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吟,这钱是你的工作报酬。”他说。
“不用的。”
“……”
“朋友之间的帮忙,不需要钱。”书吟解释,随后,又问他,“我们应该算是朋友吧?”
商从洲松开了紧握着她手腕的手,下颌线条随之松散。
他说:“是朋友。”
书吟也松了一口气。
“是朋友的话,更应该把钱收下。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商从洲语气松散,笑得如同被辜负,“书吟,难不成,在你看来,我是为了占你便宜才来找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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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书吟还是收下了五千块钱。
和商从洲告别后,书吟到家便打开他发来的翻译文件,开始工作。
下午五点半,沈以星发来一条消息:【我来你家。】
书吟回了个:【好。】
未多时,指纹锁开锁声隔着书房门响起,声音略闷。
沈以星的声音先扑向书吟:“今晚去我哥那儿吃,他下厨了。”
然后,卧室门打开,沈以星扑了个空。她转身,打开书房的门,见书桌上摆了一堆打印过的纸张,愣了愣:“你在工作啊?”
书吟:“嗯,临时接了份口译的活。”
换来沈以星略夸张的惊呼声:“你不是说除非给你五万块,要不然你绝对不干口译了吗?这次真的有五万吗?”
书吟底气不足。
她确实说过这话,主要是那两年口译干的她身心疲惫,于是赌气般地甩下了这么一句话。
“……五千。”
沈以星眨了眨眼:“谁这么大的面子,请动你当口译员?”
书吟想要搪塞过去,放下文件,亲昵地挽着沈以星的手,“你哥做什么好吃的了?”
沈以星报着菜名:“土豆炖牛腩,西红柿炒鸡蛋,腊肠炒蒜苔,糖醋排骨,丝瓜蒸鲈鱼。”
书吟以为她已经被带跑偏。
结果沈以星没那么好糊弄:“快说,是谁让你改变想法,在该休假的日子工作不说,还破天荒地重拾旧业,当起了口译员。”
沈以星边问,边打开陈知让家的大门。
菜还没好。
书吟和沈以星在餐桌边坐着。
书吟正对着餐边柜。
餐边柜是咖啡角,放着两台咖啡机还有许多喝咖啡用到的东西。以及遭到陈知让无数次反对,但沈以星充耳不闻,冥顽不灵地固执己见。
放了一个她DIY的相框。
相框里都是沈以星用拍立得拍的陈知让,正面照,侧面照,背影照,还有一些偷拍。十来张照片里,只有一张合照。
是那年夏天,陈知让和书吟主持完,在后台,被沈以星拉着,三个人拍的合照。
这是他们兄妹俩唯一一张合照,书吟在里面显得尤为突兀。
这些年,沈以星再也没有和陈知让拍过合照。
亲兄妹向来都是世界上最爱又最嫌弃对方的关系。
书吟架不住沈以星一遍又一遍地追问,无奈之下,终于松口:“是商从洲。”
厨房里的油烟机停止转动。
陈知让端着最后一道菜,糖醋排骨出来时,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第26章 26
26.
难得的休息日。
陈知让身上穿着休闲家居服, 柔软的衣服淡漠了几分他身上的冷感。
他把最后一道菜放在餐桌上,而后,拉开椅子, 坐了下来。
他对面就是书吟。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笑不达眼底,加入她们闺蜜俩的对话:“怎么突然提到商从洲了?”
沈以星叽叽喳喳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
未几,她问出重点:“你什么时候和商从洲联系上了?我记得你俩以前也不熟啊,难不成你俩背着我苟合?”
书吟眉头蹙起:“‘苟合’指的是男女间不正当的结合。”
沈以星恍然:“原来‘苟合’和‘偷情’是一个意思。”
她毫无羞耻心:“你也知道的,我语文成绩很拉胯,能想到‘苟合’这个词都已经很了不起了。”
书吟无奈:“我和他也是最近才遇到的。他是我系主任的外甥,那次江教授生日, 刚好他也在。”
“外甥?”
“嗯, 商从洲的小姨是江教授的太太。”
“还有这层关系吗?”沈以星问陈知让,“哥, 你知道这事吗?”
“商从洲小姨?我没事管他家庭组织成员的事儿干什么?”陈知让往沈以星碗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语气漠然,“我连自己的小姨夫干什么都不清楚。”
这话遭到沈以星斥责:“哥, 你真的好冷血。我们小姨夫以前是做房地产的, 后来改行开网吧了,结果疫情三年, 大家都老老实实窝在家里, 没什么人来网吧,网吧就倒闭了。网吧倒闭后,小姨夫现在每天在家里当全职外公,给咱表妹带娃。”
“……”
“……”
很复杂的事业链。
书吟疑惑:“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不等沈以星开口, 就听到陈知让说:“闲得慌。”
沈以星想反驳,提起一口气, 霎时又泄掉。
她不情不愿地承认:“……无聊,比较爱听我妈和我姨妈说些有的没的。”随即又咬牙切齿道,“谁让小表妹大学毕业就生娃啊,妈妈老拿我和她比,老催我结婚上小孩。妈可羡慕死姨夫姨妈了,天天啥也不干,抱着外孙女到处玩儿。”
“真烦,为什么大家年纪轻轻地想不开,英年早婚早孕。”沈以星义愤填膺,她转眸,睇向餐桌里的另外两人。
类似如此的话题,沈以星一天可以有八百个。
总结而言,她闲得慌。
陈知让低头吃饭,并不想参与话题的讨论中。
书吟思忖片刻,答:“每个人想要的不一样吧。有人想干一番大事业,而有的人渴望相夫教子的生活。”
沈以星问:“那你呢?你是前者,还是后者?”
书吟没有半秒犹豫:“我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你也知道的,我没什么野心。”
“是,你要是有野心的话,估计就不回国了,老老实实在联合国待着,我见你一面恐怕比登天还难。”
书吟失笑:“哪有这么夸张?”
她语速缓慢,温声道:“随遇而安吧。遇到想结婚的人,就结婚。遇不到,就不结婚。”
有个问题困扰沈以星多年。
她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书吟握着筷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眼前,脑海里。
浮现了一个名字,一张脸。
随后,又被她自我否定——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书吟默了会儿,还是撒谎了:“我也不知道。”
沈以星叹气,复又用同样的问题骚扰陈知让。
“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原以为陈知让的回答会和书吟的差不多,毕竟没谈过恋爱的人,都无法准确地说出自己喜欢的类型。
却没想到,陈知让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脱口而出四个词。
“长得漂亮的,安静的,成绩好的,长头发。”
“……”
“……”
空气有一瞬间沉寂。
书吟和沈以星对视了眼。
彼此眼里写着如出一辙的惊讶。
在她们闺蜜俩聊天的时候,陈知让专注吃饭。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吃完饭,把碗筷往餐桌上一放,撂下一句:“我吃完了,先去忙工作。你俩吃完别洗碗,等我工作结束会来洗碗。”
然后走了。
全然蔑视沈以星的鄙夷。
陈知让去往书房。
背后,仍是沈以星吐槽他的声音。
“我就知道一定要长得漂亮,肤浅!太肤浅了!怎么不说胸大腰细啊?”
“长头发?他竟然还有长发情结?”
“都几岁了还成绩好?书吟,你说我哥该不会喜欢女高中生吧?”
书吟:“应该不会吧……高中生,和他都差了十岁了。”
沈以星很是惆怅:“可我哥看着和大学生也没什么两样啊,他不会在外面搞角色扮演,说自己是个男大学生,去骗女高中生的感情吧?”
“……”
“你想太多了。”书吟心不在焉道,“说不准他说的是他读书时候喜欢的类型?”
瞬间,沈以星豁然开朗:“对哦。”
沈以星越想越觉得书吟说的是对的,她不禁在脑海里搜寻对应的人物,最后,大腿一拍,恍然惊醒:“——我靠,他该不会喜欢翁青鸾吧?”
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书吟想起翁青鸾,就想起商从洲高考那天,翁青鸾在他身后,目送他上考场。
她说:“应该不是。”
沈以星疑惑。
书吟:“学姐不安静啊。”
沈以星更疑惑了:“那到底是谁?”
那一晚,沈以星都在想这个问题。
而书吟则忙着给商从洲当口译员的事。
第二天凌晨四点半,书吟翻译完合同,准备睡觉时,手机叮咚一响。
沈以星竟然还没睡:【我想来想去,觉得最符合那几个条件的,除了你没别人了。】
书吟打了个哈欠,脑袋昏沉沉的,打字:【我不漂亮。】
沈以星:【在我眼里你漂亮。】
书吟:【我困了,先睡。】
沈以星:【好吧,你高中时候没有现在这么漂亮。】
沈以星:【可是除了漂亮这一点,其他的你全符合。】
书吟无视她的胡言乱语:【睡吧。】
发完消息,她将手机锁屏,设置成静音,而后,上床睡觉。
等睡醒了,她翻来覆去地看翻译好的文件,背下所有陌生的专业词汇。
接连几天,都是如此。
口译工作是在周五。
周四晚,书吟纠结着要不要给商从洲发消息,问他工作地点和时间。
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开场白,显得自然,又不能太客套——毕竟他们不是客户合作的关系,而男合作方,书吟还是第一次遇到。
书吟从大学到现在的所有合作方都是女性,大四时她替外企高管做翻译和生活助理。女高管比她大近二十岁,书吟称呼她为温总。其余的合作方,年纪和她都差不多,书吟都是直接叫对方的网名,亦或者是一声“宝”,开启话头。
可商从洲不行。
他的微信昵称是一个数学符号。
∞。
数学上,表示无穷大的意思。
她总不能问他:【无穷大,在吗?】
也不能:【宝,在吗?】
太窒息了。
太像是浪.荡.女诱哄良家男性。
一想到那个画面,书吟呼吸都不通畅了。
她手指在屏幕上不断划拉着,双眼放空,思索,发呆。
踟蹰之际,空寂的房间里忽地想起一道嗓音,低哑,富有磁性。
再看声音来源地,正是她手心里举棋不定的手机。
而手机正显示着,视频通话界面。
“……”
“……”
书吟理智还未回笼,身体已经先于大脑,把手机举至面前,视线与手机那端,商从洲的视线齐平。
尴尬情绪转化为平静,大约有五秒的时间。
书吟对着商从洲说了声:“嗨。”
商从洲的手机拿的有些微的远,他周边环境昏昧,有昏黄光线落在他眉间。
看上去,似是在车里。
他喉结滚动,溢出的笑低哑:“怎么突然给我打视频电话?”
书吟强撑着笑:“原来是我打给你的。”
她要抓狂了。
她想把自己的手给砍了。
商从洲:“嗯,怎么了?”
正这时,车门打开,大片的路灯灯光倾泻进来。很快,车门被人关上。
“砰——”的一声,蛮响。
来人发现了什么,惊起促狭的揶揄:“商从洲,你是在和女孩子打视频电话吗?”那人凑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
手机那端的人换了一个。
是个女性。
优雅端庄。脸上挂着慈蔼的笑。
商从洲无奈:“妈,你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我就看看,”华映容仍拿着商从洲的手机,霸占着他的手机屏幕,和屏幕这端的书吟打招呼,“你好。”
“……阿姨好。”
书吟有些维持不住表情。
商从洲坐在驾驶座,见她局促的模样,哂然一笑:“妈,你把手机还我。”
华映容恋恋不舍地松手。
她的脸消失在手机屏幕里,声音却没有消失。
“女朋友哦?”调侃的语调。
书吟束手无措地坐在椅子上,眼里是商从洲。
他嘴角翘起,笑得绵柔,没有回答华映容的问题,而是问书吟:“我妈有点儿热情,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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