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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的体内还有魔气未除……”
“需要师父帮我，但是只要我的修为一日不减，师父便不会放心地替我除去魔气。”
楚见欢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往这个趋势发展而去，她之前的打算在谢千砚这个情况下都不再成立，只能另寻办法。诚如谢千砚所言，若是他的体内还有魔气，千剑门便不可能完全放下戒心。谢千砚要想回到千剑门，必须先将自己的修为消耗去大半。
“好吧，但是消耗修为也不是只有双修这一个办法啊？你可以找墨渊长老，他那里必定有其他的方法。”
楚见欢思考片刻，又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出声质问谢千砚。谢千砚脸上的神色未变，看起来没有半点心虚，而是极为真挚，还应着楚见欢的疑问一一列出理由，有理有据地反驳她：
“据我所知，修为传递确实有很多办法，但是都需要两个人的全力配合和信任。只要我魔气一日不除，师父便不可能完全地信任我，而这极可能会导致修为传递的失败。”
“你若是不愿与我双修，我可以通过神识交汇，将修为传给你。另外，我也确实有私心，之前因为我的失控，也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我想要借此补偿你。”
一路听下来，楚见欢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她早早就见识过谢千砚如今的修为。就算是只有一点，也能帮助楚见欢的修为实现一个飞跃，更不用说看谢千砚的意思，他要传给楚见欢的修为远远不止一点点。要是有了这样的修为，楚见欢完全可以在整个修仙界横着走，也不用担心重演上一世的悲剧。
楚见欢从来不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在修炼上，楚见欢一直有野心，想要更进一步。
前世，楚见欢即使爱上了谢千砚，也没有一分一秒松懈过，她还是始终想要打败谢千砚。而这一世，楚见欢不再以打败谢千砚作为人生目标，她的对手已经是藐视她的天道，她想要证明给天道看，她绝不是炮灰。
即使在这个由天道创造的世界，再小的人物也不会被它随意操控，只能沿着既定的结局走。在小人物的世界中，她们也是自己的主角。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自己的成长轨迹，而不是只能作为主角背景板而存在。
这样想，楚见欢几乎就要冲动地应下谢千砚的提议，但是残存的理智和自尊让楚见欢及时地住了口。谢千砚虽然说是想要补偿她，但是平心而论，谢千砚带给楚见欢的麻烦并不算多，谢千砚也没有伤害到楚见欢。之前在秘境虽然是谢千砚主动，但是楚见欢后面也是得了不少好处，她对着这些并不看重。
并且，楚见欢知道。谢千砚给她的修为并不能算是楚见欢自己的真实修为。没有日积月累，只是吃凭空掉下来的馅饼，楚见欢就算修为再高，也不能完全发挥出其中的威力。
意识到这一点后，楚见欢的理智开始回笼，她瞬间就敏锐地捕捉到谢千砚话语中的漏洞。谢千砚背负魔气，还有着骇人的修为，他的师父墨渊尚且不信任他，他谢千砚怎么能肯定楚见欢就一定会信任他？
楚见欢抿了抿唇，目光锁定在谢千砚身上，充满了怀疑的意味：“你怎么会觉得，和你的师父相比，我会更信任你？”
“与其说是信任，不如说是私情与大义在你们心中的分量并不同。”面对楚见欢明晃晃的怀疑，谢千砚毫不慌乱，“师父并不只是我的师父，他还是千剑门的掌门。与他而言，天下大义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不会冒一点风险，而你不同。”
楚见欢注视着谢千砚片刻，尔后将自己的视线慢慢移开。因为谢千砚的这番话正中楚见欢的心坎，他确实说对了，私情和天下大义在墨渊和楚见欢心中的分量完全不同。当然，楚见欢也是以天下大义为重，但是楚见欢在两者相悖的时候，愿意冒险一试。
可墨渊不同，他是千剑门的掌门，必须将一切的风险降到最低，因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无数人的存亡。退一步说，即便墨渊心中愿意留给谢千砚一线生机，但是他也无法做到完全放下芥蒂，交付给谢千砚全部的信任。
在此时，楚见欢似乎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她盯着光滑的地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尔后抬起头，望进谢千砚的眸子里，声音有些发闷：
“我答应你。”
第51章 前世
◎谢千砚盯着楚见欢，神色晦暗。◎
“我答应你。”
楚见欢抬起头, 扬起一个微笑，一双眼睛注视着谢千砚，溢满坚定的光。楚见欢拍拍胸脯, 十分豪气地对谢千砚说：
“但是，你要搞清楚, 这不是你给我的补偿，我们之间完全也没有谁亏欠谁这一回事。因着一些缘故, 我之前也是对你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你道心有损也有一部分是我的原因。你不用急着否认，我中魅魔的魔气本与你无关, 但是你却因此受伤，这是事实。”
“后来，你入魔, 虽然有些行为确实违抗了我的意志，但是从来没有对我造成过实质性的伤害, 这也是事实。所以, 你不必对我怀有愧疚，更不用说什么补偿。”
楚见欢用眼神制止住欲言又止的谢千砚，清了清嗓子，接着说。
“谢千砚, 其实我很早就想和你说，你不必把照顾其他人都当成是你的责任, 把其他人的受伤都归咎于自己。人无完人，你也不是圣人，没必要硬逼着自己去承受一切。就像你之前说的, 私情和天下大义, 之前的你, 不也是和墨渊长老一样，将苍生看的重于一切吗？”
“当然，作为未来的千剑门掌门，你的这一点无可厚非。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你，并不是千剑门掌门，你只是一个才修仙十几年的青年，纵使你天资超人，又天生有一副无垢琉璃心，这也不是你现阶段需要承受的。这时候的你，可以犯错，可以偶尔自私一回，可以任性，可以做你自己。”
偌大的洞府里一片寂静，只有楚见欢的声音在其间回荡。从见到谢千砚的第一眼开始，楚见欢便隐隐约约察觉到谢千砚强加于自己身上的责任感，那时候的她还未摆脱书中谢千砚带给她的影响，故而将此归因于大男主的命定品质。
但是，随着与谢千砚的近一步接触，楚见欢逐渐意识到谢千砚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鲜活的人，他不该是一个死气沉沉的符号化人物。现在的谢千砚，已经偏离了书中的原定轨迹，因此楚见欢也想要尝试一番，教会谢千砚做自己。
谢千砚不是一个一成不变的人，他会改变。
在看到弟子们和楚见欢在酒楼享受的时候，谢千砚先是板着脸训斥他们，却在楚见欢的质问下，改天早上去买了新鲜出炉的桂花糕给大家吃。
面对楚见欢，谢千砚的态度也是一变再变。即使现在，谢千砚入了魔，看似走上了歪门邪道，但是于内心坚守正义的谢千砚而言，也不算是一件坏事，这也是谢千砚的改变。
楚见欢主动往谢千砚的方向走了几步，她牵起谢千砚的手，目若秋水，眼似繁星。感受到从谢千砚身上漫出来的不知所措，楚见欢放柔了声音：
“谢千砚，从今以后，试着做你自己吧。不只是做千剑门大师兄，不只是做千剑门的未来掌门，更是做你自己。”
谢千砚呆呆地看着楚见欢，呼吸早在楚见欢说话的时候便变得急促万分，现下更是因为楚见欢的主动靠近而逼近混乱的极点。感受到从手心传来的温度，谢千砚低头，与楚见欢对视，看她眸子里映出的自己。
谢千砚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一颗心，在剧烈地跳动。
出生以来，谢千砚就知道自己与其他人是不同的。一开始村子里人都说，他怕是上辈子没有喝孟婆汤，所以这一世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子。
后来，村民们发现，谢千砚不会哭，不会笑，就将谢千砚说成是一个小怪物。年龄相近的小孩子都在父母的劝解下，主动远离他，而谢千砚也不需要他们的陪伴。
父母去世，谢千砚也是一滴泪没掉，村子里的人因此也越发厌恶他，直到墨渊的到来。
看着出尘绝然的墨渊，村民地环绕了一圈，在谢千砚要走时，反而喊起了“仙人”“有出息”，谢千砚却连感受也没有。跟着墨渊到了千剑门，谢千砚就像是终于回到了水里的鱼，可以开始自由自在地呼吸。
谢千砚不用适应，不用改变，便可以自如地融入这里。
即便没有人和谢千砚说，你要以身作则，你要肩负起大师兄的责任，你不能辜负师父的信任，但是谢千砚就是知道这些，就是要做到，这对于谢千砚来说，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谢千砚一直抱着这样的信念生活，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楚见欢。谢千砚知道，楚见欢是合欢宗少宗主，是他还没出现之前这一辈中的第一人，也是难得的修炼奇才。
谢千砚原以为楚见欢是他的同类，但是在看见楚见欢的第一眼开始，谢千砚就知道他错了。
楚见欢会笑，会和周围的同伴打闹，会直接跑过来，会说“我喜欢你”。楚见欢会做的一切，她习以为常的一切，都是谢千砚不曾接触过的一切。面对陌生的事物，面对超出预估的人，谢千砚下意识地就要回避和退缩，就要硬做回之前的那个自己。
即使谢千砚的心里知道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但是比起一时的退缩，谢千砚更害怕逃离之前的角色定位，破坏之前一直坚守的原则，他宁愿永远活在那个死气沉沉的躯壳中。
可是，楚见欢现在对他说，从今以后，你要试着做自己。你要尝试跳出以前的躯壳，去逃离那些束缚和规则，却找寻内心深处那个真实的自我。
做自己？
谢千砚还是一知半解，但是不知为何，听着楚见欢的话，谢千砚倏然想起之前在竹林里和楚见欢交手时，来自楚见欢的剑意。从那时候开始，谢千砚便意识到楚见欢与他的不同。
楚见欢的剑意，独立绝尘，是由心而发的出尘。与其相比，谢千砚的剑意完全是依靠自身的无垢琉璃心得来的，没有半分能够和自己共鸣的地方，
楚见欢就像是看破世间纷扰是非，静守己心的遗世孤鹤，无所不为，又无所为。谢千砚琢磨着，似乎明白了一些做自己的意义。
想要追上楚见欢的脚步，想要和楚见欢并肩而立，想要站在她身边，谢千砚想。
于是，谢千砚听见自己说：“好。我会像你一样，试着做自己。”谢千砚借着楚见欢拉他手，顺势向楚见欢靠拢，头微微低下，与楚见欢的额头相触。
不约而同地，两人同时闭上了双眼，牢牢抓住对方的手。彼此温热的呼吸落在对方的脸庞上，带起一阵酥麻感。掌心的温度在不断攀升，仿佛在紧跟着来自心跳的节奏。
识海慢慢敞开，一座隐形的桥梁悄无声息地在两人之间出现，直到两者实现了共通联合。纯粹的白和纯粹的黑处于一个共同的空间，中间没有一点过渡地带。
楚见欢的气息密弥漫在自己识海的每个角落，每一处动静都能引起楚见欢情不自禁的战栗。渐渐地，楚见欢敏锐地觉察到属于谢千砚的气息在侵入她的空间，一股股灵气迎面而来，带起了一阵清风。
整个人仿佛都充盈起来，像是一团柔软蓬松的白云轻飘飘地飞上空，失去了重量，失去了束缚，可以随心所欲地到任何一处地方。谢千砚的气息也化作无形的手，抚摸着这团白云，充入其中的空隙，填补空虚。
源源不断的力量在不止歇的动作中交汇过来，在楚见欢身上的灵脉循环一周，最后聚成一团，进入楚见欢的丹田。在这场交易中，手握最大砝码的谢千砚理应占据最高地位，但在持续地给予后，谢千砚的优势越来越弱，逐渐与楚见欢趋于平等。
直到到达一个临界点，楚见欢开始掌握主动权。
楚见欢的气息开始向四周弥漫开来，渗透到属于谢千砚的每一个角落。随着楚见欢的进攻，中间地带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隐隐出现一个占据了较大面积的灰色。
当两人处于平衡状态时，抑制不住的信息终于开始躁动起来，属于的对方的记忆胡乱跑着，钻进属于另一个人的领域。
楚见欢和谢千砚闭着眼，脑海中却充满了属于对方的影像。这种感觉与亲眼看见那个人不同，是一种凌驾于虚空之上的玄幻感，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抽走。
谢千砚的记忆很简单，很多都是和千剑门有关，除了童年的那一段。直到这时候，楚见欢才发现谢千砚出生在一个小村庄，父母双亡，年幼时被众人排挤，生活得并不顺意，后来才被墨渊带走，收为首徒，从此成为了千剑门的大师兄。
楚见欢细细想去，下意识地想要在之前看过的书中寻找与这一段相符的描述，却在下一秒浑身僵硬。楚见欢既然能够看到隐藏在谢千砚心底的记忆，这是否同时意味着谢千砚也可以看到属于楚见欢心底的记忆？
而一直藏在楚见欢心底的记忆，就是重生，就是楚见欢的前世。
楚见欢的一颗心跳动起来，声音大得震耳欲聋。自打重生以来，楚见欢就没有想过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更不用说是谢千砚。
可是，在与谢千砚的相处中，楚见欢逐渐放下了对他的警惕，甚至在之前的那温馨的气氛中忘记了神魂交汇后会共享记忆这一点，将自己的秘密直接递到了谢千砚面前。
别慌。
楚见欢努力平复着混乱的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寻找对策。这时候，神魂交汇，修为的传递已经接近尾声，留给谢千砚的时间并不长，只要在结束之前，楚见欢将那段记忆掩盖住，不让谢千砚发现便可以了。
如此想来，楚见欢开始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气息，先是凭借自身优势找到了属于前世的记忆团，并在周围部署了许多小记忆团，以此来迷惑谢千砚，从而达到隐藏的目的。
片刻过后，这场交汇彻底结束。
意识到那一点之后，楚见欢便一直守着那段记忆，没有看到谢千砚入侵的痕迹，积压在内心深处的巨石也消失不见。
楚见欢睁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在对上谢千砚幽深的眼眸时顿在了原地，像是被他看穿一样。
“那是什么？”
谢千砚盯着楚见欢，神色晦暗，声音在末尾显得无端沙哑。
第52章 反转
◎千剑门此行，风险远大于收益。◎
“啊？你说什么？”
楚见欢的心跳得很快, 但是越在紧急的情况下，她反而越能冷静下来。楚见欢能够肯定，谢千砚没有看到那段前世的记忆, 即使看到了楚见欢也会让他当作没看到。
谢千砚微微抬头，与楚见欢之间隔开了一小段距离, 他手一转，将自己与楚见欢十指相扣。谢千砚的眼睛牢牢地固定在楚见欢身上, 嘴角的那一抹弧度不知何时落了下来：“我好像看到你和我……”
楚见欢垂下眼，故作不在意，躲开与谢千砚的直视, 但是余光中皆是谢千砚的一举一动。听到谢千砚话中的“你和我”，楚见欢的心直接漏了一拍，没了声响。
楚见欢知道, 谢千砚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所以她绷紧了身子, 不敢露出半点异样, 唯恐让谢千砚察觉到那段记忆。楚见欢看向自己与谢千砚交缠的手，眼神微滞，但只有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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