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昀笑了一下,“没事了?我可以出去了?我们还要开会,忙得很,哪像你们那么闲,还有心情推脱责任。”
“没事了没事了……哎等等,”郭蔼想到什么,又担忧起来,“你说的这几位,背景好像都挺硬,我一个人骂不过吧?万一我这局长的位置被撸了怎么办?”
晏昀气定神闲道:“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郭蔼道,“我这没身份没背景的,爬上来容易吗?要不是你师父不愿意当官,把上面的人都骂了一个遍,轮得到我?”
晏昀白了他一眼,“你放心,我给你打包票,他们挨了骂,也会乖乖闭嘴。”
郭蔼狐疑道:“你凭啥能保证?”
晏昀笑笑,“他们两个,一个是我表叔,一个是我舅舅,你们三个就放心扯皮,谁都别害怕谁,扯到我们破案就行了,我跟他们打招呼,保准你们三个谁都不会记恨谁。”
郭蔼:“……”
有这样的好下属,真感人。
郭蔼轻咳一声,乐呵呵地跟在晏昀身后走了出去。
裴远几人还担心着晏昀呢,就见晏昀意气风发地走了出来。
反倒是郭蔼,满面春风地跟在晏昀身后,更像是他的小跟班。
裴远几人傻了眼,互相看看彼此,用口型交流――
真没挨骂?
应该是,被教育的好像是局长。
交流完,又一起看向林u禾,万分震惊。
她是怎么看出来晏昀不会挨熊的?!
晏昀将人都召集过去,道:“一会儿都去会议室,梳理下案子,讨论下一步行动。”
郭蔼没走,他得了解案件进度,回去后才能汇报给上面。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队员们,心中感慨。
想当初,他和晏昀的师父一起进了局里,勤勤恳恳的从基层干起,废了多大的劲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现在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想着他们是如何为新市居民拼搏的,郭蔼内心有一丝满足。
郭蔼的观察力其实很一般,脑子转得也不够快。
他们那一届,最优秀的人是晏昀的师父。
但升职最快的,却是郭蔼。
无他,郭蔼这个人,够敦厚够老实,还足够听话。
他刚升为队长时,就和兄弟们有了默契。
兄弟们努力破案,而他就负责除去那些繁琐的掣肘。
后来成了局长,就更是如此,他就是专业顶包人。
正因为没有后顾之忧,市局的破案率一直名列前茅,每次开会,都是被表扬的对象。
原本,郭蔼的幸福日子大概会一直进行下去,而他也不准备继续往上拼。
局长就够了,他希望能留在市局。
可不幸也随之而来,身边的战友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
转业的,牺牲的,甚至还有失踪的。
现在的新市,还是太乱了。
晏昀的师父结局看起来还不错,因工伤早早地退休,闲赋在家。
可郭蔼知道,对于晏昀的师父来说,这是最不幸的,他是所有人中最积极破案的人。
还好,还好新人们依然有着冲劲,他这个局长就有继续做下去的意义。
郭蔼的目光忽然扫到一个过于新鲜的面孔。
他盯着林u禾看了片刻,疑惑道:“这也是局里的新人?”
“不是,”晏昀说,“是警院的学生。”
郭蔼大惊,“学生怎么能参与案子?太胡闹了。”
晏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不能,她不是你请来的顾问吗?”
郭蔼:“……”
又往他头上甩锅了!
郭蔼呵呵笑了两声,“对对对,瞧我这脑子,我都忘了这回事了。呃,这位我请来的顾问的名字是?”
林u禾礼貌答道:“我叫林u禾。”
“林u禾?”郭蔼拧眉回忆道,“名字有些耳熟啊,你是林总的妹妹吧?”
晏昀的目光忽然凌厉起来,“你怎么知道?”
郭蔼吓了一跳,“这……我知道很奇怪吗?林总告诉我的呗,让我多多关照我的顾问。”
晏昀咬牙切齿。
林清钰这个混蛋,告诉郭蔼都不告诉他!
他可真行!
晏昀决定,以后他的秘密也都不告诉林清钰了。
……
他有什么秘密呢?
没有。
晏昀好气。
他怎么就没个遗失在外的妹妹!
郭蔼光是看晏昀的样子,都有些害怕,他催促道:“行了行了,不是要开会吗,赶紧开会,我还得回去应付……啊不是,我还得回去汇报工作,忙得很。”
会议室内竖着一个小黑板。
是真的黑板,而不是后世常用的白板。
晏昀将案子的情况简单记录在黑板上。
“宋h,女,生前被囚禁、虐打、甚至性侵。在被灌入水泥之前,已是濒死状态,内脏破裂,随时有毙命的危险。考虑到死者曾被囚禁,暂时排除情杀、仇杀的可能,我更倾向于凶手绑架宋h,只是单纯地满足自己的变态欲望。”
“至于宋家人,反应虽然十分可疑,但就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宋建国一家人都是职工,近一个月来没有缺勤记录,晚上按时回家,没有折磨宋h的时间。宋建民夫妻二人长期留在家里,但在宋家没有话语权,更没有多余的房产,且徐玉兰经常与邻居同进同出,也没有作案时间。”
“宋家的两个孩子,同样没有作案时间。”
“宋h在学校,人际关系较好,没有仇家。我们排查了所有与宋h认识的学、老师以及学校职工,暂时未发现可疑情况。”
裴远脑子里想的还都是宋建民和徐玉兰。
他们真不是凶手?
真有父母在听到女儿的死讯时,会是这样的反应?
难以想象。
裴远问道:“如果都排除了,还有嫌疑人吗?如果凶手是在街上随意抓的人,再查起来可就困难多了。”
林u禾一边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一边答道:“不困难,只要盯着宋家人就可以了。”
“盯着宋家人?什么意思?晏队不是说,宋家人是凶手的可能性很低吗?”
林u禾说道:“既然他们不是凶手,为什么女儿死了却不上心?也不关心凶手是谁?抓到凶手,他们起码还能拿到一部分赔偿,就算他们再冷血,应该也不会对钱冷血吧?”
“这倒是。”
田琳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宋家人很有可能知道凶手是谁,并且已经从凶手手里拿到了一大笔钱,所以他们才……”
林u禾笑笑,“只是不负责任的猜想而已。”
然而就是这不负责任的猜想,却似乎能说明很多问题。
晏昀敲了敲黑板,“各位不用害怕没线索,在回来以前,我和林u禾一起去了趟宋h的邻居家。”
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曹亮的名字。
裴远立刻将曹亮的档案翻了出来,“曹亮,46岁,目前是一中的副校长。十年前离婚,有个儿子,叫曹武,今年14岁,还在念初中。”
“没错,曹武平时和奶奶单独住在水泥厂的家属楼,但在两个月前,曹亮称自己搬去和儿子同住。”
晏昀将自己和林u禾在曹家的经历大体说了一遍。
他越说,其他队员的心情越激动,尤其是说到在曹亮房间发现血迹时,大家的眼睛都亮了。
这还用查吗?曹亮绝对有重大作案嫌疑!
一切全都通了!
裴远摩拳擦掌道:“晏队,现在去曹家查吗?我想去!”
晏昀摆摆手,示意裴远淡定,“就算能在曹家查到证据又如何,现在的问题是直接证据,我们要想办法拿到直接证据才行。”
裴远泄了气,“血迹也不行吗?查查血型,宋h是A型血吧。”
“A型血的人很多,没法确认,只能试着把样本寄给首都,至于能不能做出结果,就不一定了。”
“那还有什么办法?”
晏昀想了想,说:“从头开始查曹家吧,他们的经历、平日的习惯、兴趣、爱好,最近一个月的动向,都要查清楚。”
田琳一怔,“晏队,你说他们,他们是谁?”
晏昀抬眼看去,“曹亮和曹武,哦,曹武的奶奶也要查。”
裴远哭笑不得,“曹武就不用查了吧,他还是个孩子,平时还得上学呢。曹武的奶奶年纪也大了,还是女人,根本没作案的可能。”
晏昀没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裴远。
看得裴远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林u禾举起了手,“我有个建议。”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林u禾说:“着重查曹武,已经曹武的朋友们。”
林u禾一句话说完,会议室内鸦默雀静。
还是田琳最先给了反应,“u禾啊,就像裴远说的,曹武只不过是个孩子而已,才14岁,他能做什么?”
林u禾声音平静,“14岁孩子已经有两性意识,而且这个年纪的孩子同理心差,手段残忍也不奇怪。”
“就算是这样,这无缘无故的,也不能怀疑他啊。”
林u禾认真道:“我是有理由的,不是胡说八道。”
“有什么理由?”
“第一,曹亮说自己已经搬到家属楼两个月,还说自己经常喝茶,但是他在给我们泡茶时,却不熟悉茶叶的位置,可见他对家里的情况并不熟悉,更不可能是经常喝茶的状态。”
“有关这一点,曹亮的房间也能说明一些情况,他的房间几乎没有生活痕迹,如果已经居住两个月,不会是这样的状态。白川在提起邻居时,也未曾提过曹亮。”
“第二,我们虽然没能瞒住宋h的尸体是在水泥中挖出来一事,但有关尸体的具体情况,从未对外公布过,没人知道宋h曾被虐待过。可曹亮却说,宋h遭遇了太多,若他对此案完全不知情,怎会知道宋h尸体的情况?”
“综上所述,在我们怀疑曹家的前提下,因为血迹的出现,宋h大概率被囚禁在曹亮现在住的房间里。但曹亮是最近几天才到家里住的,所以我更怀疑一直留在曹家的人。”
“曹家只住了两个人,曹武以及他的祖母。宋h有被性侵的痕迹,并且能提取到精/液,可以排除是用异物侵入,所以曹武的嫌疑大于祖母。当然,我不认为应该放松对祖母的调查,凶手囚禁宋h的时间长达一个月,同在一个屋檐下,祖母始终不知情的可能性很低。”
“另外还有凶手的行为,从A工地偷油罐,灌入水泥后放到B工地,除了有特殊原因外,其实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凶手的大脑发育得还不完全,他的逻辑没有那么强,这就是单纯行为上的纰漏。”
林u禾思路清晰,一席话说完,所有人都怔怔地听着,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很难想象,一个14岁的孩子,会犯下这样的大罪。
还是郭蔼先拍了拍大腿,激动道:“晏昀啊,你找来的这个小姑娘真不错诶!思路清晰!很好!”
晏昀一直笑盈盈地听着林u禾的话。
真好,林u禾不但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还顺便帮他解释了。
可真是省了他不少力气。
听到郭蔼的话后,晏昀敛起笑容,瞪了回去,“这是你找来的顾问。”
“哦哦哦,”郭蔼拍了下桌子,“我可真棒!慧眼识珠!”
林u禾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心提醒道:“郭局,还是要查过曹武后再下结论。不过我想,凶手恐怕不止一人,曹武的朋友年纪都不大,心里不成熟,把这些孩子带进来分别审讯,说不定会有突破。”
裴远诧异道:“不止一人?!曹武的朋友?!”
林u禾含糊道:“反正去查就对了。”
这一点,林u禾完全是在依赖她的水泥大宝宝,毫无证据。
不过硬要说些原因,倒是也能找出来,比如一个人无法将水泥运送到工地,再比如,曹武虽然住在水泥厂家属楼,可他的家人已经不在水泥厂工作,他是从何处拿到水泥,又是跟谁学会和水泥的?
这些都是问题。
方向定下了,晏昀分配起任务来。
田琳去查曹亮,裴远带人去查曹武。
至于林u禾,后续的工作不方便参加,直接回家等结果。
队员们四处散去,只有晏昀没走。
林u禾好奇道:“你不是破案最积极了,怎么不去查曹武?”
晏昀笑得温和,“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啊?”林u禾看了一眼窗外,天色不过刚暗下来而已。
晏昀笑盈盈道:“你不是说怕黑吗?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要照顾你。”
郭蔼在一旁看得直起鸡皮疙瘩。
晏昀哪里像是好哥哥?他分明更像是不怪好意的怪叔叔。
“行吧,你把我的顾问安全送回家,以后她的安危就由你来负责,她要是出了事,我可不客气。”郭蔼挥舞了一下肉乎乎的拳头,以宣示自己的地位。
晏昀敷衍地摆摆手。
晏昀骑车子带着林u禾,五分钟便到了林家门口。
他们正巧看到刚下班回来的陈旭晖,他手中提着刚买来的蔬菜,正往家里走。
陈旭晖没看到他们。
晏昀放好自行车,看着陈旭晖的背影,问道:“他真说要卖房子?”
“恩,说是要补偿受害者家属,尤其是秀英姨。”林u禾若有所思道,“不管他是不是真心的,秀英姨能那些钱总归是好的。”
晏昀却冷笑一声,勾起唇,“你真以为,秀英姨的心事了了,以后就没事了?”
林u禾微怔,“不是吗?”
晏昀推开林家的门,走进去,“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年,秀英姨是靠什么活下来的。现在知道女儿的去向,她又会做什么?”
林u禾听得心头一跳。
她关好门追进去,着急地追问:“秀英姨是不是出事了?”
晏昀说:“暂时还没有。”
“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着她?陪她走过这段时间?”
晏昀停下来,默了半晌。
他苦笑着看向林u禾,“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她最好的,她继续活着,会真的忘记秀秀,过上好日子吗?她死了,就真的解脱了吗?”
他不是不去拦,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人的心思,实在难以摸透。
或许秀英姨最终能够彻底想通,又或者,只有死亡才能让她真正解脱。
都说不准。
林u禾垂头丧气地进了屋。
她满脑子都是秀英姨,没精打采的和屋里几人打了招呼,便上了楼。
赵淑佳和林清钰正准备吃晚餐,见状很是奇怪,“u禾这是怎么了,情绪这么差?晏昀啊,你们是遇到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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