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垫着脚尖仰起脸,双手像猫爪一样挂在他身上,缓缓把眼睛闭上了。
陈知礼笑出声,伸出指尖,清戳她的额头:“怎么,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唐念捂着额头睁开了眼,心里泛着酸的失落,他真不浪漫,难道平时不看偶像剧的嘛,不知道女孩子闭上眼睛的意思其实是……
他忽然倾下身,将唇印在她的唇上。
……吻她。
唐念的眼睛来不及重新闭上,呼吸一瞬间屏住,心脏猛烈又刺激地撞击着心脏,一下又一下,甚至都快盖过耳边礼炮的声音。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唇瓣是这么的柔软,冰冰凉的,像果冻一样,弥漫着些许热气、酒气、还有淡淡的独属于陈知礼的,独一无二的,带着温柔与缱绻的清列味道。
是他们在新年的烟花下的初吻。
第33章 荔枝糖33 [加更]
二十天的寒假说长很长, 说短也转瞬即过。
不知为何,唐念的心口有些沉闷,像是有钝刀划开一道小口子, 微微发胀。
元宵节, 她邀陈知礼去看了电影, 是一部爱情科幻片,新年贺岁档。
男主角的家族拥有穿越时间的能力, 在那个夏天, 他回到过去遇到了曾经暗恋的女孩,他尝试改变与女孩的关系,可是最终发现, 无论怎么改变都无法让不爱你的人爱上你。
对于我们最爱的人,不是永远,而是珍惜。[1]
唐念抱着爆米花坐在最佳观影位置, 手边的可乐在这句台词说完不小心被碰翻,幸好抢救及时没撒到衣服上,只是手指沾了黏糊糊的液体, 又湿又潮。
她翘着手指去翻包里的纸巾,一只手不好操作怎么都打不开包的卡扣, 陈知礼看过来一眼,握住她的手腕,拉着人离开了电影院。
洗干净手, 唐念从卫生间出来找人。
走廊灯光明亮,大理石地面映出柔和的灯光, 陈知礼没在附近, 她顺着走廊往前走,听到楼梯间有熟悉的声音。
“师弟, 耶鲁大学的Daniel教授对你上学期的课题很感兴趣,你发个package过去,约一下线上面试,直接约导师面试成功率很大的。”
package是申请国外学校所需的资料包,一般包括本科成绩、科研经历、发表论文和推荐信。
如此大好机会,陈知礼却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谢谢师姐,直博我想去MIT CSAIL,其他暂不考虑。”
“我知道你想去CSAIL,但总得留几个备选offer,CSAIL对中国学生有多苛刻你又不是不知道,all in也不怕到时候没学上了。”
“无所谓,没学上就不上了。”
挂断电话。
陈知礼回头看到唐念站在楼梯间门口。
他走过来:“怎么不先进去?”
唐念:“我不想看了。”
陈知礼:“行,那回去吧。”
电影里的角色演绎着各种不同的精彩人生,只是走出电影院门口,再热闹的故事,依然会有种曲终人散的悲凉。
其实唐念一直知道陈知礼是要出国的,她关注了他在CodeRank上的一些回答,他不仅只解决技术方面的问题,偶尔也会和人闲聊,其中一条是来自MIT的学生,他说查尔斯河一年四季风景如画,欢迎他来玩。
陈知礼回,可能会去那边读CS PhD,有机会一定去。
陈知礼一定会出国,这是他晋升的必经之路,毕竟那里有全世界最好的CSAIL,最优秀的人才,他的导师也与MIT的人工智能实验室有合作,他没有理由不选择更好的平台。
届时他可以带着压倒性的履历和院士推荐信无往不利,去他最喜欢也最擅长的领域深入钻研,毕业后不管留校任教还是进业界拿EB1B,绿卡肯定没问题。
这估计是他给自己未来十年规划的人生之路,清晰条例,比她的生命线还要清晰。
之后再看见他的消息是不是就要从某报道上的外籍华人科学家?
他日后不会想起某年冬天为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孩提供了临时住所,也不会记得这段二十天的短期恋爱,可能都不叫恋爱,在美国这应该叫date,是一段无聊的消遣,他的人生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他是为科学而生的人。
夜晚,华灯初上。
窗外万家灯火凝聚成一片霓虹,亮灯的方框里是家家户户的团圆之夜。
两人吃过晚饭,陈知礼让她早休息,明天开学还要早起,之后就坐在沙发上看手机邮件,他那位师姐还没放弃怂恿他接受其他教授的面试,他正迂回的拒绝。
唐念洗完澡却没回房间。
她情绪很低落,说不出是难过还是不舍,就是不想睡觉,现在的一切就像灰姑娘的南瓜马车,一觉醒来什么都不会有了。
陈知礼早就察觉她状态不对了,整个人的气压都很低,霜打的茄子似的,人也焉巴巴地蜷缩在沙发旁,薄毯盖着膝盖,脚踝纤细,脚趾泛着粉色。
这是又emo了?
陈知礼放下手机,问了句:“怎么,没玩够不想开学?”
她别开头,声音闷闷的:“才不是。”
陈知礼忽然明白了什么,语气不太正经:“那是……舍不得我啊?”
这话令她刚压下去的情绪又翻涌上来,眼泪几乎就要涌出,她睁大眼睛,用手掌扇风,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
陈知礼也是一愣:“怎么哭了?”
女孩子总是越哄哭得越厉害,他不理她,她还能憋一憋,他用这样温柔的语气一开口直接戳到泪腺,眼泪断线的珠子似的。
见状,陈知礼有些紧张地抽纸巾给她擦眼泪,越擦越多,纸巾很快被洇湿成一团。
是的。
她舍不得他,不想让他走,更不想去到国外那么远的地方。
如果他只在T大,她高考还能努力一把,如果他要去MIT这种贵的要死的私立学校留学,她怎么可能去得了。
但是……
她的心跳忽然快起来,扑通扑通,像有什么东西要突破身体的禁锢。
她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人总是要有点盼头才好过,她不要他为她停留驻足,她就要他风光霁月,依旧瞩目,她想与他一起去看查尔斯河的四季更迭,她要他在未来里等她。
这样想着。
她的心莫名向往。
莫名其妙地,她忽然生出了勇气,不顾淌下的眼泪,平静而坚定地与他对视:“荔枝,你等我好不好?”
“嗯?”
“我会考上T大,然后申美研,就算申不到MIT这么厉害的学校,去波士顿总没问题的,所以……”
少女目光灼热,是能够灼烧他生命的滚烫,是的,她想通了,京北从来都不是她的家,她一点都不留恋这里,哪里都不是她的家,她要去到有他的地方。
“所以什么?”
“你不要喜欢别人。”
小姑娘喜欢坐在沙发下面的毯子上,从陈知礼的角度,正好看到她紧蹙着眉,倔强的神情中带着些许脆弱。
他忽地轻笑,忍不住为自己打抱不平:“我就看着这么花心?”
“不是,”唐念低下头,葱白手指缠着地毯边缘的穗子,声音软糯糯的:“我怕你去了美国就忘记我。”
外面世界那么精彩,又有谁会记得埋在题海里的那个灰头土脸的学生妹。
他这个便宜捡回的小女朋友为什么总有那么弯弯绕绕的念头,看她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陈知礼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谁跟你说我马上要走了?”
唐念眨眨眼,又掉下几颗金豆豆:“不是吗?”
陈知礼正附身看着她,大手摸上她脑袋:“没那么快,至少读完大三,而且我是上学,不是去传.销,你也是开学,不是入狱,不会忘记你,也不会见不到了,懂吗?”
唐念脖子缩了一下。
原来他暂时不会走,那她白哭鼻子了?
还在心里做了好多中二的决定。
好丢人。
尴尬到质壁分离。
唐念:“那我就……”
陈知礼看着她,那双幽深的眸慢慢动了动,灯光漾在他眼底,一点高光,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更温和:“先来T大找我?”
唐念顿了顿,对他认真点头,乖巧地应声好。
这时,小姑娘脸上总算露出了笑意。
“好了,去睡觉。”总算哄好了,陈知礼指挥她回房间。
“要睡觉了吗?”她抬头看一眼挂钟,十一点,确实要睡觉了,不然明天要起晚了。
她回过头,盈盈水眸望过来:“可以抱一个吗?”
等明天开学,各种周考月卡联考轮番上阵,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到他了。
陈知礼哂笑:“唐甜甜同学你多大了,睡觉还得有人哄?”
唐念不等他同意,干脆攀着沙发跪直上半身,双手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下腹的位置,她很喜欢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薄荷一样勾人上瘾。
她大概没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糟糕,还把脸埋进去,蹭了蹭。
草!
她在干什么!
陈知礼心里骂了无数句脏话,身体僵硬成一块钢板。
唐念没抱太久,很快就松开他,笑着和他说了晚安,去房间里睡觉了。
另一边,陈大少爷却睡不着了。
他跑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还是冷静不了,又打开花洒冲了个澡。
他用单手撑着墙壁,额头抵在冰凉的瓷砖降温,女孩子身上的甜香仍在鼻尖萦绕,只要一闭上眼似乎还能感受到她柔软的弧度。
水流哗啦啦,越洗越燥。
实在没忍住,他将手指往下探。
洗了近半小时的冷水澡,才堪堪冷静下来
回到房间,他躺床上盯着天花板。
心想,他可真TM是个好人。
女朋友用这种姿势抱他,他都忍住了把她就地正法的冲动,跑到浴室自己解决。
隔天,陈知礼把她送去学校,虽然大学开学晚,但唐念走后他也没必要在这住着了,把钥匙给了她,让她不想住宿舍时随时过来。
两人在校门口的吃了顿饭,唐念付的钱,陈知礼问她下学期生活费够不够。
唐念说够了,但陈知礼还是硬塞给她一千块钱,让她买糖吃。
附中的银杏树落光了叶子,大多光秃秃的,偶有几根树干冒出了嫩芽,春天又快到了。
时间回到24年的元旦。
元旦小长假最后一天,唐念出门溜了一圈,她从T大出来一路沿着中关村北大街往南,大约三四公里,不知不觉走到了附中门口。
高三下学期,她心情不好就会给陈知礼打电话,说请他吃饭,苦于囊中羞涩,最后只能请他在学校对面吃馄饨。
陈知礼吃饭挑剔,不喜欢冰冻后的馄饨,每次都拽着她去吃别的。
有时她还会装病逃课,跑去T大看他打球,喜欢他的人很多,迷妹络绎不绝。
她混在大片给他加油的人群里安安静静看着,说实话她并不懂规则,只知道进球就是好的。
因为好几次,她看见他进球后露出恣意轻狂的笑,她捏紧矿泉水瓶,鼓起勇气挤开所有女生去送给他。
他很惊讶,眸微微一眯,露出点微寒的光:“逃课?”
她眼神不自在地乱飘:“不是哦。”
“那是什么?”
“来充电。”
“……”
誓师大会那天,陈知礼被请回来鼓励高三考生,他不知去哪借了件校服。
附中的校服是纯白色运动服,只在袖口和裤腿装饰几条红杠,很土的款式,而他却顶着一张牛逼的脸,硬是靠身材,把这种无药可救的校服穿出秀款的感觉。
他站在台上,目光在人群略过,定在某个方向,薄唇轻启,少年清沉干净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在偌大的体育馆回荡。
“我在T大等你。”
但很可惜,她没能如愿考上T大。
她在的那段颓败的日子里,把所有的坏脾气都发泄给了他。
回想起来才发觉,她真的对他很不好。
从校门口离开,唐念去医院看唐银婉,经过一场生死,她看开了很多,以前三句不离你哥你姑父,自从这次住院后一句都没提过。
唐银碗在看元旦晚会,和临床摔下楼梯腿被打上石膏的阿姨闲聊,看到她走进来,目光收回:“甜甜来了。”
唐念点了点头,表情平淡:“嗯。”
“刚我还跟隔壁床刘阿姨聊起你来着呢,她问起你有没有男朋友。”唐银婉跟刘阿姨说:“我们甜甜可是高材生,别给介绍些歪瓜裂枣。”
唐念都没来得及张口,刘阿姨拉着她手说:“那哪能啊,是我亲侄子。”
什么情况。
她这是被介绍相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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