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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听不到——杨明夜【完结】

时间:2024-01-18 14:35:57  作者:杨明夜【完结】
  他长出一口气,起身去拿筋膜枪。
  没有紧张赛事时,这是陈闻也一贯的生活模式,单调又规律,堪称运动员模范。
  运动、设计、练车和改装车,其中运动是放松,设计是工作,练车和改装车是玩乐。
  筋膜枪击打肌肉的声音很快吸引了许馥的注意力。她挺好奇地看过来,陈闻也立刻暂停了,问,“吵到你了吗?”
  大概是室内太空旷,他自己都觉得今天筋膜枪的声音格外吵。
  “没有,声音又不大。”她看着筋膜枪,“这东西有用吗?”
  “有用。太久没锻炼,打打可以缓解肌肉酸痛。”
  “是么?”她兴致勃勃坐起身子,“我试试?今天走了一天,浑身都酸痛。”
  “要顺着肌肉纹理与走向打,不要碰到关节和骨骼。”陈闻也有点怀疑地走到沙发旁边,“你会吗?我这个比较专业,劲儿有点大。”
  “我可是医生。哪儿是肌肉我能不知道吗?”
  许馥接过来,她想先打一下酸痛的肩颈,没想到那筋膜枪出奇地重,端起来又落在颈窝上,那模样活像拿枪抵着自己脑袋,就这样还想按开始键,吓了陈闻也一跳。
  “行了,”他不由分说地将筋膜枪抢走,问,“哪儿难受?我帮你打。”
  许馥抬起头来。
  她在沙发上半躺半坐着,陈闻也则站在一旁,有种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威风,偏偏薄唇微抿着,透露出一点不自然的紧张,和她对视超不过三秒。
  好像再多看一眼,视线就会在空气中触碰缠绕,凝结成铺天盖地的隐形蛛网。
  “行吧,”许馥无所谓地耸耸肩,顺势转过身去,道,“先打打肩颈和背。”
  陈闻也不敢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只好蹲跪下来,将筋膜枪调成最低一档。
  饶是如此,触碰到她娇嫩的肌肤时,她仍是小小倒抽一口冷气,发出“啊”的轻呼,像炸毛的小猫。
  陈闻也立即移开筋膜枪,“疼?”
  “不疼,再来。”许馥道,“感觉有点奇特。”
  于是陈闻也又将那筋膜枪挪了回来。
  从肩颈打起,接下来是腰背。
  筋膜枪要仔细地顺着肌肉打下去,而他并不了解她被衣衫遮住的身体,只能看着那轮廓,进行努力又克制的遐想。
  筋膜枪在细腰薄背上跳跃击打,酸困后是久违的舒爽。
  许馥双臂交叉搭在沙发扶手上,下巴搁在手背,闲闲地看向对面的穿衣镜。
  镜中男人单膝跪在她身旁,专注地为她服务,侧脸甚至有些虔诚的味道。
  而筋膜枪确实有些用处,她感觉浑身都放松了些,意味深长,“技术真好。”
  碎发盖不住他绯红的耳朵和双颊,许馥眼看着他张张口,又闭上,再张张口,终于从喉咙里应了一声“嗯”来。
  “如果这个月听力都没问题的话,”许馥突然道,声音极轻,混在震动声中,“你……”
  陈闻也没听清,他动作停住,问,“什么?”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陈闻也发现她接电话的声音,和与他说话的声音一样甜。
  不,甚至更甜一些。
  她笑道,“喂,时零?”
第14章
  “今天伦敦下了初雪,”陆时零嗓音一如既往地有磁性,在电话里温柔又聪明地服软,“让我想起了我们的初遇。”
  初次相遇……好像是个party上?
  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说了吧。
  于是许馥抿唇笑起来,“那么久以前的事情还记得。”
  “是啊,”陆时零也笑,声音却寂寥,有些自嘲似的,“总是想起来,感觉想忘都忘不掉。”
  陆时零第一次见到许馥时,她正在伦敦街头为突然倒下的流浪汉做CPR,间隙中抬头看到他,以为他是中国人,下意识地用了中文,喊他打急救电话。
  那流浪汉衣衫褴褛,她穿着昂贵纯白的呢大衣跪坐在地,红色的细高跟鞋扔在一旁,果决而娴熟地抬起对方的下巴,毫不避讳地俯身而下。
  陆时零一向不爱多管闲事,偏偏那天正是伦敦初雪,他打了一把黑伞举在她头顶,与她一起等到救护车来。
  她流利地与急救人员沟通了具体情况,等救护车把人拉走之后,才弯腰去穿鞋。陆时零扶了她一把,她穿好站稳后,摸出支细烟,陆时零又主动为她点燃。
  许馥深深吸了一口,尽数咽了下去,又缓缓地吐出来,这才侧过头瞥了他一眼。
  “谢谢,”她勾起个轻浅的笑来,思路很清晰地一并向他道谢,“你的电话,伞,和火机。”
  “我的荣幸。”陆时零被那笑容粘得抹不开眼,道,“你的衣服脏了。”
  许馥夹着细烟低头去看,雪白的大衣下摆沾染了脏污的水渍,她轻轻抖开一下,遗憾道,“啊呀,这件衣服我还挺喜欢的呢。”
  “正好赶上今天初雪。”陆时零道。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绿油油的圣诞树顶,如同沾了蜜糖的甜粽。
  许馥有些出神,轻飘地道,“雪花在空中时挺漂亮,落在地上也不过是泥水罢了。就像人的一生一样。”
  陆时零也点燃一支烟,没出声,安静地陪着她发呆。
  烟燃过半,她才发觉他一直站在身旁,似觉不妥,柔声道,“耽误你时间了。”
  说着,她便礼貌地一点头,往旁边垃圾桶走,去捻灭那支细烟。
  但那黑色的大伞并没有离开她的打算,始终严密地笼罩在她头顶,陆时零轻声问,“去哪个方向?”
  许馥再次看他一眼,这次眼神停留的时间稍长一些。片刻后,她道,“朋友组织的圣诞聚会。一起吗?”
  陆时零欣然点头。
  他毫不犹豫地推掉了当天的约会。
  聚会里见到了他在牛津医学院的朋友,才揭开了她神秘面纱的一角,顺便牵上了一根细细的红线。之后他屡屡回忆起来,总觉得这次相遇很不同寻常,有些命中注定的意思。
  可剩下的,就全靠他自己从她偶然遗漏的细节中东拼西凑,甚至连她博士毕业,即将回国的事情,也是他听到他朋友提起,才知道她要离开了。
  他问她,“什么时候回伦敦?”
  “不好说,”她笑笑道,“回来联系你。”
  一等就是一个多月。她哪里有回来的意思?
  陆时零向来自信自己的魅力,在与许馥分别之时,当然也完全做好了不会再相见的准备。
  至少他曾经是这样以为。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其他女人逐渐地失去兴趣,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定下伦敦飞往上海的机票,更不明白为什么会站在落地窗前看到外面飘起小雨,就想起完全搭不上边的伦敦初雪。
  甚至还会用这个当成蹩脚的借口,去向她求饶。
  稳定而忠诚的关系是枷锁,是毒药,他自己从来做不到,更不会这样要求对方,怎么会在陈闻也那个狗男人的灿烂笑容中感到妒如火烧?
  “馥馥,”陆时零在舌尖揣摩她的名字,哑声道,“等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好呀。”许馥坐起身来,发现陈闻也不知道什么已经离开,回到了桌前对着电脑,她笑笑,“到时候来我家吧。”
  陈闻也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将电脑合上,转身回了房。
  她甜蜜的声音毫不留情地传进耳朵,又钻入身体,让他心脏混乱地揪作一团。
  不知道是那筋膜枪的声音,还是陆时零打来电话时的声音,总是嗡嗡地在耳边震动,在这安静的深夜显得格外聒噪。
  吵得他整晚睡不着。
  -
  许馥很快就习惯也忽视了家里的这个“室友”,和陆时零重新约起会来。
  她的生活忙碌却又稳定,如同寺庙里的铜钟,被陈闻也的到来轻摇了一下,之后很快沉重地静止不动。
  桌上的鲜花时常会更换,含苞待放时水灵,盛放时漂亮,许馥没见过枯萎的时候。
  她出门前如果有时间就会吃上一口他的手艺,没时间就匆匆忙忙出门,最多叮嘱一句正在车库鼓捣新赛车的陈闻也,叫他不要太劳累,又说一句怎么穿那么少也不嫌冷。
  陈闻也穿件黑T从车底下钻出来,一地七零八落的零件散落着,他怕被嫌弃,谨慎地站得离许馥远一点,拍拍头上身上的灰,说都还没立冬呢,一点都不冷,又说他想到要怎么改这辆车好了。
  说的时候脸上没擦干净,还是有些脏,称得肤色极白,眼睛也格外亮。许馥笑笑,和他说晚上不回来吃饭,开上车便扬长而去。
  陈闻也从不占用她的时间,这让她感到舒服自在,也会常常忘记家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就连和闺蜜范范语音聊天也从不避讳他。
  “回国怎么也不见人影?最近吃什么好的呢?”
  “吃什么呀,”许馥看着电视涂脚指甲油,公放着语音,“上班忙死了累死了,放假还要和陶染去搞项目。”
  “这会儿在家还是在哪儿呢?伦敦那个分手没?”
  “在家看电视呢。没分手呀,还谈着呢。”
  “哎呦,这次时间够长的。没分手怎么也不睡啊?”
  “他晚上睡觉不调静音,挺烦人的。”
  “真服了你。说一句不行吗?到时候人家被甩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许馥咯咯笑,“被甩了还能怎么回事儿?腻了呗。”
  陈闻也哪怕就在一旁也从不出声,礼貌地装作没听到。
  除了偶尔需要帮忙的时刻,她才能发现陈闻也的存在感其实很强。
  比如这天晚上,她正有滋有味地边吃着水果边看电视,余光里突然出现一个熟悉又可怕的黑影,张牙舞爪地迅速从她面前闪过。
  她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发僵,迅速先把双脚收回沙发上,拿毯子把自己裹好。
  一点小动静惊动了埋头苦算的陈闻也,他从一沓A3纸里抬起头,问她,“怎么了?”
  “蟑螂。”她很冷静,紧紧地盯着那黑色一团,一边抽着桌上纸巾做着心理建设,一边颤颤巍巍地骂,“真是疯了。怎么这么冷的天还有蟑螂?”
  纸巾都要给她唰唰抽掉半盒,她听见陈闻也拉开椅子的声音,他走过来,先将那毯子往上一拉,盖住了她脑袋。
  “别看了。”他声音很无奈,“那么怕还盯着看什么?”
  “我不盯着看怎么掌握它的动向?”毯子盖住许馥的眼睛,盖不住许馥的嘴,“再说了,克服恐惧的第一步,首先就要勇敢面对恐惧。知道吗?”
  “是吗?”陈闻也那边叮呤咣啷,很快坏笑,“抓过来给你仔细面对一下?”
  “……行啊。”许馥嘴硬得很,“你拿过来看看。”
  她听见流水的声音,接下来毯子被掀掉,陈闻也的手带着干净的皂香,他顺手理了一下她被静电扰乱的发顶,好笑道,“有什么好克服的?面对恐惧最合理的方式就是逃避,然后是求助。这么贵的物业费白交啊?”
  “深更半夜叫物业来捉一只蟑螂?你被资本主义荼毒了。”
  “你怎么对物业那么好?你小时候还叫我去捉蛇呢。”
  许馥“扑哧”一声笑,“不会吧?我都忘了。”
  她整理作为长辈的仪容仪表,清清嗓子,轻飘飘道,“你也太记仇了。”
  “你怎么连这都能忘?”陈闻也语气委屈,眼底却带笑,“你骗我说那是蚯蚓,让我把它捉起来放在我家花盆里,说这样花会长得更好,把我妈吓一跳。”
  许馥隐隐约约回想起了此事。
  当时叶灵训斥陈闻也的时候,她还很担心陈闻也把她供出来来着,站在一旁装作没听见,试图撇清关系。
  没想到年幼的陈闻也虽然不明就里,但也知道不是好事,只奶声奶气地道了歉,一力担下责任,说以后不会了,便将此事揭了过去。
  “幸好那蛇是无毒的,”许馥有些后怕,顺口调侃道,“不然这世上将少了一位大帅哥,我难咎其责。”
  等她发现陈闻也的耳朵尖肉眼可见地红起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不走心地说了些什么。
  “你知道就好。”陈闻也干咳一声,强调,“所以遇到这种事情,直接叫物业就行,知道吗?”
  “好啦,知道。”她撇撇嘴,“等物业来了,都不知道这蟑螂跑哪儿去了。”
  “那你叫我好了,我随叫随到。”
  少年人笑容明亮,眼睛里像有颗碎掉的星星,晃了许馥的眼睛。
  她不自然地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随叫随到……亏你说得出口。”
  “当然可以随叫随到,”陈闻也很认真,也很骄傲,“我可是赛车手。”
  许馥抬起眼,目光从他的紧窄的腰身划到锁骨,落在他因微微翘起而显得有些孩子气的唇瓣,莫名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她最近吃素吃得是不是太久了?
  怎么觉得陈闻也这么性感的?
  一天天在她身边肆无忌惮地散发荷尔蒙,她倒好,谨遵黎茵教诲,独自负重前行,整个儿一太监逛青楼。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燥热。
  明天去陆时零那儿住一晚好了。
第15章
  餐厅的落地窗映出两人身影。
  矜贵绅士,娇艳绝色,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她慢条斯理地摇着高脚杯中红酒,感慨陆时零估计也没闲着,这不,回上海也没几天,来各种高级餐厅时已经完全一副熟客模样,侍者连他的口味都知道。
  两人交往之初,在关于“晚上吃什么”“约会做什么”这样的事上,陆时零总会礼貌而客气地征求许馥的意见,但许馥却敏锐地感知到,他并不真正好奇她的回答。
  他询问地太过熟稔,如走流程一般,且在许馥稍微停顿片刻的时机,就已经抛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方案。
  每个约会流程,餐厅的每道菜,都早早就经过了推敲,也经过了漫长时间与各色女人们的调整与验证,都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可惜有的能够对上她喜好,有的不能。
  比如这道松露羊排,香味浓郁,口感鲜嫩,但她从来不爱吃羊肉。
  陆时零绅士地为她布菜,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斯文,“最近会不会太辛苦?等休息时我们去郊外徒步放松一下?”
  许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服务,看着蛤蜊奶油汤,莫名其妙想到陈闻也昨天做的双皮奶,紧接着想到家里最近到处被点上的蟑螂饵胶。
  “还好。”她对徒步毫无兴趣,并不接话,只问陆时零,“对了,你害怕蟑螂吗?”
  陆时零正吃饭,眉头不经意地微微蹙起,温润答道,“虽然不害怕,但是很恶心。”
  “那你在家碰到蟑螂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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