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盛清歌来说,这个境地就是一段全新的感情。
危机感迫使盛清歌把事情往与爱情相反的方面考虑,带着点自欺欺人的意味。
况且陆斯则的话更多是在榜样或是友谊层面,更未提到爱情或是青春悸动。
她轻声试探问:“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对我的耐心和关照,是一种变相报恩吗?”
夜里本就安静,房间一旦无人交谈,便变得针落地可闻。
耳边寂静下来,才感受到空气是冷的,温暖只在被子之下。
盛清歌把手收进被子里,不自觉覆上自己心脏的位置。
那地方跳得太欢快,像擂战鼓一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期待对方怎样的答复。
期待他说的确如此,又希冀他说对她不止于此。
而陆斯则明显也对这个问题纠结且慎重,沉默了许久,才回答道:“可以。”
仿佛紧绷的琴弦突然断掉,只留下一声极轻的嗡鸣。
心跳渐渐平静下来。
盛清歌说不清这一刻的感受,大概是,失落与如释重负难分伯仲。
原来他给她讲高中时候的事情,只是为了告诉她。
他曾因她而改变,所以,她此刻也不必担心自己麻烦到他。
原来那么好的陆斯则,在感情上、是等价交换的。
……
盛清歌听到回答,沉默片刻,选择对他说晚安。
陆斯则了然,她是想结束话题。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因此不知道他那时的紧张和心跳不比她少半分。
陆斯则担心直接说出喜欢会把她推远,所以选择只用两个字回答她眼下的问题。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慢慢摆脱上一段感情的阴影。
等她呼吸声渐渐规律,陆斯则才慢慢支起来上半身,隔着一摞被子,看清她在月光下的睡颜。
.
盛清歌后半夜才睡过去。
迷迷糊糊间,不知是不是做梦。
她好像看到陆斯则撑起身体,视线在她面上凝视许久,整个人却始终保持在界限以外。
最后帮她把被子往上盖了盖。
然后声音很低、好像是在学她之前说的那句话,又好像和她的情况不同。
他说:“你让我好好想想。”
.
窗帘单薄,根本挡不住阳光。
一大早,盛清歌自然醒。
她睡觉时很安静,睡醒时和前一晚睡前基本会保持一模一样的姿势。
睁开眼,发现外面还没有大亮。
比她醒这么早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陆斯则竟然还没醒。
她动作顿住,维持掌心撑在被子上的动作,目光落在男人脸上。
眼镜被摘下,鼻梁两侧有浅浅的压痕。
他的睫毛又密又长,根根扫在眼睑下方,留下一片阴影。
这时盛清歌注意到,他眼睑下方有一层很浅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昨晚很晚才睡。
难怪这时候还没醒。
盛清歌收回视线,轻手轻脚往床边挪动,没想到还是把他吵醒了。
陆斯则缓缓睁开眼。
那双眼睛清醒得可以,只是眼球上有红血丝,眼底略显疲惫。
完全不像刚睡醒的模样。
倒像是一夜未眠。
“早上好。”他坐起来,眼尾弯起好看的弧度。
盛清歌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偷看可能被他发现了,脸颊发热的同时错开视线,强装淡定和他说早安,“早,你多睡儿一会儿吧,我吃完早饭之后开始工作了。”
陆斯则下床收拾,“我和你一起。”
盛清歌忍不住揶揄他:“当年白娘子报恩也没这么寸步不离。”
陆斯则把她的外套递给她,没头没尾地淡声道:“故事是白娘子得偿所愿和许仙成亲了。”
盛清歌抬头,眨了眨眼。
大脑里警铃轰响。
结合昨晚,过往的经验告诉她,眼前的人很可能又在把她当风筝。
她心脏一点一点沉下去。
一双眼睛无畏地和他对视,想看看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她声音没什么感情地说:“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陆斯则转身,站在她面前。
他不像平时那样眼底含笑,而是郑重的、沉稳的,好像在认真思索些什么。
如果陆斯则真的在放风筝,那么盛清歌可以下定论。
他的放风筝手法并不熟练,或者说,他在感情上的确青涩的毫无经验可言。
没正面回答,抬手在她发顶企恶裙八八三〇妻柒勿三溜更新本文揉了揉,陆斯则说:“我知道。但是有些事情,你让我好好想想。”
“我先去外面打水。”说完,他拿过脸盆出门。
盛清歌呆愣在原地,头顶上方好像还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让他好好想想……
男人的声音,和昨夜耳边那句慢慢低于重叠。
想什么?
想是否只是报恩、还是想两人的关系怎么就发展成眼下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所以。
昨晚他给她盖被子,以及那句喃喃低语。
都不是梦。
.
连小白都发现,盛清歌和陆斯则之间的氛围改变了。
站位距离变疏远,每次两人对视时,总有一个人会闪躲开,而这个人往往是盛清歌。
这样一来二去几次,盛清歌才变回淡定的模样,和陆斯则说起话来多了客套。
期间,小白凑到盛清歌身边小声问:“清歌姐,你和陆医生昨晚吵架啦?”
盛清歌这才回过神来。
他们今天的状态,貌似真的有点像情侣冷战。
但是她知道,他们两个的确都应该冷静一下。
因为起得早,一上午时间就完成了基本工作。
下午,盛清歌正在准备建设希望小学的空地上散步,就听见远处有女孩子的哭声,哭得撕心裂肺。
散步是因为她心里很乱,所以她没让陆斯则跟来。
现在听见这种声音,她第一反应难免想到他,紧接着就给小白发消息:【空地南边发生争执了,你马上往这边走,我先去看看。】
与此同时,小白正窝在房间打游戏。
正打到激烈的时候,他手指一划,根本没注意是谁的消息。
……
沿泥土路往上走,两百米后一转弯,盛清歌找到了发生争执的地点。
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正在被家长强制往身上套婚纱。
她挣扎着大声喊,“我不嫁人!我要上学!”
旁边一妇女狠狠给她一巴掌,“别叫!丢不丢人!”
女孩子不停,依然哇哇的哭喊着大叫。
盛清歌走到大门外,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
她躲在墙角,想取证之后报警。
结果刚录制不到一分钟,站在院子里的男人突然看过来,满脸横肉,眼神更凶狠。
他眼睛一横,抬起胳膊指盛清歌,一边快步走过来一边喊:“哎你这婊子他妈的干什么呢?!”
盛清歌下意识转身就跑,但是脚下泥土地难行,又是下坡路,她担心摔倒,根本提不起速度。
男人走习惯泥土路,和在平地上速度没什么区别。
在盛清歌好不容易跑到坡下,距离路口转角只剩三步远时,她胳膊被人一把拽住。
被拽住的胳膊正是拿手机的那只手。
男人居高临下,伸手就去夺手机。
电光火石间,盛清歌在把手机扔远还是直接把手机给他之间选择了后者。
她担心激怒对方。
男人眼睛瞪得溜圆,里面是压不住的恶狠戾气。
“手机给你,你直接删除。”盛清歌注意力集中在他手上动作,尽量让自己声音冷静。
男人瞪了她几秒钟,鼻尖哼出一声粗气,而后用另一只手拿过她手里手机,确认视频能删除,才胳膊一甩放开她。
盛清歌连忙后退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男人想把电话挂断掉,却因为手机品牌不同,一时不得要领。
皮肤粗糙的眉心越皱越深。
见他又要动怒,盛清歌也顾不得手机,立刻转身往身后转角跑。
村部就在那个方向,他们的车也停在那边。
这时,地面率先映出几个人影。
那人影也步履匆忙,下一秒就走过来。
几个人同时出现,盛清歌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陆斯则。
他几乎是跑过来的,单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神色凝重。
她朝他跑去,在即将到达他面前时放慢脚步。
只是还没等她停下脚步,陆斯则就把她揽到怀里,紧紧抱住。
耳边是男人因为焦急而压抑不住的呼吸声。
盛清歌闭眼,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
身体不由自主放松下来。
那一刻,盛清歌想。
陆斯则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第1章 距离
一夜没睡, 陆斯则中午本想小憩片刻。
他把车椅放平,躺下,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盛清歌。
女生的性格与她学生时代有所变化, 为人处世也换了风格。
那份最开始吸引住他目光的意气风发和勇敢无畏、也变得只能被偶然窥见。
陆斯则也曾认认真真审视过自己。
他执着的、究竟是青春的悸动, 还是真的喜欢她。
直到回国,住进她隔壁, 与她朝夕相处, 陆斯则才确定答案。
他喜欢盛清歌,喜欢的永远是此时此刻、站在他眼前的她。
脑海中相处的点滴日常, 也早就多于学生时代偶然的几次交集。
他不禁弯起嘴角, 回忆起那个一起通宵看电影的夜晚。
意识渐沉,在刚要睡着的时候, 突然心悸惊醒。
陆斯则打开盛清歌的聊天对话框,又担心打扰到她,于是直接给小白打了电话。
小白用流量打游戏, 电话进来, 信号被迫切断。
他接起电话。
陆斯则问:“清歌回来了吗?”
小白说没有。
说到这里, 他突然一拍脑门,“等等,清歌姐好像刚给我发消息了。”
陆斯则立刻开门下车。
这时小白看完消息, 匆匆忙忙从屋子出来,再也顾不上游戏了, “快快快, 我特么太罪孽深重了!”
陆斯则也没说什么, 直接提出解决方案,语调冷淡, “先去看看。”
他没想到,一来就看见盛清歌仓皇逃跑的身影。
也没想到,女生会直奔他而来。
他把她拥抱在怀里,心里只有庆幸。
幸好他没睡过去,幸好他及时过来了。
“没事了,别怕。”
再抬头,一脸凶相的男人愣在原地,手里拿着盛清歌的手机。他慌乱的都忘记自己手里有手机,盯着这边,连连后退。
盛清歌很快就冷静下来,拉开些距离,仰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手机在他手里,里面有一段录像。”
陆斯则了然,神色未变,抬手在她后脑勺发丝上揉了揉、示意她心安。
这时小白一个箭步冲出去,想戴罪立功。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还是能唬住人的。他走到男人面前,略低头,掌心摊平, “手机。”
男人欺软怕硬,立时颤颤巍巍把手机递给小白。给完,他扯出一个生硬又讨好的笑脸,往陆斯则方向看,“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啊。”
陆斯则面无表情,点头,让人一时看不出他心思。
连盛清歌也没看懂他要做什么,只觉得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任男人离开。
待男人一步三回头地忐忑离开,陆斯则才恢复平日里的温和模样,“有没有受伤?”
盛清歌往后退一步,从他怀里出来,摇摇头,“抱歉啊,我是不该自己一个人出来。”
陆斯则深深看着她,“一个人出来看风景没有任何错,别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
“犯错的不是受害者。”
盛清歌怔愣半晌。
是啊,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自责?
在心里叹了声气,盛清歌弯唇,抬头,感激地对他笑笑,“感谢人生导师。对了,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管小白要手机,随后在‘最近删除’里翻出来刚刚被删掉的视频。
她身体微侧,肩膀快要压在他胳膊上。
小白也凑过来,三人把视频看完。
小白义愤填膺:“清歌姐咱不往这里投资了!”
盛清歌摇头,“不是,是不止要投资了。”
这个村子重男轻女,女孩子在十四五岁的年纪就要嫁人。
如果他们不投资建设学校,女孩子就更没有机会读书了,便只能祖祖辈辈过这种为他人而生的生活。
“我猜,之前捐助的很多东西很可能都没有被分配到女孩子手里。”她们的那一份大概率被哥哥弟弟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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