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星苒不太懂航空公司的制度,空乘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妙,赶紧打圆场:“贺小姐是我司最高级别会员,开航前准备会时会确认旅客名单,特殊旅客和高级会员会被特别关注。”
贺星苒:“?”
又想到这么说似乎不太准确,补充道:“但也不是所有高级会员都会被特殊关注,只是您……”
“只是您四年内乘坐我司航班超过二百次。”
空乘还没说完,就被靳屿径直打断。
头顶廉价的冷白色白炽灯打在他的眼睛里,冷淡,又莫名有几分贯穿人心的犀利。
其实空乘想说的是,因为贺星苒实在是美貌得过分,乘务组都对她有印象,关注度才高些。
而贺星苒在靳屿的目光注视下,思绪瞬间乱了。
民航公司委托高校培养飞行员,毕业后成绩合格的飞行技术学生直接入职航司。
是以,大学时贺星苒就知道,如果不出意外,靳屿将入职哪个公司。
他又精准点出她这些年频繁的飞行轨迹。
是不是在质问:你怎么就盯上我们公司的飞机,是盯上航司,还是盯上人了?
最重要的是……
他的猜测是对的。
贺星苒脑子乱乱的,嘴比脑子快:“因为其他航司的飞机发动机噪音对不上我的频率。”
“……”
空气重新安静下来。
刺目的冷白光线下,靳屿额角青筋一跳。
有人坐飞机在乎飞机餐,有人在乎服务,她居然格关注发动机噪音频率!
“……”
到底在说什么!!!
贺星苒赶紧低下头,不让表情暴露内心的崩溃。
对面男人却浅浅笑了声:“那贺小姐的癖好还挺有趣。”
“……”
“可以跟我司机务交流一下飞机发动机的维修和护理。”
“……”
夜色更深了,男人不再在无用的事上过多停留。
往前走了几步,又顿住:“一起?”
啊?
贺星苒抬头,发现他是在跟空乘说话。
航司给他们统一安排酒店,一起打的过去很正常。
可现在……
空乘看了眼贺星苒,有点不明白这位年轻的机长到底在想什么。
专门把人留住,又不跟人家一起走。
贺星苒知道自己再多待也是自讨没趣。
背着包包从靳屿身边越过时,他扬了扬眉,通知的语气:“我是后天早上的班次。”
回临宜的。
回去后两人领证。
“那,”贺星苒颔首,“到时候见。”
-
隔日,贺星苒起床后看了眼手机,长时间设置成勿扰模式的手机,一点开微信,就冒出来一堆消息。
贺泽刚、后妈、路维包括路维的家人都在对她轰炸。
早上,按照约定的时间,路维去接贺星苒去民政局,久久没有等来她,便给贺泽刚打电话,贺泽刚来到贺星苒家里,找物业开门,发现她并不在家。
大家终于慌了神,去公司找她,逼问她的合作伙伴林乔,但林乔被贺星苒打过预防针的同时也并不知道她在哪儿。
一上午,他们在临宜乱成一锅粥。
刚开始决定逃跑,把烂摊子甩给他们的时候,贺星苒慌乱害怕,现在看他们如此,却莫名感到爽快。
贺星苒迎接着阳城硕大的太阳起床,心情大好地化了全妆,然后到商场挑了一条喜欢的裙子,很自在地去见殷甜。
殷甜是她跟着徐广莲老师学习苏绣时的师姐,学成之后就回到了阳城。
两人本来已经断了联系,今年才因为工作的事情才又联系上。
师承徐派大师,苏绣技艺只是一道考核标准,如何传承这门非物质文化遗产也是每个手工艺人需要思考的课题。
虽然从不被贺泽刚喜欢,但贺星苒是他所有孩子里唯一一个继承了他商业头脑的人。
贺星苒意识到全靠“高雅”撑不起学徒对苏绣的热情,想要苏绣发展更好,就要让其参与到更多人生活里。
不卖情怀,不道德绑架,让苏绣学徒能从这项技艺里赚到钱。
短视频和泛流量兴起,贺星苒不顾师父的反对,投身短视频行业,在宣传苏绣的同时也抓住平台想做电子商务的风口,使用电脑刺绣机制作一些非手工可量化生产、单价较低的苏绣商品贩售。
同时在线下,她也帮其他绣娘卖一些单价高、纯手工的苏绣作品。
利用之前积累的人气和人脉,开办展销会,帮高级手工艺人营销。
今天就是跟殷甜师姐谈做展会选品的事情。
聊完公事,殷甜请她吃饭,开车去饭店的路上,问她:“怎么就退婚了?”
贺星苒淡淡道:“不合适。”
这位师妹,在一起学习的时候就话不多,心里有想法也不表达。
殷甜很有分寸,没多问,但她感情稳定后就喜欢给人拉郎配对:“一会儿带你见下我老公的大学室友,也是飞行员,年纪轻轻就升机长了,前途无量呢。”
师姐跟老公是姐弟恋,老公虽不是阳城本地人,但被航司委派到阳城基地,也就在这儿定居。
更具体的,贺星苒并不了解。
贺星苒可不想再相亲了,连忙摆手拒绝:“我这儿还得缓缓呢。”
“咱们一边儿挑优质男一边缓情伤,我老公跟他室友打视频的时候我见到一次,哎呦喂,我这已婚少妇都被帅心动了。”
说得激动,殷甜拍了拍贺星苒手背:“这么个帅哥摆在眼前,姐姐保准你的情伤立马药到病除了。”
“……”
-
“不是我说,你老人家的情伤这么多年还没治愈呢?贺星苒是漂亮,那再漂亮也不能让你茶饭不思四五年啊!”
见到大学室友,黄钧泽开心得嘴角往上飞,说得话却挺不招人爱听。
从一上车,靳屿就听他念叨,现在已经免疫了,任他口若悬河,他自昏昏欲睡。
在副驾驶上双臂环胸而作,一语不发,连个眼神都不给。
“操,”过了俩红绿灯,见他还不说话,黄钧泽真急了,骂了声,“你还真对他念念不忘啊?咱班胖子都当上爹了,你还在这儿玩纯爱?”
“知道的是你不想谈恋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么多年在给逝去的初恋守节。”
“……”
“你们临宜政府没给你颁个贞节牌坊?”
“……”
靳屿忍无可忍,朝他投去冷冽的眼锋:“开车也堵不上你的嘴。”
黄钧泽的嘴唇肌肉记忆似的动了两下,但好像被压迫住了,没发出声。
大学做了四年室友,成日在一起插科打诨,但靳屿身上莫名有点无论如何也化解不了的生疏气息。
他一冷脸,真让人哆嗦。
黄钧泽安静了几分钟,慢慢回过味儿来,“靠”了声:“不是,屿哥,谁家开车他妈用嘴啊?”
“……”
阳城以烧烤闻名,所以就算是天还没黑,黄钧泽也要让好兄弟见识到全市最好吃的烧烤。
这家店名气大,停车位更是排出两公里去。
停好了车,黄钧泽还是忍不住嘟囔:“瞧你来的时间多不好,刚好是旅游旺季。”
“你这个月不是没有飞阳城的排班吗?”
靳屿抿着唇:“跟同事换的。”
“换的哪条线?”
靳屿:“飞悉尼。”
“我――操――了。”黄钧泽没忍住,爆了粗口。
民航局规定,飞行员要在一定的飞行时长内保持一定量的休息,确保大家的身体状态。
而排班表也是按照大家的飞行里程算的,飞行距离长不用倒时差的航班最好、飞行时间短的航班不利于刷时长。
飞悉尼,飞行时长9小时,不用倒时差。
是不可多得的好航班。
“这都跟人换?”黄钧泽不理解,“同事给你下迷魂药了?”
“……”
靳屿张口就来:“想见你。”
黄钧泽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刚要说话,就看到不远的前方,殷甜向自己挥了挥手:“老公!”
黄钧泽朝她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旁边的人给靳屿看:“看到没,我媳妇儿师妹,离这么远看都是个美女。”
靳屿对好看的异性没什么执念。
不就是一张漂亮的脸么――
他,又不缺漂亮。
但为了给室友点面子,也跟着看了一眼。
窈窕身材的剪影,端坐着,腰背挺得很直,脖颈修长,一看就是经过良好仪态教导的人。
只是――
如果没出错,他很熟悉。
都不够黄钧泽操心的:“一会儿见了人家姑娘记得说话。”
-
“我老公来了,你看他旁边那个室友,帅吧?”殷甜师姐卖力地推销。
贺星苒一抬头,就撞进那双浓黑的眸子,两人之间仿佛有无形的引线,牵扯着他们不断对视着。
贺星苒感觉呼吸要停住了。
忽然明白什么叫市场无形的手:
要不是她看大众点评这家店好吃,要不是师姐的老公要带大学同学吃阳城最好吃的烧烤。
他们,就不会。
遇到。
“……”
两道颀长的身影在面前站定,贺星苒脑子乱转,不知道要用什么姿态面对如今的被撺掇的相亲对象、昔日的初恋、未来的老公。
“您好,我是黄钧泽,殷甜老公。”
直到黄钧泽在她面前伸出手,贺星苒缓缓回神,要把手递出去。
在脸上打量的视线忽然消失,黄钧泽说出了跟贺星苒初见时说过的台词:“我靠……”
转过头,拉着靳屿就走。
“哎――”殷甜懵了一下,在他们仨之间来回看看,“这是认识?”
靳屿拨开黄钧泽的手,扯开一把塑料椅,大刺刺坐下,看向殷甜的时候还顺带着轻轻瞟了贺星苒一眼。
语气淡淡的:“不熟。”
第6章
大学军训,飞行技术方队就在艺术系旁边,一群青春期的半大男生打量美女,品头论足。
有人说黄头发的好看,有人说那个175的靓。
靳屿不参与这些,脸上扣着帽子,躲起来假寐。
黄钧泽摸过去,撺掇他选个最符合审美的姑娘。
“人家女生长什么样轮得着你评?”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黄钧泽脸皮厚,不恼,软磨硬泡求他开金口。
最后不耐烦的靳屿掀开帽子,困倦的眼睛眯了眯,随手一点:“穿白鞋的那个。”
大家看过去,只有一个背影。
这姑娘应该不到一米七,身材匀称线条不错。
可跟一米七几的大长腿比起来,还是逊色了不少。
黄钧泽跟旁边的同学面面相觑,纷纷对靳屿的审美不敢苟同。
一声急促的哨声响起。
艺术方队教官要求列队集合,然后就是千篇一律的向左向右转。
夏日的午后的阳光刺破树叶间隙,在地面上形成一块又一块的光斑。
正被他们议论的女生随着教官的指引声转过身来,一束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
黄钧泽原地定住。
毫不夸张,所有对美女有企图的男生们,一瞬间都沉浸在贺星苒的颜值暴击里。
十八岁的年纪,她的美貌已经有了特点。
完全是大美人的长相,精致小巧的脸,挺拔且很有存在感的鼻子,眉毛并不算粗,但浓黑且自然。
单单这么看,只是跟80年代港星撞款的明艳美女罢了。
可她的眼睛偏圆,眼神总不那么坚定,犹疑地落在什么地方,没有焦点似的。
宛若13世纪,被记载到羊皮卷上的东方国度,神秘又令人向往。
相较之下,艺术系的其他美女就美貌得太过具体,只要肯看,就一览无余。
-
对贺星苒美貌的震惊,隔着时空仍旧再次击中黄钧泽。
当初的他没有注意到,贺星苒按跟随教官的口令转过头,如云雾般轻飘飘的目光最后落在他身后――
靳屿的身上。
而这位向来不喜欢对女生外表评头论足的天之骄子,已经拿开帽子,颇有几分尽在掌握之中的高傲,微仰起下巴,嘴角勾着惫懒又恣意的笑容。
夏日的阳光令贺星苒脸上一红,慌不择路地别开了头。
靳屿在她垂头的瞬间,唇边的笑意更盛。
意识到刚才在对其他女生的犯傻,黄钧泽收拢情绪,下意识看了眼殷甜。
殷甜同样也沉浸在靳屿的颜值冲击里,回神后扯了扯衣摆坐好,轻咳两声,问道:“没想到你们和我师妹居然是熟人。”
“……”
贺星苒忽然有些佩服师姐这种情商掉线专门外耗别人的性格,明明刚刚靳屿回答的是“不熟”,正常人听出言外之意也就顺理成章地换个话题。
但师姐偏偏继续问:“不熟是认识到哪种程度呀?”
贺星苒:“……”
她有一种只要回答,师姐就会继续将谈话在他们之间延续下去的预感,抿了抿嘴,没出声,看向靳屿。
习惯使然。
学生时代的贺星苒不圆滑,内敛敏感,自己说不上来的东西就下意识求助靳屿。
靳屿松松垮垮地坐在塑料椅上,长腿舒展地支出一截,露天烧烤都能被他衬得像米其林餐厅。
他用似乎只有贺星苒能看到并看懂的表情,扬了扬眉,表示不想说话。
贺星苒咬了咬唇,再求他。
这下他可算有点儿反应,揉了揉夜间飞行后睡眠不足而带来倦意的眼睛。
“嗯,”靳屿没反驳师姐,“校友。”
话是跟殷甜说的,视线却是从贺星苒脸上划过,颔首,有几分玩味地打招呼:“好巧。”
“……”
贺星苒硬着头皮回答:“嗯,好巧。”
这两字说出口,反倒有些干巴巴的,她默了默,说:“好巧……能在阳城遇到。”
靳屿扬了扬眉,没出声。
倒是黄钧泽心里咯噔一响。
靳屿完全不符合常理跟同事换班飞到阳城,刚好赶上贺星苒也来。
刚巧两人就这么撞到。
虽然这个世界就是充满巧合,但如果巧合只发生在靳屿和贺星苒之间,那黄钧泽不信。
靳屿这个人哪哪都好,但只要沾上一点贺星苒,那就不定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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