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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七八年间，靖国公府便收留了不少军中兵卒战死沙场后留下的孤儿寡母。
说是收留，其实不过是慕泽将靖国公府留给他们住，再定期送些银子过来，其余事他一概不管。
路上，慕泽便将此事详细说给了黛玉听，黛玉筹谋一路，又让慕泽派人先来悄悄打探了府里的人以及各项事宜，才定下了该如何安排。
黛玉看向面带忐忑的众人，笑道: “各位嫂子，咱们也找个地方说话可好?”
慕泽在黛玉身边站着，一副只听黛玉吩咐的模样，众人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引二人到了一处厅上。
七八年的功夫，已经有不少孩子长大成人，带着母亲搬了出去，自立门户，当然也有那觉得住着便宜的，不肯搬走，慕泽不管，别人也不好多话，他们在一众瘦弱的女人孩子中显得尤为突出。
黛玉首先要说的就是这些长大了的，既然说是收留孤儿寡母，他们断然不能赖在此处，否则不是抢占本该属于属于别人的银子，欺辱孤寡吗?
那些人敢在靖国公府耍赖，那得是慕泽不在，如今慕泽就在这厅里坐着，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听了黛玉这话那些不该住在这里的都连声说自己会搬出去。
黛玉道: “不是会搬出去，是要在三日之内搬出去。”
三日?怎么可能?他们想要分辨，但慕泽的眼神看过来，登时没人敢说话了。
西北军军纪森严，这些年敢欺辱百姓孤寡的是个什么下场，没人比在西北多年的他们更知道了。
那些瘦弱的孤儿寡母则是松了口气，他们本是蒙大帅收留，有个容身之处有口饭吃，从不敢惹是生非，被欺负了也不敢多话，毕竟大帅事务繁多，他们又不是活不下去，何必拿丁点小事去麻烦大帅。但没想到，今天大帅和夫人一起给他们做主了，一时之间，众人都感恩戴德。
感激的同时他们也心怀忐忑，怕把他们一块儿赶走了。
等那些人走了，黛玉向剩下的人道: “我欲建一处善堂，往后不拘是军中的孤儿寡母，外头的，凡是无人照顾奉养的孩子和老人，还有那无家可归之人，都能在善堂里吃上一口饭，有片屋檐遮雨。”
黛玉看向那些孩子们，又道: “还要请先生来，让孩子们读书，或学些手艺。当然，也不只是孩子们，嫂子们若想学些手艺，以后好养活自己，也是可以的。”
众人一时都呆住了。
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归处是往后还能在靖国公府有个容身的角落，却没想到夫人竟然……让孩子们读书，还要让他们学门手艺?众人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当然，在善堂盖好之前，你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住在靖国公府，不过许多规矩得改改，就照着往后要办的善堂里来，你们看如何?”黛玉问道。
第92章
第 92 章
如何?还能如何?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会说不好，众人忙都领着孩子跪下磕头。
黛玉说了几遍，他们才起身，口里还不住的念叨着感激的话。
黛玉见他们激动至此，停了一会儿才将善堂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设善堂是黛玉一时的突发奇想，但经过一路上的润色，如今已经有模有样。
善堂，说白了就是收留无家可归之人，但不是白白养着他们，而是教他们学问或是手艺，让他们能养活自己，那些想白吃白住的，自然得提前立好规矩提防。
当然这些都是往后的事，如今最紧要的是得选上一片地，将善堂盖起来。
这块地慕泽已经让亲卫提前过来选好了，只等着他们回来，就能开始动工。
那些人千恩万谢的出去后，黛玉松了一口气，笑道: “我还害怕有人说哪里不好哪里不行，将这些事反复思量了许多遍，没想到大家这么好说话，没一个人说我不好的。”
“她们自然都比不得你。”慕泽笑道， “况且你是给他们好处来的，谁敢说你不好?”
黛玉摇头笑道: “我是给他们好处不假，但也是替咱们结个善缘。况且我是头一次做这件事，或许有思虑不周全的，自然需要人来指出来了。”
“我看呀，这不周全的地方只能等你自己慢慢想起来或是慢慢发现了。”慕泽拉着黛玉的手，两个人一起往正院去， “谁能如你有这般善心，又有聪明才智呢?”
黛玉嗔道: “又哄我!”
“哪里是哄你，明明是……”慕泽忙喊冤。
黛玉打断他的话，道: “你跟着我做什么，你不是说要到军中去看看，快去!”
慕泽嘟囔道: “这就嫌弃我了……”
黛玉正好听到，笑道: “是啊是啊，这会子我可嫌弃你了，你快走，等你回来我就不嫌弃你了。”
慕泽便走了两步，又回身道: “我回来了，不嫌弃我吧?”
黛玉大笑出声: “你再闹起来，今儿就别走了!”
“我正不想走呢!”慕泽又过去握黛玉的手。
两个人笑闹了一阵子，慕泽将黛玉送到正院，才出府牵上自己的马，往军中去了。
亲卫早将慕泽回来的事告诉了几名副将，众人本想出营迎接，却迎头遭了一通训，并责令他们这两日加紧操练。
副将们面面相觑，心想，大帅这是在媳妇那里受气了，找他们撒气呢?
夫人真厉害!连他们大帅都能降服!
直到被操练的上气不接下气，几个副将才知道原来跟夫人无关，是守城门那几个小兵。
副将们: “……”
明白了，大帅下次走了再回来，大家只当大帅没走过。
从军中巡视完，慕泽回府时已经到了日暮时分。
炊烟袅袅，慕泽摸了摸肚子，他也饿了。
但府中饭还没好，慕泽便摸了一把枣子嚼着吃。
屋里已经收拾齐整，黛玉卧在软榻上歇息，见慕泽一口一个枣吃的高兴，笑道: “今儿才回来，倒是饿着你了。”
慕泽喝了口茶，道: “活动的多了些，都是让他们给气的，明日去了还得再严些才行!”
黛玉提醒他: “明日咱们要往几位舅舅家去，你别忘了。”
“先去舅舅家，下午我再去军中。”慕泽笑道， “你早说了多少遍了，我怎么会忘。”
“头一次往舅舅们家里去，自然得郑重些。”黛玉认真道， “等会儿你再陪我去看看咱们备下的礼可有疏漏。”
“行，你紧张些什么，舅舅他们都是和善人，不会为难你的。”慕泽捏捏黛玉的肩膀，道， “你不是已经见过姨妈了，他们兄妹都是一样的脾气，好相处得很。”
“你自然觉得好相处了，你是外甥，我是外甥媳妇，你我能一样么?”黛玉嗔怪道。
慕泽想了想，郑重道: “这你就更不必担心了，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不管是姨妈还是舅舅他们，长辈们或许有自己的主意，你不必理会，有什么你不好接的话你只管敷衍应付过去，不愿意的事情你就用我的名义拒绝，说是我不准的。”
黛玉轻笑道: “你倒是我的挡箭牌了。”
“做夫君的总不能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是不是?”慕泽低头吻一吻黛玉的唇，笑问道， “我是不是还有点用处?”
黛玉失笑: “是，大帅用处可大了。”
慕泽俯身凑到黛玉耳边，正要再说两句亲热话，外头门被人敲响，朝朝来问是不是要摆饭了。
黛玉笑道: “正好，你不是饿了。”
慕泽看着她，道: “是饿了。”
黛玉颊畔绯红，躲开人亲自去给朝朝开门。
……
次日晨起时黛玉先没有看到慕泽，倒是妆台上摆着一束没见过的花儿，瞧着红艳艳的，或许是当地独有的品种。
朝朝领着人进来伺候黛玉梳洗，黛玉问起慕泽，朝朝答道: “一大早就有人来找，爷出门去和人说话了。”
黛玉点点头，难道是忽然有了什么急事?
从去年冬日开始，黛玉的日子过的太过于舒心，她险些要忘了她的夫君是位戍守边疆的大将军，平日里或许危险重重。
黛玉慢慢吐出一口气，道: “先不急，等爷回来再用早饭。”
话音刚落，慕泽就踏过门坎从外头进来了，他正好听到这话，便道: “我去洗澡，你先吃饭，这会子也不早了，你别等我。”
黛玉答应了一声，等慕泽坐到饭桌前，也没问慕泽一大早出门是为什么事，而是等两个人都用完饭，吩咐了人将带去几位舅舅和姨妈家的礼装上马车，方道: “是出了什么急事吗?这么快就解决了?”
若是今日不能去舅舅们家里，慕泽一回家来就该说的，既然没说就说明能去，那么清早的事就得是解决了。
慕泽道: “没什么大事，抓到了个混进来商队的探子，我让人去审了。”
黛玉头一次听说这种事，问道: “能审出来什么吗?”
慕泽笑道: “有时候能，有时候不能，看……看看那人能不能受住利诱了。”
当然还有严刑，但这个就不必同黛玉说了。
“利诱?”黛玉道， “许他好处?既是探子，想必那边已经给足了他好处吧?”
“那得看看他能给我们什么，我们才能给他好处。”慕泽道，他不想多说这个，话锋一转，道， “你出门除了带着丫鬟们，护卫必定不能少，这里不比京城，还是要时刻当心。”
黛玉郑重点头: “你放心。”
毕竟是边疆之地，黛玉当然不会以身犯险，她不会武艺，不能自保，肯定是离不得护卫的。
武威鱼龙混杂，除了西北军在此驻守，还有天南海北来做生意的，出了门耳边说话的哪里的口音都有，黛玉坐在马车上听着外头的吆喝声，笑道: “这里很有趣。”
慕泽笑道: “在这里就是日日都能见到不同的人，等待久了你就要觉得烦了。”
“怎么会?”黛玉反驳道， “该每日都很新鲜才是。”
两个人一路说着闲话，先到了张大舅家，昨日闲谈中张夫人就知道他们要往几家长辈家里去，张夫人知道他们才来事多人忙，就将几家的人都叫到张大舅家里来，好让慕泽和黛玉不必再多跑几家。
张家三位舅舅年纪都不小了，家中儿孙辈众多，好在黛玉问过慕泽，不会少了谁的礼。
张夫人拉着黛玉的手往里走，给黛玉说着谁是大舅妈，谁是二舅妈，谁又是表嫂，同辈里黛玉都得叫嫂子，还有几个比黛玉年纪还大些的过来叫黛玉婶娘，张夫人说这是张大舅的孙媳妇……
这里得有二三十口人，黛玉看的眼花缭乱，根本记不清谁是谁。
张夫人笑道: “你不必记得他们，他们只要记得你是谁，往后见多了你自然就认得了。”
众人都笑着附和张夫人的话，黛玉笑着点点头。
慕泽凑不到女眷堆里，但一直远远的看着。
慕泽和表哥们年纪差的多，从小就玩不到一块儿去，但跟小一辈的表侄儿们小时候倒总是混在一起玩。
“小表叔，你眼睛都快黏到表婶身上去了。”张昭安笑嘻嘻道。
“今日是你休沐的日子吗，你就敢回家?”慕泽道， “回去军法处置。”
张昭安赶忙道: “准假了准假了!”
“那也不行，刑罚减半。”慕泽毫不留情道。
“不是，我娘非得让我回来的，大帅，您罚我是不是有点不讲理?”张昭安深觉冤枉。
慕泽诧异道: “你想跟我讲理?”
张昭平立即过来捂住他堂弟的嘴将人拖走了，向慕泽笑道: “他说着玩的，表叔别跟他较真，回去他一准领罚。”
张家人都不爱往西北军去，虽然西北军的统帅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他们家极亲近的亲戚，但慕烁慕泽父子俩一脉相承的不知道徇私两个字怎么写，越是张家人训得越狠，要求越严，升迁越慢。
慕泽可不管他们，走过去扬声叫道: “姨妈，你什么时候能把我媳妇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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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 93 章
吵吵嚷嚷的人群安静了下来，黛玉面上骤然一红，并不看人，只抿唇一笑。
张夫人大笑道: “我还能抢走你媳妇不成?”
众位女眷忙给慕泽让出路来，好让慕泽过到黛玉身边去。
看着慕泽走过来握住黛玉的手，张夫人笑向黛玉道: “这个臭小子，平日里没少欺负你吧?”
“我哪敢?”慕泽笑道， “我敢吗?”
后头这一句是朝着黛玉说的，黛玉捏了把他的手心，让他收敛些。
张夫人让他们小夫妻自己说话，转头向自己大嫂道: “这会子瞧着像他爹了，真会哄媳妇。”
长辈们进屋坐下，小辈里除了黛玉和慕泽，别人都没能进去。
黛玉从容的和舅舅舅妈们说话，不必慕泽开口，她就能自如的应对着，几位长辈偶尔对视一眼，纷纷惊叹，京中的贵女到底不一样，瞧瞧这气度，西北这地方真是没见过。
及至午饭时，并不按照男女分席，而是按着辈分大小，作为客人的张夫人和慕泽黛玉夫妻二人得以和张大舅几人同桌而坐。
为了照顾黛玉的胃口，今日张家特意从外头酒楼请了个会做京城那边菜的厨子。
一顿饭宾主尽欢，因慕泽下午有事，饭后他们没有久留，就告辞而去。
“舅舅们家里真是人丁兴旺。”黛玉笑叹道， “这会子我还能分清谁是谁，就怕下次见了面不记得人，徒增尴尬。”
这半日的功夫，黛玉全用来记人了，但能记多久，黛玉对自己还真不怎么有信心。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往后他们见到你，会主动过来找你说话的。”慕泽揉揉她的脸，笑道， “今儿你笑了一天，也该累了。”
“可不是?”黛玉板着脸趴在慕泽肩膀上蹭了蹭脸颊，扑哧又笑了， “你等会儿换身衣裳再出门。”
慕泽低头一瞧，黛玉今日搽的胭脂如今全让她抹在自己衣裳上头了，他抬手揉了揉黛玉的发髻，笑道: “累了吧，今日没别的事了，你家去好好歇歇。”
“嗯。”黛玉应了一声。
祭拜慕泽父母的事安排在明日，盖善堂的事也有人盯着，那边暂时没有用得上黛玉插手的地方。
昨日该搬出靖国公府的下午就已经搬了，剩下住在靖国公府的从前是如何住，如今还是如何住着。但鉴于这些人往后是要住进善堂里的，黛玉想着还是要同他们各自细细说一番话，也好打消他们的顾虑，更怕他们记不住昨日黛玉说的话，往后别生出误会来。升米恩斗米仇，不是黛玉先把人往坏处想，而是善堂是黛玉想要长久开下去的，许多事还是得有个详细的章程为好。
慕泽往军中走了一趟，副将们凑上来问他善堂的事。
慕泽派人去盖屋子，空地方好找，但难免有人去问，慕泽吩咐过不必隐瞒，从今日开始动工，靖国公夫人要办善堂的事就在武威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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