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商抿着唇,微点头,却没说话。
这时,他的手机传来电话铃声,是父亲祁绍康找他。
“我这边有个电话要接,先挂了。”
“好,你先忙。”
祁商挂断了视频,接通了父亲的电话。
“父亲找我有事吗?”他语气沉凉道。
电话那端的祁绍康罕见的没挖苦他,也没训斥他,只是语气深沉的通知了他一件事:“你母亲在国外出车祸了。”
听到父亲的这句话,祁商不由得怔在了那里。
他指间的烟头突然滑落,掉落在地上,烟灰四散。
烟头的火光熄灭。
像是心底刚刚亮起的微光,也跟着逐渐泯灭。
祁商康的声音从电话那端再次传来,跟他讲:“你母亲现在在医院,医生说生还的希望不大,今晚你就跟我们飞过去,见你母亲最后一面。”
第45章 45
祁商起身, 他回到会议室,跟姜秉川简单吩咐了下。
而后就离开了公司。
路上,祁商给虞楚熹发微信,简单说了下情况。
他并不想她之后从别的地方得知母亲的事, 那样只会令她更担心。
虞楚熹得知这个消息时, 她还坐在院子里, 已是五月初,傍晚的气温都有些暖和了。
她却在得知祁商母亲出车祸的消息后, 手脚冰凉。
在那一刻,好像所有劝慰的语言都很苍白, 甚至说什么都无能为力。
她只简单的叮嘱他, 路上平安, 我等你回来。
给祁商发完这条信息,虞楚熹望着手机屏幕, 但很快眼里的泪水就模糊了视线。
她的心底也跟着一阵揪疼。
跟至亲生死离别这件事, 她已经很早就经历过,但其实在不懂事的年纪里,母亲的离开,并不会给她带来太大的打击。
但那一次,听到父亲晕倒住院, 她还是切身感受到了分离的痛苦。
如果可以的话, 她甚至愿意帮祁商承担这份痛苦, 并不想让喜欢的人也去经历那些撕心裂肺。
看着他痛苦,比之她自己深陷其中,其实还要难过。
天色逐渐暗下来, 直到最后一抹光亮消失,院子里黯淡下来, 虞楚熹还坐在那里,好半天都没起身。
那天晚上她都不知道怎么度过的。
因为惦记祁商,那晚也没怎么睡好,一直等着祁商的电话。
直到隔天夜里十二点时,虞楚熹终于等来了祁商的电话。
她接通,对面的人却不说话。
似是能听见那边哗哗落下的雨声。
伴着那些雨声,祁商的沙哑的声音终于传来:“赶了过来,却没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
他那天抵达时,就被医生通知母亲去世了。
上一次跟母亲通话,还是上个星期。
但时间很短,母亲总是叮嘱他两三句,让他注意身体,便也就没话可说了。
太久不见面,总归会有些生疏,即便是最亲的亲人。
上一次见面还是去年的母亲节,祁商飞往国外,跟母亲待了半天,因为工作原因,他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
没曾想,那竟是最后一面。
甚至都还来不及计划今年母亲节的行程。
回忆再往前推。
祁商想起出道前的一周,怕以后出道行程多,他特意飞往国外去看母亲。
抵达的那天中午,母亲给他做了一桌子菜,全都是他小时候喜欢吃的。
祁商望着桌上的菜,莫名的有些鼻酸,母亲当初狠心的离开,却又这么惦记着他喜欢吃的菜。
像是在补偿。
他突然觉得很委屈。
看母亲转身要离开,他唤她:“妈咪。”
“嗯?”
他望着母亲的背影,看到她耳边的头发有些泛白,他不禁眼眶泛了红:“妈咪到底是喜欢我跟哥哥,还是讨厌我们呢?”
母亲的背影微怔,她顿在原地,背对着他:“妈咪怎么会讨厌你们呢?”
“那当初为什么要狠心的离开呢?”
母亲始终背对着他:“妈咪在离开之前,其实早就已经有无数次想离开的打算,却每次都因为你们心软。”
“割舍掉一份亲情,就好像钝刀割肉般一样痛,妈咪心里也很难过的。”
……
在异国磅礴的大雨中,祁商看着母亲的面容被白布缓缓遮住,他人生从此再没母亲这个至亲。
在那一刻,他也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了,那种割舍掉一份亲情,好似钝刀割肉般的痛不欲生。
“虞楚熹。”
“我好累。”
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像是海上风浪,一浪高过一浪。
祁商像个掌舵的船长,整个船员都需要他,他自然乱不得心,在风浪里穿梭,冷静的处理着每一件事。
总算以为可以暂时风平浪静,得以喘息一下。
却不想,接连又来个巨浪,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直接被卷入了海底。
尽管跟父亲当晚就赶了过去,可那一面还是迟了。
等祁商赶过去时,母亲已经去世了,他都没听到母亲想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虽然可能像以前一样,母亲只会说他很坚强,不用她操心。
可见到母亲安静的闭着眼躺在那里时,祁商还是很想听母亲亲口说出那些话。
哪怕只是敷衍他。
但从那天以后,他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声音了。
虞楚熹握着手机,她想安慰祁商一句,可难过的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只是握着手机,安静的陪着他。
祁商回到榆北市时,已是第二天的深夜,从机场出来后,他让司机将他送到了虞楚熹的工作室。
下了车,祁商慢慢踱步到虞楚熹工作室的门口。
来的时候,他并没有通知她,怕时间太晚会打扰她休息。
直到看到她工作室还亮着灯,他才掏出手机,给她发了条微信。
——还没睡吗?
虞楚熹:嗯,睡不着。
虞楚熹:你那边怎么样,回到榆北了吗?
祁商:嗯。
祁商:我现在就在你工作室的门口。
那边虞楚熹没了回应,但很快就听见从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就看到院子的门打开了。
昏暗的灯光下,两个人相对而站,还没开口,虞楚熹就红了眼眶。
春末的深夜还有些凉意,祁商穿着单薄的衬衫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像是瘦了一圈,可能这两天他没怎么休息,眼眶那里泛着青色的印记,唇色也有些发白,看起来很憔悴的样子。
看到虞楚熹,他强扯着唇角,可那抹笑还没挤出来,泪水就已经从他的眼眶里溢了出来。
虞楚熹只觉心脏骤然一痛,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微探身,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祁商。
那一晚,两个人几乎都没怎么交流。
言语有时太苍白了。
虞楚熹安静的陪在祁商的身边,不提他母亲的事,也不刻意找话题跟他聊天。
只是默默的陪伴着他,就像从前年少时那样。
祁商也像从前一样,从她默不作声的陪伴里,得到了安慰,支持。
甚至可以慢慢复原的力量。
时间一晃而过。
北方的春天很短暂,进入五月没多久,气温开始上升,很快就入了夏。
七月底,祁商的演唱会顺利举行。
在这之前的两个月里,他每天都忙得很充实,还像以前一样连轴转,除了做好自己的工作之外,还要管理公司。
时间仿佛一剂良药,会慢慢抚平心底的伤痛。
有些伤口也只能交给时间去治愈。
只是偶尔,祁商还是会盯着母亲的那串电话号码发呆,忍不住拨过去时,只剩下一阵忙音。
那边不会再有人接通他的电话。
他的心里也跟着空落了一片。
好在身边一直有虞楚熹的陪伴,在他每一次将要沉沦于痛苦当中时,她都会及时的拉他一把。
跟他继续前行,一同穿过黑暗的隧道,直到抵达有光亮的地方。
演唱会举办的很顺利,在前期宣传时,祁商就已经透露会在演唱会上宣布一件事,对他来说意义重大的一件事。
记者好奇的追问:“是私生活方面的事吗?”
祁商没避讳,直接回道:“对。”
那场演唱会座无虚席,整场的表演水准也很高,祁商在业务能力这方面,从来就没让人失望过。
虞楚熹坐在包厢里,望着台上闪闪发光的祁商,看他已然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她在心底总算松了一口气。
中场谈话时,伴舞散去,诺大的舞台上只剩下祁商一个人。
“嗯,又到了谈话的环节,我还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那就闲聊一下我前段日子发生的事吧。”
“大家应该都知道,前段日子我过得不太好。”
观众席上有粉丝唤他的名字,让他不要哭。
他笑着回应:“没事,我不哭。”
安慰了粉丝一句,他又接着道:“其实我们每个人长大后,多少都会面临失去至亲这件事,好像慢慢长大这件事,就是跟亲人渐渐远离的一个过程,但说实话,真要到了那天,还是会很难过,也很难熬。”
祁商垂下眼眸,缓了下情绪:“在那些异常难熬的岁月里,我很庆幸身边一直有个人陪伴着我,她给了我很多支持,还有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我很难想象,如果那段日子没有她在我身边,我该怎么熬过去。”
虞楚熹望着大屏幕的祁商,看他眼底泛了红,她也忍不住鼻酸的落了泪。
“以前我总是在想,究竟找到另一半的意义是什么,我好像什么都不缺,直到她的出现,在我每一次最难熬时,她都会默默的陪在我身边。”
“她就是我的答案。”
“也是我未来的另一半。”
祁商用纸巾擦掉额头的汗水,稍顿些许,他举着话筒,又接着道:“很开心今天能把这件事分享出来,也希望能得到你们的祝福,毕竟你们也在我身边陪伴了很久,就像家人一样。”
台下传来呜呜咽咽粉丝的哭泣声。
这时,隐藏在台下的学霸夫妇CP粉高喊道:“结婚对象就是传闻中的高中同桌么?”
祁商唇边染上淡笑,像从前一样勾人魅惑。
还以为这次,祁商会依然抱着不澄清也不否认的态度敷衍而过,却没想到他握着话筒淡淡然的解释了一句:“能跟我传这么久的绯闻,除了她,还能有谁?”
听他的语气像从前一样吊儿郎当的,坐在那里的虞楚熹禁不住会心笑了下。
演唱会结束后,工作人员将她领进后台的一间休息室里,祁商还没到。
等了几分钟,他才推开门,走了进来。
虞楚熹靠在化妆台上,看着他一步步朝她这边走来:“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在演唱会公布我们的事?”
“不觉得惊喜吗?”祁商脱掉了身上的演出外套,只穿着里面带着流苏的白衬衫。
他舞台妆还没卸,眼尾勾着黑色的眼线,下眼底的眼线偏浅,眼妆到这会儿有些微醺,却也很华丽。
灰蓝色的美瞳,仿佛透着海底的清凉,看人时,眼眸还有些迷离。
这么在白光下走来时,越发像个会勾人的男狐狸精。
但恍惚间,虞楚熹的脑海里冒出的却是当年那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少年,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用了七年的时间,才走到她身边。
很庆幸。
两个人并没有在时光里走散,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是走到了一起。
从年少的欢喜,走到了如今的相濡以沫。
看她不说话,祁商长指勾了下她的下巴:“怎么不说话?”
虞楚熹回神:“很惊喜,也很意外。”
她将刚才的话补上。
而后她又凉凉的补了一句:“不过还是有一点失落,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跟我求婚呢。”
祁商双手撑在桌边,将她圈在怀里:“虞楚熹,你能不能矜持些,怎么还逼婚了。”
她抱起双臂,冷冷清清道:“怎么,你想反悔啊?”
祁商望着她,眼底清凉,语气亦是散漫道:“怎么会,我可不忍心。”
末了,他又闲闲的补了一句:“好不容易被你追到的,多少得给你留些面子。”
“……”
虞楚熹没理他。
觉得他说的对,却也不对。
沉默须臾,她拆穿他:“我没觉得有多难,你答应的不是挺爽快的吗?”
她倒是没给他留任何情面。
祁商微挑眉,眼底似笑非笑:“没难度?”
虞楚熹认真的点头:“在我看来,追你的过程一直都很顺利。”
祁商勾唇浅笑,继续逗她:“什么时候变得记性这么不好了,需要我提醒你吗?”
“什么?”虞楚熹突然有些心虚道。
回想起过去,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可祁商看起来却像是有她的把柄似的,让她莫名的有些心虚。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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