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贾家进退无门时,慕泽带着和黛玉的婚约出现了。
贾母知道,贾家的机会来了。
所以,纵然慕泽不是贾母中意的外孙女婿,贾母还是得欢天喜地的促成这门婚事,因为这也许是贾家唯一的退路了。
而北静王府和南安王府想通过她去接近黛玉,不管他们是想借此向皇帝示好求饶,还是想趁机拉拢慕泽以谋后事,贾母都是不允许的。
慕泽在皇帝跟前的面子,要留着将来替贾家求情。
贾母叹息着想,这样也好,这桩婚事若能结出一颗甜美的果实,玉儿往后的日子好过,将来贾家遭了劫难,为讨玉儿欢心,慕泽也会更尽心的。
如此她也算对得起敏儿和玉儿了。
至于那个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该是这桩婚事第一功臣的王夫人,仍然被贾母很不讲理的迁怒着。
我的外孙女这样好,合该做我最喜欢的孙媳妇啊!
毕竟,若不是王氏那个蠢货,她也就不会顺势让黛玉嫁给慕泽了!
贾母这些自我矛盾的想法,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鸳鸯给老太太揉着肩膀,看老太太面上神色变幻,有些悲凉的想到,任老太太表现的多看重林姑娘呢,到底老太太终究还是有自己的心思,谁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呢,林姑娘怕是也不清楚。
……
长秋宫。
大公主领着一群宫人浩浩荡荡的踏进宫门,正巧遇见从正殿方向出来,正往外头去的贤德妃。
贤德妃笑道:“大公主好。”
大公主微笑道:“贤德妃娘娘安好。”
两人并不多话,只客套着互相见了礼,便擦肩而过了,相比较大公主身后跟着的一群宫人,贤德妃只带了五六个人,显得寒酸许多。
皇后见贤德妃是在正殿,见疼爱的独女,则是在阁子里,冰鉴散发着凉意,母女二人自在的坐着。
大公主抱着母亲的胳膊,笑问道:“这个时候,贤德妃怎么到母后宫里来了?”
皇后淡淡道:“不还是她越过本宫求太妃赐下懿旨给她娘家弟弟定亲那事,赫然是不将本宫这个后宫之主放在眼里,陛下为此一直耿耿于怀。先时她父亲点了学差外放,该要回来的时候,陛下骤然起意,让他去视察水患,那贾员外郎不过是个半吊子读书人,查什么水患?她可不是担心的了不得,赶着找本宫求情来了。”
大公主听罢缘由,冷笑道:“太妃娘娘心里未免太没数了些。”
皇后捏了把女儿的脸,宠溺的笑道:“她们作她们的,碍着咱们什么事了。”
大公主闻言,笑道:“母后英明。”
倒真不是这母女二人心大,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太妃虽然是太上皇的妃嫔,到底是妾室,岂能越过皇后自专?即便再不睦,好歹得顾及着体面,但太妃此前让贾宝玉和薛宝钗定亲的事,显然是失了体面的。
所以皇后气吗?她当然气,太妃这是在打她的脸啊。
但皇后又不用太气,因为有个人比皇后更气。
这个人就是皇帝。
太妃代表了谁,太上皇。
皇后代表了谁,皇帝。
太妃打皇后的脸,就是太上皇打皇帝的脸。
这是太上皇在给皇帝示威。
皇帝可不得好好回敬一番,于是太上皇病的更重了,但这还没完,皇帝是要追根究底的,追着究着,就究到了贾元春身上。
然后,贾政就倒霉了。
贾元春不是愚笨之人,她爹是做什么的她是知道的,无缘无故的被皇帝派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差事,其中必然有缘故。
贾元春本身并不得宠,见皇帝多是在宫里的宴席上,乌泱泱一群人,皇帝兴许都注意不到她这个人,更别提她得罪皇帝了,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请太妃干预宝贝弟弟的婚事这一这件事。
贾元春暗暗叫苦,可谁让在她跟前千求万求的是她亲娘呢,她无可奈何应了她娘,后续她爹遭的罪,她就得提心吊胆的受着。
大公主不关心贤德妃的事,趴在母亲肩膀上,神秘兮兮的问道:“母后,您知道父皇方才在御书房见了谁吗?”
皇后拿了块点心,缓缓道:“我不想知道。”
但大公主想说:“是靖国公!”
皇后手一顿,将点心重新放回碟子里,叹了口气。
大公主又忙道:“是父皇赏了我一碟果子,赵公公去送,随口带出来的。”
皇后只好将先前的话咽回去,换了个说辞:“你的亲事,我同你父皇已经给你挑好了,靖国公既已娶妻,你也歇了你的心思罢。”
大公主有点失落的垂下肩膀,半晌小声道:“母后,我想见见靖国公夫人。”
皇后道:“往后自然能见到。”
大公主道:“我想在父皇下赐婚圣旨之前,见见她。”
皇后皱了眉头,道:“你……”
大公主急忙道:“母后,我明白的,靖国公是父皇的股肱之臣,他的夫人亦不能被轻视,我只是想见见这个人,并不会做别的什么。”
皇后抚了抚女儿的头发,道:“你自幼就听话懂事,行事也有分寸,母后当然相信你不会胡来。”
大公主笑容适宜,轻声道:“母后,您答应我了吗?”
皇后点头。
……
黛玉回到家时,慕泽尚未回府,她下了轿就急忙吩咐人备饭。
留在家里的雪雁迎上来,奇怪道:“我还以为太太要留在老太太那里吃饭呢!”
黛玉摆摆手,微微喘息着道:“不说这个,上午我让厨房将鸽子炖了汤,好煮些小馄饨,他们没忘吧?”
雪雁道:“太太放心,方才我已经去看过了,鸽子早炖上了,只是我以为太太不家来,只吩咐他们包了一人份的馄饨。”
黛玉放了心,道:“我也不吃那些,夜里不好消食,一人份就够了。”
紫鹃听了这些话,笑道:“太太急着回来,就是惦记着和爷一起吃饭呀!”
雪雁跟着嘻嘻笑起来:“何止是晚饭,除了午间那顿饭,太太总是和爷一起吃饭的!”
黛玉瞪她们一眼,脸上却不自禁的带了丝红意:“再混说,我可不敢要你们两个伺候了!”
紫鹃和雪雁忙不敢说笑了,吩咐小丫鬟端热水来,伺候黛玉梳洗换衣裳。
黛玉捂着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今日没有歇午觉,此时她有些累了。
第21章
第 21 章
慕泽刚一回府,杜管家就过来禀报道:“太太今日往贾家去了一趟,在他家耽搁了不少功夫,是贾家老太太派人来请的太太。”
“嗯?”慕泽皱眉,问道,“是有什么急事么,还是请太太过去玩?”
杜管家道:“何事我不知晓,但听后头的人说,看太太的神色,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
慕泽却不能放心:“我知道了。”
慕泽想到今天白日里皇帝召见他所说的话,北静王显然另有图谋,四王八公同气连枝,贾家必然和他们沆瀣一气。
不过不管贾家如何,其实都和他与黛玉关系不大,贾家仅仅只是黛玉的外祖家,无论如何,都牵累不到黛玉身上。
只是因为黛玉很在意教养她长大的外祖母,慕泽不得不多放些心思在贾家,别让老太太被她不成器的儿孙们连累。
黛玉言语间对外祖母多有濡慕之情,可见多年来老太太的确是疼惜她的。基于此,慕泽也愿意和黛玉日一起护着老太太。
只是,昨天黛玉才推了北静王妃的邀约,今日贾母就要人请黛玉过府,太过巧合,慕泽不得不提起心来。
慕泽并不想怀疑贾母,毕竟如果贾母对待黛玉确有别的打算,伤心的会是黛玉。
慕泽去到主屋时,黛玉正躺在软榻上小憩,慕泽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怕打扰到她。
屋里已经有些昏暗了,慕泽搬了个凳子坐在黛玉跟前,专注的瞧着黛玉恬淡的睡颜。
黛玉的容貌本就极美,近来脸色不再过分苍白后,便显得颜色更好了。
长睫轻轻颤动,黛玉在慕泽灼人的注视中睁开了眼睛,她眨眨眼睛,鸦羽似的睫毛仿佛扫在人心上,让人为她乱了一颗本来平静无波的心。
“……怎么没有点蜡烛?”黛玉问道。
“我看你在睡着。”慕泽说话的声音有点低哑。
黛玉还没醒过盹来,她愣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何时回来的?”
慕泽没有叫下人进来,拿了火折子,自己将屋里的蜡烛一一点燃着,答道:“有一会儿了,我看你睡得香,没叫你。”
“午饭后本来想着睡一阵子的,外祖母有事叫我过去就耽搁了,回来往这里一坐,都不知道何时睡着的。”趁着慕泽不看这边,黛玉忙掀开身上的毯子,又理了理鬓发和衣裳,端端正正的坐好。
“外祖母要你过去,可是有事吩咐?”慕泽问道。
黛玉的困意仍在,几乎要打个哈欠,她极力忍住了,缓了缓,道:“还是为着昨日北静王府下帖子那事。”
慕泽转过身来:“北静王府?”
“嗯。”因着才睡醒,黛玉尚且有点迟钝,没注意到慕泽眼里闪过一抹寒光,不在意的道,“外祖母说,北静太妃问到她那里去了,她只好让我走一遭,明日好应付过去。”
慕泽便道:“有劳外祖母费心了。”
黛玉道:“这些事外祖母心里都有数,我倒是更放心了,左右外祖母不过是内宅里的老太太,前边他们再闹,碍着外祖母什么事了?就算是陛下,念着外祖父当年的功劳,也不会追究一个近八旬的老太太,不然那岂不是要惹得朝野上下非议了?”
寻常罪责,皇帝当然不会追究到贾母这个老荣国公夫人身上。
但是。
皇帝先前说的,还有黛玉在贾母那里听来的,都昭示了同一件事,北静王妃请黛玉赴宴,意在慕泽。
贾母有一个护身符,她是寡居多年的老国公夫人,前边儿孙们的事早和她无干了,即便贾家的子孙再不争气,皇帝清算贾家时,也不会把老太太如何。
但那得看忠勇王爷意欲何为,北静王又想要如何利用贾家,贾母那些儿孙们有多么“争气”,能参与到什么程度。
若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贾母这个国公夫人在皇帝那里是没有面子的。
慕泽揣度着,老太太对于儿孙们的事,能知道几分呢?她让黛玉过去,殷殷叮嘱半天,还要替黛玉在北静王妃跟前遮掩,单单只是对外孙女的一片慈爱之心吗?
黛玉的眼里全是对于外祖母的信赖,尽管慕泽已经开始思量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忍不住期盼着,但愿老太太能对得起黛玉的信赖。
否则……
慕泽心里一沉,面上却笑了笑,道:“是,老太太那里你放心,不管将来他们如何,到底有你我在呢。”
黛玉亦笑道:“多谢你。”
慕泽摇头道:“我什么都没做,当不得一个谢字,即便我做了什么,你我之间,也不必说这个字。”
黛玉点头,灿然一笑,道:“好。”
慕泽被这个笑容晃了神,暗自决定,不管老太太心思如何,在黛玉这里,老太太必须永远都是爱她护她的外祖母。
慕泽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黛玉叫人端了热水过来,慕泽转过屏风等黛玉重新梳洗完,让人换了水来,他才进到里间洗了手。
黛玉喝了口茶,道:“我让厨房煮了馄饨,昨日你不是说你想吃馄饨了吗,正好厨房采买的人今日买了两只不错的乳鸽,我瞧着用来煮汤甚好,就让他们用鸽子汤给你煮了馄饨,等会儿你尝尝味道可好。”
不过是闲聊时的一句话,慕泽自己都忘了,没想到黛玉记在了心里,他喜道:“自然好。”
黛玉抿着嘴笑道:“还没尝到嘴里呢,就说满口说好,可见不是实话。”
慕泽笑道:“有你的心意在,当然处处都好。”
黛玉偏了偏头,面庞染上红霞,低声笑道:“又不是我做的……”
慕泽忙道:“厨房忙乱,不是你去的地方,你只管吩咐底下人去做。”
黛玉并没有去厨房亲自下厨的意思,听了这话倒是奇道:“你还去过厨房?”
老靖国公教子再严,总不能还要让儿子学做饭吧?
慕泽笑道:“巡视军营的时候去过,家里的我却是没去过了。”
黛玉故作失望道:“我还以为你竟也精通厨艺呢!”
慕泽却道:“我烤肉的手艺很不错,也算是通一点厨艺,改日请你品尝一二。”
闻言,黛玉这次是真的失望道:“我身子弱,吃不得烤肉。”
慕泽笑道:“赵太医就要来给你诊脉开方子调理了,如今吃不得,过个一年半载,自然就能吃了。”
这话说的信心满满,黛玉不由得跟着喜上眉梢:“借你吉言,到时候我却是要尝一尝你的手艺。”
若是有选择,黛玉当然也想自己如同常人一样,身体康健。
慕泽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好!”
晚饭过后,两个人看书写字消磨了会儿功夫,慕泽才到前头去歇下。
黛玉因晚饭前小憩了会儿,此时倒没有睡意,正一张张翻看着慕泽才写的字。
紫鹃过来剪烛花,也看到了慕泽的字,她识字不多,但因为常看黛玉写字写诗,好坏还是分得清的,她看了几眼,便笑道:“爷的字比不上姑娘的字好看。”
黛玉听了这话,将慕泽的字一张张排好,认真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从前他的确没有用心学过,是以才稍逊一筹,但论棋我却是及不上他的,这就是他的长处了。何况如今他日日都在练字,颇有进步……你笑什么?”
紫鹃笑的止不住:“太太,我也没有说爷不好的意思呀!”
黛玉怔了一下,霎时脸上通红一片。
紫鹃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而已,自己倒是长篇大论的维护起人来了。
幸好紫鹃怕黛玉羞恼,没再说别的,黛玉只自己红着脸呆了一会儿,就把慕泽的字塞到书本底下,不敢再看了。
次日,黛玉因昨夜睡得晚了,没能早起,等到慕泽练完武过来时,黛玉仍在睡梦中。
丫鬟们在外头迎着,问是不是要去叫醒太太。
慕泽不让人打扰黛玉,自己到书房里等着去了。
黛玉醒来听紫鹃说爷在等着她时,抱着被子呆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来今日要去城外。
“……几时了?我怎么睡到这个时辰?”黛玉忙道。
紫鹃领着人伺候黛玉更衣,笑道:“不晚,太太平日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辰起的。”
紫鹃伺候了黛玉这些年,就近些日子才见黛玉夜里能好好安睡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恨不得黛玉爷夜夜多睡两个时辰,好把从前没睡的觉补回来。
黛玉急得很,问道:“慕泽过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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