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令清握紧了发抖的手指,忍下了心中的怯意和后悔,让自己的嗓音不要露怯,“去和闻小姐道歉,取得她的谅解。”
闻姣静静站在原地,冷淡的看着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执。
姬余煜缓缓握紧了拳,那张在闻姣面前始终不肯示弱低头的容颜上浮现出了几分屈辱的神色。
“去呀!”姬令清用力捏紧了手指,训斥道。
难堪,羞耻,姬余煜的神色狼狈,少年的背挺的笔直,不愿意塌下来,身体却逐渐转了过来,向着闻姣的方向走了过去。
姬余煜的唇被自己咬的嫣红,短短几步路,男生像是走在尖刃上。
终于,他停在了闻姣的面前。
少年的头颅微微低下,露出了一个被迫臣服的姿态,终于将那几个字从胸腔中挤压出来,“对…”
“算了。”闻姣在姬余煜已经打算低头说出道歉的话时,恰到好处的截住了他的话语。
女子露出温柔的神情,看向站在姬余煜身后的姬令清,“不用因为我伤害你们兄弟的感情,道歉也是言不由衷罢了,我没关系。”
姬令清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酸酸软软的。他在逼着自己责备姬余煜,而她好像看出了这一点,无形的维护了他的心情。好像从他第一次与闻姣见面,她就是这样体贴,让姬令清不会对她生出任何畏惧感,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姬令清完全不懂得,自己的弟弟…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是姬余煜做了错事,他本来应该硬起心肠教育他。
“对不起。”姬令清小声的,代替自己不懂事的弟弟向闻姣道了歉。与姬余煜被强逼的心不甘情不愿不同,他的歉意发自内心,诚挚而单纯。
姬余煜蓦得转过头,红色的眼眸死死的盯住自己的哥哥,眼神暴虐,他为什么要道歉,凭什么是他在道歉。
“阿煜,你先离开这里,回家。”姬令清吩咐道。
姬余煜咬紧了牙,他像是浑身紧绷,下一刻就要蹦出去咬人的兽,可最后,他却只是听话的离开了露台。
姬令清松了一口气。在姬余煜面前强撑起来的兄长姿态松弛下来,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发软,姬令清抬眸看向闻姣,迟缓片刻,抬起腿,向着女子的方向走过去。
他解开了自己身上浅白色的西装外套,伸出手,轻轻将衣服围在了女子的腰间。姬令清的耳尖染着红霞,轻声说道,“遮挡一下,对不起,我回家会好好管教他,让他认识到错误的。”
闻姣低眸,哥哥比起弟弟而言,有礼貌了太多,她对于这样的omega,总是会更温柔几分。
“没关系。我不喜欢姬余煜,但我会因为你原谅他。”
姬令清的动作一怔,男子的脖颈在自己不自知的情况下迅速红了一片。闻姣说他不喜欢姬余煜,他应该要忧心于弟弟和她之间的矛盾的,可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却截然相反的溢出了一丝甜意,像是喜欢听着女子说那句话,好像…她是在意着他一般。
………………………………
闻姣离开了露台,大厅内的舞女已经跳完了一支舞,台上的慈善拍卖会正要开始。可闻姣的裙子被没礼貌的小狗弄坏了,她不想这样狼狈的继续待在酒店中,便独自沿着人少的走廊向外走去。
段非瞳原本来到这场拍卖会,是打算买下一颗粉色的宝石,就是那样巧合的,他站在二楼的栏杆处看到了闻姣的身影。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滞,视线留恋在女子的身上,不自控的追随着她。
他看着她的视线逐渐变了意味,这一切都是从上次皇子的生日宴上开始的,段非瞳注视着她时,不自觉的会描摹她窈窕的身体线条,甚至会在心中幻想,她穿上自己亲手裁剪的衣物时会呈现成怎样的姿态。
优秀的服装设计师能够用眼眸丈量出人体的三围数据,段非瞳便是如此,而闻姣的身材恰巧是段非瞳最喜欢的那一种,男子制作出来的衣裙,似乎天生就是按照她的轮廓形成的。这像是一种没有理由的冲动,让段非瞳的脑海中充斥满了绚丽的色彩,她今天穿了一件旗袍,虽然被一件男士的衣装遮挡住了,依旧无损她的美丽。
旗袍也是段非瞳十分喜爱的服装,在古远的年代,它能够勾勒出属于女性独有的柔美,神秘,温柔,高贵。
它像是闻姣具现化的词汇。
段非瞳在短暂的时间内,下意识在脑海中迅速的臆想了许多种设计方案,女子温顺的在他的想象中被他摆弄,换上了他喜爱的裙装。
他为此得到了一种精神上的难以言喻的满足。
酒店的院落中建了一个小池塘,红色的鲤鱼摆着鱼尾,在4D投影的荷叶中嬉戏。
闻姣走到池塘边时,身后有男子唤了她的名字。她回过眸,波光粼粼的投影光线落在她的裙摆,段非瞳站在石子路上,缓和了一下自己有些不稳的呼吸。
他的视线从女子腰间的衣服游移到她的小腿,低声说道,“发生什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闻姣被扯坏的裙摆不算明显,但认真观察,还是能够看出来撕裂的痕迹。
按理来说,一个Alpha是不应该由omega来担心的。但闻姣给段非瞳的初印象就是一个文静柔弱的小妹妹,后来就更是变成为了叶渝自尊都不要的恋爱脑。
段非瞳不自知的,就把自己带入了某种长辈的身份。
闻姣摇了摇头,“我没事。”
段非瞳已经追了出来,放弃了那颗他中意了很久的粉色宝石,来到这里找她,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夜深了,我送你回家吧。”段非瞳轻声对面前的女生说道。
闻姣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男子并没有给她婉拒的机会,他自然的接过闻姣手中的包,绅士的走在她的身侧,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强势,“提前离席,你家中的司机应该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到吧。夜里凉,你这样站在这,会生病。”
段非瞳的车是银白色的,线条流畅,外表美观,他一直都钟爱美丽的事物。男子打开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他平时绝对不会对谁这样有耐心,可对待闻姣,他的一切行为却都好像变得自然而然。
男子贴心的伸出手,挡在车门上方,防止闻姣碰到头。段非瞳做完这个行为后愣神了片刻,他好像突然想起来,这个举动,是他在闻雅轩的身上学会的,男性Alpha曾经也是这样温柔体贴的对待他的。
段非瞳顿了片刻,为女子关上了车门。他坐进车内,偏过眸,旁边的女生已经自己系好了安全带,男子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他的喉结也并不粗.大,omega的身体像是一个精致的艺术品,每一寸都像是精雕细琢,他听到自己用有些低哑的声音问道,“冷吗,还是热,需要打暖风吗。”
闻姣摇了摇头,“开一点窗户吧。”
闻姣那一侧的窗户被降下了一条小缝,她偏着头,风微微扬起了她颊旁的碎发,令她看上去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段非瞳好像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与一个Alpha共处在逼仄狭窄的车内。他们的距离靠的很近,近到段非瞳错觉自己能够闻到女子身上的浅香。
也许是香水的气味,也许是信息素的气味。段非瞳说不清自己的情绪,他在宴席上并没有喝酒,他实际上是不胜酒力的,可他的信息素却截然相反,是一种稍显甜腻的,如同某种红酒的气息。
冷风从窗户的缝隙中挤进来,吹散了车内仿佛变得粘稠,燥热的氛围,段非瞳扯了扯衣服的领带,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尖。
段非瞳之前是很喜欢穿裙子的,他觉得裙子是最美丽优雅的服装。他喜欢亲自穿针引线,在裙摆上细致的缝制上精美的刺绣,也爱着穿戴美艳的衣裙,游走在众人艳羡视线中所得到的优越和满足感。
他是从什么时候,参加宴会时突然不再穿礼裙了。段非瞳直视着前方,他没有再去注视身旁的女子,可她的存在感却变得更加强烈,无孔不入的侵蚀进了他的身体。
是在那场帝国皇室的生日宴上,段非瞳见到了闻姣,他发现了一个人,甚至比段非瞳自己更加适合穿戴他设计的礼裙。他再次从镜面中看向自己时,只觉得往日欣赏的容颜也变得劣质,成了残次品。
“这里不是回我家的路。”身旁的女子轻声说道。
段非瞳的指尖神经质的痉挛了一下,他蜷缩了一下手指,声音平静,“你的衣服坏了,这种材质的旗袍很难修理。我先带你去我的工作室,你可以换下来,在那里选一件干净的礼裙换上。你身上这件旗袍,我可以帮你修好后,再邮寄到你的家里。”
段非瞳知道,他和闻姣的关系其实并不亲近,他的言语听起来一定会让女子产生不理解。疏远的关系提出亲近的要求,就是冒犯。为了让闻姣不要对他生厌,段非瞳下意识的张开唇,声音有些过分的干涩,“你的哥哥曾经与我交往过,他去世了,我应该照顾你一些。”
闻姣沉默的没有说话。
她依旧偏着头,似乎在看车窗外的风景。但实际上两个人都知道这句话是一句谎言。段非瞳对闻雅轩早已经没有任何爱意,甚至是厌意居多,他也根本不会爱屋及乌。段非瞳自己都无法解释他的动机,但好在,闻姣没有再继续询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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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这几乎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邀请。◎
段非瞳的工作室关着门, 室内桌面上放着一个紫水晶球形状的小夜灯,在墙壁上映照出了犹如梦境一般的光影。
段非瞳打开了门,心脏紧缩着, 产生了几分紧张。“请进,里面有椅子, 你可以先坐着休息一会。”
他打开了灯,工作室的面积并不大, 说是工作室, 其实更像是他一个人的制衣室。段非瞳甚至并没有聘请员工, 他享受着一个人在这里安静的缝制衣裙时的情绪,这里在某种意义上比卧室还像是他的私人领地。
段非瞳进入了工作室后的茶水间, 为闻姣冲泡了一杯解酒的茶。也许是因为身体不自觉的紧绷,他的手指被茶水烫了一下, 男子咬住了唇, 压下了口唇中的痛.吟, 段非瞳之前甚至没有带闻雅轩来到过这里,他难免为此而产生了几分不适应的无措。
他端着杯子, 确认好茶的温度,才重新走到了室内。也许是因为室内的温度比较高, 闻姣脱下了那件男性的西装外套, 她站在一面玻璃之前, 欣赏的注视着玻璃后的礼裙, 那是一件蓝色的羽裙。
蓝羸鸟身上最柔软的羽毛被一根根缝制在裙摆之上, 轻盈,美丽, 像是被凡人偷起来的那件仙衣。
段非瞳的心脏在那一刻又激烈的跳动起来, 他甚至是有些痴迷的注视着她。他站在原地, 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闻姣在玻璃的倒影中见到了段非瞳,她转过身,男子已经收敛了所有外露的,冒犯的神情。他将杯子递给闻姣,声音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更加轻柔,像是怕惊扰到了她,“醒酒茶,可以让你舒服一些。”
闻姣接过了杯子,她低头,微微抿了一下,就将茶杯捧在手心中,没有再继续喝了。
段非瞳注意到了这一点,这像是某种并不被信任的暗示。男子抿了抿唇,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些失落,但他又很清楚,之前的几次相见,为了叶渝,为了闻雅轩,他在闻姣的印象中一定都是尖酸刻薄,善妒低劣的形象。
段非瞳感觉到了一丝后悔,他不该为了不相干的人或事,干扰到他们之间的相处。
可从前的那些事情都已经是过去时,段非瞳已经无法改变。也许从现在,他可以扭转闻姣对他的印象,令她重新信任他。
段非瞳打开了那面玻璃,玻璃门是密码锁的形式,段非瞳甚至并没有躲避闻姣。在他的心里,他愿意对闻姣分享这一切,女子渐渐挤到他的心脏中,成为了他对“美”的一部分感知。
可闻姣显然遵循着社交礼仪,礼貌的移开了视线,并没有窥探他输入的密码。
段非瞳拿出了那件衣裙,这件裙子,是他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裁制成的。他似乎是在梦中得到了灵感,期间数次修改,总是无法将脑海中的意象准确的绘制在现实中,直到在那场宴会之后,他终于就能够想象出这条裙子具现化的模样了。
他是想着她完成这件衣裙最后的修改的,那种情感十分微妙,段非瞳无法阐述,他单方面的臆想,在他的认知中,他与女生已经亲密非常。
段非瞳克制着自己,他压制下自己的情感,令他的肢体动作与语言都显得正常而礼貌,“里面有更衣室,你先换上这件衣服吧。”
段非瞳自觉,他看起来平淡而镇静,没有人会发现他心中掩藏的几乎要鼓胀出来的情绪。
闻姣没有伸手去接过男子递来的礼裙,女子的脖颈处渐渐漫上了因酒精而产生的红霞,但她的思维依旧是清醒而冷静的,“这件礼裙太贵重了。”
这是一件看起来只能够穿一次的礼裙,维修费用都足够昂贵。
在段非瞳的想象中,的确应该寻找一个十分华丽的社交场合,女子穿着它,像是穿戴着一件无坚不摧的战甲,她可以得到所有艳羡与妒忌的视线,美丽优雅的像是神女。
可段非瞳想象不出,他要寻找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够将这件礼裙送给她。而现在,在稍显逼仄的工作室内,在独属于段非瞳的领域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只有身为设计者的段非瞳能够目睹到女子的美丽,他又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不贵,我随便做的,没有人在意我制作的这些衣服,它放在这里,也只是一个唯独我能够看到的展示品而已。”段非瞳刻意将它说的像是一件普通的无人欣赏的物件,他迫切的希望闻姣能够点头同意穿上这件礼裙,他的咽喉干渴而难以忍耐,几乎快要无法伪装。
闻姣迟疑了片刻,空间并不大的室内,空气粘稠而焦灼,在这种隐晦的僵持下,她微微点了点头,“谢谢,非瞳哥,之后我会叫人将这件礼裙修复好,给你送过来。”
虽然段非瞳依旧遗憾,他很想说,这件裙子就是他根据她来制作的,他想要把它送给她,可这显然已经是克己复礼的女子最底线的坚持。
“好。”段非瞳的眼眸弯了弯,温柔的说道。
闻姣进入了更衣室。她已经习惯了对于一切事情敏锐、防备,她状似不经意的查看向各个隐秘的方位,在确定这里的确没有摄像头后,才褪下了身前的旗袍。
她拿起了那件蓝色的礼裙,它的确是美丽的,任何omega都会为它动容,包括闻姣自己。
她为了自己的目的,小的时候很少会穿漂亮的衣服,到了上城区后,大部分时间也是穿着裤装。可这并不代表闻姣不喜欢美丽的衣裙,每个人都天生向往着漂亮精致的事物,闻姣也不例外。实际上,她喜欢的事物和大部分omega一样,她只是克制。
闻姣近乎是小心翼翼的对待着这件礼裙,她实在有些怕会弄坏它,她额角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浸湿,氤氲的酒香与她身上的冷香相混合,令她的脸颊也染上了几分仿佛微醺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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