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先前的讥讽和无视,她现在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让他感到更加疏远,明明这个人近在眼前,却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的感觉。
他的胸腔猛地积起一股郁结,然后抑制不住低低咳嗽起来。
万洪善和夏爱玲立刻看了过来,语气焦急又担忧:“屿成你怎么了,快喝口水。”
黎屿成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眼神下意识地朝对面的女人投去。她停下了筷子看着他,但眸底却没有半分紧张或关心,停下吃饭只是因为礼貌。
一口冰凉的矿泉水下肚,他的喉咙好受很多,可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抓着,指甲刺进肉里鲜血淋漓。
凌若念以前不是这样的,曾经他蹙一下眉头,她都会关心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才过了一年一个月半,她竟然就已经全然不在乎他了吗?
万洪善再次关心道:“没事吧屿成?”
黎屿成深呼吸,将那股情绪重新压进眼底深处,嗓音低沉又沙哑:“没事,就是喝酒不小心呛到了。”
夏爱玲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你慢点喝。”
万洪善想了下又说:“我看要不你今晚也在这住下吧,反正空房间有的是,你喝了酒就别来回折腾了。”
黎屿成抬起薄薄的眼皮,看向对面一脸沉静的女人,顿了下说:“好,叨扰两位老师了。”
万洪善慈爱地笑道:“这有什么好客气的,我正好也很久没和你好好聊聊了。”
吃完晚饭后,四人到客厅喝茶聊天。
凌若念晚饭喝了不少酒,觉得脑袋有些晕,便打了招呼上楼,准备回房洗澡睡觉。
她走到客房前,按下门把,小腿却忽地一软,全身的重量都要握着门把的手上,被门带着往前一倒。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倒时,一只劲瘦有力的手臂一把揽住了她的腰,紧接着一股清冽的气息强势驱散了她鼻尖的酒气。
她猛地清醒过来。
“你没事吧?”
“放开我。”
一男一女两道声线同时响起。
凌若念抬手,摸到开关一按,明亮的灯光瞬间打在俩人紧贴着身体上。
男人的胳膊因为用力青筋暴起,扣在女人盈盈一握的细腰上,形成极具冲击力的一个画面。
黎屿成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喉咙一阵发痒,黑眸愈来愈幽深。
她今天穿的白色小山羊绒连衣裙很修身,外面套上同色系的外套,因为刚才的动作,连衣裙细细的吊带和左肩白皙的肌肤露了出来,正刺激着他的神经。
这是他除了自己以外,最为熟悉的一副身体。
曾经拥吻过无数次的柔软身体,轻而易举地勾起的情.欲。
感受到下半身传来的反应,凌若念倏地冷了脸,一巴掌打过去。
毫不留情的,将他的右脸打偏两分。
“我让你放开听不见吗?”
黎屿成低着脖颈,舌尖抵了抵右脸颊,尝到几丝铁锈般的味道。
他薄唇紧抿,像是在抑制着什么,然后松了手,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
不想见到,宁愿用喝酒来转移视线。
“没错。”凌若念没有一分迟疑地回答。
黎屿成紧紧盯着她的眸底,接受不了这个答案似的沉声问:“为什么?”
凌若念偏了过头,视线落在衣帽架上的那条白色围巾上,那是梁春英亲手给她织的。
她眼神很深地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缓缓开口:“黎屿成,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白色吗?”
第一次听见她这么连名带姓喊他,黎屿成心底蓦地产生一股心慌的情绪,下意识觉得她接下去的话非同寻常。
她以前喊他屿成,九月底再次遇见时喊她黎总,可现在她喊他黎屿成。
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声音干涩地问:“为什么?”
凌若念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条围巾上,语气很轻:“其实我们那个地方的小孩,大多数穿的都是黑色棕色这种深色的衣服,因为家长担心浅色的弄脏了不好洗,深色的脏了也看不太出来,所以给小孩买衣服的原则就是耐脏。”
“但我妈妈没有。”
她顿了下,唇角轻轻扬起,眼眶却有些湿润,“她觉得我一个女孩子爱漂亮,肯定不想每天穿得灰扑扑的像个老人,所以并不会按照颜色给我买衣服,只要我喜欢的就可以,让我不用担心,衣服脏了她会帮我重新洗得干干净净。”
“每次我穿浅色的衣服和同学邻居出去玩的时候,他们都很羡慕我,羡慕我可以穿自己喜欢的衣服,羡慕我有这么好的妈妈。在这种氛围下,我越来越喜欢浅色,到后来就是一尘不染的白色。”
“我不是天生就喜欢白色的,这些白色的衣服,是我妈妈爱着我的一份证明。她每天需要干的活也很多,可从来没有为了让自己省点力气,而委屈了我。”
凌若念回过头来,直视进男人漆黑的眼底。
“我的妈妈是如此的珍惜我,可我却没有能好好珍惜自己,任由自己被你忽略,被你轻视,被你当成一个替身。你把我当成蔺嘉念的替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是别人的女儿,她的父母将她当成公主捧在手心,我的父母也从来没有觉得我不重要过。”
她的语气一直很轻,但却像一座山一样压着他,红润的眼眶,更是让他的心脏钻心的痛。
黎屿成努力地深呼吸了几遍,好不容易使自己开口,嗓音却低哑到有些无力:“对不起。”
他想抱住她,却被她躲开,手臂不合时宜地停在半空中,过了几秒才放下。
他低头看着女人,用连他自己都没听过的最真挚的语气做出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那样对你了。”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听你跟我保证什么以后,而是庆幸我没有让我的父母和你认识,否则他们知道后该有多难受。”凌若念眼底神色平静无波,声音决绝,“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以后了。”
“我——”
黎屿成感到一阵又一阵从心脏蔓延至全身的刺痛,脑子里一片混乱,正想要开口挽救些什么,身后的走廊便传来啪的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顺着声源看去,是夏爱玲。
“师母。”
“别这么叫我,我不认识你这个混账东西!”夏爱玲怒火冲冲地走来。
她原本是看凌若念喝了酒难受,上来给她送解酒汤的,没想到却听见俩人分手的内情。
她不知道蔺嘉念是谁,但替身这个词她还是清楚是什么意思,一想到自己的爱徒竟然让人这么对待,她就心疼自责得不得了。
想当初俩人还是因为她才认识的。
夏爱玲站在他面前,板着脸说:“是不是还要我请你出去?”
黎屿成面色为难,看了眼凌若念后,还是往外退了一步:“那我先下楼。”
夏爱玲进屋,然后嘭的一声将门关上,差点夹到黎屿成搭在门框上的手也不管。
她搂着凌若念坐在床边:“念念,是老师对不起你,不知道他竟然那样对你,还想撮合你们,今晚让你难受了吧。”
凌若念摇了摇头:“我没事的老师,这件事和您无关。”
夏爱玲抚摸着她的侧脸:“你今晚安心在这住下,我跟你保证明天绝对不会再见到那个混小子,就只有我们,我带你去附近海边街道逛逛。”
“好。”凌若念轻声应道。
夏爱玲看出她眼底的疲惫,于是说:“你累了吧,那你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们明天见。”
夏爱玲离开后,凌若念躺在床上,没有力气去起身洗澡,就那样盯着天花板,不知何时便睡着了……
同一时间。
黎屿成被夏爱玲赶走后,来到了原来的酒店。
他穿着单薄的衬衫站在阳台,寒风吹动他的领口,他却像是感受不到冷似的。
池川拿了件男人的外套走过去,想劝他穿上,却忽地听见他说——“你说,她是不是不可能原谅我了?”
声音飘散在风里,他听得不真切,问了一句:“您说什么?”
“没什么。”男人又说。
第29章 第 29 章
◎她究竟在和谁聊天,竟然从半个小时前到现在还不停?◎
第二天早上, 桑菊出房门准备下楼吃早餐。
她刚关上房门,一转身就看远处的走廊上一道男人颀长挺拔的背影,压根用不着看到正脸,她就能认出那个背影的拥有者。
毕竟一八五的身高, 再加上那得天独厚的宽肩窄腰, 这种中了彩票的基因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可是黎屿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以及隔那么老远, 她都能感到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沉气息,谁惹他了?
带着这几分疑惑, 桑菊坐电梯下楼,然后一边吃早餐一边给凌若念发微信。
「念念, 你猜我刚刚在酒店看见谁了?」
收到桑菊微信时, 凌若念正在客厅等夏爱玲换衣服出门, 她点开微信,然后回复。
「黎屿成?」
「桑菊:你怎么知道?」
「念念:如果是别人,你大概也不会专门发微信来和我说吧。」
「桑菊:那倒也是,我猜他可能会去找你,你做好心里准备。」
「念念:不用。」
「桑菊:为什么?」
「念念:因为已经见过了。」
看到这句话,桑菊恍然大悟, 打字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难怪我看到他一大早就黑着脸, 跟别人欠了他五百万一样……」
「你对他做什么了?」
「大概就是……打了他一巴掌?」
凌若念一脸平静淡然地回, 耳边传来夏爱玲的声音:“念念我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好。”她抬眸应了声, 然后简单回了句就起身朝夏爱玲走去。
「先不聊了,我要和夏老师出门。」
桑菊还在处在凌若念打了黎屿成一巴掌的震惊中,然后就看见她发的这句话。
愣了几秒后, 发了个点赞的表情过去。
*
凌若念在比亚里茨陪夏爱玲待了两天后回了宜岸, 然后约了江睿吃饭。
餐厅里, 江睿坐在凌若念和桑菊的对面。
桑菊笑了笑说:“真不好意思啊江医生,之前说请你吃饭,结果正巧撞上念念到国外拍综艺,迟了一个月才请你吃上这餐饭。”
江睿温声道:“哪里,给病人看牙本身就是我工作,哪能还让你专门请我吃饭,这餐还是我来付吧。”
“这哪合适啊?”桑菊立刻摆手。
凌若念看着江睿,语气平静地开口:“你别客气了,今天就当做我们许久未见聚的餐,谁付钱都不重要。我这次去法国给我妈买了条羊绒围巾,也给芸丽阿姨带了一条,你帮我带回去给阿姨代我跟她问好。”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精致的袋子放在桌上,里面是一条妈妈辈的女人喜欢的橘红色围巾。
她早就料到江睿不好意思让她请吃饭,所以找了另一个方式表示感谢。
“好,那我就先替我妈谢谢你了。”江睿看着购物袋上的logo,微笑着道谢。
他其实是对凌若念有好感的,但也知道以自己的条件配不上她,所以并没有心存什么幻想,没有以为靠一起读书长大的那几年少年情谊就能怎么样。
不远处,有一个人借着绿植做掩护,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黎氏集团。
几个高层刚开完会,正准备收拾文件离开会议室,然后就看见中心位那个男人脸上的神情蓦地一沉。
吓得面面相觑。
黎屿成将向源发来的照片放大,然后就被女人眉眼间的柔和刺激得胸口一痛。
「向源:我靠!凌若念和男人吃饭,还送礼物给他!」
「向源:你认识这个人吗?」
他认识吗?
他当然认识。
那天他在牙科诊所前看到的男人,桑菊口中凌若念的竹马。
从池川查到的资料显示,这个叫江睿的牙科医生,是凌若念曾经的邻居。
她从老家来到宜岸上学,从初中到高中整整六年,都和这个男的在同一个班。后来上大学,俩人的学校也离得很近,他记得好几次,凌若念收到父母送来的卤味,都会拿一份到隔壁大学。
现在想想,就是给这个江睿。
他都没吃过的东西,这个叫江睿居然吃了那么多……
时芳菲的爸爸时令看见男人盯着手机屏幕一言不发,眼神幽暗得吓人,于是小声问旁边的池川:“池特助,黎总这是?”
池川认出照片上的江睿,便暗示几个高层先走。
一直不见黎屿成回消息,向源又发了一条微信嘲笑。
「你怎么不出声?」
「不会是被气晕过去了吧?」
餐厅这边。
饭吃到一半,江睿便借口说有事提前买单离开了,凌若念没有强留,和他道别后起身去了洗手间。
这件餐厅她不是第一次来了,所以直接往通向洗手间的方向走。
詹皓正好也来这里吃饭,视线在她身上顿了下,眉头几不可查地一皱,然后和她擦肩而过。
凌若念是演员,对这样的表情变化很敏感,即便只有短短一秒。
可她分明不认识这个男人,男人的长相并不普通,如果她见过,她应该会有印象才对。
见凌若念从洗手间回来后神色就不太对劲,桑菊关心地问:“念念,怎么了吗?”
凌若念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刚才有一个人看我眼神有些奇怪,但我不记得我见过他。”
“或许是看过你的剧,觉得眼熟就多看了几眼吧。”桑菊说,然后拿起外套,“好了你别多想了,我们回去吧。”
凌若念提了提嘴角,起身:“好。”
*
凌若念到家后不久,就接到梁春英的电话。
她站在橱柜前,一边倒热水一边接起来:“妈。”
“你现在不忙吧?”梁春英问道。
她轻笑着答:“不忙我在家呢。”
听到她说不忙,梁春英才缓缓道来:“你芸丽阿姨刚才打电话来了,跟我说你今晚和江睿一起吃饭,还带了条围巾送给她,专门打电话来谢谢你呢。”
凌若念也预料到这件事,便说:“对,之前我经纪人牙疼,是在江睿那看的,麻烦他把日子往前挪了,所以说请他吃饭。本来打算这餐我来请的,但我想他应该不好意思接受,就买了条围巾送给芸丽阿姨。”
那头梁春英切入正题:“我看江睿这小子很不错啊,长得高五官端正,人也懂事礼貌,和你又是一起长大的,你对他是什么意思?”
凌若念喝了口水,看着窗外的夜景,声线平缓地说:“我对他没什么意思,就是朋友。你别操心了,我有男朋友会第一时间很你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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