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谦不屑一笑,“你自以为是的机会是觉得我可怜,施舍给我的吗?你凭什么觉得我就该顺着你意,出城苟活着?而你坐在这个不属于你的位子上耀武扬威?”
闻及,商侑安冷笑一声,“或许你生来便是天之骄子,认为这天地间就该以你谢谦为尊,觉得谢康禛将你立为太子,将来就一定会稳居高位无忧,这样的优越条件确实令人羡慕。”
商侑安底笑一声,眸中暗淡,化为凉风中的寒刀,“那同样是皇子,为何偏偏你姓谢,我就要姓商?为何你生来十几年养尊处优,我就要像个罪犯一样被囚在雁城?你如今不过是失去了呼风唤雨的权利罢了,所经历的远不及我一分。”
“你该庆幸,我答应过太傅,放你一条生路。不然,我定是要将你鞭尸曝晒,挂于城墙之上,悬首示众。”
话里行间是那样的轻语,好似怎样的下场都在他脑海中上演千万遍,以至于说出口时,是那样轻松地令人发指。
本还在害怕的沈知珉在少年咬字说出那句话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冷漠到极致的商侑安。
她记得,这句话,是在上一世,商侑安死后,谢谦的所作所为。
本该是由谢谦嘴里说出的话,此刻竟是一字不差的从商侑安嘴里听到。
沈知珉周身寒意四起,她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她重生了。
那商侑安呢?
她抬眼看去,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他会不会也......
沈知珉不敢再想下去,大脑一片乱麻,脖颈的匕首在此刻割破了少女的皮肤,将她思绪扯回。
匕首的力度加大了,是谢谦激动的情绪所引起的。
他生气地颤着双手,太傅太傅又是太傅!顾原早就知道有这样一日?!早在那么久之前,就已经对他不抱希望了对不对?
是更久之前还是从未有过!
在这一刻,谢谦的怒火与不甘冲到了顶点,难堪又愤怒的他下令道:“都我退出去!否则别怪我杀了她!”
商侑安眉间泛起冷意,视着少女脖子缓缓流下的鲜血,挥手,让开了一条路。
沈知珉忍着疼痛,被迫随着谢谦一同出了朝云殿,他的手下还剩三两死士,依旧忠心的为他备了匹马,“殿下先走!”
谢谦挟持着沈知珉出了宫。
第88章 088
◎疼不疼的,我说了算◎
“殿下, 现在怎么办?”费游看着一同消失的沈小姐,有些棘手。
商侑看着着那离去的背影,墨瞳沉得如一潭深渊, “弓箭手准备,不伤人质。”
费游应是,吩咐黑夜中的众人追捕谢谦。
商侑安翻身上马, 手持弓箭,消失在黑夜中。
白日热闹的盛京长街此刻在黑夜里只剩静谧的风声, 许是觉得马儿会暴露行踪,谢谦便绑着她,一路穿过小巷,往丞相府方向走去。
沈知珉心下一惊,停下了脚步,盯着谢谦,“你要去哪?”
谢谦冷笑, 掐着她脖子, 往前走, “当然是去个好玩的地方。”
她挣扎起来,谢谦的算盘打得可真狠!他知自己出城必是少不了商侑安的追杀, 所以就利用她, 利用爹爹来出城么?还是利用丞相府来与抵抗商侑安?
若是爹爹为了她,与商侑安对抗, 让她陷入两难之地, 那时的她该如何?
“你越担心什么,我就越不让你们如意, 我不会让你和商侑安在一起的, 他不配有这样的生活!”
“你个疯子!”
异常安静的夜街上只听得见少女慌神的怒骂, 还有谢谦诡异的笑容。
而在那座漆黑的高楼上,男人一把弓箭,精准地对着底下谢谦的身影,神情冷漠,等待时机。
沈知珉站在谢谦对面,神色慌张地往后退了几步,正好给了高楼男人机会。
蓄势待发的利箭在那一刻,划破黑夜长空,射中在谢谦的背上。
谢谦身子一顿,回头对上黑夜中男人俯视的眸子,谢谦咬牙切齿,背后的利箭铮铮而钉,将那身夜行衣染得发亮。
许是疼痛刺激到他异常的神经,他咧嘴一笑,回过头,盯着少女方才神不知鬼不觉配合商侑安的举动,夸赞道:“很好。”
商侑安一挥手,黑夜中的暗卫涌动,纷纷朝着谢谦围剿而去。
谢谦带着几分僵硬的步子,嘴角缓缓流下一抹鲜血,朝着沈知珉走去。
沈知珉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转身往黑巷子里跑去。
谢谦冷笑一声,追去。
顿时身后出现的男人也一同消失在巷子中。
沈知珉拼命地往前逃去,现在只要不被谢谦劫持为人质,他就没了要挟的筹码,爹爹和商侑安在这件事情上便不用再因为她而担心抉择。
巷中无光,旧墙的两边是长着顽强的野花,在黑夜中肆意生长。
这条巷子她很熟悉,再过两条街便到了爹爹的府上,而出了这条无人狭隘的巷子,前面是李记铺子。
记得平日她最爱这里的蜜枣,不知此后她还能否有机会再吃到了。
隐约可见铺子微弱的灯光,在她气喘吁吁转过巷子霎时,被人拉进那座即将要关店的李记。
她惊慌抬头,撞进了那双温柔的眸子中,只见不等她说话,沈喻妧拿起一包蜜枣放于她手心,似是哄道:“别出去。”
说完,不等少女出声,便转身从李记出来,往街上跑去。
沈知珉呆愣了一秒,想去拉住姐姐,却看见谢谦白着一张死人脸追了上来,手里握着匕首,缓缓追上前去。
那血腥满背的画面让沈知珉瞳孔一缩,仿佛被人钉住了脚步。
上一世无数个残暴虐待的画面让她大脑发出一阵尖锐的长鸣,她痛苦又惶恐地蹲在地上,周遭声音恍惚得让人虚浮起来。
“沈知珉!”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别碰我!”沈知珉此刻应激地发抖起来,商侑安抱住她,“是我,别怕。”
许是商侑安身上熟悉的味道和声音让少女脱离了恐惧中,意识也逐渐恢复了清醒,她红着眼,在商侑安怀中怔愣很久。
商侑安见状,担心她伤到哪了,欲要将她抱起回宫。
她好似一下子清醒过来,攥紧商侑安的手臂,“我不回宫!姐姐!姐姐引开了他,商侑安,去救姐姐!”
商侑安将她扶起,“好,别担心,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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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静的街上,女子伫立在前面,不跑了。
谢谦眯眼,手中的匕首紧了几分,走上前去:“跑啊,为何不跑了?”
女子转过身来,逆着月色而站,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狼狈的少年,“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几乎是声音传来的那一刻,谢谦便听出了她是谁。他昂着视线看去,目光所及皆是女子淡定的情绪。
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带着侵略性,一步一步走向沈喻妧,“你还真是不怕死。”
沈喻妧站定未动,任凭他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盯着谢谦的面孔,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将他全身打量一遍,最后停在了他凌乱的墨发上,“殿下为何不带发冠了?”
谢谦皱眉,不明所以,再次抬手,将垂于前面的头发理于背后,冷笑生硬道:
“沈大小姐是故意看我笑话的吧?现在谁人不知我是条丧家之犬,人人都想踩上一脚。”
沈喻妧从袖间拿出一张手帕,递在他面前:“别人怎么想在殿下心里很重要吗?殿下您是天之骄子,无论何时,都是。”
谢谦神情一暗,视线落在她递来的手帕上,幽幽冷笑起来:
“我是太子之时你避之不及,如今这般模样,竟还惹你怜惜了?”
“殿下需要么?”她眸中带着柔意,似乎并不在乎谢谦如今的境地。
谢谦眼神一冷,发狠地扯过女子的手腕,手中的匕首抵在她的颈间,将她下颌挑起,侧问:“沈知珉呢?”
沈喻妧一笑:“是我作用不大么?”
谢谦讥笑一声:“你对于商侑安来说,一点用都没有!我要沈知珉!沈知珉在哪?!!”
听着谢谦逐渐暴躁起来的情绪,沈喻妧缓缓道:
“殿下要她也不过是想利用丞相府来对抗商侑安,就算最后他们都如你所愿,相看两厌,那之后呢?不过是商侑安失去了他之所爱,可只要权势在,何愁身边没有所爱之人?届时,殿下您呢?”
她细语道:“殿下,你就不想活下去么?好好活下去,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来活,感受一下以前从未有过的自由。那时,殿下一定会比以前拥有更多不曾有过的东西,不想尝试一下么?”
沈喻妧说得很云淡风轻,好似这些,她也曾经幻想过无数,也期待过这样的日子。
谢谦短暂地沉默了一息,就被女子拉着往前跑,在一处铺子前,已经备好了一匹马。
沈喻妧翻身上马,虽然动作不熟练,却胜于胆大。待稳住身形后,她将手递向谢谦,眼中带着明亮的光,无言看向他。
谢谦冷漠的视线落在少女的白皙的掌心,目光恍动。
他伸手,翻身上马,扯着缰绳,马蹄一仰,往城门方向冲去。
那一刻,凉风掠过女子的发梢,轻抚谢谦的脸颊,属于少女的味道暗暗烙在了他的心里。
午夜的城门无人看守,马儿很快冲出了城门。
而在那一刹那,城门之上,烽火燃明。
数万弓箭手搭箭于弦,瞄准城门外下的人,只听人一声令下,出城之人便可万箭穿心。
一马,两人。
谢谦坐于马背上,仰头看去。
城门之上的男人也正冷色看着他。
而旁边正是被沈喻妧替换下来的沈知珉,想及此,谢谦发狂地将匕首横在沈喻妧的脖子上。
沈知珉看到了姐姐的身影,她往城墙边靠近,着急地红了眼眶,“姐姐是因为我才......”
商侑安拉过少女,“先别慌。我看她不像是被胁迫的。”
沈知珉哭红着眼眶看去,对上姐姐的视线,只见沈喻妧无声地看着她,那把匕首架在她脖子上,可眼里却不见一点害怕。
沈知珉大脑一片混乱,“姐姐没理由去帮助谢谦.......”
商侑安站在城门之上,居高临下视着谢谦:“谢谦,你若肯放了无关被牵连之人,我放你一条活路。”
谢谦大笑几声,随而挟持着沈喻妧,“若我不放呢?你要杀了我么?你若杀了我,我便将她也带走!我倒要看看,沈知珉会不会恨你入骨?嗯?哈哈哈!”
商侑安挥手,示意弓箭手准备,他冷声道:“你可以试试。”
数万名弓箭手齐刷刷得举箭,城墙之上蓄势待发,气势庞大,不由得让谢谦震颤一惊。
沈喻妧抬眼看着乌泱泱的一片,移了移身子,将身后之人挡了严实。
商侑安暗眸,“沈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沈喻妧抬眼看去商侑安,再看去他身边的少女,见到少女毛发无损,她心里松下担心。
珉儿被人保护得很好,她也就放心了。
而就在此刻,城门内一队侍卫匆匆赶来,从侍卫中出现一人,是沈德言。
他立在冷风中,遥望相隔城门之远的女儿:
“喻妧,你过来。”
向来稳重的声音此刻竟听出几分颤抖来。
沈喻妧听到爹爹的声音,眼眶微红,笑着摇头,护着身后受伤的男人:
“爹爹,女儿不回去了。”
这句话,很轻,却被风一字不落地吹到了沈德言的耳里,是那样的令人震惊。
自持擅言的沈德言一时间对于女儿的话,愣得迟迟做不出回应。
只见马背上的女子少女又道:
“爹爹不是说过,世间美好万物,应遵循内心,做自己想做的,女儿这一刻,好似明白了。”
“爹爹今日来,可是要阻止女儿的?”
沈德言摇头,上前两步,急切道:
“喻妧,爹爹也希望你能选择自己想要的,但并不是现在。你且回头看看,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你脚下的路,它好走吗?又值得吗?”
“女儿守着世俗规矩虚度了半生,虽安稳,却不快乐。如今在生死攸关,恍然找到人生来于世,总归是要有一两件值得的事情。”
沈德言抖着无奈的双手,重重劝道,眼里一片心疼:
“是爹爹的错,不曾过给你母亲一个风光的婚礼,也让你跟着受苦。爹爹保证,只要你回来,爹爹愿意弥补过错。”
沈喻妧摇摇头,“爹爹没有错,母亲都不后悔,女儿也不埋怨。爹爹若真想弥补什么,就答应女儿,让女儿任性一次吧。”
沈德言哽咽,望着女儿从未有过的执着,他喃喃自语着:
“女儿平时很听话的,为何......为何.....”
苍老的容颜上带着疑惑,在他看到女儿坚定又执着的眼神后,心中一阵愧疚。
是他不了解女儿,不了解女儿一直以来想要什么,是他做父亲的疏忽。
如今,女儿唯一一次向他提出的要求,应该答应的……
沈德言不再劝阻,掩面抹去那滴湿濡。
城墙上的费游皱眉,觉察事情不简单,“殿下,沈小姐的姐姐同谢谦在一起,若是她开口求沈小姐,那殿下这箭是放还是不放?”
商侑安没有说话。
旁边的少女遥望着城下之人,悲伤道:“姐姐不会开这个口的,她守礼知世,不会让我在中间为难。”
她语气凄凄,盯着那城下姐姐的脸庞,眼中皆是心疼:
“但这个情,我必须得求,姐姐没有错,爹爹没有错,是我错了。”
沈知珉哽咽地望着那模糊的身影,“我不该带姐姐入宫,不该总在姐姐耳边念叨自由,千不该万不该在那个雪天,让姐姐去买枣糕。”
那个夜晚,那条巷口。
姐姐与谢谦,只此一面,一眼,便造成后面种种,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是她错了,与其看着姐姐为了爱这般背离亲情,她宁愿姐姐同上一世般,过着蹉跎平庸的一生。
“商侑安,是我错了。上一世对你,我错信旁人,冤枉了你,我深知再怎么弥补,伤害依旧在,一定很疼很疼,对不对?我自认为这一世我能做的很好,可还是伤害了很多人,我想要姐姐有个美满的姻缘,不想要她嫁给唐跃,可为何我这样的努力,竟是将姐姐推向了深渊,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少女哽咽一连串的话语,让在场的众人疑惑不已。可商侑安却是听懂了,他抱着少女,将她圈得很紧,眸中是心疼:
“傻瓜,我早就原谅你了,一点都不疼。”
沈知珉崩溃落泪,浸湿了男人胸口的衣服,“你骗人,怎么会不疼……伤口明明那么深……”
商侑安低头,为她擦去眼泪,“疼不疼的都在我身上,我说了算。所以这件事,你认为你做错了,那她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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