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辎重营,她就看到那身穿甲胄的人正站在账外,和孟坚一起指挥着士伍们将粮草码放到帐中。
郯明是个大嗓门子,人还未到跟前便喊道:“公子,行李放哪儿?”
樗里疾听到郯明喊他,立马转过身子,看到郯明身后骑着红马的而来的徐瑾瑜,竟一时愣住了,她怎么也会来找自己?是因为今早未见到他所以专门过来找他的么?
可是她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开心?还有那小红马也蔫蔫哒哒的,也不像之前那么欢脱了。
他越过郯明,径自走到徐瑾瑜的跟前,问道:“你也来了?在军医营可安顿好了?”
徐瑾瑜抬头应道:“安置好了,我来还你东西。”
“什么东西?”樗里疾疑惑问道。
徐瑾瑜顿了顿,低眉答道:“你借我的羊毛毯子,还有,踏烟。”
樗里疾心中抽痛,目光闪动道:“这都是我送与你的,不必还。”
他以为,郯明跟她澄清过那毯子是“送”不是“借”这件事,他就无需亲自跟她言明了。
他以为当他命人连夜将马送到洛南给她,她也欣喜地给小红马起名“踏烟”,是接受了他的礼物的,他甚至还想着她给小红马起名“踏烟”,是因为他的马儿叫“追风”。
他以为他的那份心意,她是懂的,不然她怎么会去街上还不忘给自己带礼物,不然她怎么会毫无防备地为他献计献策,不然她怎么会第一个教他二十四式太极拳。
徐瑾瑜听到心中期待的那个答案,话音轻颤:“那你为何送我?”她眼睛微红,仰起头看向眼前的男子。
樗里疾看着她那双满怀期待而又澄澈的眼睛,宠溺一笑,不答反问:“你觉得是为何?”
就让他自私一次,就让他放肆一回吧,即使自己如今也是深陷泥淖,他还是想要那一抹骄阳,想要拥有那灿烂阳光。
徐瑾瑜顿时一股热意上头,感觉自己脸也红了,耳朵也烫地不行,羞赧道:“你不说我怎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
樗里疾看见孟坚略带好奇的目光,还有直愣愣杵在一旁还等他吩咐的郯明,嗓音轻缓地对她说道:“你跟郯明先去帐中等我可好?我处理完事务便回去。”
徐瑾瑜一手揪着马缰,一手紧张地握着那个装着羊毛毯子的包袱,忸怩地点点头。
樗里疾从她手里接过马的缰绳,轻声道:“我来拴马,我帐中有吃食,饿了可以吃点。”
交代完徐瑾瑜,樗里疾方搭理那毫无眼力见站在一旁的郯明,用手一指一个营帐,吩咐道“将行李放到那个帐中,你带着徐姑娘过去。”
郯明得令立马领着驾着拉行李马车的士伍往前,徐瑾瑜也像小兔子似得赶紧跟上。她想赶快去帐中,她感觉身边那些士伍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灼热。
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在掩饰地很好了,岂不知那士伍只顾着看热闹都顺拐了,还有一个只顾着八卦,肩上的麻袋开了个口子,粮食撒了都没注意到。
还有那孟大领兵也是,呲着大白牙俩眼都不带转的,直愣愣地看着他俩,她一抬头看他,他立马仰头装着看天空,毫无演技!
到了樗里疾营帐后,她把包袱放到空着的书案上,然后气鼓鼓地坐到食案边的垫子上,拿着一块儿果脯,狠狠地撕咬着。
郯明将行李搬进营帐后就开始给公子铺床,看着红着脸坐在那儿的徐瑾瑜问道:“姐姐,刚才公子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生气的脸都红了?要不要我帮你出出气?”
徐瑾瑜无语地看着傻大个,质疑道:“你确定你能打得过他?”
郯明挠挠头,嘿嘿一笑:“虽然我也不敢跟公子真打,但是论剑法,我还是比公子厉害很多的,毕竟我也是大秦第一剑客!那响当当的名声可不是虚的。”
徐瑾瑜也懒得跟他掰扯了,胳膊向前一伸,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郯明抚掌大笑,兴奋道:“这个我知道,之前公子跟我说过,你教过他这个手势,竖着一个大拇指就是夸赞的意思,姐姐你也觉得我的剑法最厉害是吧。”
“你最厉害,大秦没有比你更厉害的了!”
第19章 互表心意
等徐瑾瑜吃了两片肉脯之时,账外忽然狂风大作,帐篷也被吹得呼呼地响,阴沉了半日的天空有人下起了雨。
郯明焦急地站在帐门口向外张望着,担心的呢喃道:“这雨下的这般大,也不知我弟有没有给公子备雨具。”
徐瑾瑜倒是不担心,他身边那么多人,又不是在野外,到处都是营帐,怎么会让他淋到雨。
她此时正在想另外一件事,在复盘了这几天的事情之后,她觉得自己之前太丢人了,尤其是刚才发挥尤其不好,怎么他就说了几句话自己魂儿都丢了。
虽然她现在的身体是十七岁,但是她的灵魂是二十四啊。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青年,虽然她之前没有谈过恋爱,跟同学都处成了拜把子兄弟,但是她面对异性也是落落大方的。
这穿越到两千多年前,怎么自己就胆小起来了呢?还扭捏上了,面对比自己还小的毛头小子小鹿乱撞也就罢了,见到这么个优秀的英俊少年郎,确实不太能把持得住。
但是他跟自己离得近点说了几句,她就紧张羞涩地面红耳赤,被他撩拨地不要不要的,这怎么能行。那岂不是丢了场子,她得硬气起来。
诚然,在这个时代他俩确实是身份悬殊,如果讲门当户对的话,自己是配不上他,但是她也不能因为这点就裹足不前,整天患得患失、自怨自艾的好吧,还否认自己自卑上了。
她这个人本身还是很优秀的好吧,要论知识储备,她敢说整个大秦,乃至放眼其他各国,没人能比的过她。知识就是力量,知识改变命运!
即使如今自己还是一个籍籍无名,入营就被老太医训斥的小小医士,但是她自信的认为,只要她目标坚定,从今以后发奋图强,卯足干劲加油干,还是能混出些名堂的。
另外就是感情方面了,她能确定自己确实是对他还蛮喜欢的,但也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毕竟满打满算也就相处几日,喜欢肯定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为了他辗转反侧,黯然神伤,但是也没到那“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程度。
再说了,樗里疾心里怎么想的她还不知道呢,那就等他回来,看看他究竟是如何想的。不过这次她要稳住,不能自乱方寸。
此时听见帐门口传来郯明激动的呼声:“公子,你回来了?”
徐瑾瑜抬眼望去,便看见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樗里疾从雨中走来,身上的蓑衣还滴着水。
他将身上的蓑衣还有斗笠摘下,递给郯明后说道:“你去右边帐中找你弟弟,他说找你有事。”
郯明将雨具上的水甩了甩,然后挂在帐上的钩子上后,就立马掀开帐门向外跑去,好似他去的晚了他弟弟就会跑了似得。
徐瑾瑜见樗里疾在她对面坐下,给他倒了杯热茶,说道“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樗里疾见她脸也不红了,说话也不嗑吧了,抿嘴一笑道:“谢谢徐姑娘。”
徐瑾瑜单刀直入,直接了当地说:“喝完茶,就得回答帐外我问的问题了。”
樗里疾喝茶的动作一顿,悠悠道:“那我回答完你的问题后,也得问你一个问题。”他也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她。
“那不如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也可以问我几个问题,一问一答。”
樗里疾放下杯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松了松领口道:“可以,只要是我能回答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然后他调整了一下跪坐的姿势,眼神坚定地看向她,声温如玉:“我先回答刚才你在帐外问我的问题,我为何会送你礼物。”
“因为我心悦于你,所以想要你送东西,想要照顾你。当时并未当众言明是我送与你的,是觉得军中人多眼杂,我怕给你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说完之后他又心情忐忑地看着徐瑾瑜,身体也绷得直直的,紧张得快忘记如何呼吸,满眼期待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徐瑾瑜在听到他那直白的回答,方才那找回场子的气势直接受到冲击,尤其是他那双火热而又诚挚的眼睛,简直就是犯规!
她的耳朵又不可控地热了,她稳了稳心神,故作镇定地挑眉道:“该你问我了。”
樗里疾目光闪动,一字一顿道:“那你,喜欢我么?”问完之后,他的耳朵竟比徐瑾瑜的还红。
徐瑾瑜顿时感觉自己的场子找回来了,毕竟还是个毛头小子,这不也是会耳朵发热么。呵!看来害羞的不只她自己。
她就说嘛,自己可是心理年龄二十四岁的现代女性,怎么能比他还“怂”,那她就要开大了!她微微起身,靠近他的脑袋,注视着他的眼睛反问道:“如果我说喜欢,你欲如何,嗯?”
樗里疾看她靠近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她问他时,那呼吸拂过他的面颊,他半个身子都麻了。他哪里受得了这个,他只感觉她那双清潭般的双眸让他沉溺,至于她的刚才问的问题,他已经不能冷静思考了。
徐瑾瑜看他那红若桃花的脸庞,还有突然急促的呼吸。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过火了,有些太“欺负”他了。于是她跟他再次拉开距离,慵懒地跪坐着,一边欣赏眼前“娇艳欲滴”的人儿,一边吃着酸酸甜甜的果干。
少顷之后,樗里疾终于缓过劲儿来,心跳没那么快了,脑袋也清醒了,脸上的温度也下降了,身体也没有那么麻了。于是他攥了攥手指,沉声道:“你若也喜欢我,等我回了咸阳,会告诉公父,让他为我们赐婚。”
徐瑾瑜心头一跳,她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想到了结婚,而且还要回去跟他公父直接说。惊讶道:“我一个出自乡野的孤女,君上会同意?”
她虽然刚给自己打过鸡血,为自己加油打气,但是纵然她再自信,也不会自负地认为在这个阶级森严的时代,凭她就能打破阶级观念。
只听樗里疾说道:“公父不是那种只看重门第之人,而是看重个人的品行还有才能。”
徐瑾瑜心中仍然不太相信,揪着衣服的一角,低头闷闷道:“那我们二人身份悬殊还是太多,这也是我之顾虑,你是秦国公子,我是平民女子。”
樗里疾见她皱眉,心里也不太好受,温声道:“宗室之人娶妻,也是不看高门不避农的,你这般兰质蕙心,公父定也是十分欣赏的。”
见徐瑾瑜还是低头不语,他的语气有些着急:“瑾瑜,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定会让公父同意的,我真的是心悦于你的。”
徐瑾瑜抬起头,蹙着眉,“可是你们宗室的男子,都是三妻四妾,不像平民家,一夫一妻,一生一世,我心眼子小。”
“瑾瑜,我惟愿今生只你一人。”樗里疾保证道。
听他这般说,徐瑾瑜还挺惊讶,“哦?只我一人?不想要三妻四妾?”
樗里疾解释道:“我只愿与你相伴白头,而且我又不继承君位,不必为了邦交利益与他国联姻,不必为了国家稳固多生子嗣,公父也会同意的。”
他此刻觉得,他这个庶子身份也还挺好,“你就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其他的,你不必忧心的。”
徐瑾瑜看着他那满怀期待的眼睛,还有他那英俊无双的模样,本就不甚坚定的心彻底动摇了。那她就试一试?即使将来不能走到最后,跟这个品貌非凡的翩翩少年郎谈场恋爱也不错。
但是想到樗里疾现在年龄还小,此时所说种种,她是相信的,但是只怕时间流逝,人会变心,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道:“跟你公父说这件事,倒也不必着急。”
樗里疾听她这般说,心中一紧,“你可是还有顾虑?或者是嫌我是个不受宠的庶子。”眼神还有些黯然。
徐瑾瑜立马解释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不再不受宠,也是大秦公子,我哪敢嫌弃你。我这不是想着你还小嘛,今日头脑一热说喜欢我,说不定过几日遇到哪个美人又移情别恋了。”
樗里疾听完她的解释,有些受伤,“瑾瑜,我定是不会这样的,我说喜欢你便是认定了,不会三心二意。”
徐瑾瑜思考了片刻,商量道:“你既然有此信心,那更不急这一时,不若我们做个约定,在你加冠之前,我们先不与他人说。”
樗里疾委屈巴巴,眉毛皱成一团,“你的意思是,你我要避着他人暗地交往,我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跟别人说我心悦于你?”
“我保证,你若不负我,我定不负你。我们只是暂时不告诉他人而已,若你加冠之后,心意还是如今日这般,那我随你一起去见君上,让他为我们赐婚。”徐瑾瑜安抚道。
“我这刚来军营,这不是怕别人知道你我交往,对我特别对待么,我不想活在你的保护之下,我想靠我自己的能力闯一闯。”
她说的有些心虚,因为除了这个原因,她还是有私心的,虽然在先秦时期民风还比较开放,可以自由恋爱,《诗经》中便有很多描述男女之间自由谈恋爱的诗词。
但是他毕竟是秦国公子,如果是二人公开谈恋爱,未谈多久二人便分道扬镳,届时在军中根基未稳的她又要如何自处。
樗里疾松了一口气,难为情道:“我现在其实也保护不了你太多,公父因为一些事情,把我调到了辎重营。其实我之前一直未向你说明心意,也是觉得自己羽翼未丰,怕连累你。”
徐瑾瑜有些心疼眼前的少年了,她伸出手握住他那攥的发白的拳头:“你傻不傻,为什么觉得只能是你保护我呢,我又不是那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娇花。今后你我二人携手,共同来面对风浪,可好?”
他眼神微红,声音也有些哽咽:“瑾瑜,我能遇到你,真好。”
徐瑾瑜直起身子,看着他那眼中噙着泪的双眸,摸着他的脸颊道:“我也觉得遇到你,十分幸运。”
第20章 柔软触感
樗里疾听她说遇到自己也感觉幸运,感觉甜到心里,看到外边雨已渐歇,但天色已暗,便说道:
“你在我帐中用完夕食再走可好?明日一早我便要再去洛南。”略微停顿后,他望着她,“我想让今日多待一会儿。”
徐瑾瑜看他笑意盈盈,问道:“那今日,可有羊腿?”
“有的,你想吃多少,便吃多少,我让郯明去叫饭食。”樗里疾换快道。
二人这次依旧是同案而食,樗里疾用刀子分着羊腿肉。他将表面的羊肉片下来放在盘子里,每一片肉外侧是烤的焦焦的脆皮,里边是嫩嫩的羊肉。
切好一盘后他擦了擦手,递到徐瑾瑜的面前,“你喜欢吃的羊肉”。
他看着喝着羊羹的她,头发还是跟之前一样,盘成一个发髻,用木簪和布条固定着。
今天还是第一次离地这般近,这般明目张胆地看着她,她的皮肤很白,额头有些许碎发,眼睫毛很长,像是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的扫在他的心上。
徐瑾瑜见樗里疾给她切过羊肉后,也不用饭,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好似神游天外,于是便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叫道“回魂儿了,回魂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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