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方面。
崔兰君比她更有少女心。
梦幻的水晶灯、粉色的公主床、小兔子地毯、满墙的粉色装饰品和毛绒玩偶。
顾F别墅风格是中式的。
每个房间都是差不多的装潢。
就算摆上一些粉色的玩偶也觉突兀。
因为知晓只是暂住,宋宋也没有多加装饰房间,她东西也少,于是看着冷冷清清的。
和这儿的温馨可爱的风格截然不同。
宋宋一直认为她对这儿的归属感应该更强些。
因为这儿才算她的家, 这儿才算是她的房间。
但她躺到柔软舒适的公主床上。
将粉色的蕾丝床幔拉下。
却觉得陌生。
会因为没有闻到熟悉的玫瑰清香而睡不着。
她轻翻了个身。
-
次日上午。
她们回了顾F的别墅。
中午吃过饭。
因为要去给老师拜年, 崔兰君也准备了一堆水果礼品让他们带去。
春山到这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路程。
顾F说两点到。
宋宋就上楼午睡了下。
1点半醒来坐在楼下沙发上一边吃水果等。
崔兰君还在睡午觉。
她刚坐下。
吃了一颗草莓。
就听到玄关处的声响。
宋宋啃着一颗草莓, 起身, 回头, 隔着博古架看进门的他。
顾F穿卡其色长风衣,更显身姿高瘦挺拔, 侧颜锋利清隽, 乌发和肩上落了些细碎的雪粒,脖颈修长冷白,喉结明显,手闲闲插着兜,在玄关处垂眸散漫地换鞋。
巧的是,宋宋今天的穿搭也是风衣,也是浅色系, 只是她怕冷,没像他那么不羁敞开, 扣了扣子, 还系了系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宋宋身材纤细修长,这半年又长高了一些,估计已经上了170了, 她一张脸冷艳,气质其实也偏那一挂, 高中时穿着校服走在路上就被模特公司询问过意向,此时穿风衣清冷的气质更显。
她年纪小,就算长相和身材有些不符合年龄,也难免稚气,染了头发之后好像这份稚气就被耀眼的明艳给遮住了。
酒红色的长卷发慵懒地散开,每一根发丝都好像精心设计过,她脸小,肤白,浓颜明艳,刚睡醒,狐狸眼懒懒地轻眯着。
唇上沾了草莓的汁水,看到他时眼睛轻弯了弯,琥珀浅眸亮,“哥哥,新年好。”
顾F看她,“新年好。”
一齐坐到沙发上。
宋宋看了眼楼上,“哥哥,你要不要回楼上睡一会?”
顾F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嗓音有些哑,“不用,刚在车上睡了。”
宋宋点了点头,将盛着水果的青瓷盘往他身侧推了点。
再抬眸看他。
顾F已经阖上眼。
长腿轻叠。
没骨头窝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宋宋知晓他最近都很累。
好像每年都是这样。
她默默地挪开视线。
担心自己的注视会让他睡不好。
宋宋抱着抱枕,看窗外,雪又飘大了。
她的思绪随着雪花飞。
想到前些天和崔兰君一起睡的时候,睡前聊天,聊到了之前,她和阿爷寄往这儿的那些信。
崔兰君对这些也很有印象。
第一年信和蜂蜜寄过来时。
他们也是在春山过年,信和蜂蜜都存在物业处。
回来之后,物业送来时。
是崔兰君先收到的。
因为是写给顾F的。
她没拆开信。
等到顾F晚上回来的时候给他。
顾F拆信的时候也并没有避讳她。
信里掉出一小沓崭新的红钞票。
随之是八岁的宋宋写来的信。
宋宋对这信的记忆也很深。
那时因为阿爷做手术家中欠了许多人钱。
从医院回来之后,阿爷比往日更勤劳地工作,除了种地养蜂,他还捡起了之前的木工活,一点点地攒钱还债。
阿爷有一个记账还债的小本子,扭扭曲曲地写着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文字,每晚都要拿出来看看。
他不喜欢欠人钱。
欠顾F的三万块钱,就算当时并没有立下字据,对方也转达过不用归还,阿爷也一直放在心上
并且认为这钱才是最最要紧还的。
顾先生出钱资助孩子们上学已是大发善心,他不能连带着他这把老骨头的花费也要赖上人家。
阿爷攒了一整年的钱,在第二年的新年时,找陈敏要来地址。
在除夕夜,和宋宋一起在昏暗的灯光下给心善的顾先生写书信。
阿爷说,萍水相逢的缘分都没有,顾先生愿意资助她念书,愿意在紧要关头给他出医药费。
他们要永远心怀感恩。
阿爷没念过书,只自己自学认得一些字,却不会落笔写,怕自己写得字不像话人家不认识,就让宋宋执笔。
宋宋还是第一次给人写信。
坐在擦的干干净净的小木桌前。
摆着干净整洁的信纸。
阿爷身边摆着盘好发亮的拐杖,白花花的脑袋上戴着花两块钱在集市上买来掉了一个腿用胶带缠着继续使用的老花镜,同样局促不知该如何落笔。
他原本就不善言辞。
只将感谢祝福写了两行。
落笔怕打扰,还小心翼翼地加上不必回信。
宋宋画上她和阿爷鞠躬感谢的简笔画,画上勤劳的小蜜蜂和金黄的蜜蜂罐,画上鲜花和爱心,笨拙地表达感谢。
最后在信封中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封面为平安喜乐的红包。
红包里的两千块钱,是宋宋这几天挨家挨户地跑,将他们攒了一糖果盒的破皱零钱换成的二十张干净又崭新的红钞票。
贴上邮票。
仔细填好日期地址。
这信封中的钱不多,但却是他们节省了大半年家中唯一能拿出的钱。
阿爷说还不起也要一点点还。
崔兰君说到这时候还抹了抹眼泪。
她说,当时她和顾F在沙发上看了许久的信。
最后顾F沉默地将信带回房间。
崔兰君将两大罐满满满当的蜂蜜收进冰箱。
在苍饶老家的那天晚上。
崔兰君第一次说起收养她的事情。
之前她一直在宋宋面前避讳说起。
收养这两个字。
宋宋之前一直不明白崔兰君为什么会收养素未蒙面的她。
她被收养时已经十四岁,无论长相和性格都很早熟,且并不讨喜。何况她身世命运并不好,按村里人的话说是不吉利,是晦气。
实在不是一个正常人家收养小孩儿的好选择。
崔兰君回忆。
顾F当时和她说。
十四岁是很危险的年纪,初长成的女孩子,身边没有依靠却有皮囊,多的是人或诱骗或逼迫或喜闻乐见想要将她踩入或拉入泥潭。
她是好孩子,想要念书。
就让她安安稳稳地念下去吧。
他说,崔姨,这孩子也算是我们一封信一封信看着长大的。
这社会的恶她已经见了,以后就别再见了吧。
-
她确实没再见。
被接到他身边,过得很好。
宋宋安静地等在一旁,看窗外的京榆的雪,在雾中飘,一点点覆住满园鲜艳的红玫瑰。
大概过了十分钟。
顾F睁开眼,他将轻叠着的长腿拿下,倾身,拿了颗草莓,起身,嗓音哑,“走了,宋宋。”
宋宋起身跟上,“不再睡一会么?哥哥,你下午还有别的事?”
顾F轻嗯了声。
他走到玄关处,将崔兰君准备好放在柜子上的礼品盒拎着,垂眸换鞋。
此时外头雪小了。
顾F撑伞,侧身在门口等她换小靴子。
宋宋换完,弯腰在伞篓里拿了自己的小粉伞,伞握在手里,没撑,很快地钻到他伞下,抬眸,琥珀浅眸映着半边雪色,她轻眨了下眼,狐狸眼亮晶晶的,带着点得逞的笑意,嗓音软,“走吧,哥哥。”
顾F轻扯了下唇。
他往前走,狭长的眼尾轻往上挑,拉出浅浅一条长痕,眼底的朱砂小痣在雪景的映衬下极其惹眼,手上不动声色地将伞面朝跟上来的她倾斜。
两人朝院门口走。
雪一点点地下,路上的积雪还未来得及清理,混着飘落的玫瑰花瓣,宋宋在他身边,可以安心地不看路,仰着脸看他,看伞,看满天飞舞的雪。
她一边走一边伸手去接落下来,近在咫尺的雪。
顾F只得好心出声提醒,“摔了我没手扶你。”
宋宋看他另一只拎满礼盒的手。
她轻眨了下眼,狐狸眼无端勾人,伸手轻拉住他执伞的手臂。
嗓音软,弱弱的,带了点明显故作的无辜,“我自己有手。”
“……”
顾F眼睫轻颤了下,神色淡淡地收回眼。
任由她拉住他手臂。
宋宋这会不接雪了,老老实实地垂眸佯装看路,实则是垂眸看他们的同样色系的风衣衣摆,被冷风吹,衣摆簌簌碰到一起,再落上细碎的雪。
她得将全部注意力都用在抑制住自己弯着的唇角上。
走到车前。
司机在驾驶位等。
他伸手替她开后座车门。
撑着伞等她进去了。
再从另一侧绕上车。
宋宋将自己伞塞进自己的包里。
这样下车时也可以和他在雪地里撑同一把伞。
顾F坐上车,依旧懒懒地倚着靠背,轻阖上眼。
每次见他在后座时,他都在闭目养神。
好像是他难得的休息时间。
他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
当初心软,将她接来京榆。
这些年,光在她身上就花了不少心思。
甚至接送她去机场,都坚持自己开车。
从来没让她觉得自己在家里是不受重视不被爱着的。
宋宋轻抿了下唇。
她找了下圈,侧身,伸长手将副座上的毯子拿了过来。
帮他轻盖上。
手刚要收回时被他倏地抬手轻攥住手腕。
他手指的温度偏凉,指间的宽戒冷,握住她手腕时宋宋眼睫轻颤了下,看他。
顾F缓慢地睁开点眼,细碎的长睫轻垂着,点漆的黑眸没怎么聚焦,像蒙着一层远山浅雾,他轻抿着薄唇,手卸了几分力道,却没松,指腹随之他下意识放下轻叠着的长腿的动作,很轻地蹭过她为他狂热跳动着的脆弱的脉搏。
意识到是她。
顾F松了手,一边往后躺,一边将懒懒地将往下掉了点的毯子扯了扯,他继续阖上眼,嗓音轻,带着点倦意的哑,“谢谢。”
宋宋恍惚地收回还留有他温度的手,手腕处酥麻一片,软到抬不起,半响,才对着空气点了点头。
“哦。”
第044章
到了地方。
雪下大了点。
顾F睁开眼, 看窗外,原本想叫她自个撑伞,他俩的身高有差距,雪下得又急又重, 被冷风吹得四处飘摇, 怕过高的伞护不住她。
但看她已经将自己伞收进包中, 还率先将他搁下的礼盒全都拎在手上, 拎了两手, 仰着小脸,狐狸眼一眨不眨地看他。
顾F无奈下车。
撑伞。
走到她车侧。
将伞檐压低, 弯腰给她开门。
车门一开。
外头的冷空气倏地钻进来。
宋宋冷地轻抿了下唇, 下车。
钻进他伞中。
冷风吹乱她头发。
酒红色的长卷发蹭上他的袖口。
轻缠上他撑伞的冷白手腕。
冷风带着寒气,迎面吹。
宋宋被吹得脸生痛,迎风难以呼吸,又忘记戴围巾,她轻鼓腮帮子,下意识轻眯着眼将脸侧着,往他撑伞的手后躲。
顾F垂眸看她, 点漆的黑眸深,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抬起, 又克制地放下。
好在路并不远。
很快进了院子。
一楼的门是开着的。
顾F领着她敲门。
伞檐压得极低, 低到他需弯腰。
里头没人应。
他也不急,依旧缓慢地,保持频率地礼貌敲门。
宋宋透过生霜的窗子看里头。
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见。
敲了几分钟。
里头才应声。
“阿F啊, 说了好多次了,门又没锁。”
顾F才推门。
先侧身让她进。
宋宋拎着礼品进门, 嗓音甜,“老师新年好。”
符之闻躺在小摇椅上小憩,此时慢悠悠地站起,无奈地指了指俩,“两个扰人清梦的家伙。”
宋宋还是第一次到一楼。
她这些天来,都是直接上二楼,来了就直接画。
符之闻不时过来看一眼,有时看了看就离开,有时坐下指点她一二。她画画时很认真,有时在作画,符之闻来了她都不知道。
一楼的装修很简单。
家具少。
同样摆满了花草和画作。
聊了会。
顾F轻抬了下下巴,示意里头棋室,笑,“陪您下两把?”
“你坐,”符之闻给他倒了杯茶,摇了摇头,“我这老头子不用你陪,好好歇会。”
“得,”顾F轻扯了下唇,“赢一回就不肯再下了。”
符之闻被气得地斜他一眼,“我那是担心你太累,你这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等会肯定还有事要忙吧,阿F啊……”
“知道,”顾F点头,“我保重身体,再忙也保重身体。”
符之闻被他噎了下次,没好气地叹气,“你每次就这样。”
顾F笑,继续邀请,嗓音懒懒的,“来,下一把。”
宋宋坐在沙发上,安静地捧着盛热茶水的水杯听他们说话,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
好像很少见老师吃瘪。
也很少见顾F对长辈贫嘴。
她眼睛又大又亮,狐狸眼璀璨,琥珀浅眸亮,盯着人看时极难让人忽视。
顾F说着说着,冷不丁往她那撂一眼,视线落在她轻弯的唇角上,嗓音轻往上挑,“你在那乐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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