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小屋的两床被子铺上,两个电热毯都插上电后,沈春花才去自己屋子睡觉了。
等她躺在被子里休息大概一个小时后,今天出去帮忙找人,后面帮忙协调的沈三叔和沈二叔就回来了。
“二叔三叔,今晚你们先在东屋的小床凑合。我知道你们习惯了住西屋和东屋,但那两个屋子长时间没有人住,现在突突然住确实有些不合适。”
他们一进来,沈春花就醒来了。
但大半夜的她没有再起来,也没有开灯,就下意识的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行,我们睡那个地方都行,只是一晚上无所谓的。”
好脾气的沈二林在外面小声着,这个时候隔壁传来开灯的声音,很快赵麟就笑着说道:“春花已经给你们把床铺好了,被子里现在也已经很热了。二叔三叔你们半夜喝喝水吗?我去里面给你们拿一个暖壶。”
“也行,你去拿一个吧,我半夜不喝,但想洗个脸。”
这次过来没有带老婆孩子的沈三叔,在这个时候终于出了声。
“好!”
随着赵麟的声音,沈春花屋子的房门,也被对方小心翼翼拉开了。
感觉到对方的小心翼翼,沈春花适时打开了电灯:“没事我醒了,他们半夜不喝水的话,外面柜子上有绿茶和红茶,你给他们拿两瓶吧。”
“行,我现在就拿过去,你不用起来,好好躺着吧。”
见她披着被子作势要起来,赵麟立马高声着。
“对,都一点了,就不要再起来了。有什么事情,明天起来再说的。”
跟沈春花这个侄女关系搞得特别尴尬沈三林适时的开了口,沈春花在床上隔着窗户随意回应了一句。之后她就裹着被子没有出去,而外面忙着洗漱的沈二林和沈三林也没有进她的这个屋子。
今天如果他们带妻子和孩子了,这么住肯定不行的。
但之前的吵架,沈春花算是跟他们彻底闹翻了。他们的妻子儿女,之后就一直没有过来过。
为了给父母祭拜,沈二林和沈三林没有办法,只能把一切当做没有发生过,继续过来。
而且这个地方是他们的老家,除了过来给父母上香祭拜外,这里的其他亲戚他们不可能不管的。
所以因为血缘的关系,他们就只能回来。
这次他们过来,不管再这么尴尬,他们也是像转亲戚那样,给沈春花家拿来了拜年的茶叶和烟酒礼盒。而沈春花也正常的招待他们进屋了,现在也给他们铺床了。
所以之前所有的一切,也就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就是大家可能没有之前那么亲了,但在这个地方的,沈春花终究还是唯一的血亲。
等每次回家了,他们不管跟外面的堂亲多亲,也不可能晚上住到别人家里。
也许像去年那样,他们过来一天就可以转完所有的亲戚,他们肯定立马就回去了。
但像现在这样,参加婚礼,拜年,参加周年活动全部都凑在一起了。一天肯定办不完所有事情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继续住在自己的老家,继续听沈春花的安排了。
这就是成年人的无奈吧。
他们无法真正割舍这里的所有关系,任何老家的婚嫁丧葬他们都要参加,也必须要参加。但他们妻女其实已经生气了,已经不来沈春花家了。
至于沈春花这边,他们对不起她,她也报复出气了。有了这么两个亲戚,她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
所以在后果还算可以接受,还没有真正断亲的,暂时也没有办法断之前。所有的大家,就都默契克制着,都保持着表面的和谐。
陪着两位长辈洗漱完,又把热水杯子和两瓶饮料放在他们暂住的屋子后,赵麟就去主卧跟沈春花睡了。
这是沈爷爷去世后,他们的儿子第一次真正的住在家里。
作为家里的一份子,这个家里的所有屋子,他们其实都住过的。
他们家的房子,最开始也不是这样。
他们家最开始只有一面北屋,他们父母当时住北屋的正屋,就是沈春花和赵麟现在睡得那个大炕。而他们兄弟三人,则是挤在这个小屋子里。
当时家里穷,他们这个屋子也是没有烧炉子,只偶尔烧着炕。
那个时候,他们兄弟三人就是挤在这个炕上。一起玩闹,一起写作业,一起抢夺最里面那个最热的角落。
后来他们的父亲做了村长,他们的大哥去外面参了军,家里条件才算越来越好了。
所以后来大哥结婚时,家里又在东面给他们两兄弟盖了一间小屋子。让他们两兄弟挤新盖的简陋小东房,然后把这间看着相对好一点,相对热一点的北屋让给了大哥和大嫂结婚用。
可是好景不长,参军没几年的大哥,很快就牺牲了。
当时伤心难过的大嫂,就是抱着年幼的春花,在这个屋子的失声痛哭的。
当时正在读书两兄弟,就是站在外面的屋梁下,进退不得,手足无措。
后来也哭的难受的父亲,很快就拿着哥哥发下来的抚恤金,真正把他们这个家盖了起来。
就是他们现在这个屋子,虽然屋子的格局看着跟以前一模一样,但其实是后来父亲拿着大哥的抚恤金,是重新盖了的。
那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已经慢慢长大的沈二林和沈三林,才真正有了自己的屋子。
他们一个住西屋,一个住东屋。
等后续他们结婚了,他们的妻子儿子偶尔回来了,也跟着他们住了他们各自的屋子。
后来的十几年,一直都是这样的。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再也没有住过他们以前儿时的这个屋子。
到了现在,这个屋子的地面铺了新的白色瓷砖,屋顶也打了白色的吊灯,墙也刷的白白的。这个屋子的柜子,也是他们的父亲为了沈春花结婚,给他们新打的,是现在最流行的淡黄色。
现在除了他们身下的这个大炕外,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两个过来参加堂侄女的婚礼,最后却不得不跟着善后的两兄弟,心情复杂的趴在这个大炕上。
这也是十几年来,他们两兄弟长大结婚后,他们俩第一次躺在一起。
“没想到,阿萍那个丫头胆子挺大的,都能自己去火车站。就是不知道,她到底买了去什么地方的火车票。”
尴尬的跟自家兄弟躺在一起,最后还是这些年常年做官的沈三林先开了口。
“谁知道呢,也幸亏你有一点点关系,我们才能查到她确实去火车站了。但现在的火车站,大家只认票不认人。身份证也是买票的时候看一下,中途的时候查一下,也不能留底什么的。反正那个地方那么乱,人流量又那么大。后续那丫头如果不主动联系的话,在三哥家基本抓不到人了。”
刚刚拿出的被子,明显有些发潮。
但好在底下的电热毯足够的热,勉强还是可以忍耐的。
想着家里这些女娃子的性格和做事风格,沈二林又忍不住低声嘀咕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女娃子,真的是一个一个比一个厉害了。”
沈二林说话时,下意识朝着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看看关的严严实实的小屋房门,想到他们中间还隔着两间面积的中堂,沈三林也压着声音小声道:“就是读书了,自己能赚钱了,然后胆子就变得一个比一个大了。”
“好像就是这样!希望我家丫头未来不要变得这么叛逆。”想起自家兄弟,差点被正屋的沈春花弄丢了饭碗。沈二林微笑着拿起了旁边的饮料,一瓶红茶给了对方,一瓶绿茶他拧开了自己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你小子在笑我是吧!”
兄弟三十多年,对方屁股一抬,沈三林就明白他要放什么臭屁。
在拿起自己喜欢喝的红茶后,沈三林也难得笑了起来。
“我没有笑你,我就是感觉你能去清水镇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因为大半夜的刚刚跟着村长和自家弟弟调节完外面的混乱,所以一点睡意都没有的沈二林就难得关心起自家弟弟的仕途:“你以前管我们黑水沟时,这个注意,那个避讳,弄的自己不舒服,别人也不舒服。现在这样错开了,完全负责其他地方其实挺好的。而且不管怎么说镇长都比乡长大一点点,你就放开了好好干吧,这次别再犯错了。”
“我也没有犯错啊,她要弄贷款的事情,当时她如果再等几天,我肯定会办好的。还有不让她参加活动的事情,你跟我说实话,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你会这么做?还有她想读书的事情,我是疏忽大意了,但你和咱爸不是也没有注意到?这年头除了自家的孩子,谁还能真的注意到这些。如果当时那个丫头,扯开嗓门大声的喊,她要上高中。或者像后面闹我那样闹咱爸,那咱爸还能不让她去读?就是——”
“就是当时她什么都不说,就等着我们主动问。今天的阿萍好像也是这样,三哥说的是如果那丫头大声的反对,他们肯定不逼她了。但——”
但沈春花当时真的没有流露出想继续读书的意思吗?
但今天的沈阿萍,之前真的没有跟自己父母说过自己不愿意的话吗?
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女儿想读书,都不用他们提,他们就全部都安排好了。
为什么到了沈春花身上了,就需要她大声的喊出来,要把事情闹大,才能得到的她想要的一切。
为什么沈阿萍不想嫁人,想继续读书的事情。她之前好好说的时候,他父母完全没有重视。等孩子走了后,他们才说什么,她不愿意为什么不好好说,为什么一定要做到今天这样恼火的地步。
其实这其中的意思,不管是沈三林还是沈二林都懂的。
不管他们承认不承认,在沈春花的事情上,他们就是疏忽无视了。就是在他们的眼里,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别人的就是别人的。即便这个别人是他们的大哥大嫂,但最后也是别人。
就像今天出逃的沈阿萍,其实是个人都明白。只要她不走到今天的地步,那么不管她今天怎么胡闹,只要她继续待在家里了,她就必须要嫁人。至于她自己真正的意见和意愿,根本就没有人真正在意。
“不知道她到底跑到哪里了?”
在一阵沉默后,沈二林再次把话题拉了回来的。
“谁知道呢,反正我只能帮他们查到那丫头确实出去了,再外面的事情我就没有办法了。”
感觉有些心烦意乱的沈三林,很快就跟着改变了话题,又问起对方孩子的读书问题。
两人在小房子里,关着房门嘀嘀咕咕着。
在他们房门对面的那个屋子里,那个跟他们屋子隔着一个中堂位置的北屋正屋。
沈春花跟赵麟一样,也盖着各自的被子,隔得远远的,小声的说着今天的事情。
“你说杨家,这次真的会这么算了吗?”
“彩礼钱都退给他们了,现场还是你大伯和三叔调节的。虽然损失了摆酒席的钱,但也幸运的把大头的一千五百块彩礼钱要回来了,他们应该满足了。”
现在的一千五,就是以后的十五万左右。
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沈春花下意识道:“他们要钱要的太狠了,这样的一笔钱,肯定不是对方家赚的,很大概率是杨家找人借的。这样的情况下阿萍姐幸亏没有嫁过去,要是嫁过去那就是跟着对方一辈子还外债了。”
“听说他们想要这笔钱付阿建的彩礼,当时从柜子里往外掏钱时,三婶子当场就哭了出来。”
当时沈春花是不在现场的,赵麟想了想,就趴在对方的身边,认认真真的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但如果她现在不哭的话,未来哭的就是阿萍姐了。听说这些年阿萍姐的工资,基本都给家里了。沈阿建想娶老婆,应该自己赚钱的。他找的那个对象要的彩礼高,他们也可以选要彩礼相对低的。但偏偏他们就想要条件好,长的漂亮的。我都怀疑女方向他们要这么多钱,就是变相在拒绝他们,但他们却当真了。”
“可能吧,反正就希望在外面的阿萍能平平安安的到达她想去的地方,能一路顺利和平安吧。像你说的,她大部分工资都交给家里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身上钱够不够。”
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赵麟说着说着,也为对方真正担心起来。
“……”
尽管赵麟是自己丈夫,尽管这些年他们基本算是无话不谈的。
但自己借给沈阿萍钱的事情,还有自己提议对方去临安,并且还亲自找了韩大东的事情,沈春花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是啊,希望她一切都顺顺利利吧。”
跟着赵麟下意识的说了一句,随即沈春花就适时的安静下来。
就在她慢慢闭上眼睛时,真的要想好好睡觉时。突然睡在她身侧的赵麟,再次抱着被子轻轻的转了一下身体:“春花,其实我妈前一阵子联系了我!”
“她怎么联系到你的?她跟你说什么了?”
沈春花本来想睡觉的,但就这么一下,她就彻底的没有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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