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满是活力，弘昀喜欢这份青春之气, 不禁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露出几许狡黠。
胤禵愣了一下, 眯眸，以为自己看错了。刚才……这孩子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逗弄？
德妃看向阿媛和弘昀姐弟, 冲阿媛招了招手, 阿媛上前端庄行礼，一口的吉祥话，德妃不住点头, 审视的目光收了几分, 对福晋道：“长成大姑娘了, 你教的好。”
“妾身分内之事, 何况阿媛的确懂事。”
德妃点头，道：“懂事是一回事，但也要教的人好才能将孩子往正路上引，否则这样好的孩子保不齐被教毁了。”
阿媛美眉紧蹙一瞬, 笑道：“嫡额娘对阿媛细心教导，阿媛不敢辜负额娘期待。”
德妃点头, 看向福晋, 道：“这孩子现在还在你那儿吧。”
福晋迟滞一瞬, 笑道：“阿媛是四爷的长女, 也是妾身的女儿，不管在哪儿妾身还能不管她吗？”
十四福晋目光扫过底下垂目的女人，李氏，她见过，关于额娘前几年赐鞭子她的事她也有耳闻，但很少见到，此刻也只瞧得见她半张脸。
德妃果然面有不悦看向胤禛，胤禛恭敬道：“福晋打理中馈，又要照看弘晖，李氏那儿生了几个孩子，有阿媛这个姐姐也可以教导底下的弟弟。”
“阿媛才多大，难道府上的人不够用，非得要一个孩子去看着弟弟？”德妃道：“既然府上的人不够，我这儿倒是有几个人。”
“额娘……”
“皇上说你子嗣不丰，府上伺候的也都是老人儿了，所以从内务府挑了几个伺候你们的人。”
胤禛黑眸无波，其中的寒深了几分，但他没说什么，十四觑到这个嘴讷的四哥，想到他之前被太子踢晕，不免眼里带了几分嘲弄，笑道：“四哥，汗阿玛和额娘这是体贴你呢，不过几个女人而已，四嫂又一向贤惠，你还犹豫什么？”
德妃视线敏锐地扫向底下半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的女子，“十四说的是，你汗阿玛的心意，你不愿意？”
胤禛道：“儿子不敢，儿子多谢汗阿玛和额娘的美意。”
德妃面色缓和了许多，看向立在李氏身边的小孩儿，道：“那个叫什么？”
弘昀没吭气，懒得搭理她，胤禛侧头，“去，同你玛嬷请安。”
阿媛转头望来，目光带着鼓励，伸手，“弘昀，快来。”
弘昀上前，牵着她的手，阿媛笑得端庄，对德妃道：“玛嬷，这是弘昀，弘昀，快给玛嬷请安。”
弘昀跪下，“给玛嬷请安，玛嬷金安。”
德妃轻点了一下头，“起来吧，还有个小的还没有取名字是不是？”
胤禛心里微微一动，恭敬道，“是，小的那个年纪未到，立不立得住还不知，内务府还……”
“那是你儿子，立不立得住这话你也能说的出口？”德妃拧眉，出口的语气带着轻微的谴责，“你整日闲着不如多生几个孩子才是正经事，你看看大阿哥、太子还有三阿哥，哪个不是孩子成群，哪怕多几个女儿也好，你就这么四个孩子，还一个二个养得病恹恹的。”
胤禛本因这亲昵的训斥心底升起了一点感动，然而在听到后面说他闲着的话，又郁闷不已，那点触动顿时消失的无踪无影，只应声道：“是。”
德妃看不到他的表情，往日里喜怒还能在面上看到，此刻便只能瞧见冷淡，她只能靠猜，这个儿子不在她膝下长大，训斥了怕他不舒坦，只说客气话又怕他觉得疏远生疏，她也犯难，于是放轻了声音，道：“皇上让弘晖来宫里读书，这是皇上看重你。”
“是。”胤禛道，“汗阿玛恩典万千，儿子感激不尽。”
德妃拧眉，索性对弘晖道：“你几个堂兄弟也要来，到时与众兄弟和睦些，勤学讨你玛法高兴，给你阿玛额娘争气。”
弘晖笑开，应得干脆，“孙儿定不负玛嬷和阿玛额娘的教导，一定好好读书。”
德妃摸摸他的脸，“好孩子。”
十四嬉笑道：“汗阿玛恩典，说起来，还是大家还是沾了四哥的光，日后弘春长大了，说不准也能进宫读书，我在这里提前谢谢四哥了。”
十四福晋低声道：“爷，说什么呢，汗阿玛对儿孙一向看重，这是君恩，我们自然该感激的。”
德妃也瞪他一眼，“你若是在这儿待的不高兴，就滚出去。”
十四一笑，“额娘在这儿，我滚出去就看不到额娘了，额娘也忍心。”
德妃训斥的话一时说不出口，只是警告地瞪他，这时，殿外宫女来报，“德妃娘娘，王贵人带着阿哥来拜见。”
德妃抬眸，道：“十五阿哥病着呢，怎么这会儿来了，叫她进来。”
王氏是汉女，被皇上看中后服侍在侧，为人伶俐也貌美，加上不生事，她也颇为关照。
门外王贵人带着十六阿哥一同进来请安，德妃看到她眼角轻红，道：“十五阿哥好些了吗？有没有请太医。”
王贵人性子温婉，此刻眼中添了喜意，道：“好些了，多亏娘娘叫太医细心照看，妾身实在感激不尽。”
德妃道：“这说的哪里话，一个宫里的我还能放着孩子不管不成？”
“娘娘心善仁厚，瞧臣妾这个嘴拙的，高兴坏了话都不会说了。”
德妃轻笑，“好了，你啊你，就数你嘴皮子利落。”说着抓了一把银锞子，将胤禄和其余几个孩子叫来，一人一把银锞子。
胤禄弘晖阿媛一个劲儿地说吉祥话，哄德妃高兴，十四阿哥也参与进来，将弘春抱起来，“乖儿子，拿两把，给你和你弟弟拿。”
德妃捶他，“没个正形，不怕你弟弟和侄儿们笑话你。”
“谁敢笑话我，”十四放下孩子，看向胤禄，“十六，是不是你要笑话我？”
“我哪里敢？”胤禄笑眯眯道：“我只会帮十四哥拿呢，妃娘娘怪不怪我？”
德妃轻笑，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不怪你，尽管拿。”
“哎！”胤禄立刻张开小手拿了两把，一把银锞子进了弘春奶嬷嬷的手里，一把给了胤禵，“十四哥，你拿，给嫂嫂肚子里的孩子。”
十四笑弯了眼睛，“不错，你是个懂事的。”
“你好意思说，不害臊。”
王贵人在一边儿看得直笑，注意到一边儿的一个小阿哥什么也没拿，不由道：“阿哥，德妃娘娘的恩典，你怎么不拿，是不是够不到？”
阿媛不敢说帮弘昀拿的话，只在一边儿懂事地将自己的分给他，弘晖立刻也将自己的银锞子给弘昀，弘昀摇头，“这是哥哥姐姐的，我不要。”
德妃看他一眼，“你过来。”
弘昀过去，抬眸，德妃将抓了一把银锞子，“拿着。”
弘昀摇头，“我不想要银子，我想要别的。”
长乐微微抬了抬眸，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浅淡的笑。
德妃略有点不满，但也好奇，“那你想要什么？前面见你眼睛咕噜噜地将我殿里扫了个遍。”
胤禛凝眉，道：“额娘，弘昀不懂事，我回去教他。”
“无妨，说罢，你想要什么？”
弘昀热切地看向胤禄，胤禄冷不丁遇到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愣了一下，直觉不妙，不会和他有关吧，也是这是第一次见面，他还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
“我听说十六叔画画极好，我想要十六叔的一幅画，可以吗，十六叔？”
胤禄呆了一下，“……要我的画？可是，我，我的画，我也才学没多少日子……”
“姐姐说十六叔的画工精湛，传教士都夸过呢，而且十六叔的算学也不错，顶顶聪慧，将来一定能成为大清最厉害的画家，或者算学家，然后名留青史……”
名留青史……
众人愣住，好大的口气，这么小已经开始考虑名留青史的事儿了吗。
胤禛额角的青筋跳了跳，黑若深川的眸子晕染了几分尴尬，他不喜人一向夸耀，阿媛和弘昀何时变得这么自傲了。
阿媛闭了闭眼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弘昀真是张嘴就来，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天爷，赶紧让她回家吧。
胤禄立刻看向阿媛，阿媛鼓励一笑，眼睛亮晶晶的。
胤禄小脸通红，见大家的视线都瞧来，胸口急急起伏，一时羞得手足无措，忍不住看看阿媛，看看弘昀，原来这个侄女儿这么看好他，于是磕磕巴巴道：“这，这是哪里的话，我哪有这样的本事，不过学了几日有点微末的技艺罢了……”
“那十六叔愿意给我一副你的画吗？”
王贵人笑得伶俐，道：“胤禄是叔叔，一幅画而已，如何给不得，阿哥要是不嫌弃，挑一副自己喜欢的，就怕胤禄技艺还不精呢……”
“瞧你说的什么话，”德妃轻斥道：“胤禄的画画得好，弘昀既然开口，可见他也是个识货的。”
这话说得叫人心里舒坦至极，王贵人笑，逗儿子，道：“胤禄，你怎么说？”
胤禄挠了挠头，小圆脸上多了几分赧然，道：“可以，弘昀你可不要嫌弃，这样，我的画就当做见面礼如何？”
王贵人不悦道：“瞎说，见面礼也没有这样寒酸的，你既是要给，就要给点你看重的东西。”
弘昀正色道：“十六叔的画就是最宝贝的东西，那是他依老天爷赏赐的天赋所就，那是其余人都没有的，怎么会寒酸呢，是不是姐姐。”
胤禄心头狂跳，脸上的红一直烧到耳朵上，对上弘昀全然肯定的眸，只觉得心底里有一把火在燃烧，脸上也有了勇气，“好，我给你，随你挑！”
十四噗嗤一声笑开，声音朗畅炸开在屋里，一双倜傥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玩味，胤禄听到笑声骤然失了勇气，不免尴尬，一双眸子不安地看了看十四，十四福晋赶忙道：“十六弟的画我还没见过呢，不知我可有幸开开眼。”
胤禄讪讪道：“叫嫂嫂见笑，太粗陋了……”
四福晋笑道：“阿媛这样夸赞，自然是十六弟有过人的本事，我也没有见过十六弟的西洋画呢，你可愿叫我一开眼界？”
王贵人给胤禄一个眼色，胤禄得了鼓励，道，“十六自然是愿意的。”
德妃瞪了十四一眼，对胤禄道：“快去拿，叫大家开开眼。”
“是。”胤禄顾不得再害羞，只一颗心扑通跳着大步离去，他步子快了许多，脚步都带着几分欢快似的。
胤禛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勾。
“了不得啊，”十四叉腰，斜瞟了一眼四哥面上的舒色，审视面前这个小人儿，“我四哥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却生了这么个能说会道的儿子，弘晖都被比下去了。”
弘晖一下被看到脸上，略有几分不自在，但依旧正色道：“弘昀聪慧，非他人所能及。”
“瞧瞧，这一个二个说起话来，仿佛这天下的聪明人都生在了你们家似的。”
胤禛泰然，淡淡地问道他面上，“我们家是哪一家？你又是哪一家？”
弘昀双眸炯炯，依靠在姐姐身边幽幽瞧着十四阿哥，嫩生生的嗓音里带着几分不解，“十四叔也没见过我们兄弟平日里的样子，怎知比下去呢，我大哥品格超拔，对手足兄弟最是贴心细致，十四叔这么大了，没听过棠棣之华吗？”
十四闻此言，面色微微一变，这是讽刺他不知兄弟情义？！
胤禛斥弘昀道：“既懂棠棣之情，为何不懂侍长辈应恭敬之理，乳臭未干，怎敢妄说大义！”眼神却是刮了十四一眼。
“我说的也没错，你小子的确是个能说会道的。”十四冷冷道。
“行了。”德妃将眼前的一切看在眼里，扫了眼弘昀，目光投向十四，道：“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滚出去，大过年的，尽给人找不自在！”
这话里带了几分怒气，显然不仅仅是对着十四的，胤禛抿唇，身侧的手不由得紧握。
十四想到老四往日待他的冷淡，嗤笑一声，“棠棣之华，这话说得好，四哥应该多听听。”
十四福晋推了推他，示意他别再说下去，王贵人捏了捏帕子，忽然轻轻一笑，道：“真是羡慕德妃娘娘，四阿哥端肃，十四阿哥意气，都是大清的好儿郎，若我的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也能像两位阿哥一般承欢膝下，时不时给我解解闷，我都不知道要多高兴。”
德妃轻哼一声，靠在身后的迎枕上，“这哪里是承欢膝下，你瞧瞧他们两个，哪里是同胞兄弟，这分明是冤家，没有一日和睦的，要我说，这两个还比不上自己的孩子们。”
弘晖捏紧了弘昀的手，道：“十四叔是最贴心，阿玛虽然寡言，但在宫外没有一日不对玛嬷挂念的，就希望玛嬷仙寿永昌。”
德妃一笑，柔目中满是舒心，“还是弘晖最懂事。”
说着对弘昀道：“听你说话也是读了书的？”
弘昀摇摇头，“跟着姐姐识了几个字。”
“阿媛也懂事。”德妃笑道，看向胤禛，“不如叫他们两兄弟作伴，一同入宫读书？”
胤禛恭敬道：“阿玛点了弘晖，已是君恩厚重，儿子怎好将弘昀也送进宫里。”
德妃瞟了眼福晋，笑了笑，看向弘昀，“弘昀，你想入宫与你哥哥一起读书吗？”
弘晖看向他，弘昀也看了他一眼，他面上的神色有点期盼又似乎有些忐忑似的，他分辨不清，道：“皇玛法让哥哥入宫读书，并没有让我也去，而且我年纪不到，来了宫里也只能麻烦哥哥照顾我，他如何能安心读书，弘昀不能给他添麻烦。”
王贵人唏嘘，道：“德妃娘娘的这两个孙儿当真是贴心懂事。”
德妃也满意，招手，摸了摸弘昀的头，“那你在府中可要听你阿玛和额娘的话，由其是福晋的话。”
“是。”弘昀道。
弘晖心里提着的那口气微微一松，可是很快，他心底涌上无限的落寞，到时一个人在宫中，与他相熟的堂兄弟们也没有多少……
胤禄进来了，抱着他的画，兴冲冲道：“德妃娘娘，十六的画都拿来了，可以给弘昀侄儿挑。”
德妃唇边带笑，点头，“弘昀，去挑吧。”
“是。”
画摊开在桌子上，十四福晋移步而去，阿媛迫不及待地拉上弘昀，弘昀瞧了眼微微弘晖，道：“哥哥，一起来。”
弘晖跟上，立在胤禄跟前，画卷摊开，里面的人物花鸟以及瓷瓶器物便一一展露出来了，画中画着不同的东西，有树木花草也有一些器物建筑，原来这就是西洋画，不过他也没感觉出这画好在哪儿，没有阿玛书房的那些画儿有意境，但他还是很捧场地说道：“十六叔画得真好。”
弘昀看了一眼，技艺尚显稚嫩，但静物已经有了形态，还行。
“画得真像！”十四福晋赞美道，四福晋也不住点头，虽然也看出了稚嫩，但不忍点破，道：“的确，我以前还没见过西洋画是什么样的，十六弟画得真好。”
胤禄面上有羞窘，道：“我还没入门呢，两位嫂嫂夸奖太过。”
“怎会，加以时日，必能成大器。”十四福晋温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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