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的小二在门口招呼客人，茶馆里还有个说书先生在讲故事。
故事的内容跟昨天的一样。
她继续往前走，有个卖面的小面馆。
跟昨天一样坐了四桌，男人们似乎刚做完工，正在狼吞虎咽地吸面。
路边还有卖酸梅汤的，大娘热情地喊：“卖酸梅汤了！两文钱一碗！”
最后她走到了昨天江妍问路的摊主跟前，她发现摆放玉佩的位置都一样。
月筝觉得有点头皮发麻，这是一个循环的小天地吗？
月筝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撞到了跟在她身后的少年。
沈弃虚扶了她一下，等她站稳后，便克制地松开手，问道：“怎么了？”
月筝抬眼看沈弃，眼里满是迷茫，“沈弃，你发现了吗？这个集市上发生的事跟昨天的一模一样。”
沈弃轻轻“嗯”了一声，“他们今日穿的衣裳同昨日也是一样的。”
“这是幻境吗？”月筝茫然地说，很快又否定，“幻境会有所变化的。”
“我想……这应该是执念所幻化出来的一方天地。”
沈弃所知道的不多，以前他在崂山做完活后会在夜间溜进书阁中看书。
他看过的书基本都会记得内容。
第75章 执念
书里有记载过，一成不变不是进到了画中的天地，便是进到了某个人的执念之中。
他们没有看到过一幅画，便不可能是被锁在了画中。
“执念所编织的一方天地？”月筝好奇地看向沈弃，“那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沈弃别开视线，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他还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只是会日复一日的活着，时间久了你便会融入这一方小天地，每天重复一样的事，直到忘记了自己是谁。”
月筝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那这么说这一群人相当于网游里面的NPC？
他们要是出不去也会变成NPC？
“那要怎么出去啊？”月筝继续问道。
“执念破解，这方小天地便会消失。”
“执念是什么？人的执念吗？”
“嗯……”沈弃顿了一下似乎在脑中找寻记载过的文字，随后继续道：“人的喜、怒、哀、俱、爱、恶、欲，这七种感情只要任意一个被放大激化就会使人产生执念。”
“执念太深，死后入不了轮回，如今能形成一方小天地，可见执念已经过了许久却始终放不下。”
沈弃不明白书中所写，只是简单地叙述出来。
“那这人到底有什么执念？”月筝小声嘀咕。
这一方小天地，看起来跟普通的城镇没有什么不同。
来往匆匆的路人，热情叫卖的商人，看起来挺和谐的，这应该是普通人一天的生活。
那有执念之人到底在哪里呢？
正当月筝在思考的时候，天色很快又暗了下来。
两人所处的位置，周围变得灯火通明。
月筝想不出来便放弃了，与沈弃道：“算了，我们回去跟妍妍他们商量一下。”
“好。”
*
两人就在客栈门口等江妍和顾清。
没过多久，便看到了他们。
月筝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
江妍害怕地说：“小月筝，我发现……他们在重复着昨日的事情。”
说完江妍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们怎么在门口等我们？”
月筝无奈道：“确实在重复昨日的事情，我们昨日的续的房，今日掌柜不记得了，所以只好在门口等你们，现在只能再付一次钱了。”
江妍紧张地拽紧了衣袖，事情太离奇了，她忍不住恐慌。
“妍妍，不要害怕。”月筝安抚了一下江妍，“沈弃跟我说了，我们应该被困在某个人的执念中了，这一方小天地便是执念所形成的。”
执念？
顾清漆黑的眸子有了些光亮。
他怎么没有想到，怪不得不是人、妖、鬼，也不是幻境。
这一切都是由执念幻化出来的一方小天地。
“执念？”江妍不解地问：“那是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月筝自问她没有过什么执念，她凡事都想得很开。
江妍又看向顾清，“顾清，现在应该怎么办？”
顾清短暂思虑了一番，“若是执念，了却执念便可，只不过我们现在并不知道是谁的执念。”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方才见到的场景。
没有任何收获。
他只好道：“我们先住下吧，明日再出去寻找一下，执念之人定在这一方小天地之中。”
江妍：“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四人走到掌柜面前，又付了一次钱，各自回到各自的卧房。
月筝回到了跟昨日一样的卧房，一样的摆设，茶杯的摆放，花瓶的摆放未变分毫。
她上了榻，开始回想今日看到的人。
到底是谁呢？
每个人都没有变。
想着想着，她又睡着了。
她又梦到了一个场景，是接着昨天的梦。
女子牵着女孩的手，来到了一处装潢华丽的高楼。
门口的侍卫见到女子，恭敬地喊了一声，“城主。”
女子颔首，侍卫打开了门。
女孩呆呆地看着四周，她从未见过这么高的楼，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
层层递进的四合院落，布局规整，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端的是精致雅韵。
紧接着，女孩被侍女带去洗浴。
脏兮兮的女孩，洗干净了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美人。
女孩被侍女带到一处凉亭，女子已经在那里等她。
桌上摆放了佳肴。
女孩肚子很饿，她不适应地抓了抓身上的衣服，这么好的布料，应该值不少钱吧？
女子对她温柔地笑了笑，将筷子递给女孩。
女孩接过筷子，她从来没用过筷子，她本想用手抓的。
可是又不想在女子面前丢脸，可用筷子她根本不会，忙活了半天，一点菜也夹不上来。
女子轻轻一笑，给女孩盛了一碗粥，给她一个勺子，“用勺子吃。”
随后拿起公筷，夹起菜，往女孩碗里放，一边夹一边说：“你应该饿了几天了，不能吃太过油腻的，这些菜有点素，等过两天再做点肉吃。”
“谢谢阿姐……”女孩看着碗里的菜，她有些想哭。
她从未被人温柔以待过。
女孩饿得不行，但她还是忍住那种想狼吞虎咽的想法，用她这一生最慢的速度吃饭。
她不想在阿姐面前丢脸，她想给阿姐一个好印象。
她觉得阿姐好漂亮，好温柔，她从来没见过像阿姐这么好看的人。
女孩吃得不快，但也吃了好多，等女孩吃完，她发现自己几乎把一桌的东西都吃完了。
女孩不敢看女子的脸，她吃得有点多了，阿姐不会嫌弃她能吃，又不想要她了吧？
在女孩胡思乱想间，女子拿起手帕帮女孩擦了擦唇边的油渍，关心地问她：“还饿吗？”
“若是还饿，过会儿再吃，一次吃太多对胃不好。”
女孩脸红了，手帕上的味道跟女子身上的味道一样，她支支吾吾道：“阿姐，我不饿了。”
女子轻轻摸了摸女孩的脑袋，“你的名字叫什么？”
女孩仔细想了想，她叫什么？
她记不清了，随即女孩摇了摇头。
女子手指停顿了一下，“那我帮你取个名字吧？”
女孩乖乖点头。
女子沉思了一会儿，道：“以后便唤你若雪吧。”
第76章 他心上有月亮
“若雪……”女孩轻轻呢喃这两个字，而后抬头看着女子笑，“那阿姐叫什么名字？”
“锦婳。”
“锦婳……”若雪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阿姐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美丽又温柔的阿姐。
锦婳轻轻一笑，伸手摸了摸若雪的脸。
场景一换，若雪长大了一些。
她在厨房做糕点，做好后满心欢喜打算拿去给她的阿姐。
去书房的路上，她听到侍女们偷懒时的谈话。
“城主也太宠二小姐了，又是亲手教她习字夜间还哄二小姐睡觉。”
听到这里若雪勾唇笑了。
“什么二小姐，不过是城主捡来的小孩！”
“城主只是痛失亲妹才捡那个小孩回来填补空缺的！”
若雪手中的食盒掉落。
原来她只是替代了阿姐早夭的妹妹吗？
侍女们依旧在谈论。
“可不是嘛，那个若雪真是个讨厌鬼，只知道对城主谄媚，给我们摆好大一副架子！”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一件事，城主自小便定了亲……”
后面的话若雪听不下去了，她朝书房跑去。
心里恐慌得不行。
阿姐有婚约……
阿姐要嫁人……
书房门口站了两个侍卫，见到是若雪没有拦。
书房里锦婳在处理公文，见到若雪慌乱的模样，她搁下笔，笑着说道：“若雪怎么还是这般莽撞？”
若雪见到锦婳的笑容，内心的恐慌依旧在。
她没有似方才那样不要命地跑过去，而是规矩一步一步走过去。
谨记阿姐教她的，她觉得阿姐离她好远，明明她们距离那么近。
她终于走到阿姐身边，在她身边坐下。
她想问的好多，她想问阿姐，她只是替代品吗？
阿姐以后嫁人还会记得她吗？
阿姐会不要她了吗？
可在看到锦婳温柔的眼眸，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若雪，你怎么了？”锦婳察觉到了不对，关心地问道。
“是发生了何事？”
“阿姐……”若雪声音轻轻，“阿姐……你不要嫁人好不好？”
锦婳一笑，捏了捏若雪的脸，“阿姐终究要嫁人的，等若雪长大了便懂了。”
若雪扯住锦婳的袖子，手中力道很大，她努力压制心里的绝望，声音依旧很小。
“可阿姐之前说过……等我长大之后嫁给我的……”
锦婳愣了一下，“若雪，那是一句戏言，何况你也是女子，还是我的妹妹。”
“我不懂……”若雪压抑不住，眼泪掉了下来，“阿姐明明答应过我的……又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即使是替代品也无所谓。
阿姐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锦婳见若雪落泪，连忙哄道：“好好好，阿姐不嫁人了，阿姐等若雪长大……”
说完便轻轻擦掉若雪的眼泪。
若雪忍不住扑到锦婳怀里，眼泪浸湿了女子素白的衣裳。
若雪抱紧了锦婳的腰，“阿姐不许嫁人……”
“好，阿姐不嫁人。”锦婳轻轻拍了拍若雪的背。
锦婳觉得若雪还小，等长大点便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看见她湿漉漉的眼睛，她总会心软。
梦境到了这里，月筝醒了过来。
连续做了同样的梦，这说明什么呢？
梦中那个叫若雪的女子便是有执念之人吗？
是锦婳违背誓言嫁人了吗？
月筝不觉得这是她天马行空随便做的梦。
梦能连接上本就不易。
月筝起身洗漱了一番，四人重新聚集在一个卧房。
月筝看了三人一眼，“你们住进客栈的时候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顾清和江妍一齐回答没有，只有沈弃的眼神有点放空。
月筝看向沈弃，“沈弃，你呢？”
沈弃回神，见月筝直直地看着他，他耳根又开始发烫，“没有……”
他梦到他如愿给她系上红绳，不算是奇怪的梦吧……
月筝收回视线，不打算讲述她梦里的故事了。
说出来怕他们不信，而且她的梦也没有做全。
她提议道：“我们去这座城的城主府里看看吧，说不定有新发现。”
江妍回想了一下，“说起来，昨日走了好久，真没去过城主府。”
顾清冷冷道：“那是因为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城主府，这里再大总会回到原点。”
月筝回忆了一番梦里的场景，“最高的楼便是城主府。”
“你是如何得知？”顾清冷眼扫过来。
月筝被顾清的眼神冻了一下，“我……我猜的啊，那作为城主府不应该最显眼吗？”
沈弃见月筝瑟缩了一下，他立即怒视顾清，“他不信你，我信你。”
少年阴鸷的眼神令顾清格外不适。
那个眼神像是要把他一刀一刀凌迟，阴冷渗透到了骨髓中。
月筝看向身边的少年，她看到少年冷峻的侧脸，漂亮到无可挑剔。
她心中一暖，他是无条件信她。
江妍见气氛不对，连忙说：“好了好了，我也觉得小月筝说得有道理，我们去找城主府。”
为了避免两人吵起来，她扯了一下顾清的衣袖，“顾清，我们现在出去找吧？”
顾清从彻骨的寒意中回神，自觉跟上江妍离开。
待两人走后，月筝看向坐在她身边的沈弃。
沈弃凶狠的眼神早在顾清离开之前收了起来，他垂眸，颇有些不自在地问：“怎么……怎么这样看着我……”
“沈弃，谢谢你信我。”月筝浅浅一笑。
少女的声音格外轻柔，沈弃不由抬眸看了她一眼。
少女笑弯了眼睛，双眸犹如一泓清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沈弃想起一句话。
世间所谓风花雪月，皆于你一颦一笑间黯然失色。
他心上有月亮，再也看不见世间美景。
第77章 阿姐
集市上。
顾清和江妍并肩走在一起。
“妍妍，对不起……”顾清轻声道歉。
江妍一脸不解，“怎么了？为什么道歉？”
顾清垂下眼睫，心里是挥之不去的愧疚，“我又一次让你陷入了险境，我总想着行程快一些，你身上的毒便可以解得快一些，可我又一次错了。”
上一次犯错在自责中弄丢了她。
这一次又因为自大害她进到了这里。
他无比挫败，他一直在犯错。
他甚至在迷茫，他这一身的高傲又从何而来，明明他什么都不是。
在客栈那一番他只是在气恼自己，并不是针对月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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