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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泽不敢欺瞒黛玉，小心翼翼的答道: “先时我陪你回贾家那次，大老爷曾和我提起过平安州节度使，他和大老爷似乎有些交情，或许琏二爷往平安州是去见此人的。”
“节度使?”黛玉更惊了， “大舅舅一个京里头的官儿，做什么和什么节度使私交甚密，他……”
贾赦不是什么高官，不过是仗着祖辈的恩荫，世袭了个一等将军，平日里除了吃喝玩乐不干别的，怎么会不知天高地厚的和平安州节度使牵扯赏了，他不知道一个不慎，这是要命的事吗?
慕泽忙道: “你别担心……”
黛玉忽然问道: “大舅舅为何会和平安州节度使有交情?你知道吗?”
慕泽叹口气，道: “我并不知道他为何和平安州节度使有交情，但我能推测出几分他让他儿子去见平安州节度使的原因。”
黛玉问道: “为何?”
慕泽看着黛玉皱起的眉头和盛满担忧的双眸，心里把贾赦骂了几百遍。
这些事早晚黛玉都是要知道的，慕泽早知道瞒不了黛玉一辈子，只是没想到这么早就要同黛玉说。
“前日我入宫见了陛下，就为着那日甄家的事，忠勇王爷想要拉拢我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陛下先时已经将对我的信任先一步同我表示了，投桃报李，我这个做臣子的也得同陛下表一表忠心。”慕泽道。
“甄家太太入京，是太上皇以太妃思念家人的名义召见的，但太上皇绝不是就让甄家进京来拉拢拉拢忠勇王爷拉拢不到的人，他是想将甄家调回京城来。”慕泽接着说道， “先时太上皇提拔忠勇王爷不过是为了恶心陛下罢了，禅位是的太上皇，陛下渐渐掌权后，不甘心的还是太上皇，但那时候再不甘心，太上皇还有理智，所以他不过是利用忠勇王爷恶心恶心陛下，不会真的想要忠勇王爷取代陛下。”
黛玉大惊失色: “太上皇如今想要帮忠勇王爷谋反?”
慕泽想上前安抚黛玉，又怕自己身上的汗味熏到她，只能远远的坐着。
“是不是有点好笑?”慕泽自己先笑了， “从古至今大约从没有过这种事，太上皇帮着他一个儿子造另一个儿子的反，也算是千古奇谈了。”
先时黛玉原以为是忠勇王爷自己有了野心，太上皇已然失去了对小儿子的控制，谁知道这背后竟然还有太上皇的授意。
黛玉瞪大了眼睛: “可……可，可陛下也是太上皇选的啊!”
慕泽道: “对于太上皇而言，也许这就像废太子吧，这一个他觉得不好了，就再换一个。”
当然，作为国之储君的太子是不能轻言废立的，皇帝就更不是了。
黛玉抚了抚胸口，道: “太上皇手里如今有什么，他就想帮着忠勇王爷造反?”
慕泽道: “正是因为忠勇王爷手里最缺的就是军队，所以大老爷才要他儿子去平安州。”
黛玉恍然大悟: “平安州节度使手里有兵!”
慕泽点头，道: “这是忠勇王爷手里头最缺的，若是大老爷能给他找到，将来事成之后，他岂不是大功一件，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黛玉垂下肩膀，失望道: “堂堂荣国公府，难道还不够荣华富贵吗?”
慕泽道: “也许他更想成为真正的荣国公罢。”
而不是住在荣国公府里，却只有一个一等将军的世袭爵位。
黛玉却更加失望。
贾赦文不成武不就，于国于家没有丝毫功勋，能有一个世袭爵位供他挥霍都得感恩皇帝的恩德，他竟然还如此不知足?
“人心不足蛇吞象。”黛玉道。
“只是可怜外祖母，如今这么大的年纪，将来还要被不孝顺的儿子牵连。”黛玉低头垂泪道。
慕泽再顾不得别的，几步走到黛玉跟前，握住她的手，安慰她道: “别担心，老太太那里有你我在，将来定能保她安然无恙的。”
黛玉摇摇头，道: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慕泽忙道: “忠勇王爷的所有事陛下都知道，贾赦的事陛下亦知道，前日我去见陛下时，陛下说，老太太年纪大了，儿孙们不孝，到底不是老太太能左右的，到时候必然宽恕老太太，许我们为老太太颐养天年。”
“真的吗?”黛玉颊畔尤带着眼泪，急急问道。
“真的!”慕泽急忙道， “陛下就是太过小心了，明明忠勇王爷所做的一切事他悉数都知道，却还在时时刻刻不放心，总怕哪一日忠勇王爷发了疯拿着刀就要进宫捅他，或是哪一日他去给太上皇请安，太上皇跟前忽然冒出一个刺客来要取他的性命，他才这么小心翼翼的，既不敢囚禁太上皇，又不敢治罪忠勇王爷，只想等着太上皇死了，他才敢动手。”
黛玉有些反应不过来: “陛下在……还在害怕太上皇啊?”
慕泽无奈的点头道: “是啊。”
“若不是前日我去见陛下，言谈间，陛下对忠勇王爷和太上皇的一举一动都一清二楚，我也没想到陛下对他们竟然如此如指掌。”慕泽道， “大约是从前被太上皇吓怕了，陛下如今丝毫不敢有别的动作，非得等着太上皇人没了，他才敢动。”
黛玉消化了一会儿慕泽的话，失笑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陛下这个九五之尊亦未能免俗。”
慕泽道: “大约正因为陛下是九五之尊，他才更害怕。”
毕竟皇帝若死了，失去的不只是自己的性命，还有天下至尊的位置，他当然觉得吃亏极了。
黛玉不再关心皇帝的事，今日虽得知不少震惊的消息，不过好在有一个好消息让黛玉总算放了心。
不管将来贾家那群爷们儿如何，贾母终究算是在皇帝那里拿到了免死金牌。
慕泽见黛玉终于舒心了，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至于贾母的事，慕泽当然没有骗黛玉，那也的确是皇帝主动开口的，赶在慕泽想要向皇帝求一个恩旨前，皇帝就率先说了。
毕竟，皇帝也知道靖国公的夫人是在荣国公夫人膝下长大的，不管靖国公夫妻关系如何，外头的名声总得顾及。如此也算是收买皇帝臣心的一个小手段罢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皇帝的胆小虽然让人哭笑不得，但皇帝的确是一位仁德慈善的君主。
不过，不管是太上皇还是忠勇王爷，这些觊觎皇帝那个位置的人，皇帝都不会宽恕他们。
安了心，黛玉就有心情关注别的事了，她问慕泽: “你方才怎么坐的离我那么远?”
慕泽反应过来，忙又躲开黛玉身边，道: “遭了!”
第38章
第 38 章
黛玉迷茫道: “何事遭了?”
慕泽很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还没洗澡……”
黛玉微怔，旋即笑道: “原来是为了这个。”
说起来也不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张夫人尚未离京，慕泽和黛玉还做着陌生的夫妻，慕泽每日回府都会到正院里例行公事般的去看望黛玉。
有一日正好被张夫人撞见了，张夫人便埋怨慕泽浑身都是汗臭味，熏都要把黛玉熏病了，自那以后，慕泽回府后定然要洗了澡换了衣裳再去见黛玉。
今日才一回府，就在外书房撞见了黛玉，慕泽来不及洗澡，就想着坐的离黛玉远些，生怕身上的汗味熏到黛玉。但刚才一急，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黛玉动了动娇俏的鼻子，到底没好意思再说什么。
慕泽摸摸鼻子，道: “你先回去，我洗了澡再过去。”
黛玉掩唇轻笑，道: “好。今日晚饭我吩咐人给你包了小馄饨，是野菜馅的。野菜是今日庄子上送来的，很是新鲜。”
慕泽先是眼前一亮，听到是野菜陷的不免失望，但这是黛玉的心意，他还是笑着点头道: “你特意说了，我自然要多吃些。”
为了让慕泽多吃些青菜，黛玉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听到这个回答，黛玉满意的点点头。
留慕泽一个人在外书房里沉重的叹了口气，不过他不是为了要吃野菜馅的馄饨叹气。
慕泽并没有先洗澡，而是再次叫了亲卫进来，吩咐道: “往后贾家的事，不要当着夫人的面说。”
亲卫领命，旋即好奇的问道: “大帅，夫人外祖家的事，您为什么不想要她知道?”
“就贾家那些事，她知道了不过是徒增心烦罢了，还不如不知道。”慕泽道。
亲卫道: “但贾家人做的那些事，将来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您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将来夫人知道了，该心烦还是要心烦，说不得还要生你的气，倒不如早早知道，心里还能有个准备。”
慕泽问道: “你娶亲了吗?”
亲卫摇头: “没有，您知道……”
“那你还教我怎么哄自己媳妇?”慕泽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他走人。
亲卫道: “虽然我尚未娶亲，但是大帅，我觉得，夫妻之间坦诚才是最重要……”
慕泽抬手制止住他，道: “你一个还没成亲的臭小子，先去给自己讨个媳妇去再说!”
亲卫只好将自己还要说的话吞回去，行礼告退了。
屋里慕泽心道，方才就是因为他对黛玉太坦诚了，才惹得黛玉烦心忧虑，往后……
想到这里慕泽又顿住。
许多事不是他不愿意同黛玉说，他只是觉得凡是自己能解决的就自己来解决，这并不是不坦诚，是慕泽想要保护黛玉的心意，不过这似乎并不是万全之策。
黛玉和贾家的关系断不了，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去贾家，不可能一辈子不出门，否则忠勇亲王麾下的人总能找到机会接近黛玉，这也是慕泽不隐瞒黛玉甄家之事的原因。
但贾家事关黛玉的外祖母，关心则乱，慕泽总想着他能先替黛玉将一切做好，不必再让黛玉烦心。
但所谓夫妻一体，黛玉和慕泽是脱不开的关系，那些人就会想要利用这层关系，如果隐瞒黛玉，才会将黛玉推入险境。
好在皇帝已经承诺了贾母无罪，黛玉不必再记挂着将来外祖母会被连累。
但这只是黛玉的想法，贾母呢?
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忠勇王爷的九族里头有皇帝，皇帝肯定不可能诛自己，但忠勇王爷的妻族母族都别想逃脱，至于其他参与到造反里的人，皇帝就会毫不留情的诛他们的九族了。
贾母无事，可贾家其他人都是贾母的儿孙亲人，贾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吗?
慕泽揉了揉额头，心道，就算是忠勇王爷不真的造反，但他既然有了这个心思，皇帝就不会容下他。
他并无隐瞒黛玉的意思，只是想着他先知道了，慢慢的同黛玉说，也好让黛玉少些惊慌和烦心。
等慕泽换了衣裳往正院去见黛玉时，唯恐黛玉担心，他的脸上只带着浅浅的笑意。
黛玉已经将今日听得的事想了好几遍，见慕泽来了，她先道: “大老爷的事，我想外祖母并不知道。我的意思是，还是先不要告诉外祖母，不说外祖母信不信，只要她问起来我是如何知道的，我就没有办法回答。”
慕泽道: “是这样，大老爷那里……”
黛玉截住慕泽的话，道: “大老爷那里就更不能让他知晓咱们知道此事了，他知道了，忠勇王爷就知道陛下知晓了，那岂不是更糟?”
黛玉再担心外祖母也不是全无理智，皇帝既然对忠勇亲王的一切了如指掌，那除了皇帝，谁都不能擅作主张，否则就是在挑衅皇帝的威严。
孰轻孰重，黛玉还是分得清的。
贾赦要造反也好，要弑君也罢，那都是他自己所做的决定，他都不怕连累自己的亲人，难道还要黛玉替他担这个责任?
既然外祖母将来能无恙，黛玉自然是要先顾着慕泽，再去想其他贾家人如何。
帮贾赦，就要陷慕泽于不忠，黛玉是不可能去做这件事的。
慕泽见黛玉又皱了眉头，想着宽一宽她的心，便道: “到底事情还没到这么糟糕的地步，咱们倒先往最坏处想了，兴许将来事情根本走不到这一步，咱们今日都是白担心了。”
黛玉摇摇头，道: “你不用安慰我，我也不是那等不识大义的人。大老爷身受皇恩，原该劝谏太上皇行明君之事，可他非但不做，还要助纣为虐，将来一切因果循环，都该他担着。”
慕泽再次在心里痛骂贾赦，但不管慕泽怎么骂他，哪怕是慕泽到贾家指着贾赦的鼻子骂都改变不了皇帝如今已经知道贾赦意欲和忠勇亲王一起造反的事了。
黛玉心知肚明，再多的安慰都没有用。
为了让黛玉能不再惦记着贾家的事，用过饭后，慕泽拉着黛玉又是下棋又是问书，折腾了半个时辰，黛玉面上才轻松些。
夜里睡觉时，黛玉照旧是伴着慕泽低沉的声音入眠，也许是因为有了他的安抚，黛玉今日虽心绪波动颇大，仍然是一夜好眠。
次日，黛玉换上诰命夫人的礼服，往宫里去赴皇后娘娘的赏花宴。
慕泽今日特地没去京营，等黛玉换好了衣裳出来，慕泽当即就皱了眉头: “穿这么一身……”
即使是夏日的诰命服，仍旧是好几层，套在人身上，恐怕才穿上就要热的受不住。
黛玉倒不怎么在意: “还好，我怕冷，穿这身到时候即便殿里头冰鉴多，我也不怕冷了。”
“大夏天的，哪里就冷到如此了。”慕泽不放心的再次叮嘱道， “觉得不愿意待了，你只管同皇后说，想歇着，想回来都好。”
黛玉也不嫌他啰嗦，乖巧的点点头。
慕泽早着人备好了马车，上头搁了冰盆，夏日里坐进去只觉一阵凉爽袭来，一路上都不觉得热。
送黛玉到宫门口，又亲自送黛玉坐上小轿后，慕泽重新坐回马车里，他并没有回府，而是让车夫将马车停在阴凉处后，就在此地等着黛玉出宫。
此地等着的马车不少，但那都是家里的下人等着主子，像慕泽这个夫君等着妻子的，当真是独一份了。
黛玉坐了小轿，一路直到内宫门口方下轿步行往长秋宫去。
皇后娘娘既然办赏花宴，后宫诸位妃嫔的娘家人自然都在受邀之列，贾家也不例外。
只是因为甄家的事，贾母不许黛玉往贾家去，原本想着和黛玉一同入宫的事，贾母也就没法提了，好在，在往长秋宫去的路上，贾母带着王夫人，贾探春，史湘云和薛宝钗遇上了黛玉。
听过昨日那些事后，再见到贾家人，黛玉难免思绪万千，不过她也只是在心里感慨，面上仍旧笑着迎上前去。
不同于黛玉入宫直接往长秋宫来，贾母等人是先去拜见了贤德妃才过来的。
皇后是正宫，贾母又是受皇后的邀约而来，反而先去拜见贤德妃……
黛玉听贾母如此说，心里虽觉得于礼数不合，但在外头也不好对外祖母说什么，便只笑着将此事带过去，扶着贾母的手臂，一行人进了长秋宫。
皇后和妃嫔们都不在，只有些公侯家里的诰命带着小辈在三三两两的说话，贾母一行人和黛玉过去同她们互相见礼说话。
这还是黛玉做了靖国公夫人后头一次在外头露面，众人不免好奇的打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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