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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晴站在夏油杰身侧，她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主教高亢的宣讲上，应弹幕的要求，她把直播镜头对准了穹顶，而她本人也抬起头，开始仔细观察那些看起来很新的彩色墙绘。
“你的意思是，你们的这个神可以实现所有愿望？”夏油杰眯起双眼，“任何愿望都可以？”
主教微笑确认：“是的。任何愿望都可以。”
夏油杰：“但是，许愿是需要代价的吧。”
主教并没有被夏油杰的提问惹恼，相反，他看起来越发愉悦了。
“少年，你是个聪明人。”主教温声道，“很多信徒一直没有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没有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即使是神，也不会无偿地为每个人实现愿望。凡事都需要付出代价。”
“而我们的神明用以实现愿望的代价有两样东西。一样是无比虔诚的信仰，还有一样，就是钱。”
千晴眉心一跳。
这不就是赎罪券吗？
[小千，我刚才把穹顶上的彩绘截图放大，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你看三点钟方向，彩绘壁画里有一个长着四条手臂的男人，还有一个长发白衣服，拿着血镰刀的女人]
千晴循着弹幕的指示去看，果然发现了壁画上那两个虽然抽象，但是一眼就能认出的身影。
那是两面宿傩和……她自己，花山院千晴？
横滨擂钵街的邪神教堂里怎么会有画有他们故事的彩绘？
“主教先生，我对你们穹顶上的壁画有些兴趣。”千晴说，伸手指向彩绘的两面宿傩，“那个有四条手臂的是什么，修罗吗？”
主教摇摇头：“非也，非也。那是一千年前平安时代的灾祸，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夏油杰眸光一凝：“诅咒之王？”
这个主教果然和咒术或者诅咒有关！
“两面宿傩？之前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千晴睁眼说瞎话，伪装出自己丝毫不了解的样子，“这上面画的也是和神明有关的内容吗？”
主教点点头：“是的。千年之前，平安京遭遇灾祸，祸乱的根源，正是和两面宿傩有染的血之妖女：千姬。因为千姬的背叛，两面宿傩决定毁灭平安京。”
千晴：……？
她再难绷住脸上的表情，露出了混合着震撼和困惑的神色。
夏油杰看起来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他眨了眨本来就不是很大的眼睛，嘴巴微微张开，好像脑子已经没有办法处理这些信息。
目前唯一正常的就只有伦太了，对他来说，什么“两面宿傩”和“千姬”都只是传说故事，他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呢？妖女和魔头怎么样了？”
“为了拯救平安京，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向我们的神明许愿了。他许愿让世间重回安定，于是神明实现了他的愿望。”
在两面宿傩和千姬两个小人的右侧，一名身着雪白狩衣头戴乌黑高帽的男子向着一团没有实体的乳白色球形物祈祷，再右侧，千姬没了踪影，而两面宿傩被结界封印，代表民众的小人欢欣鼓舞，庆祝和平的降临。
千晴似乎抓住了什么灵光一闪的念头，她隐藏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掐住自己的掌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神明做了什么？”
主教微笑道：“神明抹除了祸乱的根源。祂将一切逆转，抹消了千姬存在的痕迹。”
她想起来了。
在安倍晴明的BE线中，千晴在和两面宿傩的战斗里遇到了一个所谓的【bug】，她被突然强制下线，登出账号回到了游戏主空间。
在她重新读取数据回到游戏中之后，她发现自己只能以别人看不到的魂体形式存在，“花山院千晴”成了一个唯唯诺诺不敢反抗命运的小白兔，时间线也回到了她进入游戏之前。
这一切的起因，是因为在她和两面宿傩战斗时，晴明向这个“神明”许了愿？
晴明想要让一切回到混乱开始之前，让天下重回安定，而这个邪神自然地曲解了他的意思，用最为扭曲的方式实现了他的愿望。
邪神逆转了时间线，直接抹除了“玩家千晴”，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
一想到在那条BE线中，自己悲苦地一次又一次撞击“花山院千晴”的身体，忍受灵魂被排斥的剧痛，眼看着晴明在眼前却不能让他得知自己心意，千晴就恨得牙关紧咬，双手颤抖。
她有了必须要消灭这个邪神的理由。
“逆转因果，抹除痕迹？”夏油杰若有所思，“你们的神明确实非常厉害……但是，做到这一切的代价也必然不小吧？神明向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收取的代价又是什么？”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主教含笑道，“说了那么多，接下来应该轮到我发问了吧。”
“二位外来的少年少女，还有这位小朋友，你们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夏油杰眼神闪烁，他立即在脑中开始编排一会儿的说辞。出人意料的是，主教并没有率先向他和千晴发问，而是转向了伦太。
“小朋友，你心中最迫切的愿望是什么？”
伦太微微张了张嘴，他刚才听故事听得有些入了迷，听到主教这么问，他扯了扯自己单薄外套的下摆，不自然地说：“我想……想赚很多钱。”
主教脸上的笑容依旧高深莫测，他的双瞳微微泛着金色的光芒，低声道：“这不是你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伦太有些僵直，他张着嘴，在无声地张合几下之后，磕磕绊绊地说：“大，大介的身体……”
“伦太。”夏油杰忽然轻声叫道。
伦太立即抿住嘴唇，他向侧方垮了一步，把身体隐藏到和千晴和夏油杰身后。“这孩子恐怕并没有能力偿付实现愿望的代价。”夏油杰抬起头，对上主教的眼神，“所以你也不必询问他的愿望了。”
主教笑容依旧：“无妨，神明对世间所有人的愿望都感兴趣。那么你呢，少年？你的愿望是什么？”
夏油杰声音清亮道：“我的愿望只有我自己能够实现。”
主教盯住夏油杰的双眼，他的眼瞳金光闪闪：“……不，你自己实现不了。因为那是一个非常、非常艰难的心愿。”
“即使如此，我也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实现它。”夏油杰毫不退让地同他对视。
千晴忍不住看了夏油杰一眼。
他的心愿是什么？
“接下来轮到你了，这位少女。”
主教看向千晴，千晴还没开口，主教的笑容忽然淡了下去。他的眼睛似乎完全变成了金色，直勾勾地打量着她，而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无踪。
“你是要问我的愿望吗？”千晴问。
主教没有说话，他沉默着从上至下扫视了一圈千晴，脸上有几块肌肉在微微抽搐。
“你的，愿望。”主教重复道，“我看到了。”
千晴勾起唇角，一只手在袖管中攥紧了咒具：“主教先生既然看到了，那就不妨说说看。”
“……钱。”
千晴的手稍稍放松：“这倒没错。”
“……不，不止是单纯的金钱。”
主教的金瞳如同深沉夜色里唯一摇曳的火焰，亮得刺目：“你想要的是，作为医药费的钱。”
千晴猛地抬眸。
主教咧开嘴角：“你想用钱，换回家人。”
第78章 横滨前传8
内心被窥破的一刹那,千晴突然想要杀了对面的那个主教。
这是她深埋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没有人触碰过，而就连她自己也慢慢忘记了最开始她迷恋金钱的理由。
从一开始,她想要赚钱的目的,是为了赚够医药费,救回最终病死在家里的妈妈。
这不是加茂知春的愿望，这是花山院千晴的愿望，那个蜷缩在昏暗一居室公寓当中，作为主播漫无目的只是活着的少女的愿望。
主教眼中的金色忽然黯淡下来，他眨了眨眼，双眼重又变回乌黑。他得意地笑着,显然之前不止一次使用了这样的“秘术”去窥探他人心底的秘密。
“神能看到你们的愿望，自然也能实现你们的愿望。”他张开双臂,“只要付出你们的信仰，还有钱。”
夏油杰退后了一步。
千晴的脑中还在轰然作响,此时她思考不了什么别的事，只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似乎在跳动，耳边也听不见任何人声,只能听到自己血管的沉闷跳动。
想杀了他。
想杀了他。
想……
一只微微带着凉意的手轻轻地攥住了她的手。
手指温柔地分开她的指缝，缓缓地，坚定地与她十指相扣。
“实现一次愿望需要多少钱？”他问主教。
主教说：“视愿望的困难程度而定，不是收钱并不是我们的本意，神明并不重视人类的荣华富贵，付出金钱只是为了向神明展示信徒的决心……”
之后主教说的话,千晴都不太记得了。
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关闭直播，退出游戏，在现实里稍微缓一缓。过往灰暗记忆的碎片随着巨大的情感洪流冲刷着她的理智,企图将她拖入痛苦的深渊。
但是那只手始终牵着她，在面对主教的时候，以及走出教会的时候，一直温柔地牢牢将她包在自己的掌心，好像可以借此传递给她无穷的力量。
直到走出了教会的大楼，被阳光照耀，千晴才恍惚回神。
“知春。”
夏油杰轻轻晃了晃她的手，垂眸望向她。但他并没有问她感觉如何，而是没头没脑地提议：“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千晴头昏脑涨，胡乱点头：“……好。”
“伦太也一起来吧。”夏油杰笑着说。
一路上，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当千晴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擂钵街外的一个小茶餐厅坐下。
茶餐厅里，音箱播放着轻快叮咚的背景音乐，女子高中生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几个自由职业者盯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舞动手指敲击键盘“咔哒咔哒”。在她面前，盘子里摆放着淋上蜂蜜的热气腾腾的舒芙蕾，而夏油杰正将服务生端上来的雪顶可乐推到她的面前。
伦太之前没有来过这样的餐厅，他有些局促地缩在千晴旁边，拿起叉子和小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夏油杰小声告诉他怎么方便怎么来，然后示范了一下怎么用刀叉切松饼。
千晴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有人来电。
“喂？猴子！杰说你今天心情不好。怎么啦？”
是五条悟。
“……谁说我心情不好了，我现在高兴着呢。”千晴嘟哝，“杰怎么给你通风报信了？”
“那必须的啊，杰是我最好的哥们儿，他不告诉我告诉谁？你又是怎么了，谁惹你啦？”
千晴垂下头，轻轻地踢着腿：“没什么，只是做任务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很讨厌的神棍，他想从我这儿抠钱。”
五条悟在电话那头笑了：“怪不得。别气，回东京之后我请你吃一个巨型香蕉船，上头有24个冰淇淋球，你绝对没见过！”
千晴也没忍住笑了起来：“什么东西啊，怎么会有人吃24个球的香蕉船，北极熊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能吃。”五条悟哼哼了两声，“哦，对了！我最近准备去某个热带小岛玩一趟，你有什么想要的纪念品吗？”
千晴瞪大眼睛：“你不是留在东京要执行什么重要任务吗，跑去热带小岛干什么？”
五条悟：“这你就别管了，就说想要什么吧。哦对了，猴子应该会喜欢椰子吧？我给你买一车热带水果要不要？到时候你就像那个吉吉国王，看着我给你买的高质量香蕉乐得手舞足蹈。”
千晴：“滚滚滚，你才是吉吉国王！”
“好了，我要准备登机了，再见啦！”五条悟笑嘻嘻地说，“跟杰一起在横滨好好玩吧。”
挂断电话之后，天内理子从五条悟身后好奇地探出脑袋。
“你在和谁打电话？”
“和我的未婚妻。”五条悟面不改色。
“就是那个和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吗？”天内理子的脸上露出了相当八卦的笑，“你怎么还在上高中就有未婚妻了，说说看嘛。”
“这个没什么好说的。”五条悟笑着敷衍，“等我们回到东京之后说不定你还能见到她。”
“诶……”天内理子气鼓鼓，“不想说就算了，哼。”
横滨那头，千晴也确实因为这通电话心情好了许多。
不只是因为五条悟，也因为坐在她对面，一直留心观察着她情绪变化的那个人。
“谢谢你，杰。”千晴抿着嘴微微笑了，“我现在没事了。”
“没事就好。”夏油杰也松了口气，“不过，如果你有什么烦恼的话，随时欢迎你来跟我说。”
千晴点了点头：“好。”
吃了几口舒芙蕾，喝了半杯冰可乐，千晴的大脑终于开始正常运转。她整理思绪，结合自己昨天在擂钵街的所见所闻，从教会的经历敏锐地察觉到了几点。
“这个神看来确实有几把刷子，我认为它能附身那个所谓的主教，使用它的能力看穿人心。不过我不能确定它所谓的实现愿望需要的条件究竟是哪一个，是钱，或是信仰，又有可能这两个都是。”
夏油杰也在沉思后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我认为这个教会应该已经筹集到了相当多的钱，那个教堂就是他们财力的见证。但是目前我们收集到的关于这个神明是如何实现愿望的样本太少，摸不清楚它的能力边界，所以我们还是要慢慢来才行。”
千晴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如果那个主教讲的关于平安京时代的事情没有虚假，这就说明，那个bug级别的“神明”拥有可以直接干涉世界因果的力量。
到了这个程度，那她也不需要作为玩家再操心什么了，得轮到游戏公司来琢磨要怎么修补这个超出范围界限bug。
“那个神……真的可以实现愿望吗？”
伦太忽然问道。
千晴说：“或许可以，但是最好不要轻易尝试，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它会如何实现你的愿望。”
伦太小声说：“那就是说……有可能可以实现？”
夏油杰蹙起眉：“伦太？”
“我就是说说！”伦太急忙摆手。
“小心一点，那个教会你以后别再去了。”千晴叮嘱道，“那个主教和神都很危险。”
伦太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接下来我们有新的委托交给你。”夏油杰说，“麻烦伦太从今天下午开始为我们打听一下，究竟都有谁向那个神明许愿成功了，可以吗？”
“没问题。”伦太的双眼又恢复了灵动，他转转眼珠子，伸出手指，“一条有用信息开价一千日元！”
千晴回过神：“啊？你涨价了！”
“你们也看到我家里的情况了，我要养大介的嘛。”伦太理直气壮道，“不过再过一天你们就算是老顾客了，老顾客可以打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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