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谢窈的房间。
黑雾从地板冒出,散尽时,两人身形显现,谈惊春将谢窈放在床上,刚一放下,他就头皮一痛,倒抽一口冷气。
就方才那一会儿功夫,谢窈手里就捏了他一缕头发。
费劲巴拉将头发抽出来,谈惊春想起方才那一抹魔气,遂咬破指尖,挤出一滴鲜血,落在谢窈洁白的额心。
这些事情都做好了,谈惊春的目光一寸一寸失去了温度。
他倒要去会会这一次的魔。
*
谢窈再次睁开眼睛时,正被人押着从连廊上走过。
连廊外的院子内开满了不知名的暗红色的花,在空气中时不时的喷发出一团细密如雾的花粉,天外的月亮是红色的。
“走快点,祸神等着呢。”一个声音在旁边催促着。
谢窈看向它,发现这个声音的发出者根本不算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长得很像马和牛综合在一起,并抽象后的生物。
谢窈打量着四周。
四周光怪陆离,无数魔灵飞舞在空中,红色的眼珠充满觊觎地盯着她,桀桀怪笑着。
谢窈有些不解她为何会在这里。
她的思绪好像断开了。
在她产生这个疑惑的瞬间,记忆如同潮水般被强行灌入脑海。
谢窈摁着太阳穴,眼前视线晃了几晃,终于稳定了下来。
对了,她任务失败了,谈惊春没有爱上她,他再次成为了执掌生杀大权的魔主,他亲手覆灭了仙盟,屠了许多门派,正道闻风丧胆,所有人皆尊称他为“祸神”。
他变强了,甚至比她想象中的变得更加强大,他踏碎虚空,将系统强行捕捉,摧毁了她们之间的共命契。
现在的谈惊春是书中最后成为祸神的谈惊春。
而现在的她,是任务失败后,谈惊春的阶下囚。
谢窈理清了这些回忆,在那个抽象派魔物的催促下,不走心的想着,谈惊春会怎么处置她呢。
毕竟靠共命契钳制谈惊春那么久,依照他睚眦必报的本性,一定狠狠折磨她,然后再杀了她。
她下意识想要呼叫系统,却想到系统早已被成祸神后的谈惊春抹杀掉了。
说起这点,谢窈竟不记得当时具体情形时怎样,只是十分缅怀的在心里给系统上了一支香。
虽然系统很没用,但毕竟陪伴了她整个旅程。
明明自己要死了,谢窈竟觉得也不怎么难过害怕,总之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么想着,抽象派牛马带着谢窈停在一间殿门前。
“发什么呆呢,快进去。”
话音一落,谢窈背后被人推了一把,即将撞上殿门上的一瞬间,门自动打开,她踉跄了几下,走入大殿上。
玄黑色的大理石地板将整个大殿衬得幽暗无光,好似能吞噬一切明亮。
四周幽冷的鬼火在空中摇曳,这里恶灵更多,猩红色的眼睛在空中晃动着,有些甩着紫黑色的舌头,想要往谢窈脸上嗦一口。
“祸神大人,谢窈已经带到。”
谢窈抬头望上去,在整个昏暗的大殿上,有个王座,靠背是骷髅状的,扶手上镶嵌满华丽的宝石。
倒是很符合谢窈对王座的拉风的想象。
端坐在其上的是谈惊春。
此时的他是青年期,身形比从前更高大,宽肩窄腰。
他肌肤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眉眼更加昳丽,和少年期的雌雄莫辨不同,此刻的他能很清楚的看出是个漂亮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暗纹玄色长袍,蓄得极长的黑发用红色发带束着,垂在一侧肩头,百无聊赖地坐在宝座上。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光洒落在谈惊春身上。
就像镁光灯一样。
谢窈感慨,这样真有她想象中大反派出场的样子。
只是谈惊春看她的眼神冰冷狠绝,好像看着个陌生人一样。
她有点小难过,但也只是一点点。
谈惊春起身,伴随着他下台阶的动作,冷白足踝从长袍下不经意露出来。
谢窈目光落在上面,满意地点评:真不错,美人果然脚指甲都修得好看。
他下了台阶,走到谢窈跟前,道:“谢窈,看在你我二人相处那么久的过去上,给你一个机会,自我了断。”
谢窈有点不甘心,咋说也得有革命友谊在吧。
何况她也不想死,只有活着才能回家。
于是她讨价还价:“一定要杀了我吗?”
“谈惊春”为非作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跟它讨价还价的。
废话,当然必须要杀了你。
你问的什么鬼问题。
“谈惊春”不欲节外生枝,将更多悲伤绝望的情绪灌注到谢窈脑海中。
谢窈清明的眸再次混沌起来。
对啊,与其被谈惊春折磨至死,不如自我了断。
反正她也是将死之人。
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谢窈鬼使神差地握住了腰侧的月落剑,拉开,明晃晃的剑光映照在她的脸颊上。
她横剑于颈前,锋利的月落剑将她脖颈划出细细的血线,周围恶灵的声音大盛,“对,就是这样。”
“与其被杀,不如自我了断。”
“只要死了,就不会再受折磨了。”
蛊惑的声音接二连三地窜入脑海之中,谢窈指尖紧了紧剑柄,就要划下去。
此时额心倏然一烫,几乎是瞬间就将她的意识拉了回来,她识海一片清明。
再次抬头,此时的谈惊春已经化作一团漆黑的浓雾,浓雾中两颗血红的眼睛贪婪地望着她。
不是谈惊春。
又是……幻境。
谢窈剑身倒转,刺向眼前的“谈惊春”。
“谈惊春”面上浮现出一抹错愕,手臂上被划破一道伤痕,并没有鲜血流出,而是滚滚黑气。
他看着谢窈的目光流露出一抹阴翳:“你找死。”
谢窈起身,剑尖直指眼前伪装谈惊春的魔物,目光坚定:“别装了,你不是谈惊春。”
谢窈联想到了此处的剧情,极海城边,魇魔出没。
所谓魇魔,就是使人们做梦。
沉溺于梦境之中,或是梦到他们心向往之的事物,亦或是梦到他们内心最深的恐惧。
被拉入梦境的人们,往往在美梦中沉湎,而在现实中的身体则会被魇魔一点一点的吸收掉精气,甚至并不需要很久,只要两个时辰,不过是一觉的功夫,就能让人悄无声息的死去。
而沉湎于噩梦中的人们,则是陷入深深的恐惧中,选择自戕。
但唯一令人庆幸的是,魇魔即使到了梦境之中,也无法对人做出直接伤害,只能通过编织梦境行动。
谢窈意念一动,抬手掐诀,美目凌然:“金光速现,净邪除秽。”
抬指,金光聚于指尖,抚过剑身上。
她抬剑,一剑斩向“谈惊春”。
屋内,谢窈眉尖蹙了蹙,从榻上睁开眼睛。
头顶的浓黑魔株发出一声怪叫,谢窈面无表情地捉住它,将其碾灭。
系统声音终于响起来:“你终于醒了!我真是怕死了,魇魔幻境,我无法进去提醒你,还好你醒过来了。要不是谈惊春留下的一滴血,恐怕你真要被那只魔魇住。”
谢窈触摸了下额心,想必是谈惊春趁她睡时给她下的印迹。
她心有余悸地感叹:“幸亏是梦,一觉睡醒,统子你还在,真让人开心。”
“统子……”系统忍不住吐槽,很快又想起正事:“不出意外的话,谈惊春会遭遇魇魔袭击,宿主你得去看看他。”
谢窈一口应下,回忆了下这里的剧情点。
如果她没记错,贺淮舟等一行人也陷入了这个幻境之中。
贺淮舟在这个梦境中,做的也是一场噩梦,梦中他有无法战胜的对手,而他苦修多年,却被死死碾压,导致他废了好一番功夫才醒来,慌慌张张地去救剩下的同门。
谢窈决定先就近看一下附近的人。
她一把推开了贺淮舟的门,贺淮舟端坐在床榻上,他果然还在梦境之中,紧皱着眉,十分难受的样子。
谢窈找到盘旋在他头上的魔株,将其一剑斩断。
须臾贺淮舟紧蹙的眉尖一点点放松,睁开双眸,眼中一片肃杀,紧接着握剑,直到看清眼前人是谢窈,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多谢相救,小师妹,你可有受伤?”
“无碍。”谢窈摇头,道:“有魇魔来犯。我们快去看看二师姐他们。”
季如霜和白洛川二人皆困于梦境之中,两人分别抬剑斩断盘旋在她们身上的魔株,紧接着又迅速救了剩下的五位弟子。
可惜他们虽被解救出来,却都受了伤。
贺淮舟正欲帮他们医治,突然发现:“谈师弟为何不见了?”
谢窈也正有此意,道:“师兄照顾好他们,我去找他。”
第17章 隐山秘境(五)
◎摸尾巴◎
莽莽夜色间,谈惊春一袭白衣,独行在林间,袖间手臂上缠绕着一条雪白的蛇。
白蛇暗紫色的蛇信在空中吐纳着,感受着周围愈加浓重的魔息,敏感地嗅到一缕危险的意味,提醒道:“主人,此次的魔修为很高,要杀他恐怕不易。”
谈惊春浅色瞳孔中一片冰冷,扯起嘴角笑道:“那不是更好?”
修为高些,魔丹的力量才足够强,他才有可能突破封印。
这般说着,四周无数魔影自地底浮出,桀桀怪笑着,将他团团围住。
谈惊春挥刀,斩断重重魔影。
刀光之后,双眸清凌凌地望着立在眼前的披黑衣斗篷的男人。
“没想到杀死归車的竟然是你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子。”披黑衣斗篷的男人带了一个玄铁色泽的面具,面具上满是褶皱,经面具后发出的声音已失真,古怪沙哑。
谈惊春弯眸,笑得礼貌:“我倒不知归車是何人?”
毕竟他取魔丹修炼已久,到底杀了哪些倒霉蛋,他也记不太清。
不过却是第一次见有人来寻仇的。
“北魔君座下排行第十罗刹归車。”魇魔提醒了一句。
谈惊春歪头想了会儿,脸上才露出一丝恍然大悟:“他太弱,我不记得了。”
“狂妄。”这句话无疑惹怒了魇魔,他与归車皆是北魔君裴红月之徒,十数日前,归車先从魔域出发,意欲前往隐山秘境,夺取秘宝,却暴毙荒林,魂灯熄灭。
他们赶到时,透过回溯画面,才看清杀害第十罗刹归車的竟然只是个毛头小子。
一个能操纵蛇和魔物的少年。
循着气息,赶往清河城时,他们才发现清河城已湮灭于一场大火。
魇魔不再多言,身形化作一道浓雾,转瞬之间来到谈惊春跟前。
浓雾之中,一把弯刃划过,几乎以难以捉摸的速度,斩断了谈惊春肩头一缕碎发。
魇魔毕竟是北魔君座下数一数二的大魔,和归車那种排行最末,用来凑数的罗刹不一样。
如织魔那般,它可编织幻境,但对象单一。而魇魔却能够针对大规模的范围,同时编织梦境,使人深陷其中。
但若仅仅以编织梦境,并不足以使他成为北魔君座下第三罗刹,刻在每一个魔骨血中的便是杀戮的本能。
谈惊春察觉到眼前这个魔的危险性。
但危险总伴随着巨大的收益。
他明知实力悬殊,却依旧来了。
不过瞬息之间,两人已交手数百次,魇魔浑浊的眼睛望着他:“再修炼个数载,你或许可以胜过我,但现在,你不是我的对手。”
说罢,一缕魔气来到谈惊春身后,谈惊春回头,斩向魔气。
那魔气却极韧,缠绕住他的刀身,又迅速分散出千丝万缕的黑丝,将谈惊春整个纳入其中,牢牢缠绕,箍紧,成为一个漆黑的茧,紧接着倒吊在树上。
在杀谈惊春之前,魇魔倒是很好奇,一个少年,是如何能够操纵魔物和蛇的。
“让我看一看你的过去。”
*
因为共命系统的建立,谢窈对于谈惊春的所处地,有一种微弱的感应,她一路赶到森林之中。
空气中满是魔息,漂浮在空中的魔灵怪笑着扑向谢窈。
谢窈掏出上品引雷符,炸过去,空中立刻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像是在放鞭炮。
四处无人,谢窈将目光上移,落在被倒挂于干枯树梢的黑色巨茧时,瞳孔骤缩。
系统道:“谈惊春在里面,快救他下来。”
谢窈当然知道。
她挥去一道剑气,魔丝被斩断,黑茧应声而落,又被她施了一个缓冲的法术,最后轻飘飘地坠落在地上。
谢窈取出贴身的短匕,吃力地划断那些魔丝。
那些魔丝极韧,光是割断就费了好一番功夫,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雾贰司旧〇把衣旧贰到了后面,谢窈动作小了许多。
终于露出了重重魔丝包裹下的少年。
谈惊春脸色苍白,浓密的睫毛温顺地垂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沉入魇魔的梦境了。”系统如此讲道。
谢窈目光左右搜寻一番,并未发现魇魔的踪迹。
很快,她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正欲起身时,包裹着谈惊春的魔丝仿佛突然有了生命,从中间开裂,如蠕动的根须般将谢窈包裹进去,再次化作一个巨大的茧,倒吊于树梢。
待一切平息后,魇魔身形显现出来,眸中露出几分兴味盎然:“无端进入旁人的梦境,可是会死的。”
他释放了一缕魔气,渗入黑茧,试图钻进谈惊春的识海,却发现谈惊春识海坚固,寻常魔气难以入侵。
“稀奇。”
他只好将自己一缕神识,侵入到谈惊春的识海。
*
谢窈睁开眼睛,眼前是迷蒙的白雾,四处空茫茫的。
她下意识唤谈惊春的名字,往前走去,眼前的迷雾便一点一点的消散了,一间小院凭空出现在她面前。
天空是昏黄色的,西角处挂着一轮诡异的月亮。
魇魔将谈惊春扯入梦境,就是为了探知谈惊春的过去,梦境中的时序也是受魇魔操控的。
而唯一能反应现实时间的,便是天上的月亮,从西至东,倘若月亮沉入东方,就代表在其人在现实中生机尽绝。
谢窈走近,身形从门上融了进去,便进了院子。
送饭的女侍穿梭在走廊间,手中提着饭盒,低声私语:“听说了吗?那个女的昨天生出来了个不人不蛇的怪物。”
“那小怪物人身蛇尾,刚哭下来,不哭也不闹。”
“关键那小怪物也不睡觉啊,从早到晚睁着一双眼,直勾勾的,怪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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