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突然变得又酸又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抬手摘掉了那助听器。
[走吧。]她说,[我不想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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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才刚刚开始不过几分钟,他们便离开了赛车场。
两人走到了车前,陈闻也突然拉住了许馥的手,恳求她,“姐姐,不要生气。”
“生什么气?”许馥失笑,甚至摸了摸他脑袋,“我一点也不生气啊。这有什么的?”
“但你确实在生气。”陈闻也抱有一丝希望地询问,希望她能给他个准确的回答,“为什么?”
但他也知道,就算她真的嫌了他,也说不出口。
许馥不是那样的人。
“真的没有。”许馥笃定道,“唔,如果说有,也是因为你耳朵确实不舒服,我不想你在那里坚持看比赛,对听力不好。”
陈闻也顿了顿,问,“我还有什么听力么?”
摘掉助听器后,人声都变成嗡嗡的、不清晰的嘶鸣,他努力去听也分辨不了别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这样的听力也值得被保护么?
“你当然有,残余听力。”许馥这时才显露出一些不悦,“没有的话就要做人工耳蜗了,戴助听器都不行。”
哦,人工耳蜗。
是陆时零捐赠给那些聋哑人的人工耳蜗啊。
他与聋哑人的距离原来这么近。
陈闻也咽了咽嗓子,垂下了头,向她伸出双臂,“……想抱一下。可以么?”
许馥喉头一哽。
搞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可怜兮兮?
她明明一点都没表现出来生气。
她若无其事地钻入他的怀抱,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道,“当然可以。”
男人的怀抱炽热,将她拥抱的极紧,仿佛生怕松开了手,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不见。他微凉的鼻尖蹭在她耳畔,低声喃喃,“你真的没有生我的气?”
“没有,”许馥僵硬道,她向来很会安抚男人的情绪,在此刻却觉得自己也有嘴笨的时候,竟然感觉再说一句就要破了防,展现自己真实的、恼怒的情绪。
她停顿半晌,只憋出来一句,“好了,你不要想东想西。”
想了想,干脆又摘下他的助听器,“你耳朵不舒服……先好好休息。”
陈闻也突然失去了力气。
她顺势挣脱他如甜蜜陷阱般的桎梏,径直钻进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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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沉默的、粘滞的气氛如隐形的藤蔓,无限生长、缠绕在两人之间,彼此都装作无事,却同时觉得窒息。
陈闻也手里攥着那两个助听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馥叫他先不要戴了,而她负责开车,陈闻也就算和她说话,她也没空打字或转文字回答他。
而她若张口回答,他也听不清。
在红灯停下时,他看到许馥随意点了条的语音消息,那个头像是一张自拍,他见过,也认识,是宋嘉屿。
消息明明是公放,可他却听不到。
只能眼看着她带着轻松的微笑回复了对方的消息。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宁愿她说出口,说陈闻也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不知道自己耳朵这样么,还要来看比赛;或者告诉他说今天的约会真差劲,她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但她偏不。
她仍带着那游刃有余的笑意与别人聊天,仿佛会出这样的问题是情理之中,她对自己根本没有那么高的期待和想象。
反正他的耳朵有什么问题,她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她在他身上,又能有多少关于未来的设想呢?
捏着助听器的手忍不住又使了些劲。
坚硬的外壳硌入手心,他用那痛感为自己提劲儿。
专注当下,陈闻也。
你本来也不该妄想什么未来。
两人一路无言地回了家。
“可以戴上了么?”他捏着那助听器问,“现在已经好多了,也不耳鸣了。”
许馥轻点了下头,便别开眼,径直上了楼去。
他如获大赦地重又戴上助听器,却感觉有些咝咝的电流声,声音听得不够清晰。
但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个了。
他在客厅中焦躁踱步了几圈,又命令自己心平气和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思考问题发生的原因。
没有许馥的沙发感觉很空荡。
她以前在沙发上窝着的时候,喜欢将那一堆可爱的毛绒抱枕到处摆放,有的垫在腰间,有的抱在怀里。
那么纤细的人儿,却能铺开一整个沙发,好似完全没有空间让给他人。
但却为他让出了些位置。
他将那些抱枕全部归纳在沙发一角,摆放得整整齐齐,许是太过整齐,许馥竟也没有打散开来的意思。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她的新宠,那些抱枕被彻底打入冷宫,每天摆着可爱的模样生闷气。
陈闻也很得意能够占据她身边一隅。
但当她不在这里时,他和那些没有生命的抱枕同样地感到孤寂。
到底是为什么?
一定有原因。
他认为他已经足够了解许馥,但他左思右想竟然都想不到让她不开心的理由――
助听器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向他提醒着那刻意被他忽视的可能性。
……死也要死个痛快。
他绝对,绝对不要坐以待毙。
陈闻也决定了――
等许馥从楼上下来,他一定要和她说清楚。
他要说服她,还要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在绝大部分时候,他都可以过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一定可以,必须可以。
而其他的那些小部分场合,赛车也好,演唱会也罢,如果她需要其他人与她一起――
他也一定不会介意。
第66章
许馥换了一条修身羊绒裙, 从楼上下来时看到陈闻也的背影。
他微垂着头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单落寞。
她突然很怕他转过身来,向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实在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奇怪的心情, 而陈闻也却是全天下最不好糊弄的男人。
虽然不擅长面对,但她很擅长逃避和分离。
她踱步到门边, 轻轻从衣架上勾起自己的大衣,用极小的声音快速道,“我有事出去一趟哈。”
说完, 逃也似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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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好像过去很久了。
按照平常来讲, 许馥应该早就洗好了澡也换好了家居服,可怎么还不下楼来?
勇气像有着微小洞眼的氢气球, 用打气泵不断往里鼓着气, 却在另一边丝丝泄露着, 只能堪堪维持着完整的形状,怎么都漂浮不到空气里。
陈闻也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抬起头, 觉得脖子有些发僵,稍微活动一下时, 余光看到,门口没有了许馥的呢大衣。
心脏瞬间像是被人捏住一般,连呼吸都暂停。
他起身走上前去,鞋柜里也少了一双高跟鞋。
……她出门了?
什么时候?
他慌忙地摘下助听器查看, 发现那两个助听器上都裂开了一条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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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屿的工作室位于闹市之中最顶级的别墅区。
许馥甚至没有核对门牌号,就确定了那栋最华丽的建筑应当是他的手笔。佣人站在门外等待, 为她推开鎏金沉重的大门,将她迎了进去。
装修是充满现代感的风格, 还带有一丝古典的韵味。
角落摆着复古的留声机,墙上挂着一排吉他, 吉他下是架子鼓,而一架纯白的钢琴矗立在正中间,音符欢快动听地跳跃流淌,随着许馥的到来,落下了最后一个音节。
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一拍,宋嘉屿抬眸望她,“现在才来。”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眼尾略微上挑,抬眸望她时,带着猫一样的媚意。
“‘才’么?”许馥微微挑眉,冲他一笑,“盛郁已经来了么?”
她没看到盛郁的车,应该比他来的还早呢。
“哦,”宋嘉屿坐着没动,只淡淡道,“他今天临时有事,不来了。”
室内很暖和,旁边的佣人接过了许馥的大衣,并为她拿了一双新拖鞋。
米白色,毛茸茸的棉拖鞋,踩在同样软和的羊毛地毯上,许馥往宋嘉屿的方向走去。
和在舞台上时的自信耀眼的帅气风格不同,和平日里牙尖嘴利的形象也不符,今天的他只穿了一件米白色茸茸的薄毛衣。
袖子挽在手肘处,显出几分慵懒和乖巧来。
“你先坐一会儿,”他道,“我现在有点灵感,要试一试。”
许馥从善如流地应声,旋身在旁边沙发上坐下。
很快,钢琴声又响了起来。
与刚刚的欢快不同,转而变向了唯美、浪漫而舒缓的音符,许馥在音乐中掏出自己的手机。
手机上安安静静,陈闻也并没有发来消息。
浪漫的音乐一转,变得悠扬而悲恸,诉说着切切情意,仿佛情人无奈低喃的耳语。
许馥轻轻叹一口气。
她在他眼皮子底下离开了家,他竟然没有拦她。
实在是不像他的风格。
或许因为她说她不想看赛车,也伤了他的心?
难道他也想要静一静?
她望着那安静的手机屏幕发呆。
毕竟赛车几乎是他的全部,她明确地表露了“不想看”,好像也确实不是很尊重人的行为。
要不要解释一句呢?找个什么理由好?
手指悬停在了陈闻也的头像旁,而音乐声在最高昂之处戛然而止。
许馥一顿,抬眸向宋嘉屿望去。
他站起身来,眼神不咸不淡地瞟过她手里的手机。
“灵感消失了,”他“哼”了一声,不满道,“都怪你。竟然在本天才弹琴时看手机。”
“用了一下视觉,暂未影响到听觉,”许馥笑着收起手机,感觉自己在哄小孩,“你弹得很好,很有……代入感。”
“那是当然。”他道,随即轻咳了一声,脚步略显匆匆了起来,“……行了,来我的录音室听DEMO吧。”
许馥第一次知道试听竟是这么复杂的一件事。
她作为一个非常不专业的人士,明明全程从头到尾都在夸赞,但宋嘉屿的修改意见还是如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地往外冒出来。
“这句歌词会不会太直白,显得太土?一点儿没有婉转含蓄的高级,”他在线谱上圈圈画画,轻声哼唱道,“靠近我,倾听我,拥抱我……你会了解我?”
“不土,直白一点比较好,太委婉有时反而容易让人不明白。”许馥道,“真诚最能打动人心。”
“好吧。”他撇着嘴,勉强接受了她的建议。
过了一会儿蹙着眉头又问,像在自言自语,“这句衔接很怪,到底是哪里怪?”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许馥感觉不接话好像不礼貌,只好佯装思索着瞎糊弄,“好像调子有点高。”
“哦!”宋嘉屿作恍然大悟状,“你说得对。”
许馥简直惊呆。
就这么翻来覆去的修改,时间虽然没过去多久,但许馥的耐心已经耗得差不多。
她尽力摆出最真诚的表情,道,“宋老师,这在我心目中,已经是非常完美的作品了。”
言下之意,就这吧,大差不差行了。
她生怕宋嘉屿听话不听音,委婉对他起不到作用,于是直白道,“或许可以过几天再回头听一遍,可能会有新的想法。毕竟我们也不着急今天一定要定下来。”
但宋嘉屿很执拗,微微嘟起了唇,显得有些不开心,“不够完美。还差一点,我要再想想。”
“过几天的话,就没有今天的感觉了,”他抬眸看了一眼表,道,“我累了,我们休息一下。”
真是小少爷的性格。
不过她倒是也觉得无聊了,想要透透气。
许馥随他去了露台。
铺着白色桌布的圆桌上,摆着小雪人造型的饼干,涂满厚芝士的司康,焦糖蜂巢冰淇淋,佣人用金色精致的茶壶为他们斟上了茶,便退了下去。
“尝尝吧,”宋嘉屿抬抬下巴,“你随意。”
许馥也不与他客气,笑了笑,手指在湿巾上擦拭了,拿起一个颜色粉嫩的马卡龙。
放入唇中时才觉有丝恍惚。
……陈闻也前一段还亲手给她做过一盒马卡龙。
他送她去上班,塞在她的包里,说不开心的时候要主动吃点甜的。
“你要学会找点甜头才可以。”他表情很认真,仿佛她是个什么不会享受的苦行僧。
“我的甜头还不够多?”她笑嘻嘻地在他脸颊上亲一口,“喏――甜得很。”
手机震动了一下,许馥立即低头去看。
胡蝶的消息。
【狠心呀老妹儿,忙什么呢,叫你的小男朋友自己来医院配助听器。】
……
她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然后“腾”地站起身来。
“实在不好意思,”许馥带着歉意向宋嘉屿道,“我先走了,家里出了点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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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馥裹着大衣往车上走,给陈闻也拨过去电话,没接,她紧接着给胡蝶打过去。
那边幸灾乐祸,“嗨,狠心的女人。”
“他人呢?”许馥直入主题,“让他接电话。”
“啊?你俩吵架啦?”胡蝶挺吃惊,“我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看他正好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助听器怎么了?”
“不知道啊,我问问,你等下――”胡蝶扒拉了个人,“梁医生,陈闻也的助听器怎么了?”
梁医生的声音传进来,“估计是不小心摔坏了,听不到声音,估计要返厂修理,或者找许医生重配一副了。”
“好,谢谢梁医生。”
……听不到声音。
许馥倒抽一口冷气。
他助听器坏了竟然也不和自己说一声么?
自己去医院配,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馥半天没吱声,胡蝶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来,像是找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小声诧异道,“你俩吵架啦?他气得把助听器摔啦?”
“但我来的时候看他刚走,不像是很生气的样子啊,脸色特苍白,倒有点六神无主,泫然欲泣,像被人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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