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馨兰瞧了一眼觉罗氏,见她没看到这里,才拉近佟珍瑶低声回答,“先生正在讲《论语》。”
啧啧~真是小瞧她这个婶婶的胜负欲了啊,专门请先生?
“你这先生是个什么人,讲得可还好?”
“是位女先生,人极和善的。”
佟珍瑶瞧这意思,佟馨兰是很喜欢的,不过,女先生在京城可不好找啊~毕竟没什么市场,一般而言有奶娘长大了充任嬷嬷,再加上母亲的言传身教,这也是对女孩们很负责的表现了。
“这位先生怎么想着出来坐馆的?”
“先生年幼时就守了望门寡,本来手里还有几亩田能支撑生计,却不想侄儿们这几年不好了起来,没有办法才想着出外谋个差事。”
其实先生原本还想着做个嬷嬷,只是过问了她的经历之后,觉罗氏才叫她专门教书,但月钱还是放的嬷嬷的月钱,其实也是觉罗氏捡便宜的意思。但这些佟馨兰就不好意思和堂姐说了,堂姐在宫里眼界广,说不得对先生还有得挑剔,其实又先生用心教授她已经很满足了。
“那还真是机缘巧合,也是一桩好事。”教授佟家的女儿,总能有几分面子的,就是那几个侄儿有什么歹心,也得收敛收敛。
说完这话,佟珍瑶见桌上安静下来,也顺势闭了嘴专心吃饭,从宫宴上下来,哪有不饿的?先填饱肚子要紧。
吃罢了年夜饭,觉罗氏招来家里的管事下人,散了赏钱,这些人就可以开始轮班排休,回家过新年去了。
佟珍瑶端着温热的茶水,看着一个又一个管事进来,有点出神,平日里完全看不出这一家子要使唤这么多人,这场面有点像红楼梦里的意思哈~
说到红楼……
嗯,佟家怎么不算一款盛极而衰呢?只是没倒霉到那么彻底而已,比起什么索额图家明珠家,还是幸运不少的。
所以说啊,珍爱生命,远离争储,都康熙的舅舅了,纯臣不能做吗?非要眼热那数一数二的富贵?没听过汉人说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吗?
“哈宜乎会玩这个吗?”
正当她在心里腹诽佟国维一家时,舒穆禄氏和她两个儿媳,已经摆起了牌桌招呼她。
她一扭脸,就看到了熟悉的牌面,这是麻将的牌啊!扩散这么快?
“会——”
“她一个小孩家,哪里会这个?叫他们读书的几个孩子一起聊聊吧。”
话没说完,佟国纲就代她做了定论,佟珍瑶只好无奈的改口,“会什么?这个好像在宫里见过,不过娘娘不许我玩。”
“那就丹红来吧,你们说你们的。”舒穆禄氏也不强求,点了丹嬷嬷顶位置。
佟珍瑶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拉着佟馨兰挤到了堂兄弟那一堆,叶克书自觉去陪两位老爷了,这里都是些半大不小的孩子。
鄂伦岱倒是非常自在,靠在椅子上活动着脖颈,只拿眼神示意她们坐下,“可歇会儿吧~大年下的还说什么读书!”
佟珍瑶不置可否,这的确是最后的休闲时间了,等着吧,明年你的安排还有得忙,身为妹妹怎么能不送一份大礼呢?
可即便是这样分神,在她坐下的时候,仍然感受到了一道目光,佟珍瑶抬头看去,居然是德克新,他猝不及防被抓到,根本掩藏不了眼里的好奇。
“德克新阿兄有话说?”
“没……”德克新慌乱了一瞬,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是听说了妹妹的一些传闻。”
“哦?”佟珍瑶往后一靠,姿势像极了鄂伦岱,“是我跑场子说书,还是在外面养得品行不佳?或者是在宫里有私情才能伴读啊?”
德克新讷讷不语,隆科多倒是笑了,“妹妹消息这样灵通?这些谣传都知道?”
佟珍瑶这次真的认真看了他一眼,多会说话啊,也就比法海大一点,比法海会说话多了,一句话又夸她消息灵通,又把那些传闻打成了谣言。
“倒也不全是谣传,我确实是说过一些故事,毕竟看到别人为了讲述的故事心潮起伏,还是很有意思的。”请不要忘了我是个乐子人啊,在这个缺少娱乐的年代,只能自己找乐子啊,总不能真的跟着小孩子一起扔石头唱童谣吧?
隆科多却是眼睛一亮,好久没见到这么有趣的人了,家里都是些木头桩子,谁能懂他无处倾诉的内心啊!
“今年倒是有不少好本子,比从前的故事有趣,妹妹看了没有?”
是吗?看来市场反馈不错?佟珍瑶看向法海。
法海忍不住理了理衣裳,当做没看见,转头和夸岱说起先生留的课业。
“我倒是没看,平日都在宫里,这样的东西总不好带进去。”
进出宫门那都是要搜检的,从人生身上带不带虱子,再到物品合不合规,带书进去那可太敏感了,再说这些故事八成都是她留下的点子启发的,倒也不是非看不可。
“也是,忘了妹妹常在宫里,要是妹妹想看,叫人从我这取就是了。”隆科多不疑有它,“我只好奇妹妹是怎么发现牛痘可治天花的?”
来了,正事来了,佟珍瑶打起了精神,就知道她逃不过这一问。
“其实是很早的事了,那时候在杭州,我那养父休假时常带我们去城外骑马,免不了路过一些乡间地方。是一次疫病之后,养父嘱咐我不要离那个村子太近了,但不远处就有一个眼熟的放牛郎,我当时就好奇起来,都说是天花,这样的孩子怎么看起来一点事没有。”
“后来很久后又遇到了他,他说他只是被牛的痘疮传到了,并没有染过天花。那时候我也不清楚原因只当是弄错了,可是两个月前和格格们说到天花,我发现症状和那村子传闻里的疫病一模一样,便升起了怀疑,这放牛郎凭什么可以逃过此劫呢?”
隆科多一脸的恍然大悟,心里佩服起这个妹妹,这样的蛛丝马迹,也亏得她记得住,怪不得这事得她才能发现呢!
“妹妹心细!”
“她要是心细就该想想要告诉谁,心里一点不念着家里,果然是没养熟!”佟国维再次出言训斥。
佟珍瑶恼火起来,偷听他们说话还要教训人,摆的什么谱?她亲爹在那边还没死呢!也没看对兄长有什么尊敬!
第29章 天眼 ?真的假的?
“可不是, 我再怎么也只吃了一年饭,比不得吃了四十年的腰杆子硬!”恼火之下,佟珍瑶也不客气了,直接顶了回去, 她费心费力的给康熙搞剧透, 难道是为了隔房叔父心里的富贵吗?
别开玩笑了!
“你怎么说话的!”佟国维的手直接指了过来, 那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教训人了。
鄂伦岱立刻站了起来,挡到了妹妹面前,“叔父又是什么意思?从我这妹妹一回来就是冷嘲热讽的, 她是做了好事,又不是犯了罪!大节下的听你说这些岂不恼火!”
“好哇, 兄长你就是这么教育子女的, 眼里还有没有上下尊卑了!”佟国维气得呼吸粗重, 直接质问起了佟国纲。
佟国纲刚收回给长子干得好的眼神,眯起眼睛看向弟弟,“你又怎么了?这不是你的言传身教吗?谁教你对兄长大呼小叫的?你那些小心思谁不清楚?我不说破也就是看在孩子们面上,你真要我当着小辈的面说破?”
佟国维当然是要脸面的,便不接这话。
“哼——”佟国纲重重的放下茶盏, “再怎么说这也是我的女儿,又有你什么事?想功劳想疯魔了那也得你自己挣来!”
“你就是今年经手了煤的事情才敢这么说!朝上索额图已经渐渐起来了,我们再不立点功劳,皇上眼里哪有我们佟家?风头都被赫舍里家占了去了!他们家本来就有一个太子——”佟国维又气上来, 说出了实话。
“这也是你能说的!”佟国纲打断他,“太子不太子的,这是皇上的事!他索额图再怎么, 他能拿捏我们佟家了?还有,不怕告诉你!我那点微末功劳, 也是瑶瑶给的!什么蜂窝煤都是这孩子去庄上的时候琢磨出来的!”
佟国维瞪大了眼睛,但仍是嘴硬不信,转头手对着佟珍瑶指点,“就这么个丫头片子,她怕是过去都没见过煤,这样的好事还要往她头上推?”
佟珍瑶仍然很不爽,压着声音开了口,“叔父是不是想知道我怎么知道这些,又怎么得到皇上信任的?今儿在这的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能开天眼,窥见未来之片段!那蜂窝煤是接触到煤的时候看到的,那牛痘是听到天花的时候看到的,只不过刚才我还看到了叔父里的未来——”
“你——”唬谁呢!
“叔父你将来会因为掺和进储位之争,带累整个佟家,失却圣心郁郁而终!所幸你有个好儿子,倒是搏出了个好未来,可惜昙花一现,他这人肖父,也幽禁致死,从此家里再没有什么出息人物。”佟珍瑶不理会,直接倒完她的“预见”。
“危言耸听!血口喷人!你是真该被好好教育教育!”佟国维再次看向佟国纲。
佟国纲却有些晃神,女儿说的真的假的?要是真的这一切倒是也能说得通,不管是蜂窝煤的发明还是皇上的青眼,要是藏在宫里的秘密是这个,他倒是能放心一些了。
“兄长——”佟国维暴怒,这一个两个的是怎么回事?
“倒也不无道理,你这势利心倒是该收收。”佟国维直接就是糊弄。
“你真信她有什么天眼?”佟国维觉得他这个兄长也是脑子发昏了。
“这有什么信不信的!”佟珍瑶翻了个白眼出来,“你们只记着,到时候验证验证不就知道了?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佟珍瑶的目光扫过佟国维的儿子们,“你的儿子并不止这些,你此生应当有八个儿子,你的孙子有一个会娶到公主,不过公主出嫁后不久就会薨逝,但是尚且有转圜的机会,令公主不和他相冲。你还有一个儿子,会在妻妾上出大问题,是个古今罕见的宠妾灭妻之人。”
不会是我吧?叶克书他们几个心里都怀疑起来。
“你这说的哪个神棍不能编!”佟国维依旧不信。
佟珍瑶叹了一口气,“好吧~那只好说一些别人说不出来的了,就说你妻妾不宁的儿子吧,他为什么古今罕见呢?是因为他夺了别人的妾室,还不是别人,是他岳父的妾室。”
“瑶瑶!”说话的是佟国纲,“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好的,知道了阿玛。”佟珍瑶见好就收。
那边佟国维反而不自信了起来,这消息过于离谱,难道她还真有几分本事?
“行了,杵在那儿干什么?歇一会就要祠堂祭祖了,且安静些吧。”佟国纲又安排了弟弟,这才是每年办家宴的原因,两家一个祖宗,可不得一起?
佟国维只好不情不愿的住了嘴,但心里一直憋着气不肯和别人说话,唯有听着堂上的热闹挨到时间。
“你真有这本事?那你哥哥我呢?”鄂伦岱以全新的眼光打量着佟珍瑶。
佟珍瑶看也不看他,“你也是个祸头子,咱们家也就法海出息些。”
鄂伦岱气笑了,“你故意的吧?!到底是谁的妹妹!”
佟珍瑶支起眼皮诧异的看着他,“怎么?你们还能拆开算?是你的妹妹就不是二哥的妹妹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鄂伦岱看了一眼法海,碍于场面不好直说。
佟珍瑶哪里不明白呢?他和法海那是斗惯了的,彼此不和,要说有多少兄弟情那都细微到无法估量了,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会把“和自己一国”的妹妹夸法海的情况,视作背叛。
但是她并不想这么幼稚,没事干是吧?眼睛就知道盯着兄弟是吧?她自然有事情给办,都快成丁的人了,赶明儿就是结婚成家,这么幼稚怎么负担起家庭?
所以她只不搭理,转头和堂妹说起了话,“四阿哥进学了,现在册子看得慢,你准备再画点什么吗?”
说到这个佟馨兰就有精神了,一改之前怯懦不吭声的状态,“我想邀先生一起,做一本童子启蒙用的童书。”
佟珍瑶向来不是个打击人的,“可想要刊印出去?”
“尚未想过,但能散出去肯定是好事,只是我没有接触过刻印。”佟馨兰倒是认真想了。
这就巧了不是?我熟啊!
“我倒认识一家印社的,只是如今图画印刻多半还是套色,最好能突出线条,不知道馨兰你能不能改做这类画风,如果不能,自己留着也好,说不准以后就有更好的刊印技术出现。”
佟馨兰有一点遗憾,但也不过是一点,“抠抠峮丝二尔二伍旧亦司七整理本文上传姐姐你之前说可以给娘娘画一些册子,如今我也有空了,你看画什么故事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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