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谆谆教诲,他又信了她的鬼。
“那你等着我?”
“你好好努力。”
她说‘你好好努力’,他以为她说‘你好好努力我就要你’。
他死都想不到,她说的是,‘没有我,你也要好好努力’。
乔念回了家,洗澡的时候,透过朦胧水雾笼罩的镜子,看到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真是个狼崽子。就可着一边咬。还没轻没重的。每次都是右边。不是,他到底是有多喜欢这边?就偏执成这样么?
背上是倾泻而下的水,乔念两手撑在置物台上。一低头,看到大腿内侧也有红的。
后悔了。
说什么,‘他念了她那么多年,她就满足他这一次’‘就当偿还他的痴心’,她是可怜他才同意他,骗人的!
说到底,还是她想要了。
他长成男人了,健壮、俊美、招惹,浑身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味道,而且,一心一意地喜欢她。
霸道,还偏偏温柔。
一面执拗地要她,一面什么都肯听她的。
她是享受到了、爽到了;可是他呢?他以后怎么办?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连一个能听他倾诉的人都没有。
她又骗了他。她骗他的次数,乔念自己都算不清楚。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哦,是那一年,他还在初一。
她把他从网吧里揪出来,面对那个根本不听她吆喝的小崽子,骗他“你妈说,让我有空帮帮你学习。她人死了,但我答应她的话我还记着。”
放屁的!他妈根本就没说过那句话。
她记得的,陈奇妈妈跟她说过最长的话,是那一次家里保姆路上堵车,陈奇他妈帮忙接她放学回家。她的小学跟他的幼儿园很近。
陈奇妈妈问她,“你爸跟你妈在家吵架不?”
她那时候才九岁,三年级,完全不知道对门这个漂亮阿姨问这句话的险恶用心。
她像个傻B一样回答说,“吵的,有时候还摔东西。”
乔念不太记得那天其它的事情,但她清晰记得那女人跟陈奇一样,很薄、很冷的嘴唇,微不可察地抿了一下。
第70章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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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你爸妈睡一个房间吗?”陈奇妈妈接着问。
乔念记得当时自己居然很得意, 她家大,房间多,说到这个班上很多同学都羡慕她,“我有自己的房间, 有时候我妈跟我睡一起。”
“你妈经常陪你睡吗?”
乔念想了想, “嗯,她常常来。”
那时她不懂。只当作一个热心的邻居阿姨平易近人地跟一个小孩聊天。
一年后, 她懂了。
她早上上学, 走到楼下想起来忘记拿跳绳了。保姆在楼下等;她一个人回家拿。电梯里刚好有人在抬东西, 她怕迟到、等不及,转身爬楼梯。
走到四楼, 突然头顶上传来楼梯间门打开的声响。楼上只有两家;一个是她家,一个是陈奇家。是顶楼。
她听到有点熟悉的女人说话, “昨天晚上那么大声,我家都听见了。”是陈奇妈妈。
“谁家醋瓶子倒了。”这个声音她更熟。是她爸。
“人家半宿没睡着,就想着你。”她娇滴滴地说。
“你老公刚出差几天就忍不住了?”
“快点来, 我还要送我儿子。”
乔念抬头向上看。
那个时候的她, 根本没意识到那一眼, 将会成为她两辈子的噩梦。
转了一个弯的、最顶层的楼梯间,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按在墙上亲,那女人去解他裤子前面的拉链,然后把手伸了进去……
乔念吓坏了。她才十岁, 就要承受这样肮脏的不堪。那一天,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楼。又想快跑,一秒钟都不想多留下去;又怕被人听见, 步子都不敢迈大、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活像犯了罪的是她自己!
保姆说“你跳绳呢?”
乔念呆了几秒, 才僵硬地回答说, “找不到了,你去帮我再买个新的吧。”
保姆很着急,小店跟学校不是一个方向。她慌慌张张就跑,临走回头说,“念念就在这里等我。”
楼下的小崽子在花坛旁边等他妈,一只脚站在他的蓝色滑板车上。浑然不觉他妈正在跟别人的爸乱搞。
四岁的小男孩,个子并不比他的滑板车高多少,穿得倒精致。黑白格子的哈伦裤和同款衬衣,外面套了一件肥肥大大的白宽T恤,上面印着小熊的图案。头上戴一顶小帽子。
能去拍童装广告了。
看到乔念,小男孩眼睛都亮了,车也不要了,嘭的一声扔在地上不管了,屁颠着跑过来叫她‘姐姐’‘姐姐’,仰着头对她笑。
这个小孩自从会走路就喜欢黏着她;只要在楼下一看见她,就追着她跑。不管是放学、上学,只要被他瞧见。
乔念也喜欢他,没有人不喜欢这么可爱的小天使,生得又漂亮,又会讨好人,在幼儿园得个棒棒糖回来都要敲门给她送来。
可是从这一天之后,乔念再也没办法对这个孩子有一丁点的喜欢。一丁点儿都觉得恶心。
可那孩子,最后救了她。为她杀了人,进了监狱。
他在她眼前被警察带走的那一刻,他低垂了头,没再看她;乔念忽然忆起这孩子小的时候,在幼儿园里因为吃饭吃得好,得了老师的奖励,一颗棒棒糖,放学就来敲她家的门。
他说‘姐姐,棒棒糖’,他的声音比糖更甜。他漂亮到没天理的小脸,洋溢的全是对她的喜爱。
他把棒棒糖交到乔念手里,她夸他‘好乖’;他那萌萌的可爱样子,看得人心都化了,她亲他小脸蛋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低垂了头,有点害羞似的,闪动着浓密的睫毛,不敢看她、又偷偷看她。
为了这个吻,平时跟活驴似的、最不听话的孩子,每天在幼儿园吃饭都吃得最乖。
不管他玩游戏、上课、睡午觉的时候有多调皮、多闹、多浑,能把幼儿园阿姨分分钟气到与世长辞,被阿姨连怼带骂的、有时候还被罚站;一到吃饭,他就是最乖、最听话、最能吃的那一个。
每天顶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把棒棒糖举到她面前来。
陈奇一回到B市就被召去封闭式集训了。为了备战亚洲黄金联赛。要封闭训练三个月。
回到B市,下飞机两个人要分手的时候,乔念对他说,“你一心一意训练,我希望在更大的赛场上看到你的好成绩。别打电话,别联系,我只想在电视上看见你。”
他虽然满心不情愿,想说打个电话又怎么了,也不会耽误训练;但他愿意听她的话。况且,他听到她的声音,就硬。他笑,好像也还是有影响的。
她说要在电视上看他,希望在更大的赛场上看到他,那他就不能让她失望。
这是他第一次要出国比赛;亚洲赛。以前都是体现自己实力,这一次,真正的,要去为国争光了。
两个人在机场分手。因为不是同一个方向,他先送她上大巴车,等车的时候,寒冷的站台,他坐在她右手边,侧过身子给她挡着风。
他说“我放了五包一次性内裤在你箱子里,一包里面有二十条,”他伸手把那灰色箱子拉过来,一拍,“这个里面,靠右边放着,穿完就扔,省得你洗。”
他又说,“你那件粉色的毛衣都洗缩水了,让我扔了。我又买了一件浅灰色和一件薄荷绿的,都装在那蓝色的箱子里了,过几天暖和点,你记得拿出来穿。但你千万别再放洗衣机洗了,记住没有?那是羊绒的,得手洗,或者干洗,不能机洗。你要是不想洗,你先放在那,等我回来再洗。你穿那两条加绒的卫衣,也够用。”
乔念余光里右手边有个中年妇女已经频频在向他俩行注目礼,捂着嘴偷乐。她赶紧碰了他一下,示意他别说了。
陈奇突然‘哟’一声,“你水杯呢?我给你去接点热水。”
他走远,旁边那中年妇女果然来搭讪,问乔念,“你男朋友啊?小伙子真不赖,长得也精神,眼睛里还有活儿。现在很少见这么好的男孩子了。”
乔念垂了头,小声说了一句“我弟”。
不想那中年妇女一听,来了精神。“你弟啊?有对象了没有?我家姑娘在L大上大二,让他俩认识一下?”
乔念继续垂着头,没说话。那中年妇女等半天,也觉没趣,讪讪坐了回去。
大巴车来了,乔念上了车;陈奇远远跑回来,人家问他检票,他说‘我送东西’长腿一跨,噌噌两步登了上来。
后面那机场工作人员还在责备,“哎你没票不能上车”。
陈奇哪里是会乖乖听人说话的!检票员还没说完第一个字,他就跑到了乔念身边。
把水杯放在乔念手里。然后一手压着乔念的额头,另一手抬她下巴,扳起她的脸,在她嘴上狠狠嘬了一下,分开的时候发出响亮的‘啵’的一声,“好好照顾自己”,他说完,在一车人的惊诧中又跑了下去。
乔念被他整了个面红耳赤,既不敢看他;也不敢抬头。她觉得这一车人肯定都在笑话她。
尤其刚才那个中年妇女,不知道看见没有。她刚说完他是‘她弟’,就啪啪打脸。别人会把她当疯子、或者变态。
大巴车轻轻启动了,乔念头枕在靠背上,假装很困,闭上了眼。
可是在真正动起来的那一刹那,她忽然睁了眼,慌张地回头,透过明亮的、硕大的透明玻离,她看到那个高大的、健壮的、孤独的、可怜的小男孩,单肩背着他们田径队的旅行包,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笔直站在站台上,一眨不眨也在望着她。
二月的B市,寒风带着刀子,吹在人身上,头发丝都冻僵。
寒冷的、站台上的他,眼中有星光,像星河一般,满是对未来的璀璨期盼。
看到她回头,他把一只手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来,朝着她挥。他的口型一直在重复那三个字。那天夜里,他颤抖着、低吼着、压抑着、释放着,用一次次楔入她灵魂深处告诉她的那三个字。
乔念捂着自己的嘴,在愈来愈模糊的视线中,好似看到那个四岁的小男孩。
他拉着她衣角,仰着头对她说,“姐姐,奇奇最喜欢姐姐”,斩钉截铁的信任;可她负着最深的罪孽,就像该隐杀死亚伯,一手将他推入了深渊。
乔念再也不想控制,在大巴车上肆无忌惮地哭。旁边都是陌生人,探究的、诧异的目光。她从前一直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宁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也不会让别人看出她掉了牙的人,在这一刻,哭得涕泗滂沱。
乔念忽然觉得,都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生命中最纯粹、最美好的那一部分已经被她亲手杀死了。
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这更重要?
那个小男孩,为了她敛去所有暴虐、收了獠牙,小心翼翼问她,‘我把所有作业都摆好,你来检查几分钟都用不了,好不好?’
那个小男孩,蹲在她面前仰着脸,讨好地说,‘我没去网吧,是同学装错了我的书,去找他要回来。’
那个小男孩,被她毫无缘由地斥骂了一顿,还巴巴打电话来,‘对不起,你别生气,我没有玩游戏了。’
那个小男孩,拿着第一次得到的全国奖牌,悄悄放在她桌上。他对着佯装不醒的她说,‘因为你,我会更努力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他;他一个人像野草一样艰难地活着,在太阳根本照不到的角落里。
野蛮地、挣扎着长大,已经拼尽了他小小身体里每一份气力。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只能任由他那窝囊又贪婪的舅舅舅妈把他的财产全吞掉,每个月只抠出600块钱让他活着。
很不容易养大自己,真的很不容易,她还来骗他!
她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为了他好。
他总说她是他的天使,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根本不是。
她是从无底坑中爬出的亚巴顿,在最后审判来临的时候,从无底深坑中爬出来,毁天灭地,滥杀无辜。
那些有罪的、恶的,被她毁灭了,埋葬在坟墓里;而那些无罪的、善的,也被她当作攻击罪恶的炮弹利用了,被她毁灭了,一起埋葬在坟墓里。
两辈子,她从来就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纯洁无辜。她想利用的人,根本不会心慈手软。
她唯一温柔以待、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人,也不是单纯地对他好。
她只是在赎罪,她赎罪的目的,或许只是为了不想再被老天报复她,英年早逝再被车撞死;或许只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一些。或许只是她忽然享受那虚假的慈悲。
仅此而已。
她眼睁睁看着那孩子怀揣着对她的感激和喜爱长大,眼睁睁看着那感情变了质,却什么都做不了。她竭尽全力推开他,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能推开他!
他死死握着她的肩膀,说‘你别喜欢别人,我已经长大了。’
他红着眼睛,把她的手压在他的胸膛,说‘我试过了,真的爱不上。这里只有你。’
他瘸着腿,从后面追上来抱住她,低下头说,‘求你别走,我没你不行。’
直到那个夜晚,他一次一次将她抛上天堂,喘着在她耳边,一句一句,都在说,‘我爱你……要我……给我……’
她什么都给不了他;她带给他的,只有一次次的欺骗和伤害。
他就算闭着眼睛、随手从街上找一个女人来爱,也会比爱她值得一千倍、一万倍。
两辈子,她什么罪都没赎回来。
这一世,她的罪孽更重了。上辈子年纪轻轻被车撞死可能已经算便宜了,这辈子会下地狱的吧。
封闭集训的日子很单调,运动员的酒店就在大运体育场,里面。所以活动范围也仅限于这个体育场。从酒店硕大的窗口望出去,就是红色的跑道。视野很开阔,但问题是,无论让谁几个月只望这一个景色也会感觉审美疲劳。连条马路都看不到。
别的队员有时候闷了偷偷吸根烟,或者有外向的,常拉着队友聊天。
陈奇既不吸烟,也不吸二手烟;人家吸烟他就远远躲开。他不爱玩手机,不煲电话粥,不看电视,他的教练裘向南怀疑他是个木头人。
这个木头人唯一的爱好是研究菜谱。他上网只干一件事,刷烹饪视频。然后他自己有一个厚本子,封面是皮的,里面全是料理配方。
这个很有潜力的厨子很可能入错了行,不过庆幸的是,他干一行爱一行,做运动员也很卖力。
只知道训练,而且从不偷懒。每组动作。
况他成绩又好。裘向南觉得自己这次恐怕是真的捡到宝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自律的队员。
其实当运动员很苦;赛场上可能只是几秒的时间就分出了胜负,可是为了这几秒,你日复一日重复相同的训练,每个0.01秒的速度提升,都是数不清的汗水和咬牙坚持堆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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