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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维吉尼亚早早地倒下了，看不到如此盛况了。
失败了......吗。
死亡的声音很轻，比莉莉安想象的要温柔许多。有一点柔软，有一点温暖，有一点惬意，有一点舒服，还有一点熟悉......等等，熟悉？
莉莉安猛然察觉不对，从床榻之上惊坐而起，察觉到有生人气息，多年来养成的敏锐心性让她不着眼看清便主动出手。单手扣在来人的脖颈上，翻身而起就要把人钳制住。
来人手上端着的东西应声跌落在地，平白糟蹋了一顿美食。
莉莉安却毫不在意，想着先下手为强。却在她出手之前，莉莉安手上的力气被一股巧劲卸下，那人翩然离去。
“哦呀~做噩梦了吗，怎麽一醒来就这麽凶啊？”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调子响起，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莉莉安心中一动，猛地转眼看去，撞入眼底的确实是那个不成器的师傅。莉莉安顿时有些愣住了，嗫嗫出声，“任塞......”
任塞一听，顿时拧起了好看的眉毛，抬手就给了莉莉安一个爆栗，“真没礼貌，我是这麽教你的吗？叫师傅~”
也许还处於震惊中，莉莉安躲不及时，竟然被任塞一下子敲了个中。
而这一下，似乎把莉莉安敲醒了一般。她迅速意识到了现在的不对劲，首先就是她的身高，在任塞可以毫不犹豫、居高临下敲自己脑袋的时候，她还是比较小的时候；其次，就是任塞的声音。原本任塞就是为了小美人鱼的声音而招致了祸患，其实莉莉安一直觉得那条鱼的声音难听死了，娇滴滴、黏糊糊的，她一点都不喜欢，莉莉安从头到尾都觉得她的嗓子一点都配不上妖娆美丽的任塞——师傅。
任塞还是原本的御姐音，有点低沉，有点好听。不像她拿到了人鱼的嗓音之後，掺杂进了个人的性格，就算是同一副声音，也不是那种天真无邪的小丫头甜腻。
其实在和任塞闹掰之前，莉莉安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依赖师傅的孩子。
曾经，她们明明那麽好。
而现在，还是曾经。
莉莉安好像知道了自己真的回来了，但又觉得像是在做梦。但就算是梦，也是美梦了。如果死後是这种幻境的话，那真的是......死神待她不薄。
“......师傅，”莉莉安已经很久没有这麽叫过任塞了，有些难以启齿，也觉得万分怀念，但是第一句说了出来，後面的话也就不那麽难以说出口了，“我刚才做噩梦了，很可怕。”
莉莉安稍微仰起头看着任塞，十分主动地伸出了手，呈现出一个讨要拥抱和安慰的主动姿态，“抱抱我，好吗？”
随着莉莉安年岁渐长，任塞原本清楚地意识到她已经将不再那麽粘着她了。虽然心中明白这是必然，但是也不是没有失落。而现在，小丫头重新向自己撒娇了，任塞是又惊又喜。她当然不会拒绝自家小孩这个微不足道的要求，主动上前，环住了还是小小只的孩子。
莉莉安收紧了手，把自己的脸颊埋在任塞身上，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和温度，以此来确定自己真的现在就在这里。
不是骗局，不是谎言，不是幻觉，不是梦境。
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她太需要知道这一点了。
她是真的回来了，任塞没有死，族人没有灭。一切都没有开始，他们也不会就此结束，以後——真的会有以後。
她埋在任塞身前，隐去了眼角一抹水色。
任塞轻轻抚弄着她柔软的发顶，以手为梳，手上尖利，却丝毫没有伤到小孩柔嫩的皮肤，任塞一下又一下地梳理着她的长发。要是被别人看到妖女任塞在家带孩子的画面，肯定是要跌破眼镜的。
任塞敏锐地感觉到了莉莉安的不同，她似乎很不安？在自己的地盘上，谁敢欺负他们家小孩？！
谁能相信呢？称霸一方、性情古怪、难以沟通的任塞，居然会抱着一个小屁孩哄着宠着，满脸的关怀、耐心和温柔。
任塞暗中检查莉莉安的状态，见没有任何被侵略梦境的痕迹，也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任塞放下心来，却是开始心疼了，可怜的小孩子，竟然做噩梦了，谁敢让他们家小孩做噩梦，真是不长眼！任塞一下子就心软了，一个用力就把莉莉安整个抱了起来，像是久远之前抱着小孩子哄着睡觉一样娴熟轻巧。
“好了好了没事了，师傅在这里呢，谁都没有办法伤害要我们家小可爱~”任塞还一颠一颠的，完全轻车熟路，“只是做梦而已，不用害怕，就算在梦里啊，师傅也会把所有的坏人都赶走，不怕不怕。”
莉莉安被抱起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整个懵逼了。自己主动拉下脸来要求抱抱是一回事，这是情绪所致，是可以理解。但是现在真的被当成小屁孩抱起来拍背拍肩拍屁股，那就是一万个不可以！
莉莉安老脸一红，扑腾着要下来。任塞暗中觉得可惜，但面上不显，便把莉莉安放了下来。
此时，那门从外面推开了，一个高瘦纤长的人影走了进来，“师傅，师妹醒了吗？”
是苍璃。
莉莉安面色一变，阵法一事，她後来虽然昏迷，但也不是全然不知。现在再见苍璃，不由得心情有些复杂。
而现在的苍璃，明显不知莉莉安所想。面上清朗俊俏，但还透着几分隐隐约约的青涩，有点自由潇洒的味道，还带着点天真，不是後来那一副成熟稳重又思虑繁重的模样。
现在，他也不过是一个少年。
苍璃一进来，就看到了他亲手煎好的药水摔落在地面上，顿时皱起了眉头，“师傅，你又手滑了吗？”
一开口，就是丝毫不尊师重道。
莉莉安差一点笑出声来，她倒是忘了，曾经的苍璃也有这种直言不讳、不懂礼节的少年阶段呢——稍微，有点怀念了。
第125章 125 .君心如铁
冤枉啊~
任塞转念一想, 看了一下罪魁祸首，最终还是没有把伸冤的话语说出口。满不在乎地坐下, 优哉游哉地为自己倒一杯茶水，“哎呀，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小苍璃~麻烦你再去煮一次吧~”
苍璃的眉头一下子就拧了起来，一脸孩子气的老成看向任塞, “那药是为了让师妹醒来调制的，现在师妹醒了, 药水也就用不上了。师傅你也该看看，师妹为什麽也无缘无故昏倒了吧？”
是的, 在任塞和苍璃看来, 莉莉安就是无缘无故昏倒了。更重要的是，任塞一时间找不到原因，也无法将她唤醒。而现在, 就算莉莉安醒来，也还是应该彻底检查一下她的身体。
苍璃就是这麽认为的，事关师妹, 当然应该更加小心谨慎。
虽然心系小师妹, 但是苍璃从进门以来, 都没有看向莉莉安一眼。不仅仅是因为害羞, 更因为他知道——莉莉安不喜欢他。
他唯一的这个小师妹，这个长得很好看、很可爱、很有天赋、很优秀的小师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其实原因, 苍璃也知道一点。
一是因为他的种族，他是人鱼，本来是没有资格学习他们种族的巫术的，任塞收他，原本就是打破了规矩；二是因为他的父母，苍璃作为一条人鱼会被任塞注意到的原因就是——他的父亲是任塞求而不得的心上人，和母亲结婚之後，两人早早地遭遇了意外，只剩下他这根独苗苗。任塞会把他捡回来，还是因为自己和父亲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缘故。
莉莉安一直都觉得，自家师傅值得最好的，甚至当今世界上的男人都没有一个配得上她。可是，她偏偏就执迷不悟，更可恨的是，那个人还不爱她......情情爱爱，不在其中，无法言明。但是莉莉安还是无法接受向来潇洒自在、肆意妄为的任塞，无法抽身离开。拖泥带水，全是狼狈，别人说起来，都要道一句可怜。任塞不需任何人可怜！
好不容易，那个男人死了，任塞又要给他养小孩。作为听话懂事的徒弟，莉莉安提出自己的见解，任塞坚持己见，她也只好接受。但是任塞要如何胡闹是任塞的事情，莉莉安对这尾人鱼态度如何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就算是尊敬的师长任塞，也无权干涉她的情绪爱憎。
苍璃自小就明白这一点，所以一直都和莉莉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是偌大的海驰林之中，她是他目光所及唯一的玩伴。她本身又是如此优秀，再如何，也实在无法从苍璃眼中离开。而苍璃，也一直扮演好这个挂名师兄的角色。
苍璃，这一次我不利用你，也不杀你——只要你不给我添麻烦。
莉莉安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昨天研究魔法古籍有些晚，所以今天稍显疲惫。现在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我。”
少年苍璃显然还想说些什麽，但因为两人关系不到那个程度只好噤声，暗中看了任塞一眼。但是苍璃现在年岁尚小，终究不够成熟老道。任塞看到的同时，莉莉安也发现了。
“这件事情就此结束，”莉莉安对苍璃的担忧视若罔闻，也不多看他一眼。刚才的失态只是因为失而复得，太过激动，然而事情不会到此为止，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时间去叙旧。莉莉安挺直腰板，现在的她还没有任塞高，也没有苍璃高，但是隐藏在双眸最深处的是深不可见的沉静，“师傅，我昨天对传输咒语有所感悟，先去练习了。”
任塞轻摇着扇子的手微微停顿，呆呆地看着自家小孩走了出去，也还没有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任塞倏忽间皱了皱眉头，又轻轻挑起。
莉莉安在眼前的时候，苍璃还是比较乖的模样，寡言少语。现在莉莉安看都没看他一眼就直接出去了，苍璃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放松。看任塞笑得一脸如沐春风的模样，苍璃打了一个寒颤。转眼间却想到了不对，“可是师傅，我们昨天学到的，不是传输咒语啊......”
帅气地收起扇子，任塞一手背在身後，扇子敲了敲苍璃的脑袋，端起态势还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小苍璃你能和你师妹比较吗？她可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假以时日，超过我也未可知。”
苍璃一时躲不过，按着脑袋微微抿唇，已经不是小时候泪眼汪汪的稚嫩模样。愤愤地放下手，用力地哼了一声表示不满，“师妹肯定会比你厉害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对对对，”关於徒弟的大逆不道，任塞显然无甚感觉，随声附和毫无感情，惹得苍璃更是瞪了她一眼，“不过你要是不加把劲努力一点，就要被你的小师妹远远甩在後面了，到时候啊——追不上了，别怪师傅我没有提醒你。”
任塞语调轻巧，苍璃没听出她的画外音，对她的挖苦却是淡然，“我本来就不是学这个的料。”
“好了好了，嘴这麽甜怎麽不知道在师妹面前说一说，就知道来恶心我这个孤家寡人，命苦啊~”任塞小小地翻了一个白眼，又是开了扇，优哉游哉地摇了起来，也不知道在摇些什麽，“巫术不行，你就去做你擅长的事情吧。把这里打扫打扫，等会再去做饭，我的爱徒身体刚好，做些好吃的，别总是凉拌海带了，也不嫌寒酸。”
在海驰林，苍璃就是主厨。小小年纪，已经被训练得厨艺精湛了。
“寒酸什麽的，还不是因为你穷......”苍璃小声吐槽着，在任塞一眼斜过来之前赶紧走出去，“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任塞握着扇子久久才憋出来一句，“真是孽徒。”
莉莉安回到自己的房间中，看着熟悉的布局，恍若隔世。关上门，她逡巡一周，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丝毫不真实。走到镜子前，莉莉安看着镜中清晰的倒影，忍不住伸手轻触她的脸颊。
她看着她自己，镜中人也在看着她。
镜面发凉。
“我已经死了，那麽你是谁？”莉莉安歪了歪脑袋，凝视着自己久久不能回神。
倏忽间，莉莉安房中桌上那颗盖在黑布之下的水晶球微微一闪，一个清凉幽静的声音响起，“勿入魔障，你就是你，不论过去、未来。”仿佛天山雪崩，狂涌而下的寒潮，满目白霜，透着难以触及的冰冷。清贵高雅，是无法追逐的茕茕孑立。
莉莉安慕的回头，目光是与年龄毫不符合的锐利。审视一番，莉莉安走过去扯下布条，措不及防对上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雅致淡然，明眸善睐，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当得起一句风华绝代，承得起千万人前仆後继。
曾经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执着追求最厉害巫术的女巫——维吉尼亚。恢复了原本的面貌，她那双眼却比之前更加死寂沉默了，她打量了一下莉莉安，“你为何而来？”
“斩断宿命。”维吉尼亚的出现，她仅有的这两句话，已经足够让莉莉安拨开重重迷雾。
“若是斩不断呢？”
“......那是之後该考虑的事情，”莉莉安自小修习巫术，对於天道自然、宿命轮回，不会毫无研究，但是，“成事在人。”
维吉尼亚也不是专门来找莉莉安谈心的，确定了她也回来了之後，才可以开始下一步的动作，“记得我们约好的时间地点吗？”
“我会去的。”
“......任塞呢？”
“活着。”
“命大，”维吉尼亚冷笑一声，语调讥诮，但是内心真实想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她是助力，但是现在情况未明。你先瞒着她出来，我们见过之後，再做打算。”
“是。”莉莉安应声，也是沉着冷静。
打量着莉莉安，维吉尼亚扯起嘴角。原本冷若冰霜、难以靠近的冷美人，现在身上似乎长了刺，“现在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你千万不要蠢到沉溺其中。”
“我知道，”莉莉安拳头微微握紧，维吉尼亚的话难听，但是这是事实，避无可避，“未来可期。”
见她语调坚定，维吉尼亚轻笑一声，带着冷意。手一挥，幻象尽褪，莉莉安眼前只余下透明的水晶，再也他人。
维吉尼亚说起小辈来头头是道，回到了最初，她不论心中作何感想，依旧要主持大局，这是她的职责。但是——维吉尼亚轻轻抬手抚上自己完好的侧脸，皮肤光滑、完整，这幅精美的皮囊之下，已经是一个充斥着仇恨和扭曲的恶毒灵魂了。
“我杀了我自己，卡洛斯救了我，”维吉尼亚敛下眸子，似是失神，“所以，现在是谁该死呢？”先前浸润在仇恨当中滋养而出的黑心莲花，重新得到了光鲜亮丽的外表，经历了刻骨铭心。现在褪下漆黑的颜色，却是浑浊又迷茫了。回不到纯粹的白，也无法保持刻骨的黑，不偏不倚，最是累人。
就当她怔愣出神的时候，一位仆人上前来，毕恭毕敬，“主人，卡洛斯将军求见。”
烦，一听这个名字就烦，不见。
这是维吉尼亚的第一反应。
但是在即将开口之时，维吉尼亚狠狠地顿住了。他是人鱼一族的大将军，位高权重，军功累累，深受器重，也许——“不见。”
第126章 126 .久见了
“师傅, 我想改名。”
任塞看着小小身板、站在自己面前却顶天立地的徒弟，微微皱眉, “为什麽忽然执着於姓名？”
“我已经想好了，反正当初你也是随口取的，现在我应当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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