,柔和的发丝轻轻拴住薛定坤生魂的手腕。
纯黑如墨的发丝延长无边,另一端轻柔地落在了傅晚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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