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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见欢脸上的表情的每一处细节都在表现着她的痛苦，她往日里那双明亮的眼眸似乎染上了尘埃, 不复往日的光彩。半晌, 楚见欢缓缓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楚见欢在笑，但是谢千砚知道，实际上, 她并不高兴。谢千砚想要守护的不是这样的笑容，而是她发自内心的快乐。
谢千砚慌了, 他看着画面中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自己，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自己。从谢千砚的视角来看，他看不清自己的神情, 却能感受到从那个谢千砚身上流露出来的不屑与冷漠。
谢千砚麻木地循着目光看去, 瞳孔开始不受控制地放大。
十几年的相伴, 谢千砚如何会认不出那把剑？
那是无尘，他的本命剑。
无尘上的每一处剑锋，每一处光亮，都是谢千砚记忆中熟悉的地方。
而本命剑的每一次进攻和退守，背后都需要得到主人的授命，不会贸贸然行动。所以，很显然，无尘之所以刺在楚见欢的胸口上，是因为他谢千砚想要杀楚见欢。
这怎么可能？难道那个用无尘去攻击楚见欢的谢千砚也是他自己吗？
谢千砚闭上眼，当时还以为这是神经错乱，走火入魔后的影响。可是，就在日月潭中，谢千砚亲耳听到天道说：“是啊，前一世就是你亲手杀掉了楚见欢。”
谢千砚不仅伤害了楚见欢，甚至还杀了她。
谢千砚放在桌上的手开始疯狂地颤抖，一如他已经破碎不堪的心。
这样的他，怎么还能奢求来自楚见欢的爱？
谢千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气息，不让周围人感受到。可是，谢千砚紧紧聚在一处的眉头，足以说明谢千砚内心的苦楚。
在那之前，谢千砚从来没有想过横矩在楚见欢和自己心中的障碍竟然是这个。毕竟，那可是生死。在听到天道亲口承认的时候，谢千砚的心直接冷了下去，如坠冰窟。
谢千砚的内心无法说服自己，以一个曾经这样伤害过楚见欢的身份，和楚见欢在一起。可是，不得不承认，在听到楚见欢问“我们什么时候能结为道侣”的时候，谢千砚还是说不出什么含有拒绝的话语。
下意识中，谢千砚还是舍不得就这样和楚见欢分开。
谢千砚垂下头望着楚见欢的眼眸，脑海中却突然冒出了一种猜测。谢千砚不知道，现在的楚见欢是否知道有关于前世的事情，又是否因此对他有着不一样的态度。要是楚见欢在不知情的状态下和他结为道侣，之后偶然知道实情，也一定会弃他而去的。
谢千砚知道，楚见欢是一个宁折不弯的人。
从小时候开始，谢千砚所经历过的一切都让谢千砚生出了一种观念。如果早就知道那是以悲剧收尾的事情，即使对谢千砚有着巨大的诱惑力，谢千砚也会放弃。
但是，面对着楚见欢，谢千砚的这个信念第一次得到了如此剧烈的动摇。于谢千砚而言，楚见欢的到来就像是一场美梦，他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又怕一靠近楚见欢，这场美梦就会像是泡沫一样，完全在半空中破碎。
如果是这样，难道谢千砚还是要去尝试吗？
谢千砚垂下眼，抑制着混乱的呼吸，还在跳动着的心似乎空了一片，整个人就像是被掏空的木偶，只剩下一副躯壳，没有任何灵魂。
谢千砚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僵局，他可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当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保持着和之前一样的与楚见欢相处的方式。
可是，谢千砚做不到。
不仅仅是因为担心谎言被戳穿之后，那迟到的，加倍的报复，还是因为这过不了谢千砚心中的那道坎。即使楚见欢真的原谅了他，谢千砚也无法原谅自己。
那是谢千砚自己为自己设定的底线，他必须遵守。
但是，结为道侣不是谢千砚一个人的事情，它还关系到楚见欢，关系到千剑门和合欢宗。谢千砚不能一个人就作出决定，他至少需要和楚见欢达成一致。
而一个不确定的问题就此产生，谢千砚并不清楚，楚见欢是否知道有关于前世的事情。因为尽管那抹残影真实存在在楚见欢的识海中，但那是记忆深处，并且周围还有许多记忆团把它掩盖住，楚见欢可能并未发现。
所以，这个僵局的主动权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谢千砚手上。
……
等到墨渊来到谢千砚洞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谢千砚坐在石桌旁，整个人神情恍惚，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
墨渊心一沉，走到谢千砚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借此把他唤醒。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谢千砚的一双星眸又恢复了清醒，他望着墨渊，眼神中充满了懵懂，好像回到了婴孩时期。
“想什么？这么出神？”
谢千砚回过神，摇摇头，只是叫了一句：“师父。”
墨渊也在谢千砚的旁边坐下，正了正神色，就把之前在内堂和其他长老商量的事情告诉他：“我已经和长老们商量过了，你之前堕入魔道，伤了门中长老，犯下了大错。但是，你又以一己之身灭了魔尊，也算是功过相抵。”
“但是，修仙界不是我们宗门的一言堂。要想你重新被修仙界各派人士重新接纳，你必须拿出有力的证据。到到时候，如果不出所料，你可能需要在验魔石上滴血，由此证明你体内的魔气得到了根除，并且没有再犯的风险。”
验魔石？
那是各派用来检验门中弟子是否走火入魔的宝石，上面有着魔气，如果滴血下去，石头发出了剧烈的波动，则说明该名弟子体内含有魔气。波动越大，魔气越重。
谢千砚一怔，但还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这个结果，其实早在谢千砚的预料当中。千剑门不是谢千砚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的地方，并且自从魔尊即将出世的消息传开来，整个修仙界就人心惶惶。而就在那个时候，谢千砚又堕入了魔道，可谓是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所以，要想洗清谢千砚身上的劣迹，就必须拿出更加有力，无法造假的证据。不然反而会给谢千砚本人带来不利的影响，并且进一步影响千剑门的声誉。
若是身为千剑门掌门首徒的谢千砚，即便堕入魔道也可以随便谅解，那么千剑门一宗的其他人也会受到牵连，招惹修仙界众人的闲言碎语。
自从得到验魔石后，凡是在上面检验出魔气的人最后无不堕魔，没有一个是错误的判断。因此，只要谢千砚通过验魔石证明自己体内已经没有魔气，一切嫌疑和质疑自然就会消失。
见谢千砚没有异议，墨渊就接着把其他的一系列事情交代了：“另外，我也把你目前的修炼情况和其他长老商量过了，等验魔石之后，我们再宣布你转多情道的消息。到时候，千剑门的掌门就各凭本事，若是你能带领多情道重振，也算是不负先祖了。”
说到这里，墨渊的心情不受控制的低沉下来。自从先祖飞升失败，千剑门的多情道就逐渐衰微，千剑门中已经是无情道一家独大。谢千砚的天资不可否认，尽管无垢琉璃心会给谢千砚多情道的修行带来阻碍，但是墨渊相信，以谢千砚的心性，也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
如此想着，墨渊不禁作出了一个大胆的预想。要是谢千砚能够借此振兴多情道，他对千剑门的贡献说不定比之前原定的轨迹带来的影响还要大上许多。
不过，这也只是一种设想，最后还是要看谢千砚本人怎么做。
将宗门里面的所有事情说了一遍之后，墨渊又转头望向谢千砚，话语中的语气一变：“对了，你和楚道友的合籍之事也该定下了，我已经和百微女君联系了，等她们那边的回复。”
谢千砚的眸光一闪，他看着墨渊，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应好。墨渊也习惯了谢千砚不好意思的样子，就拿出了作为师父的架子，好言好语地说了一番：“哎呀，在师父面前还害羞什么。没关系，反正师父一定会帮你的，你就等着吧。”
“对了，消息今晚就会散开来，明天就在我们这里的验魔石上验明。你也累了一天，好好休息吧。”
墨渊说着，像是受到了什么神秘感应一样，打了个哈欠：“你师父我也要去休息了。”
这些日子，墨渊又是翻阅古籍，又是替谢千砚联系莫无，还要处理门中的事情。并且，今天又是带着谢千砚赶往无极山庄，还要和宗门内的长老商量有关谢千砚后续的大小事，整个人已经疲乏到了一个极点。
要是之前谢千砚在的时候，谢千砚还没有发生变化的时候，他墨渊何时有这样操累过？不都是每天待在自己的洞府，练习自己的剑法？
所以，墨渊想要谢千砚尽早回来，不仅是因为担心谢千砚的安危，心底也是想要谢千砚赶快来替他分忧，拯救着目前事情多的可以压死他的日子。
送走了墨渊，谢千砚的洞府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谢千砚想着墨渊走之前多次提到的“验魔石”，心思又飘忽起来。
莫名地，谢千砚觉得明天的验魔石没有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说：
周六上夹子，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才会更新，零点不更新哦！大家好像都对番外没有什么建议，那我正文完结的时候再来问一遍好啦，都没有的话我就按着自己的喜好来写咯。今天突然想到一个前世平行时空，楚姐入魔之后去诱惑小谢的剧情，到时候可以的话开个幼儿园的车车qwq
第70章 躁动
◎谢千砚的双眼已然染上血色◎
楚见欢一回到合欢宗, 就来到了百微女君的寝殿门口。谢千砚现在既然把魔气除掉了，那一切的事情都走上了好的开端，楚见欢也是时候该把这个事情告诉百微女君。
敲了敲门, 在听到熟悉的应答声后，楚见欢就推开门走了进去。令楚见欢感到惊讶的是, 百微女君竟然没有和往常一样倚靠在坐榻上，而是较为正经地坐在椅子上。
按道理来说, 这个事情发生的概率比苏清荷做坏糕点相比起来还要低。
可是，今天百微女君就是这样做了。楚见欢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一双眼睛也在惊讶的加持下变大了几分, 她盯着百微女君，眼神中尽是询问的意味。
百微女君瞥了楚见欢一眼，自然也看出了楚见欢的意思, 她想起前不久收到的消息，于是在楚见欢炙热的目光下慢悠悠地开口：“如果你是来说谢千砚魔气已经除去的事情, 那就不用说了, 我已经知道了。”
母亲早就知道了？
楚见欢愣了一瞬，又很快地将前后逻辑串通起来，她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点肯定：“千剑门向外界宣布了？”
百微女君点点头, 又补充了一句：“嗯，明日谢千砚还要在验魔石那里走个过场, 以证清白。”
验魔石？
身为合欢宗少宗主，楚见欢自然也知道这验魔石的功能，她又想到千剑门一贯的作风, 这大抵是为了让整个修仙界信服, 不让谢千砚再遭受诸多恶意的揣测和争议。反正谢千砚魔气已除, 就算在验魔石前站出花来也不会怎么样。
见楚见欢没有其他什么话要说，百微女君敛下眼眸，之前收到的来自墨渊的信息仿佛还在眼前浮现，她刻意压低了声音，问：“你和谢千砚合籍的事情怎么说？千剑门墨渊那边已经和我提起了。”
百微女君哪里会不知道楚见欢的心思？但是，百微女君还是想要再最后问一次楚见欢，问问她的真实想法。
合籍？
在听到合籍这个词的时候，楚见欢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谢千砚那边已经提出要和她结为道侣。没想到，今天刚随口一问，谢千砚就直接行动了。
说真心话，楚见欢那时候真的只是有感而发，随口问问，绝对不是故意问出来，用另一种方式去逼迫谢千砚来行动。不过，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谢千砚现在好像越来越上道了，现在把她随口一说的话也放在了心上，完全没有一开始那种不解风情的样子。
一开始那么高冷，现在还不是被你楚姐轻轻松松拿下？
“嗯。”楚见欢先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话题转到了百微女君身上，“你觉得呢？”
楚见欢觉得，虽然她大部分的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决定的，但是对她来说，合籍是一件人生大事，她还是希望能够得到来自母亲的支持与肯定。
感受到楚见欢炙热的目光，百微女君有点好笑地勾起嘴角，直视着她：“你想怎么样，我就怎么样，那是你的事情，你问我做什么？”
出乎意料的，百微女君又重新将话头抛回给楚见欢，这倒是让楚见欢有些哭笑不得。见没有办法，楚见欢只能不再兜圈子，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嗯，我愿意。”
没有任何意外的回答。
百微女君看着脸颊微微泛红的楚见欢，站起身，勾了勾她的鼻尖，然后伸手抱住楚见欢，就像是小时候一样，这个突如其来的怀抱满含温暖。
“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只要你开心幸福。”
百微女君的话语吐露在楚见欢的耳畔，直接击中了她的心房。莫名地，楚见欢想起了上一世为她四处奔波的百微女君，鼻头开始泛酸，眼底逐渐漫上一阵水雾。
楚见欢也伸出手牢牢地圈住百微女君的腰，颇为依恋地将头埋在她的颈侧，带着点哽咽地说：“我会幸福的。”
其实，从楚见欢长大以来，母女二人就很少有过这样温情的拥抱，大多时候她们都是各做各事，相互打趣。与其说两个人是母亲，有时候更像是知心的朋友。
但是，在这一刻，楚见欢是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百微女君身上的母爱和关怀。那是一种足以融化世间万物的温情，即使是最为坚韧的顽石，也会在这个面前溃不成军。
楚见欢和百微女君相依片刻，最后默默分开，两眼相对，中间是一种其他人插入不了的气氛。两个人默默地站着，最后还是百微女君抢先打破了沉默：“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楚见欢眨了眨因为流泪有些泛红的眼眸，乖巧地点点头，就回到了自己的洞府。一天下来，楚见欢也是异常疲惫，一躺到床上，没过多久就成功入眠，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
翌日。
千剑门可谓是异常热闹，很多修仙界人士在听到千剑门传出的消息时，都大吃一惊。谢千砚居然洗清了魔气，还斩杀了魔尊，为整个修仙界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毕竟，自古以来，极少有堕入魔道的修士还能恢复清醒，重回正道。
大多都是越走越歪，最后落了一个被斩杀的下场。
现在，谢千砚又要在千剑门验魔石前验明正身，是以很多好事者都赶来过来，想要一看究竟。若是谢千砚还存在问题，他们必不会让千剑门轻易放过。若是谢千砚真的无事，也算是为此做个见证。
等到楚见欢来到千剑门的时候，她看见的就是一大群不知道从哪里赶过来的各界人士，自发地围成一圈，包围着验魔石。
“见欢！”
杂乱的人群中，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喊着楚见欢的名字。听到叫声，楚见欢回头一看，与正对着她挥手的林清霜恰好对上眼神。两个人就不约而同地朝着对方的方向走去，最后成功汇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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