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章十二岁开始做生意,十几年来外出频繁,这有人在府门外迎接还是破天荒的十几年来头一次呢。
李守信脸皮有些发胀,却还是尴尬的赔笑,上前为她勒马,“瞧含章说的,好似五叔心里不疼你似的,五叔可告诉你,五叔要把你弘弟过继给你爹,以后呀你也有亲弟为你分忧咯,你说五叔疼你不。”
李含章闻言“噗嗤”一声笑的花枝乱颤,纤细的腰肢匍匐在马上,手握着长鞭,居高临下的望着李守信,脸上带着笑意,眼里却是一片冷然,“五叔真是爱说笑,为我分忧?就凭李言弘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当我亲弟,他也配?”
“你—,”李守信再不复刚刚阿谀奉承的模样,嘴角抽搐,语气森然,“含章还是仔细考虑一下才好,毕竟言弘虽是个废物,却是你说一他不敢说二,不像其他几房侄子们,与你唱反调,五叔我也是为你着想。”
这到是,大房、二房因着是一个亲祖母,自是包成一团,大伯李守仁自以为是长子,早就把李府的家财视为己有,就等着老三李守礼一蹬腿,这万贯家财收入囊中。
老四、老五两房自觉在争夺家产之中出于劣势,便听其母侯氏想着的主意,把自己儿子过继一个给三房,毕竟这万贯家财都是三房李含章挣下来的,等她有了亲弟,这家财自然就与老大、老二无关了。
“这就不劳烦五叔操心了,”说着李含章夹了夹马肚子,一个飞跃,从李守信的头顶上跃过,跨过了阶梯,来到了大门前,利落的翻身下马,看着李守礼狼狈的蹲在地上,李含章嘲讽一笑,径直进了大门。
康熙坐在马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脑中还回荡着李含章那划过空中的纤细腰肢。
李含章先是回了她的晓风院,进了垂花大门,此处椒院精致艳彩,锦绣夺目,廊下种着几珠奇珍异草,七八个丫鬟嬷嬷候在院落等候差遣,雪鸢等几个贴身侍女上前,为她梳洗,换上了水红色芙蓉暗纹的常服衣衫,才出门往父亲的院落而去。
穿过抄手游廊,走到院落拐角的假山旁,便听见一声音有些艳羡的说道:“这三爷同意了过继弘少爷,春燕姐姐以后是有福了。”
另一声音撇了撇嘴,颇有些不屑,“过继了又怎样,这诺达的家财还能被五房独吞了不成,大爷他们才是长房嫡子呢,在怎么也越不过他们。”
李含章因着连日奔波,本就心情不妙,她平日对下人都颇为和善,可今日还未进家门又被李守信给恶心了一遍,如今又听了这墙角,心情更差,厉声开口,“没规矩的东西,主家宽宥,倒是纵的你们一个二个失了分寸,雪鸢,把人送到庄子上去,让常嬷嬷好生教教规矩。”
“是,”雪鸢见两人还窝在里面不肯出来,冷哼一声,“还不滚出来。”
只见两个作丫鬟装扮的女子哆哆嗦嗦的走了出来,见了李含章便害怕的跪了下来,“大小姐饶命,奴婢知道错了。”
李含章未予理会,径直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雪鸢一双眸子冷冷看了两人一眼,“常月,把人送庄子上去吧。”
跟在身后的常月安静走了出来,轻声开口,“雪鸢姐姐放心。”
说罢便向身后挥手,自有两个小厮弓着身子走了过来,拖着两人出了月门。
李含章长驱直入,进了李守礼辛文院。
一路上小厮丫鬟见着她无不恭敬行礼。
辛文院内有五间房,门窗上雕刻着精细的花纹,院内颇为素雅的种着些花草,看着即清幽又雅致,正适合李守礼养病。
李守礼院内的管家李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着她过来,便恭敬上前,“大小姐,老爷与夫人正在房中,老太太与其他几房的人也都过来了。”
李含章笑了笑,“这是都等着我呢。”
李福听了这话,恭敬的垂下了头,不敢多言。
李含章进了大门,穿过紫檀木大插屏风,未见着人便笑着开口道:“这是都等着我呢,让大家等久了,倒是含章的不是。”
院内各房的丫鬟皆屏气凝神,恭肃严整的低垂着头颅,“给大小姐请安!”
李含章进入屋内,便见着她娘一身杏色薄罗长袍倚在门口等着她,见了她便握着手,温声叫了一句,“含章。”
李含章笑了笑,眼中有丝暖意,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唤了一声娘。
室内灯火通明,高堂之上坐着一位两鬓如银的老妇人,穿着一身四喜如意云纹锦缎,头上带着褐色福字抹额,面容慈祥,下方端坐着几房伯叔们,婶娘们也立在后方,各同辈兄弟姐妹们又立在另一旁,就连李含章的父亲也气息微弱地窝在一旁的八仙椅上。
一大家子立了一屋,满满当当,神色各异地看着堂中光彩逼人的李含章。
如今这么多人口都是原身爷爷的功劳啊,李含章心中打趣的想着,无视身上的种种视线,眼角带着笑,声音娇软着微微屈膝,“给祖母请安。”
侯氏笑容和蔼,望向身后的大丫鬟,“快,扶大小姐起来。”
李含章不等丫鬟近身,便已经站起了身子,对着坐在下手的李守礼低声唤了一句,“爹爹。”
李守礼脸色青黑,两夹消瘦,显得颧骨极高,见了李含章,便撑着身子,哆嗦着伸出手,“含章,你五叔要把言弘过激给我们这一房,爹与你祖母已经同意了。”
声音兴奋激动,看来是真的高兴。
李含章垂着头看着他爹瘦的只有一层皮的手,心中起了戏弄的心思,快速移开了目光,“那真是喜事了,含章在这儿恭喜爹爹了,对了,含章也有一桩喜事要说给大家听呢。”
李含章顿了顿,一一扫过屋子里众人,把所有人的神色都看在眼中,轻笑出声,“我要成亲了。”
此言一出众人豁然睁大了双眼,就连雪鸢也惊讶不已,眼角不停的抽搐,悄然打量了众人神色,蓦然垂下头颅。
侯氏有些愣住了,随即悄然握紧了扶手,强笑着开口,“这是好事啊,你年岁渐长,只是不知这是哪家公子?”
李含章今年二十二岁了,要是别家的女子早就嫁人生子了,也就是李含章,掌握着李家的经济命脉,及笄之时李家众人便囫囵了过去,后面接连几个伯母家的侄子上门提亲,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她自是清楚,李含章瞧不上一律婉拒,李家众人也乐的她留在家中,一拖就到了她都二十二岁了。
本以为她就此歇了嫁人的打算,谁知今日爆出这一个大雷,难到是不愿意老三过继子嗣而故意的吗?众人心中揣摩。
大伯母韩氏也僵笑着开口,“就是呀,含章,可要打听清楚了,不要别人是为了图咱们家的钱财才是。”
李含章坐在中间的软凳上,侧着身子把玩着手挽上的翠玉手镯,那手镯颜色翠绿,无一丝杂质,摸着手中温润生温,“这到不用大伯母关心,虽然他身无旁物,孤身一人一穷二白的,我也就是瞧的上他那张脸,哦,不对,他还有一个优点。”
见大家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李含章才轻笑着出声,“最重要的就是少了一大家子亲戚,我也省了许多麻烦,你们说是不是。”
一时间众人脸色五彩缤纷,李守礼咳嗽了几声,气息微弱的开口,“这样一个人怎好与你相配。”
李含章闻言,转过身娇嗔了一句,“我是爹的女儿,爹自然是把我想的天好地好的,可奈何在世人眼中,女儿虽有花容月貌,可也是年岁已大,又常年奔波在外,稍优秀的公子少爷也看不上我呀。”
李守礼一时也哑了口,喃喃道:“那也不能这么轻易就嫁人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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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更◎
夜色渐深,漆黑的夜空中挂着半轮弯月,一群人面色难看地走出了幸文院,其中几人还在悄悄打量着老太太神色,老太太自是知道,扶着丫鬟的手挺直了脊背,面上一派淡然。
见老太太神色平淡,老大李守仁与老二李守义对视一眼,使了使眼色,连招呼都不打相继出了院子,大房、二房的子孙们略微给老太太施了施礼,便相携着去了大房的院落。
见着远去的一行人,李守信扶着老娘,微胖的脸上有些薄怒,张口斥责道:“这老大老二生的些什么东西,对娘一丝恭敬也无。”
丝毫未见立在身后的四夫人崔氏的脸上快速闪过一阵嘲弄,两边为夺三房的家产都快撕破了脸皮,现在却还想着别人对着你恭恭敬敬的,真是可笑,不过是些跟脚浅薄的东西,到底起于微寒,崔氏微微弯了弯嘴角,端庄的站在一旁,好似自己天然便与这些人隔着一道鸿沟。
倒是站在一旁的老四、老五屋内的人脸色也是闪着怒气,老太太盯着一行人的背影,眼神中泛着冷意,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藏的住心思,轻撇了几人淡淡道:“好了,现在不是与他们较劲的时候,人多眼杂的,先回去再说。”
一刻钟后,老太太两个的子孙们伴着几个成年的孙子都一股脑的进了荣安堂的正堂。
打发了丫鬟出去守着,老太太闭着眼睛坐在上首假寐,如今上了年纪,为了等那丫头陪着那一家子的人做了一天的戏,她也是有些累着了,不像是年轻时候老头子还在,她戴上慈善的面孔掌握着这家里的内内外外,从没觉着累过,轻叹到底是不年轻了。
老太太外表瞧着风平浪静,心中却想着李含章的话,脑子里的念头一个个涌了上来,心中还未有对策,老四家的长子李言高立在堂前阴沉着脸,沉声开口,“我刚让李梁去打听了,那丫头手下的人嘴巴紧的很,什么都没问出来。”
老五家的李言弘今年将将十五岁,原是不能来参加这种场合的,奈何他是老太太的心头宝,这次他又是主角,老太太被他一番痴缠着,也就让他混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宝蓝色云翔蝠纹斜襟长袍,腰间束着一条深色祥云锦带,腰间挂着一枚卿玉,容颜俊秀,脑袋后面是长长的辫子,丝毫不影响他的容貌,看着就是富贵小公子的模样,正坐在老太太右手边的五脚描花圆凳上,撇了撇嘴,小声吐槽,“就大姐姐手下的人能被你下面哪些挖瓜裂枣套出话来,才见了鬼才是。”
李言高脸色瞬间黑的能滴下水似的,他与五叔家的言弘自来不和,李言弘虽放低了声量,怎奈大家现在都各自盘算着,大堂内安静的很,众人自是把李言弘的话听了去。
四夫人崔氏也冷了脸,长子李言高是她的独子,一向被她视为骄傲,如今被五房的李言弘当着众人的面如此打脸,心中自然生气,可瞧了瞧老爷难看的脸色和上方仿佛没听见的婆母,她只能咬了咬牙,捏紧了手心的软肉。
她能忍,李言高可不能忍,勃然大怒道:“你说谁的人是歪瓜裂枣呢...。”
作为四房的嫡子,自李府发迹后他便没受过什么委屈,平日里虽让着李言弘,可如今被他落下面子,自是不能容忍。
话音刚落,老太太豁然睁开眼睛,沉声道:“还有完没完了,眼前还不够乱的,要你们来是商量对策的,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
老四李守智松开了握紧的拳头,看了看一脸怒气的长子,站起身来,“娘说的是,言高,还不向你祖母认错。”
这心都偏到胳肢窝了,见五房一家子脸色还有着淡淡的笑意,特别是李言弘那兔崽子还坐在一旁得意地瞧着热闹,崔氏忍不住就要开口,“娘...。”
才刚要开口,就对上丈夫冷淡的眼神,崔氏霎时住了嘴,低声喃喃了几句,便垂下了头。
李言高也住了嘴,站起身来向老太太认错,只是无人见到那垂下的头颅掩饰着愤恨的眼神。
老太太似乎没瞧见这一大家子的眉眼官司,反而笑着对李言弘道:“祖母知道你喜欢你大姐姐,只是她这突然说着要嫁人,咱们家又不知道那男方到底是什么样的来路,到底是不放心的,要不,明日你去你大姐的院里打探打探?”
说着从一旁的紫檀木桌子上拿了一个橘子,拨了皮放在他的手里。
李言弘顺手接过橘子,这姿态如此自然,一看就没少吃老太太亲手剥的橘子,吊儿郎当的仰着头扔进了嘴里,老太太赶紧劝着,“哎哟,你小心呛着了。”
李言弘咽下了橘子,过了半晌才不悦的开口,“大姐姐本来就不喜欢我,如今你们非要把我过继给三伯,大姐姐只有更加厌恶我的道理,我还眼巴巴的去她院子不是讨打吗?我才不去。”
李守信瞧儿子这幅模样,想着他好不容易与母亲商量着,才让四房同意了他过继,不然四房明明也有个儿子李言明比他还小,人家凭什么会让他得了这个便宜,如今却还不懂事,顿时气的火冒三丈,四下寻找着趁手的东西就要给他打过去。
五夫人高氏连忙拦着她,老太太也拍着桌子高声叫道:“我还在这儿了,你这是要干什么,是不是觉着我活的够长了,想让我死呢。”
李守信听着老太太这番话,顿时止住了身形,喏喏道:“儿子没这个意思。”
他虽不成器,可对老太太的敬重却是实打实的,这也是老太太偏爱老五一房的原因。
老四李守智坐在一旁,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好似出了神。
老太太又瞧着李言弘慈爱的笑了笑,“你这孩子从小就喜欢你大姐姐,你想着你大姐姐本就上了年岁,要是被外面别有用心的人给骗了,你能坐视不理?你仔细想想祖母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了这话,李言弘想了想,又瞧着一旁的李言高,眼珠子转了转,“明日我去大姐姐院子瞧瞧也不是不行,大不了就是挨顿打,不过...。”
老太太明白他的意思,指着他笑呵呵道:“说吧,你又看上了祖母这什么好东西?”
李言弘乐了,笑眯眯道:“孙儿前几日听说高大哥新得了一坐一人高的红珊瑚呢,这东西倒是稀罕,孙儿倒是见得少。”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白了,要让他走一趟,李言高势必要出点血才行。
李言高气红了眼,瞬间就要暴怒起来,还是其父李守智按住他的手,冷冷道:“既然言弘喜欢,言高,等会让人送到言弘院子吧,言弘,你看四伯这样可好?”
对着几个伯伯,李言弘到底不敢多放肆,点头答应,“多谢四伯了,言弘明日就去大姐姐院子问问情况。”
老太太得了准信,也放松了下来,瞧着下方李言高神色不好,到底不好做的太过分,轻叹一声,“言高,祖母哪儿有一坐白玉做的松柏,也有半人高,祖母明天叫人给你送过去。”
好不容易花了大价钱才从别人手里搞到的红珊瑚,自己都还没捂热,就被李言弘这个狗崽子给要了去,李言高心中都在泣血,却只能咬紧牙关红着双眼,强笑道:“谢谢祖母。”
另一边,等李守礼睡下后,傅氏便与李含章一起回了晓风院。
晓风院内,李含章沐浴过后便倚在贵妃榻上,傅氏坐在她身侧,慈爱的用棉布为她擦拭着头发。
“打听清楚了吗?那公子人品如何?”
她倒是不关心那公子的家境如何,只想着她们家已经如此富贵,男方家里有钱无钱都无妨,最最主要的是人品得过关,对她的女儿好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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