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项温据理力争,羌活独活不是一种药材;她和他争辩,女子不可为医是他的偏见;她跟他诉说,她想把这世间的药草,都编入项温的药书之中;她向他建议,建人民医塾,培养人民医士,造福天下人民。
是她让他认清之前的坚持,是自己的偏执,他所坚持的女子不可为医,是那么可笑。
他说的这句话如果再被女儿娇娇听到,定会哭的吧。
儿子说,娇娇走之前是笑着的,即使虚弱的躺在榻上,还问他,她之前医治的那些患者是否好转。她的娇娇从未后悔为医,即使面对死亡她也未曾退缩过。
娇娇是如此,眼前的徐瑾瑜也是如此,她们弱女子尚且有如此气魄。他顶着大秦名医的称呼,怎能安居于军营,颓废地消磨着时光。
他腿脚还利索,他神智还清晰,他还能教徒,他还能做事,他要像瑾瑜说的那样,建医塾、建医馆、建药馆,培养更多的医士。
他医治不了的疑难杂症,他的徒弟,或者徒弟的徒弟,说不定就能找到医治之方的。他走不到的偏远村子,他的徒弟能够走到。
就如今天考核积分赛的名字:齐心协力,只要医士们都凝聚在一起,便可由雨点汇成溪流,最终成为奔腾的河流,勇往直前,无坚不摧。
一阵风吹来,眼前那一排排的医士名牌,随风摇摆着,碰撞着,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宛若动听的曲子,向人诉说着他们的坚持。
项温看着手冻得发红,望着医士名牌沉思的师傅,出声提醒道:“师傅,起风了,回帐中吧。”
项老太医被拉回思绪,挪了挪冻得有些僵的腿脚,“那我便回了,你去找你师妹吧,看她可有需要帮忙的。”
“好,那我去找师妹,方才见她领着小风去药材库了。”项温应道。
他正欲往药材库去寻师妹,便看到小风一手拎一个麻袋出来了。好家伙!他这下子信了那日郯明说的了,他是跟小风比腕力自己伤了手臂。
那装药材的麻袋可是很大的,药材虽然不像石头那般重,但是若是装满满一麻袋,饶是他这样的成年男子也得双手来抬。
小风这一手拎一袋,还举重若轻地健步如飞,可真是有一把子力气!
待走到师妹身边,他夸赞道:“公子疾给你选的人,还真不错。”
徐瑾瑜听师兄夸小风,骄傲道:“那是当然,小风可是很厉害的,会舞刀,能盘发,认识字,还会织布缝衣呢,那可是多才又多艺。”
“随她主子,都是能干的。”项温眉毛一展,跟在师妹的身边,悠然说道。
徐瑾瑜将风吹到脸颊的头发扬到后边,长叹一口气:“生活不易,必须多才多艺啊!”
“师妹你这名声可不仅在我们军医营打响了,现在整个军营,甚至是洛南民间,都在夸你呢。”
“还有此事?怎地夸我的?跟我说说,让我高兴高兴。”她近些日子,可以说是三点一线忙的不行,还真不知道这些。
“他们都说军医营有个徐女医,不仅医术厉害,研制了金创药,止咳灵,壮骨丹等,还会剑法、刀法、拳法、还研究了个锻炼的体操,连大秦第一剑客都是她的徒弟,甚至有人叫你武学大师呢。”项温说道。
徐瑾瑜听罢,惊讶的瞪大双眼,“我的老天爷,这可有些夸张了,就我这就会背背功谱的,也能称得上是武学大师?”
项温拍了拍师妹的肩膀,“我觉得吧,这称呼也不为过,你前几日教医士们点穴法防身术就十分的有效。将经络学和针灸取穴中的36个人体要害穴位,应用到防卫技击中,这对于医士们来说,易学还好操作,实在是妙啊。”
徐瑾瑜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她实在是底气不足呐,这些可都是她在二十一世纪背的来着。
你若问她为何如此优秀,为何如此多才多艺,那时因为她站在无数巨人的肩膀上
第37章 他真大胆
考核进行至第三日, 积分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已经有接近一半医士全部通关,剩下的医士进度不一, 有的剩余一两门未通关,有的是还有接近一半。
此时的比拼不仅是未通关医士的比拼,还是已通关医士的比拼。
已通关的医士甚至顾不上去领自己的通关奖,考核过后就回到自己队伍的帐中。开始一对一, 甚至多对一辅导,全力帮助队友通关。
就在昨日, 卫魁的随侍来叫他帐中用饭。
他直接大手一挥, 直接让随侍将饭食直接端到妙手队的帐中。
队友见队长率先垂范早早通过比赛,为了帮助他们这些未通过考核的连饭都不回帐中吃了,便也让自己的随侍将饭直接端到这里和队友一起吃, 边吃便复盘着考题。
悬壶队的队长见妙手队的如此拼,立马跟队中医士商议,他们要比妙手队更拼。
节省吃饭时间算啥?他们要比妙手队起的更早, 睡得更晚, 挑灯夜战!
精诚队的医士看见悬壶队和妙手队积分飙升, 自己队伍的积分排在最后, 立马急了,直接找到队长赵旭。
纷纷说看这架势,他们这个队的节奏不行啊,别的队太猛了,一个个起的比鸡早, 睡的比狗晚, 连饭都在帐中一起吃。他们在最后一名,必须商量出个对策, 力挽狂澜!
赵旭一拍大腿,一起在帐中吃饭算个啥?要比谁起的早,睡得晚是吧?把床榻搬过来,全部通关之前就睡这里了!
其他医士纷纷响应,这个主意好!当即叫来随侍搬了几张床榻拼成一个大通铺,还把被褥搬过来吃住在一起,干就完了!
于是在积分赛的第三日,也就是今天,精诚队经过昨晚的奋战,还有上午的苦战,终于完成反超,排名飙升至榜单第三。
妙手队占据先机还是在第一,悬壶队的分数紧咬妙手队,第四和第五名分别是仁爱队和厚德队。
徐瑾瑜将这三日做好的奖品分装好后,便到积分排行榜前看各队的排名变化。
今日见精诚队的医士,一个个眼睛熬的红的跟兔子似得,好像一夜未睡,今日一上午便反超了仁爱队和厚德队,跃至第三名,厉害厉害。
一个积分赛,医士们竟然这么卷,这个她是万万没想到的。
尤其是那个卫魁,赛前笑呵呵地说:哎呀赢不到就花钱买呗,那肯定不能伤了和气。结果风采展示时喉咙都要喊破了,比赛开始后,也是他带头卷起来的。
尤其是昨日,他看到精诚队的要睡在一起时,也有样学样,打通铺,搞通关,生怕被偷塔,第一名不保。
这还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多的地方就有卷王,没有最卷,只有更卷!
正在她感叹之时,便听到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看竟是公子疾,旁边的是将军樊帷和左将军司马骁,后边跟着郯明、郯清以及其他的护卫。
她立马让随行的小风去叫师傅,让费朔去找项温,而她迎上去先打招呼。
“属下拜见樊将军、裨将军、左将军。”她恭敬道。
樊将军翻身下马,将马鞭递给身后护卫,“徐医士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项老太医此时也匆匆赶过来了,笑道:“这是什么风把三位将军给吹来了?”
樊将军大步向前,“哈哈哈,不是南风,也不是北风,是你们军医营刮起的备战风,把我们给吹来了!”
公子疾下马后则是直接走到徐瑾瑜身边,偷偷拉了拉她的袖子,递给她一根金簪。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随着樊将军的话头说道:“听说军医营为了备战,这几日办了个积分赛,医士们为了通关吃住都在一起,劲头十足,我便提议来观摩观摩。”
徐瑾瑜被樗里疾的动作吓一跳,接过簪子后立马将之塞进袖子里。
她这两日不仅要带着几个随侍干活,赶工做正气丹、安和丸还有净发膏这些奖品,还要领着十几个人实时更新积分榜,可以说是忙的脚不沾地。
因此没有去樗里疾帐中找他,就连他命郯明送来的书信,她也未给回信,只让郯明带了三盒净发膏回去。没想到今日他竟过来了,还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给她金簪,他可大胆!
项老太医看到了两人小动作,掠过两人的视线一顿。然后不动声色地跟樊将军继续聊。
“都是我这小徒瑾瑜想出来的点子,说要打仗了你们将士们都在演练,我们医士也要备战,除了抓紧时间做军需物品,还要来个医术考核通关。”
樊将军站在积分榜前称赞道:“你这小徒可真是个人才啊!不仅医术高超还脑子活络,你看这枯燥乏味的考核也被她整的有声有色,搞了个积分赛,这军医营热火朝天的。”
项老太医听樊将军夸自己徒儿,一挺腰板,丝毫不谦虚,“那是自然,我这徒儿在年轻医士中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勤奋好学,悟性还高,那新奇的点子是一个接一个。”
樊将军挪着步子,往老太医身边凑了凑,“项老伯,咱们打个商量呗,你这高徒,啥时候借给我们用用,让她在军中幕府给我们也支支招。”
项老太医胡子一动,悠然道:“我只是说我这小徒在医道上悟性高,我可没说她懂兵法啊。”
樗里疾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踱至徐瑾瑜的右侧,“触类旁通嘛,周易有云,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也。”
左将军司马骁附和道:“公子说的对,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然后他用手捏着一个名牌问:“这牌子上的标记是什么意思?”
徐瑾瑜上前解释道:“这些形状不同的标记,是记录通关的。”
她指着卫魁的名牌,“你看,他的名牌下面有八个不同的标记,说明他八门考核均通过了,最下面还写着一,意思是他是第一个通过考核的。”
司马骁问:“那这百来名医士,你们怎么知道谁通过了哪一关?”
“这也不难,在我们右侧站着的六人,其中有五人各负责一个队榜单进行实时计分,还有一人负责个人排名及队伍排榜。”徐瑾瑜解释道。
“另外,八门考核的帐中也各有一人专门负责考核通关登记,医士考核通过后由他们带着来此处划上通关记号。”
樊将军抱着双臂,上下打量着这积分榜,称赞道:“着实不错,听说军医营的医士为了这个积分赛,那是杀红了眼,卯着劲儿比呢。徐医士这一招高啊。”
徐瑾瑜眉眼微垂,“主要还是军营的各医士配合。”
“他们有至精之城的学习精神,有心怀天下的悲悯之心,有力争上游的进取意识,有齐心协力的队伍观念,方使此次比赛办的红红火火。”
“徐医士说的好!”樊将军赞道。
然后他托起项老太医的左臂,侧身用双手扶着老太医,真诚地说:“妙手、悬壶、精诚、仁爱、厚德,老太医,军营有你们这些医士,秦军将士之幸,大秦有你们这些医士,大秦百姓之幸啊!”
项老太医用他满是皱纹的手,拍了拍樊将军,“各司其职罢了,你们将士上阵杀敌,我们医士救人疗伤,这都是应该的。有你们在前线流血流汗,我们大秦百姓才安居呐。”说罢,他忍不住咳了几声。
樊将军听老太医咳嗽,眉毛微蹙,“老太医可是受了寒,我们到帐中说罢。”
项温立马上前,“也好,师傅帐中烧有炭火,暖和一些。”
项老太医被樊将军扶着,还有些不太适应,“樊将军,我走路还麻利着呢,不必扶着,这咳嗽不当紧的,一会儿喝副药便好。”
“老太医,你就让我扶着吧,之前我在咸阳练武时受伤,可没少麻烦你和令郎。”樊将军说道。
“哎呦,要说这个啊,你跟公子华小时候可是我这里常客,谁也不服谁,那是天天比试。”项老太医回想着往事,笑地皱纹更深了。
公子疾揶揄道:“他俩啊,就是现在也是谁也不服谁,上次我见华弟时他还跟我抱怨呢,说怎么给他派到陇西了,如果派到这里也能跟樊将军再比一场。”
樊将军听罢眸光一亮,也来了精神,“说来两年没跟公子华比试过了,还真有点儿想他呢。”
到了帐中,项温安排几人坐下,徐瑾瑜则是给几人斟茶。
樊将军和项老太医在书案同坐,看着老太医给的军需药品的登记账册。项温则是和司马骁在左侧同案而坐,只有公子疾独自一人在右边。
樗里疾见徐瑾瑜斟完茶,一本正经地说:“徐医士,我有事想要请教你。”
徐瑾瑜心中暗怼,你最好是真有事,然后迈着步子向他的那里走去。“公子有何事?”她站在食案旁装作恭敬地问道。
公子疾仰头看着她,嘴角含笑,“徐医士不妨坐下来,你我二人一站一坐,说话极为不便。”说罢他还拍了拍他旁边的蒲团,示意她坐下。
徐瑾瑜看了看护卫均在帐外候着,帐内只有他们几人。师傅和樊建军在讨论军中事宜,师兄和司马将军也在左侧在聊着,似乎没有人关注他们这边。
她松了一口气,坐到了他的左边,然刚刚坐定她的右手便被樗里疾握住,她瞪大了双眼差点惊呼出声。
樗里疾左手手稍稍用力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用右手蘸了点茶水,在案上写了几个字。
徐瑾瑜侧着身子,耳朵微红,眼睛注视着食案,只见那茶水一点点勾勒出几个字:我想你了。
他可真大胆!
第38章 弥补遗憾
咸阳秦宫太子宫中, 一体形高大身穿大氅,脸戴面具遮着鼻子的男子被婢女领着朝太子书房走去。
“伯父!”在书案看书简的嬴驷看见门口的身影,立马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
公子虔立马抱住前来的赢驷的手臂, 十来年不曾露出笑容的脸上扯出僵硬的弧度,“驷儿”,他声音略略颤抖,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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