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手机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她摸不到。
倏地,一缕光照了过来。
她抬头看过去,逆着光什么也没看清,就听到一声:“蒋意歌?”
是薄诏的声音。
恍然间,蒋意歌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被关地下室那次。
薄诏用手机的电筒照着走过来,把她蹲在楼梯上的蒋意歌拽了起来,搂进怀里。
“应该是楼下跳闸了,别怕。”
他刚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凛凛的冷,加上他身上深沉的木调香,瞬间安抚了蒋意歌的不安。
“我只是在找手机。”蒋意歌说。
薄诏手机的光亮有限,她往下面看了一眼,还是没看到手机。
没想到她这个时候还这么嘴硬,这么要强,薄诏听笑了。
而且她在他面前的这种要强显得很生分。说到底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年在蒋家公司的天台上一句安慰她的话都没有,只告诉她,她不够强才会那样。
“你怕黑,我早就看出来了。”薄诏戳穿她。
蒋意歌愣了愣。
薄诏继续说:“你每次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开灯。自己睡觉一直都要留夜灯,跟我睡的时候倒是不用留,就是灯一关就往我怀里钻。”
蒋意歌没想到他注意到了。
灯一关就往他的怀里钻这件事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我只是――”蒋意歌不想表现得这么软弱,开口想辩解,一时又没找到好的理由。
薄诏一个字都不想听。
他就希望她能在他的面前露出另一面,可以胆小,可以软弱,可以活泼爱闹。
蒋意歌:“我――”
薄诏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现在搂着蒋意歌,再加上提到以前一起睡觉,想到了一些画面,原本的烦躁变成了火气。
他干脆低下了头。
熟悉的气息突然靠近,蒋意歌还没反应过来,唇上就一软。
薄诏吻了她,上来就很重。
他们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亲热了,在他吻上来的瞬间,蒋意歌从内到外、从头到脚,就连指尖都是酥麻的。
薄诏似乎还觉得不够,一只手顺着她的手臂往上,轻抚过她的颈项来到她的下颌挑起,让她的脸抬得更高。
他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在她的后背。
这时候哪里还在意照明了,手机散发出的光随着他的手晃着,时不时还会被挡住一下。
蒋意歌被吻得上半身往后仰,后腰抵在楼梯的扶手上,有点硌人。
这一点点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上次从薄诏家离开,认清薄诏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后,她就决定不再跟他有身体上的关系了。
沉溺于那样的关系就像酗酒。当下是享受的、快乐的,会上/瘾,但酒醒后会发现都是假的,只剩下空寂和荒芜。
那种快乐和虚无都会把她吞没,让她逐渐丧失自己。
蒋意歌的手抵在薄诏的胸口,用力推开了他。
空气在这一秒冷了下来,像是要冻住。
沉默了几秒后,蒋意歌开口:“我找手机。”
薄诏用手机照着底下,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在暗处,看不太清。
蒋意歌在下面两级的边缘看到的自己的手机。她捡起来打开了手电筒。
薄诏:“周伯休息了,我去看看电箱。”
有了点光,蒋意歌就好多了。
薄诏很快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身边没有人,她还是有点害怕,就站在了原地。
没过多久,一楼亮了起来。
果然是跳闸了。
薄诏走过来,视线和站在楼梯上的蒋意歌对上。两人同时移开了目光。
薄诏:“上去吧。”
蒋意歌:“嗯。”
两人一起上楼,闭口不提黑暗中的那个吻,仿佛无事发生。
楼上的走廊里留了夜灯,光线昏暗,怪不得楼下跳闸的时候也感受不到楼上的光亮。
蒋意歌跟着薄诏走进房间。薄诏一进去就开了灯。
这是蒋意歌第一次来薄诏的房间,四处看了看。
薄诏:“你先去洗澡吧。”
蒋意歌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去洗了澡。蒋意歌先洗完,上了床。
过了一会儿,薄诏洗完,也上了床。蒋意歌身边塌陷了一块。
这时候早都过凌晨了,外面的烟火上逐渐消停。
“睡吧。”薄诏关了灯,留了一盏夜灯,房间暗下来。
蒋意歌翻了个身,对着外面,薄诏也对着外面。两人虽然睡在一张床上,却是背对背,中间隔着一点距离。
蒋意歌没有闭眼,望着白色的墙壁。
薄诏这边也没有睡。
这是他们隔了很久之后再次同床,但是是同床异梦。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
薄诏和蒋意歌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起来得比较早。
薄谈和顾含青显然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早饭吃了一半,两人才从楼上下来。
顾含青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坐下后打了个呵欠。
蒋意歌看了顾含青一眼,顾含青也看向了她,两人打了声招呼。
蒋意歌觉得顾含青看她的眼神好像有点奇怪,但细看又没有。大概是她没睡好想多了。
吃完早饭,他们去老太太那里拜年。
分两辆车,薄诏和蒋意歌坐在一起,一路无话。
两辆车是一起到的,郑妈出来迎他们。薄谈一手牵着顾含青,和郑妈说话。薄诏和蒋意歌就跟在后面。
见到老太太,老太太给了蒋意歌和顾含青红包。之后两人去逛园子,留他们祖孙三人说话。
薄谈和顾含青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终于领了证,老太太是开心的。
老太太说薄谈没少让她操心的时候,薄诏在旁边听着,结果老太太对他说了句“你也没好到那里去”。
薄诏也不反驳,任老太太教训。
之后,老太太又问起了要孩子的事,说他们兄弟两个也老大不小了。
提到孩子,薄诏不免有点晃神,又想起昨晚蒋意歌把他推开。
她是一点都不想跟他有接触。
薄诏和薄谈互相看了一眼。他的意思是想让薄谈那边努努力,早点生个孩子,却没想到薄谈把话题甩给了他。
“我们暂时不打算要。您可以盼大哥大嫂早点生。”
薄诏听到,掀了掀眼皮。
薄谈的语气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想了想,大概率是昨晚他们在楼梯上被他看到了。
然而老太太从薄谈的语气里听出了些什么,说:“那我就盼着了。”
看到老太太眼里流露出的些许欣慰,薄诏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开口。
大过年的,让老太太高兴一下。
至于孩子,他应该是不会有了。
他不想孩子受他的影响,在父母没有感情的家庭里长大,将来再变得跟他一样。
薄诏和蒋意歌在老太太这里吃了晚饭就走了。
第二天是初二,两人回蒋家吃了顿饭。
从初三开始,两人就没再一起了。
薄诏再次见到蒋意歌是在初五的晚上,在一个场子里。
他晚上有饭局,饭局结束了才到朋友这里。
走过走廊的时候,他听到两个在露台抽烟的女人聊天。
“什么?你说那首歌是给她写的?”
“是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没结婚之前,两个人就认识了。他还不出名的时候还在酒吧里给她唱过歌,那晚我正好在。”
薄诏本来对别人聊天的内容不关心,听到这里想到了什么,放慢了脚步。
露台上的两个女人专心讨论八卦,没有注意到他。
“怪不得我觉得两人很有故事。好浪漫啊。”
“要是有人给我写歌,还写得那么好听,传唱度那么高,我肯定特别感动。”
“就是,哪个女人吃得消啊,真是用心。”
“这年头真心难得,还这么深情,比起来老公算什么啊。她那样有权有势,什么都不缺的,最容易被真心打动。”
“再说他们夫妻关系本来就不好,也没感情。你说今晚人家要是直接给她唱这首歌,我要是她肯定直接被拿下。”
“好羡慕啊。”
……
薄诏走进包间,朋友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大过年的沉着张脸状态不对,问:“怎么了阿诏。”
“没什么。”
薄诏让人一打听,得知蒋意歌果然也在这里。
还有那个主唱。
蒋意歌确实遇到了那个主唱,但不是专门约的,是正好遇上。
本来是两拨人。蒋意歌和朋友一起,朋友又叫了朋友,一群人有男有女。
主唱和几个演艺圈的人一起,在另一个包间。两边正好有人互相认识,就叫来一起玩了,人多热闹。
主唱坐到了蒋意歌的身边,“好久不见。”
“是很久不久。”自从蒋意歌和朋友说过她在的场合不再叫他后,他们就没再见过了。
主唱看着蒋意歌,说:“这一年多我一直有听到你的消息。”
蒋意歌没有说话,喝了口酒,侧脸线条精致清冷。
她这几天兴致都不怎么高。初二回蒋家吃过饭后就一直在家里,今天才被朋友叫出来。
蒋意歌本不打算跟他多说,但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往他那边看了一眼你。
主唱依旧看着她:“你过得不好。我看得出来你不开心。”
蒋意歌:“跟你无关。”
主唱笑了笑,说:“真不懂你们这个圈子,没有感情的两个人非要绑在一起,这么过一辈子不难受吗?”
“没有感情的两个人”戳到了蒋意歌的痛点。
她皱了皱眉:“有什么好难受的?难受的人很多都是不愿意看看自己拥有的,偏要去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比如自由、爱情。”
蒋意歌一直是个看重利益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像你们圈子里其他结了婚的女人一样?”主唱问,“之前有一阵子你经常点男人,但据我所知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不觉得你知行不合一吗?”
蒋意歌听出他话里有话,藏在她心底的秘密似乎被人窥见。
她的脸色冷了两分,问:“你想说什么?”
主唱:“你老公对你不好。”
蒋意歌可以确定他看出来她喜欢薄诏了,“难道非要写歌唱歌才算好?”
主唱挑了挑眉,“谁说公主切小姐就是你了?只有你能留吗?”
蒋意歌不语。她被窥见了秘密一时有点恼羞成怒才情绪失控。
歌里确实没有指明道姓,她也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问或者追究。
主唱又笑了笑:“确实是你。不管你在别人眼里是多厉害的蒋总,在我眼里永远是当初那个你。”
这时,包间里正好放到了这首歌。
大家看向原唱。
主唱二话不说,站起来走过去拿起话筒。
不愧是主唱,拿起话筒就很有台风,包间里的人捧场吹口哨。
有几个人是知道这首歌的故事的,看向蒋意歌,窃窃私语。
“当着正主唱这首歌了。”
“说真的我都挺感动的。”
有人开始起哄,也有不知道什么情况不明所以的。不过,蒋意歌不是好说话的人,起哄的人也不敢太过。
蒋意歌漠然地拿起手机。人家没有提她的名字,她这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让人家唱,反而像是主动承认,没有必要。
反正一首歌就几分钟,唱完就过去了。
蒋意歌低着头刷手机,无动于衷,不吃这一套。
在她看来,主唱在明知道她结了婚,明知道她不喜欢他,还要做这种事,是一种自我感动。
他的肆无忌惮并不是对她好,是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没有考虑过会不会打扰她,影响她的生活。
她不感性,她的灵魂不自由,但是理智。她也更欣赏理智的人。
很快唱到了副歌:
我这里下了雪,你那里也在下雪,
和你在同一座城市却从没遇到。
我的公主切小姐啊,
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我至爱的公主切小姐啊――
蓦地,声音戛然而止,包间里所有设备断了电,一片漆黑,只有大家的手机屏幕散发着光。
“怎么回事啊?”
“是谁要搞惊喜吗?”
“还是停电了?”
……
大家躁动又茫然。有人打开包间的门去找人,接连有人出去。
“外面都亮着啊,怎么就我们这里没电了。”
“叫人来问问怎么回事。”
大概两分钟后,包间重新亮了起来。
经理进来道歉,说是跳闸了,现在已经好了。
经理回想起刚才,还是战战兢兢。让他拉闸,他哪里敢不拉。
大家被搅了兴致有点不高兴,但经理赔着笑脸,说了几句也就算了。
小插曲过后,大家继续喝酒的喝酒,玩的玩。
蒋意歌的朋友看了看包间里,问另一个人:“意歌呢?怎么不见了?”
“咦,对啊意歌呢?刚刚还在的。”
此时的蒋意歌正在隔壁的空包间里。
包间突然黑下来,在刷手机的她对黑暗本能地畏惧,心里紧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就被抓住,被人一把拽了起来带出包间。
走出包间,她才看清拉她出来的人是薄诏。
随后,她就被推进了另一个包间。
薄诏把她推进来的同时开了包间里的灯。
他用的力气有点大,蒋意歌踉跄了两下才站稳,手扶住了旁边的柜子。
她刚想问他今晚怎么也在这里,就听到薄诏冷着声音问:“蒋意歌,感动吗?”
感动什么?
没等她开口,薄诏又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他滚出北城。”
听到这句话,蒋意歌惊讶地抬起头,看到的薄诏沉着的脸,和眼底的凛冽。
他在生气。
他向来内敛,很少有情绪那么明显的时候,把她的手腕都抓疼了。
蒋意歌反应过来他为什么问她感不感动了。
他怎么知道包间里在唱歌,怎么会忽然出现把她带出来。还有,他怎么会在包间断电的时候出现,这么巧。
一瞬间,蒋意歌的脑中闪过很多疑问,但对让她不解的是薄诏的态度。
“你介意这些?”她问。
以她对薄诏的了解,薄诏是不在意这些的,主要是不会在意不能对他产生影响的人。就说他和主唱,他根本不把主唱放在眼里,主唱掀起再大的动静在他这里一句话就能解决。两人根本不在一个维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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