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上映照出他的身材,和她眼前的一样赏心悦目。
盛清歌站在他身后,弯腰,仔细地一点一点用棉签沾药膏轻轻涂抹。
面庞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散发出的热量。
刚涂了一小块,她看见他手放在膝盖上,握起拳头,额头有青筋崩起。
弄得盛清歌都有点紧张,“疼吗?是不是我力气太重了?”
她明明动作很轻了,他还疼的隐忍成这样。
看来这烫伤真的严重。
“要不要去医院啊,我看你好像很疼。”出于好心,盛清歌轻轻往刚涂药的地方吹了吹。
湿润微凉的气息吹在他肌肤上,耳畔是喜欢多年的女生温柔关心的声音。
陆斯则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闭了闭眼睛,用意志力压住声音里不该出现的情绪,声音比平时低许多,因此显得冷漠:“不用,你把药涂上就行……力气不用太轻。”
盛清歌以为他是指长痛不如短痛,倒是把动作加快了。
涂完药膏,她把棉签扔到垃圾桶里,站在他的角度真心提议,“你明天还是在医院让护士处理吧,我这力气真是没轻没重的。”
陆斯则没转身,轻声答应道:“好。”
盛清歌动作一顿。
明明是她的提议,可当他说好,心里竟然会有失落。
大概是因为,她害他被烫伤,却没办法弥补吧。
给自己找好理由,盛清歌说:“我明天去干洗店,你的外套我帮你一起带过去吧。”
陆斯则:“嗯。”
盛清歌:“……”
今晚的陆医生格外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可能是她真的太麻烦,才让陆斯则这样一个好脾气的人都没了耐心。
在心里默默叹气,最后说了一声晚安,盛清歌出门,路过衣架时取下他的外套。
回家后,她把外套挂在衣架上、挨着她的风衣,想着明早出门一起带走。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清歌,是我。”是陆斯则的声音。
盛清歌打开门,注意到他把衣服换成了睡袍,款式宽大,他平时看起来偏瘦的身材竟然能撑起来。
“怎么了?”
陆斯则解释:“我钱包在外套衣兜里。”
盛清歌立刻拿过衣服给他。
等他把钱包拿走,盛清歌重新挂好衣服,他还站在门口,温柔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盛清歌扯出淡定礼貌的笑,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陆斯则说:“周末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去看烟花秀?”
盛清歌怔愣两秒钟,随后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没完成的行程也不用必须补上。”他还会主动约她出去玩,是不是意味着,他没有觉得她麻烦?
那刚刚突然冷漠下来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陆斯则定定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真实的想法看穿,“真的不想去?”
盛清歌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只知道她应该拒绝,“真的不想去,下次再有机会的吧,路程挺远的。”
陆斯则也不勉强她,“也好。回去休息吧,把门反锁好。晚安。”
……
第二天一早,盛清歌七点钟自然醒。
拿过手机,看到陆斯则一小时前给她发过消息。
【给你带了早饭。我七点四十去上班,在这之前你如果起床了,还要请你帮忙上药。】
盛清歌盯着“上药”两个字。
昨晚不是说好,他去医院让护士上药吗?
脑子里在吐槽他“言行不一”,两条腿却诚实地走进浴室,洗脸刷牙,穿件外套就去隔壁。
现在是七点十三分,涂完药还要晾几分钟才行。
陆斯则很快开门。
他换上休闲衬衫,浅灰色,称得他整个人愈发矜贵绅士。
“你要上班去了?”盛清歌抬头看他。
“没有,”陆斯则侧开身子给她让路,温声道:“包子还是热的,你先吃饭。”
盛清歌说:“吃饭不着急,我可以打包拎回家吃,谢谢你的早餐。”
走到茶几旁,弯腰拿起药膏,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去医院处理啊?护士比我专业太多了。”
陆斯则先去把窗帘拉上,随后在昨晚的位置坐下,边解衣服边回答:“上午有门诊,刚涂过药会比较不方便。”
正机械地给他上药,忽然听见他说,“清歌,一会儿把你指纹录入吧。”
“为什么?”
其实盛清歌想说,他把家里钥匙交给她,是不是不太合适。毕竟两人只是邻居关系、顶多是目前接触比较多的朋友。
陆斯则沉默片刻,说,“今早买早饭时想到的,以后如果你想多睡一会儿也可以自己进来取早饭。”
白天拉窗帘,光线透进来,被过滤成暧昧的亮度。
盛清歌动作不自知变慢,入目是他修剪整齐的头发,微微泛红的耳垂。
她定睛看了看,手里动作都停下。
陆斯则他、竟然红了耳朵?
再看男人侧颜,眼睫低垂,嘴角绷紧,连平时的笑意也没有半分。
依然是那副淡定,甚至多几分清冷。
如果不是距离近,细节被发现,盛清歌还以为陆医生这辈子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那昨晚的突然冷漠,也是因为害羞吗?
他很可能真的没谈过恋爱?
收回思绪,继续涂药。
昨晚烫伤的部位红成一片,今早就有零星小水泡出现。
她动作更仔细,时间也比昨晚长。
房间太安静,只能听见钟表走针的声音。
盛清歌想起来一件事,“今晚陆氏组织的酒会,你是不是会出席?”
陆斯则轻嗯一声,“这是鸣舟入集团任职后第一次组织大型酒会,还是要去参加的。你也收到邀请函了吧?”
盛清歌假笑,“那个邀请函还是我设计的。”陆鸣舟也是胆子大,让她一个学建筑的搞酒会邀请函设计,也不怕丢陆氏的脸。
陆斯则笑:“他给你报酬了吗?”
刚好涂完药,盛清歌把棉签都扔进垃圾桶,侧身对着他,“跟他打游戏打输了,这是代价。但是我依然觉得那一把他找了代打,因为他平时都solo不过我。”
陆斯则没转身,玩笑道:“晚上我说说他。”
盛清歌配合地接话,“好啊,以后就靠你给我撑腰了。”
话音落地,两人都愣住。
盛清歌咬牙,恨自己这个一放松就满嘴跑火车的毛病。
轻咳两声,思考怎样才能不显得她是在试探陆斯则。
虽然她的确对陆斯则有好感,但也不代表她想和他在一起。心动这种东西,放在心里也是很美好的。一旦距离靠近,人心不能被直视的那一部分被赤.裸裸放在眼前,那就连最后一分美好都留不住了。
钟表还在咔哒咔哒的走,心跳都要和钟表同频。
房间里的安静让盛清歌脸颊发热,屋子里开了灯,这次没有黑夜给她打掩护。她弯腰,把垃圾袋拎起来,想直接下楼扔垃圾、顺便逃离战场。
一只修长骨感的手闯进她的视线。
那只手从她手腕擦过、没碰到她,却好似给她肌肤留下余温,然后接过她手里的垃圾袋、连着垃圾桶,放到一旁。
“好,以后给你撑腰。”陆斯则回答她,语气里带着笑意和郑重。
第1章 酒会
盛清歌是有些懊悔的。
当时陆斯则已经转过身, 就站在她身边,她却怂了,没敢抬头看。
于是她撇过脸、留下一句她回家吃早饭,就端着桌上的包子扬长而去。
是的, 她竟然还没忘记拿包子!
更丢人了。
坐在车后排, 盛清歌无声哀嚎了一会儿。
明明平时已经把假装淡定运用到炉火纯青,为什么一遇到陆斯则, 就频频丢人?
忽然有点怀疑人生。
下午五点钟, 小白开车去公寓接盛清歌。
一路上,他发现盛清歌表情特别丰富。他给她当了一年助理, 除了拍戏时, 盛清歌哪天不是女团级别表情管理?只有私下里极其放松时才会暴露戏精逗比的本性。
此时此刻,她坐在后排, 脸都要埋到腿上,下一秒又坐直,眼神坚定地望向车窗外。
“清歌姐, ”小白一边开车一边试探, “你今天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了吗?”
盛清歌叹气, “小白,你谈过恋爱吗?”
小白自恋一摸头发:“谈过啊,我长这么帅。”
盛清歌担心他八卦, 故意换了个问法,“那是不是男生谈过恋爱之后, 就会变得没那么容易害羞?”
小白摇摇头, “不一定, 有些男的天生脸皮厚,没谈过也脸不红心不跳的。”
盛清歌又问:“那容易害羞的, 是因为谈的少吗?”
小白严谨回答:“也不一定,很可能是天生脸皮薄。”
盛清歌没继续问,小白却在心里盘算起来。
在即将到达酒会地点时,他问:“谁爱脸红啊?陆医生还是前夫哥?”
缓了两秒钟,盛清歌才想起来前夫哥是代指谁。
拿出手机看了眼日期。
他今年的演唱会应该开完了。
下一秒,手机弹出消息。
江临:【清歌,我到酒会现场了。一起进去?】
盛清歌:“……”不是很想。
她打字:【不了,你不用等我】
聊天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几次,也没有消息发过来。
半晌后,江临回消息了:【给你带了上次你说好吃的糕点,先放你车上。】
盛清歌不想和他在这种小事上过多纠结,索性说好。
车子越来越近,停车场旁立有一个男人身影,身材修长,戴帽子口罩。
是江临。
远远见到江临身影时,盛清歌才确定,她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谈不上讨厌,更谈不上恨意。
仿佛只是和他一起坐了一路名曰青春的长途客车,路上有风景有心动,车票是她情窦初开面对喜欢的男生时的义无反顾。
她下车,车票自然作废。
再次站在他对面,直直对上那双让她心动无数次的眼睛,心里半分波澜都没有。
“一个人来的?”盛清歌神态自然地打招呼,好像只是见到熟悉的老同学那样。
江临听见她的语气,视线在她面上打量了番。
短短几天不见,盛清歌好像换了个人。
他说:“这不是在等你?”
盛清歌今天穿了一件长裙,既不隆重也不随意,月光白,淡雅不张扬,很适合这种场合。
他把东西递给小白,就和盛清歌一起往电梯方向去,进到酒会现场。
两人站的近,手臂会不时碰在一起,从外人来看,他们还是那对恩爱夫妻。
对话却不是夫妻该有的对话。
“曲蔓怎么样了?”
那执迷不悟的傻姑娘昨天还连夜坐飞机去追江临的现场、发微博,照片里的她拿着灯牌笑靥如花。
盛清歌真是心情复杂,也很难理解。
江临不想提这件事,含糊答:“她挺好的。”
聊到这里,气氛尴尬的连刚刚老同学见面的和谐氛围都没办法再维持。
江临转移话题说:“你生日马上要到了,记得吃长寿面。”
听见他提起长寿面,盛清歌笑意收敛,抬头看他,笃定说:“江临,你故意的。”他真是一点良心没有,竟然用过世长辈刺激她。
江临没想到这句话不仅没达到他想要的效果,还起了反作用。
他表情也庄重起来,“你别误会,我只是想替奶奶提醒你一句,不然你连自己的生日都能忘。”
说到这里,男人顿了下,言语中多几分苦涩,“这几年都是我和你一起过生日,今年我想,你可能不想和我一起过吧。”
盛清歌脑海里浮现出老人慈祥的面庞。
那是许多年前,在老式小区楼下,老太太坐在老旧藤椅上,一手拿蒲扇,另一手拉过她的手,笑得老花镜后一双眼都眯起来,“清歌想给我当孙媳妇噢。”
穿着校服的女生悄悄脸红,“奶奶您不要告诉江临啊,我还不想让他知道。”
老太太说好,把手腕上玉镯褪下来、放到她掌心里,“这个给你,万一我这赶不上你俩结婚……”
女生红了眼眶:“您不要乱说。”
老太太把她抱在怀里,“逗你玩呢,奶奶还要抱重孙女呢。”
记忆中的女生眼眶发热,此时的盛清歌也是。
她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抬起头,平复好情绪。
“玉镯我放在我房间抽屉里了,你记得拿走。”她指的是婚房。
江临叹气,“奶奶是真心喜欢你才会把玉镯给你,和别的没关系,你继续戴着就是。”
已经走到大厅,迎面有寒暄的宾客。
盛清歌一边和他们打招呼,一边和江临说话,“奶奶是奶奶,你是你,我每年清明依然会去看她,但是玉镯是留给你未来妻子的,我不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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