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语气有些凶,我肩膀微微耸了下,立马埋下脑袋,瑟瑟发抖的不敢再说话了。
他:“……”
他“啧”了一声,更不爽了,但语气却稍稍放缓:“你抖什么,我又没骂你是劣等人。”
我不言不语,依旧低着头。
“……”他不耐烦,“那你留下来陪我,总行了吧。”
我吸吸鼻子,重新朝他笑起来。
他下意识想说些嘲讽人的话,却又憋回去了,不爽地瞥开视线。
但尽管他没说出来,我也猜得到他肯定是想说“你还真是废物,就这么离不开我吗”这种话。
这个试衣间不大。
塞下我们两个人后,就没什么多余的空间了。我们接下来没说话,起先我们是面对面沉默着的,过了会,他就不耐烦地侧过身去,再过一会,背对着我蹲下去。
我嗫喏着率先开口:“直哉少爷,您好一点没有……”
“……”他没回答,将脑袋埋进了膝盖。
我也蹲下去,在他身后,我抬手轻轻戳一下他的肩膀,我能感受到他的肩膀立马僵硬住了,像块石头:“直哉少爷,你……”
他快速回头,努力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你能不能别跟我说话!原本已经要好了,全都怪你!烦死了!”
我僵硬住,然后眼泪就蓄在了眼眶里,唰地一下就淌下来了。
他张张嘴,最后又干巴巴地闭上了,抬手用袖子帮我擦眼泪。伴随着试衣间的门外店员的询问“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将他的手抱住,塞进自己的嘴里。
他过激般浑身都颤抖了一下,甚至从嗓间溢出些喘息,但很快就因他咬住另一只手的手背而堵回去了。
他整个人都因紧张而紧绷起来,呼吸都停止了。
外面的店员又问了一遍:“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见我们没有回应后,就想打开门查看情况,被另一名店员拦住了。
“你是白痴吗?这种时候那两位客人一定在……”刻意压低的声音,随着两名店员走远而消失。
我抬眼,观察直哉少爷。
他坐在地上,后背抵着墙。正咬着左手的手背,正凶巴巴地瞪着我。
我含含糊糊解释:“如果帮忙的话,也许要更快一点。”
他更生气了,却没说拒绝的话。
我更努力帮忙,同时有些疑惑:“直哉少爷,你为什么每次都咬手背。”
他此刻已经失神了,听到我的问题大脑依旧在神游,却是下意识“嗯?”了一声。因他咬着手背,这声“嗯?”显得既闷又迷离。
我伸手过去。
他的眼神一片混沌,几乎没怎么反抗,我就将他的手从嘴里拿出来了。
手背上面已经有一个鲜红的牙印了。
因为没有东西堵住,他立马就从嗓间溢出一声呜咽,也因此而清醒过来一点。他正要抖着声音骂我,但随着他两只手的食指都被我塞进嘴里,他的咒骂顿时变得断断续续,生理性的眼泪也从他眼角溢出,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即使嘴里污言秽语,也毫无平日里的盛气凌人。
我朝他弯弯眼睛,抬起手,去触碰他的眼角。
他被我触碰一下,整个人都剧烈颤抖起来,发出甜腻又慌张的喘息声。我将他眼睫上沾着的眼泪擦去。随即又注意到他的嘴角,因为没有东西堵住,他的嘴情不自禁地半张开,在一声声努力压低的喘息声下,口水也忍不住流下来,挂在下巴上。
我帮他擦眼泪的手,又转而去帮他擦口水。
他抖得更狠了。
眼看他那双金色的瞳仁要因舒爽而控制不住地上翻,我将藏在袖口里的长针下滑到手心里,瞄准他的脖子刺进去。
长针很细,相对我而言,比水果刀更容易刺进人的肌肤,因为方便规避骨头。
他原本要达到顶点,忽然被我刺中脖子,眼睛猛地瞪大,也立马清醒过来,愤怒地看着我,我的针只是往里面扎了一点儿而已,他就快速反应过来推开我,然后重重掐住我的脖子。
这全都源于他对于脖子上那道刀疤的心理阴影。
他连水果刀都不准我碰,可以见得他对那件事的恐惧,对于我肯定多有防备。因为我将针刺进了他脖子上的穴位,即使只刺进去一点儿,也会让他暂时不怎么发的出声音,所以尽管他的眼神很愤怒,掐我脖子的手用力到鼓起青筋,发出的声音也很小,微不可闻。
但我也猜得到他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他对我多么多么好,不明白我这个贱人为什么要自寻死路。
因为被掐住脖子,呼吸困难喘不上来气,我的眼泪逐渐冒出来,要往下掉。他看我这副模样,便不忍心的一点点松开手了。他这时候很松懈,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识破了我的诡计,而且也没受到什么伤害,只是脖子被浅浅扎了一下而已,此刻是完全处于他上位我下位,我要任由他处置的境地,现在掐死我还不如先把我带回禅院家再慢慢折磨。
他一向这么自负。
我趁他此刻没通过咒力强化身体,将他腰间的匕首拔出来,刺进了他的心口。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心口,因为直哉少爷穿着衣服,我不是很确定。我学习到这些,是从书上看来的。直哉少爷书房的书有很多,我经常看,他知道我不识字,以为我每次看书都是太无聊了打发时间而已。
他朝我颤巍巍抬起手。
我清楚,他是想朝我发动术式。
我低下头,抓住往前垂的长发捋到耳后,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下他摆出术式手势的手指,然后用膝盖抵了一下他的腹部,像有一股电流通过被我舔过的地方传达他全身,他原本就已经快要达到顶点,立马就剧烈颤抖起来。
不一会,我膝盖那里的裙摆湿了。
他摆出术式手势的手也乱糟糟得不成样,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眼睛一点点失去光彩。喘息声也是,越来越弱。
我将刀拔出来,想收进他的刀鞘。
但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我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自己因紧张而喘息的声音也很大,眼泪也是,已经流了满脸。
我努力平复心情,总算将匕首收进了刀鞘。
看着直哉少爷瘫在地上的身体,以及他胸膛处殷红一片的鲜血。我不确定那里是不是心脏,所以我紧张地俯下身去,去听他的心跳。
听了几秒后,我就立马直起身来,想爬起来,却因为腿软又摔回去。
听不见声音了。
他一定是死了,太好了……
我应该开心,应该开心,要开心,要开心。
我捂住心口不断给自己打气,才终于从地上站起来。我将身上染血的衣服换掉,穿回自己之前的衣服,那套衣服没有沾上血。
我整理一下衣服后,将直哉少爷掉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
从试衣间出去。
那几名店员看到我出来,以及我脸上还没擦干净的泪痕,全都在窃窃私语什么,脸上的笑很暧昧。
我忽视,走到角落去,打开直哉少爷的手机。
他从不避讳在我面前使用手机,所以我知道他的手机密码。我找到【山本廪人】这个名字,用直哉少爷的口吻给他发送一条简讯:
【进试衣间来,快点】
发送成功后,我将手机收起来。朝店外走,我看到原本跟另外几名佣人守在店外的山本匆匆忙忙走进店内,询问店员直哉少爷在哪个试衣间后,就靠近过去。
他是直哉少爷这次出行,带的唯一一个炳成员。
一级术师。
使用术式需要依靠武器作为媒介,而他最常用的就是长针。长针与普通的绣花针不同,是足以杀人的利器。他通常当做飞镖使用,飞射进物体的体内,发动术式让其体会万箭穿心的感觉。
山本不在,门口还有三名没有术式的佣人在。
我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后,最后在一位叫【四谷】的男人身上停顿住,我弯弯眼睛,喊他过来,跟他说直哉少爷有吩咐,带他一起往试衣间去。
山本最先进去。
不过十几秒,我就带着四谷一起进去了。
然后就看到山本浑身僵硬、一副反应不过来的表情站在直哉少爷倒在血泊里的身体旁。看到我们进来,山本顿时慌乱起来,语无伦次地辩解:“不、不是我,我一进来直哉少爷他就已经……真的不是我。”
眼看四谷惊慌失措地要打电话,他一把将佣人的手机打掉,他此刻甚至没想起来可以通过咒力残骸来辨认,只是一味地说:“真的不是我,你要相信我。”
四谷浑身发抖,看着直哉少爷脖子上的长针,“可是那个针……”
“不是我的!”他语气凶狠起来,引起外面店员的注意。店员敲一下试衣间的门:“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四谷想大喊,山本一把将他的嘴捂住了。
山本凶戾的眼睛看向我,我连忙出声:“我相信你。”
他眼睛陡然冒出亮光来,“真的吗?”
我重重点头,同时朝外响应:“没什么,你们不用在意这边。”
店员:“好的小姐。”
听着店员越走越远的脚步声,山本稍微放松一点,朝我投来感激的眼神,正想松开四谷的嘴巴跟他好好解释,却发现四谷早已在刚才因为他太过紧张而过于用力,昏迷了。
山本更惊慌无措了,一把放开四谷,不敢去检查四谷是不是死了。
还是我蹲下去,探他鼻息。
几秒后,我开口:“他已经死了。”
山本眼睛通红的看向我,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他会这么容易就死。”
我深吸一口气,浑身都在发抖,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但几秒之后还是坚定起来,看向山本:“我相信你。”
“但是不管是不是你杀的,直哉少爷死了这件事,禅院家那边一定会以你‘疏忽职守’为由让你陪葬的。”
眼看山本紧张得团团转起来,我垂下眼睫,开口:“你逃吧。”
他有些不敢相信:“什么?”
“既然不管怎么样都有风险,如果逃跑的话,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我把直哉少爷的手机递给他,眼睫颤啊颤的,声音也虚弱起来,“这个是直哉少爷的手机,逃跑的话需要很多钱吧?我知道直哉少爷支付的密码,你把直哉少爷的钱转走,然后逃跑吧。我、我不想让你死。”
他似乎在犹豫。
我怕他多想下去,会质疑。而且看他这幅样子应该是也想到了咒力残骸的事情,所以我连忙开口:“直哉少爷这边你不用担心……如果不是你杀的,没有留下你的咒力残骸,禅院家那边不会误会你的。禅院家虽然会因为疏忽职守要杀你,但追一段时间找不到你之后应该就会放弃了。”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杀了四谷的事说出去的。”我朝他笑一下,“你应该也清楚吧,我之前捅过直哉少爷脖子这件事,不如到时候我去认罪好了,禅院家那边这么快就抓到了凶手,有地方解气,说不准会更早放弃追捕你这件事。”
他呼吸一滞:“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我笑容更灿烂了,但声音却很落寞:“没啊,我是在帮我自己。自从被抓回禅院家,重新没了自由,我早就想死了,只是直哉少爷一直不准而已。”
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捏紧,最后抓住我的:“我、我们一起逃吧,我会保护你的,禅院家势力很庞大,肯定会很快抓住凶手的,直哉少爷也死了,以后不会再有人紧抓你不放了,我们一起逃跑的话,过个一年半载禅院家就会放弃找我们了。”
我眼睛倏忽睁大,看向他,有些不敢相信:“你愿意带我走?”
他更坚定了,“嗯。”
之后,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去,让另外两个佣人去找来一个大箱子,将直哉少爷和四谷的身体装进去,密封好,让那两个人搬去郊区埋起来,说是直哉少爷的命令。
尽管这个命令很奇怪,但由于是直哉少爷的吩咐,他们连多问一句都不敢,就照做离开了。
之后他将直哉少爷的钱分批次转到他手机上,也没转太多,只转了两百万而已,因为担心引起禅院家那边的注意。
他带我离开商场,驾车离开。
等到了临近城市的郊外。
眼看他还要继续开车,我喊停之后下车,他问我为什么,我解释,如果我们一起逃跑的话,禅院家那边说不准会怀疑我们有私情,早有密谋,毕竟我们都是直哉少爷身边亲近的人。不管有没有你的咒力残骸,都会认定此事与我们有关。
而分开行动之后再约定一个地方会晤,反倒会更好一点。
他此刻已经六神无主,只是犹豫了一秒就同意了,然后问我在哪里碰面。
我笑着:“香川。”
看着他的车远离视线,我却并没有往香川的方向去。
四谷并没有死,只是昏迷了。
按照禅院家找人的效率,应该很快就会找到藏直哉少爷尸体的地方,从而打开箱子,四谷那时候应该还没饿死。
只要他不死,就会指认是山本杀的直哉少爷。
而我之所以选择山本作为替罪羊,完全是因为之前在东京时,致使拾荒老人死亡的伤口,那个腹部的窟窿,是山本所为。
可山本逃亡应该能逃很久吧?十几二十年都有可能,毕竟他可是一级术师。但他也只能在逃亡中度日了。
“直哉少爷怎么会下这种奇怪的命令啊。”其中一名男佣嘟囔道,此刻他们正在挖坑,因为直哉少爷不在,所以他可以放心大胆地抱怨。
另一名男佣也很无奈:“别说了,快挖吧,天马上黑了。”
他们继续挖。
没多久,其中一个人停下动作,看向身侧的大箱子:“你刚才有没有感觉这个箱子动了一下。”
“有吗?是你的错觉吧。”
“是吗……”男佣自言自语地说道,正要继续挖。
那个箱子又动了一下。
这下两个人都注意到了,他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大着胆子走过去,伸手想打开看看,但还没触碰到锁扣,一把匕首就忽然从里面刺穿了箱顶。
男佣吓得节节后退,一屁股摔进了土坑里。
另一个男佣也吓得魂飞魄散,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然后他们就看着那把锋利染血的匕首,一下下将箱顶捅破,其后,一个满身血污的人从里面爬了出来。
他染血的金色碎发下,眼神阴毒。身上除了浓重的血腥味外,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旖旎气味。他环顾四周后,视线定格在他们身上,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奈穗子呢?”
是……是直哉少爷?!
两名男佣彻底吓尿了,连忙跪地:“属、属下不清楚……应该是跟山本回禅院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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