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偌大的萧府, 除了萧家的奴仆,就剩萧老夫人和大将军的妹妹、夫人,再加上那位夫人的娘亲跟弟弟, 这几个人中, 谁才是所谓的命里带祸的煞星?还是整个萧府都是?
“我哥可是在为天子打仗!性命都交付在沙场, 他怎敢站在忠臣的家门外如此污蔑叫嚣!”
萧蒹葭气到拍案而起,这时候萧老夫人到不阻止她了,“什么祸星煞星,你且叫他们说清楚,萧家五代从军, 宁可死在战场,也不可能做危害江山社稷的事, 如今大将军人在前线,刚上战场,可不代表萧家后方就是好欺负的, 敢在府外胡乱犬吠,我萧家与他们势不两立。”
管家传话出去, 门外领头的听了,刚要冷笑,被人叫住,“祝将军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别忘了丞相是怎么交代的,我们要得罪的可不是萧家……”
老夫人的话没有错,萧鹤棠领着大军在外,怎么说都是在为滋熳勇裘,如果真的将对方得罪个彻底,难保萧鹤棠会不会领着大军回来。
“把天师他们说的煞星抓住就好,左右一个外人,萧家总不能因为一个外姓人和天子对立吧。”
“还请管事的通传一声,就说……占卜得出,此女生辰八字关乎国运,有些相克,还请将她交出来……”
“此女,即大将军的枕边人,亦是祸国殃民的煞星……”
对方所说每句话每个字,都直指怀了身孕的东月鸯,屋子里短暂地呈现出死寂般的气氛,鸦雀无声。
过了许久,萧老夫人才怒声道:“这不可能。她一个女子能做什么?!门外的将军是谁?让他进来,我要当面质问他。”
倏然,萧老夫人话音刚落,就有脚步声传来。
“不必了,我已经来了。”
不请自入,这是擅闯别人府上,萧老夫人等人看清对方相貌,一下就认了出来,东母和东仕F兴许不熟,东月鸯和萧蒹葭却是极其了解对方身份。
“原来是祝家的嫡孙,你做了将军,真是好大的官威,人虽出息了,却也忘了,登门拜访该有的礼数了!”
萧老夫人冷冷道,迎面而来的是祝逸林带着一小队军士踏进来的一幕,阵仗不小,“要不是我萧家行得正坐得端,鹤棠又统领大军奉命征伐,我还要以为是贼子们打过来了。”
面对萧老夫人的冷嘲热讽,祝逸林冷笑道:“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这是天子律令,老夫人该不会不认得吧?还请为江山社稷着想,把这等影响国运的天命煞星交出来,这样天子那还能嘉奖一番你们萧家的深明大义!”
“我嫂子区区一个普通百姓,哪里就能危害社稷了,什么天师,一帮坑蒙拐骗的乌合之众,祝逸林,我看你就是在公报私仇!”萧蒹葭愤怒地反击。
祝家人自从祝柔臻死后,与萧家便生了不大不小的隔阂,如今朝堂之上风云变幻,滋熳永戳耍借着丞相的劝谏,想重用谁就重用谁。
在庸都郡里,世家们少说都是姻亲,谁彼此间没过联姻,萧祝两家虽然没成事,但不代表祝家就不能跟其他世家搅合在一起。
这不祝逸林就在日前和徐家的旁系娘子成了亲,背靠丞相,如今也被提拔到军队里,做个了羽林将军的职位,护卫天子的安危。
“拿着鸡毛当令箭,分不清忠奸善恶……”
“够了!”祝逸林呵斥,指着萧老夫人他们,一一点过去,直到东月鸯面前才停下,“少废话,此女象征不详,天子捉拿她是为了保护社稷,尔等敢连天子的话都违抗吗?”
东母和东仕F把东月鸯护在中间,萧老夫人沉声说:“我想,她是不是煞星,有没有危害江山,不是天师们说了算,我这孙媳一向安分守己,既不会施展妖术也不与人为恶,就凭三两句话就要我把人拱手让出去,等鹤棠回来,我怎么跟他交代?还是你们,亲自跟他说?”
要不是趁萧鹤棠不在,这些人哪敢登门造次,不然怎么不见他在郡里期间大搞斩妖除魔这一套。
“我非无知老妇,这些迷信的谣言骗不得我,今日你们胆敢动她一根毫毛,那就走着瞧!”
萧老夫人摆出了带走东月鸯就要从她身上踏过去的姿态,萧家的下人护院也都随之聚集过来,萧鹤棠留下的私兵尚有三四千人,这还真不是一块硬嚼能嚼下的骨头。
“老夫人这样说,就是公然违抗圣令了?看在你我两家曾经还是世交的份上,我就代为通融一下,今日不把人交出来,那就明日,明日不给,第三天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说罢对方放下豪言,从屋内撤兵退了出去。
夕阳斜下,光线看似明亮,实际上给屋内每个人的心头都留下一层厚重的阴霾。
“祖母。”东月鸯坐在当中,也不明白怎么就搅入了这样的是非中,“眼下该当如何,是否该亲自向天子说明情况,证明我并非妖孽。”
萧老夫人摇头,“你本就不是,何须证明?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看,这些把戏不过是些政党用来攻讦鹤棠的手段罢了。”
东母慌张问:“那月鸯该怎么办,天子真要命人将她抓去,会不会杀了她,那她肚里的孩子……”
可没有人会对将来的处境抱有希望,都是煞星了,被抓了会如何处置?定然是为了维护国运和社稷,将煞星铲除了,到时候东月鸯焉能留有性命。
府里具是些老弱妇孺,就算萧老夫人调动萧鹤棠留下来的人,难道真的要跟天子对抗?这岂不是要陷害萧家背负不忠的骂名。
萧老夫人到底最年长,为人处世多年,遇到过很多冲突,她神色半分不安,除了眉眼严肃了点,安抚道:“我来想办法,遇到这样的事,定然要先同鹤棠传递消息,他给我留了人,就是以防万一出什么事,放心……我不会让月鸯有事的,她肚里怀着鹤棠的血脉,整个萧府上下和萧家的将士不惜一切代价,都会保护好她。”
萧老夫人郑重承诺,还让东月鸯先回去休息,按照天子走狗的说法,还有三日期限,她可以想办法联系和萧家交好世家大臣,请他们去说服天子改变主意,但凡听到风声的,都该事情的严重性,早已出来劝阻了。
“祖母,你……”东月鸯还是不够放心,出了这样的祸乱,她还是当事人,怎么能让一个年过六旬的长者独自想办法。
萧老夫人:“去吧,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资历太浅,我去找那些人说说,看在鹤棠和他父亲祖父的份上,他们总不能不卖我这个老婆子一个面子。”
这就是为何人老了,会倚老卖老,除了人情往来,旧日的缘分也可以拿出来说,危难关头,总要有人帮忙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
声音大了,上面也许会有所动摇,萧老夫人多年经营的人脉也不是没有用的,东月鸯就不行了,她太年轻,又不曾与鹤棠复婚,连萧家人都不算,怎么请得动有利益纠葛的大臣为她卖力说情?
最后东月鸯还是在萧老夫人的劝说下,被送回到卧房里。
往日还恣意任性的萧蒹葭,遇到事后也变得十分安静,一路走来都没有多嘴个不停,直到到了房中,她还命令院子里的婢女照看好东月鸯。
四目相对,萧蒹葭理直气壮道:“我哥不在,你现在又不是一个人,肚里怀着他的孩子,就算为了他,我也要看好你。”
为了不让东月鸯担心,萧蒹葭还如同萧老夫人一样承诺说:“放心,有祖母在她肯定不会把你交出去的,谁敢害我见不到未来侄儿,我也是要同他拼命。”她目光落在东月鸯肚子上,“你可一定要保护好它。”
话都这么说了,东月鸯怎可能不信,但她远没有悄悄放下心,本来宁静的萧府,因为滋熳诱庖怀觯弄得惶惶不安。
很难不怀疑对方是为了当初萧鹤棠拒绝娶姝嘉公主而怀恨在心,所以才趁他打仗,抽不开身,于此来找东月鸯的麻烦,毕竟她也是拒绝姝嘉公主的人。
犹记得那天姝嘉公主被萧鹤棠不给颜面地请出去,声声祈求如在耳畔,却始终说不动威胁不了她与萧鹤棠。
这时候“大敌当前”,突然遇到这种危急关头,东月鸯难免会想起萧鹤棠在时的好来,有他在,这些人还敢闹到萧家来吗?
东月鸯被劝说躺下歇息,翌日醒来,向婢女打听外面的情形,结果依旧不容乐观。“他们还没走吗?”
来抓她的羽林军至今还在萧府外面守着,只是萧家的私兵也来了,两方正在外面对峙,倒是暂时逼退了对方,萧老夫人的人脉也发挥作用,说是她拜访出来后,对方就连夜去见天子说情去了。
局面如今处于僵持状态,东月鸯到正堂去用餐时,所见的人不多,家里只有萧蒹葭跟东仕F,“娘陪萧祖母访友去了。”
桌上摆好碗筷,东仕F手上还拿着一个剥好的果子,可以看出在东月鸯没来之前都是萧蒹葭在照看自己弟弟,“给你剥了就吃,光拿着做什么。”说了东仕F一句,萧蒹葭才抬头看向东月鸯,“没什么大事,快来坐吧,祖母说她很快就会回来。”
怎么可能没什么大事?东月鸯可不会被轻易糊弄过去。
但萧蒹葭说得有模有样,“我哪有骗你?这还不是祖母叫我给你传的话,你如今不是容易嗜睡吗?来之前祖母就让我告诉你,事情还有转机,她已经说动了二十多位大臣今日上朝请奏天子,不可轻信鬼神之说,这些臣子中向祖母保证,定然不会让那些疑神弄鬼之辈将朝堂搞得乌烟瘴气。文死谏,言出即行,这事大半能摆平下来!”
东月鸯看向弟弟,“仕F,真的吗?”他也在,真是萧蒹葭说的那样,他肯定都听见了。
出乎意料,就连东仕F也点头,“姐姐,蒹葭姐姐说的都是真的,萧祖母的确是这样交代的。”
萧蒹葭故作生气地瞪过来,“好啊,你还怀疑我?如今我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诳你做什么?”
为了避免跟萧蒹葭发生不必不要的争执,东月鸯主动息事宁人,“好了,我知道了,只是担心罢了。”
萧蒹葭哼哼唧唧,“怕什么,有祖母在,萧家那么大,真有人敢动手不成?”
东月鸯藏着心事,没有理会萧蒹葭的自鸣得意,碗里的小粥很暖,白面做的肉饼飘香,但是东月鸯还是会想,万一滋熳右灰夤滦校真把她抓了去该怎么办?她到时该如何脱身?
也许,这回只是想找借口,削萧家的势,同时又为当初的姝嘉公主一事出一口恶气吧,要是由她出个面,向滋熳痈姝嘉公主低头道歉,就能解决眼下的麻烦就好了。
可是东月鸯也同萧老夫人想的一样,也许事情远不止那么简单。
到了夜里,东月鸯还在睡梦中就被萧老夫人叫了起来,“月鸯,月鸯?快醒醒。”
被摇醒的东月鸯眼神迷茫地看着眼前,才发现她的床榻边围了好几个身影,萧老夫人凝重的神色首当其冲,东月鸯被吓得赫然清醒,“祖母?”
萧老夫人示意她小声些,“月鸯,快起来,收拾收拾,祖母送你出去。”
东月鸯惊讶住了,“去哪儿?”
一身外出打扮,没有过多装饰的萧蒹葭在旁说:“嫂子,你身子重,如今郡里已经不适合在养胎,你同我去,到了地方我再与你详说。”
除了萧蒹葭,做外出状的还有东仕F,看到他们身上轻装便捷携带的包袱,东月鸯瞬间明白了什么,脱口而出,“这是要潜逃?”
萧老夫人:“什么胡话?”她像往常一样,像是教训不听话的小辈,如对萧蒹葭那样点了下东月鸯的脑门,“不是说了,是送你去别的地方养胎,这里龙气冲撞了你,说你是什么天煞孤星,岂有此理,你是天煞孤星,那我老婆子未来的玄孙是什么?”
“快扶夫人起来,收拾收拾,该出发了。”
东月鸯被迫从床榻上被拉起来,她完全是被萧老夫人推着完成了简单的梳洗更衣的步骤,到了梳头的时候就跟小孩一样,萧老夫人亲自替她梳了个发,在妆台前一老一少的面孔出现在镜子里,“祖母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你和鹤棠好好的,给我多添几个小曾孙。”
她还让人把给没出世的孩子做的鱼龙帽、虎头鞋拿出来,一样一样展示给东月鸯看,“要不是你们和离,这些东西,我早就塞到你房里去了,瞧见没,这还是前两年我就让人做出来的,今年新做的,我瞧着不如以前的好,就让绣娘重新拿回去返工了。”
到不知老夫人念想这么深,前两年就有催孕的意思,梳完头,夜里风大,萧老夫人还拿了件披风给东月鸯披上,“走吧,到了地方,给我报个信儿,好好养胎。”
众人催促着出发,萧蒹葭跟东仕F都已准备好了,东母过来知会他们,人都齐了,东月鸯却抓住萧老夫人的衣袖,看着模样如常的她跟东母,“等等,我走了,你们呢?”
养胎哪里要萧蒹葭跟东仕F陪着,东月鸯像是猜中了什么。
一行人来到萧府的后门处,今夜星光暗淡,为了掩人耳目,这边的灯都点得不多,只有管事拎着一个灯笼为他们照亮地面,“你和蒹葭路上有个伴儿,她如今也已懂事了,不会同你闹的,有她照顾你,我亦放心,你弟弟,他是个小男子汉,此去多个小护卫,就当为你们路上解解闷。”
东月鸯面露惶然,摇头道:“荒唐,祖母不说清楚,我如何能安心离去?今日若不告诉我,我就不走。”
“你真是胡闹。”萧老夫人难得训斥东月鸯一声。
东母劝道:“月鸯,你就听老夫人的,快去吧,你若担心祖母,没事的,还有娘的,娘会留在这里,陪她一块。”
东月鸯不听:“是不是天子那里出事了,没商量好?娘,祖母,你告诉我……是不是他们不信,还要拿我问罪?”
虽然光线暗淡,但是此话一出,东月鸯还是明显感觉出气氛不对,她朝最不会隐瞒情绪的萧蒹葭望去,她简直和她想的一样,这时已经咬住嘴唇,眼神愤恨像要杀人。
“看来是了,祖母今日出访不利,说能摆平也是宽慰我的吧,不想我担心?那些大臣,要么是没有发挥作用,要么就是临阵倒戈……是前者还是后者?祖母……”
不管东月鸯怎么问,萧老夫人都不打算谈及一样,她沉着脸,生平第一次对东月鸯态度冷酷,“让你走你就走,为什么不听?祖母哪次不是为你们打算,还是有害过你?”
“不要再废话了,你再这样,就是惹我不高兴,是想我这辈子都不认你?来人,把门打开,将夫人送上车,她不走,绑也要给我绑上去!”
东月鸯心头一震,当下就被人控制起来,就连东母也不帮她。
门一打开,外面的情景落入她眼中,萧家的私兵如同早跟萧老夫人商量好了,领头的将军下马,走上前来。“老夫人。”
萧老夫人威严无比:“蒙将军,老身可是将人交给你了,路上即使出了什么事,你和你的人都须得拿性命护卫她。就算她跟鹤棠没有复婚,在我心里,不缺那一纸婚书,我认她,她就是这个萧家的主母!”
蒙燕山是萧鹤棠特意留在庸都郡的下属,只是所持的兵力不多,他拱手向萧老夫人保证,“是,定然不负老夫人所托,只是,我等一走,只怕天子会朝萧家发怒……还是留一部分兵马在此,保护您的安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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