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点了点头,德妃见状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见温度下来了,心下才松了口气,柔声道:“好在是不发烧了。”
书棋也欣喜不已,抚掌笑道:“曲太医说过,四阿哥若是烧退了,那便是熬过来了。”
胤禛乖觉的躺在德妃的怀里,感受着德妃身上温暖的体温与淡淡的香味,他先是满足一笑,才疑惑的问出口,“儿子可是病了?累的额娘在一旁操劳。”
德妃温柔一笑,似春日里灼灼的桃花,她还未开口,一旁的书棋倒是忙不迭的开口说道:“四阿哥可不知,您身旁的嬷嬷黄氏得了湿瘟却瞒而不报,害得您也染上这病,德妃娘娘自从您病后,便衣不解带的守在身旁,日夜照顾,太难可怜见的,您可算是大好了。”
胤禛虽从小养在皇贵妃身边,可自懂事起便知道自己是德妃之子,德妃平日里时常送些小东西,承乾宫内虽一直不许德妃与他私下里相见,可德妃早就买通了他身边的人,两人母子感情深厚,只是一直瞒着承乾宫的人罢了。
胤禛红着眼眶,看着德妃一脸疲态,心里感动不已,“额娘,胤禛已经大好了,您先回宫吧,六弟还小,正是需要您的时候。”
德妃捂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含笑道:“你六弟那边有宫人照看着,额娘放心,倒是你这边,身边的都是承乾宫的人,到底隔了一层肚皮,额娘实在是放心不下呀。”
胤禛深深看了一眼德妃,眼中的儒慕之情似乎要溢出来了,他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额娘,儿子想回永和宫。”
德妃身子微顿稍瞬即逝,旋即抱着胤禛的小身子,忍着泪把头埋在他的身上,口中轻颤道:“好,额娘会想办法的。”
另一头,圣上銮驾已至江南,李贵妃解了禁足的消息与四阿哥得了湿瘟一道送到了梁九功手中。
梁九功悄声进了内殿,站在明黄的龙床外,隔着龙腾祥云的帷幕低声唤道:“皇上,皇上,宫里传来的贵妃娘娘和四阿哥的消息。”
梁九功静静的等候在原地,半垂着眼眸盯着光洁的地面,实则注意力全在龙帐内。
“说,”里面传来康熙平静的声音。
梁九功躬了躬身才道:“宫内消息说,贵妃娘娘前儿解了幽禁,不过四阿哥他...”
“老四怎么了?”康熙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但是敏锐的梁九功还是听出了一丝关切。
“回皇上,四阿哥身边的黄嬷嬷染了湿瘟却隐而不报,把四阿哥给染上了,”梁九功忐忑的说完。
这时床上终于传来动静,梁九功赶紧上前,掀开明黄色的帷幕刮在弯钩上,康熙从床上坐起身来,梁九功取了架子上的外氅给他披上。
“四阿哥如今怎样了?”
梁九功不动神色觑了一眼他的脸色,小心伺候着穿上龙靴,“说是不大好,德妃娘娘已经去了阿哥所照看了,别的阿哥们也都移了出来。”
“德妃?”康熙有片刻的恍然,记得德妃从前对胤禛一贯冷淡,甚至说的上是冷漠,如此不顾自身安危若是放在其他为母的宫妃上,他倒是不觉意外,可是德妃...
康熙皱着眉头回头漠然瞧了一眼床上,才对梁九功问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您昨儿在曹家的宴席上多饮了几杯,曹老太太不放心,夜间便吩咐过来瞧瞧,您也就受用了。”
曹老太太便是他从前的乳母,经年未见,康熙对她自是敬爱有佳,昨日在曹家的宴席上不禁多饮了些,这丫鬟当时便在曹老太太身边伺候,因着一幅出色的容貌,是吸引了康熙两分目光。
曹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他心中自然也清楚,可他却没有要纳她的意思,毕竟后宫颜色好的宫妃着实不少,更何况还有个李含章珠玉在前,其他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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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都觉得差了一两分意思,谁知最后还是受用了。
康熙不悦地横了他一眼,“什么人都往屋内宣。”
梁九功吓的一哆嗦跪在地上,心里叫苦,面上却是一幅知错的模样,“奴才知错了,请万岁爷责罚。”
康熙也知道是自己酒后失态了,怪不到梁九功身上,背着双手沉吟半晌,方才漠然吩咐:“就把她安置在曹家吧,让下面的人都把嘴巴咬紧了,别被你李主儿知道。”
“是。”
康熙瞧了瞧天色,便颔首道:“时辰不早了,你亲自送去曹家吧,和老太太好生说说,”说罢便冷漠转身,去了配殿梳洗。
“是,”梁九功抬起头颅,出门招了几个小太监,裹了被子把床上的小主送往隔壁的小屋内,又唤了宫女伺候着穿好了衣裳,便用一顶小轿送回了曹家。
曹老太太昨夜也睡的晚,等梁九功到了的时候人还没有起,见到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来了,下面人不敢耽搁,赶紧进了寝室内,把老太太叫起。
老太太听说人给送回来了,惊异问道:“不会是听差了吧,昨儿夜里不是说皇上受用了吗?”
一旁的嬷嬷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低声道:“茹姐儿回来了,正在暖阁里呢,奴婢去瞧了眼,只是一个劲的苦,别的问什么都不答话。”
曹老太太离着胸前的压妗,“不应该啊,这茹姐儿的长相可是我按照皇上的喜爱选的,再说了也都受用了,不会是夜里惹怒了皇上吧。”
嬷嬷上前搀扶着,“老太太,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梁总管还在外面等着呢。”
“是了,是了,”曹老太太到底是照顾过皇上的,转瞬便冷静了下来,带着下人出了寝室,往正堂里去。
到了正堂,便见梁九功正坐在侧坐上等着,她微微笑了,“让梁总管久等了。”
梁九功不敢拿大,毕竟这位可是奶过圣上的人,看这偌大的江南,曹家独属一份儿的恩宠便可知道,他满脸堆笑的站起身来,“杂家也是刚到不久,不急,不急。”
曹老太太自上首坐下,才小心翼翼开口问询,“梁总管,茹姐儿可是昨夜惹了皇上不喜?”
梁九功啜了一个热茶,才眯着眼笑了笑,亲和十足却带着不容置喙,“老太太,皇上的意思呢,这次巡视河务,是正事儿,您看这满宫妃主儿,皇上可带了一位?”
曹老太太身子微松,不是惹怒了圣上便好,又道:“那老身是听明白了,那茹姐儿这事?”
梁九功站起身来,“皇上说了,小主儿便留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着您颐养天年哩,”说罢便虚虚笑了笑,“老奴还有差事儿,便先回去了,稍候有太监把避子的汤水送过来,您劝着小主儿喝下便是。”
曹老太太起身,“那就不耽误您的事儿了,茹姐儿哪里老身明白了。”
梁九功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去。
见人走远了,曹老太太才低声叹了口气,“茹姐儿命不好啊,”枉费她花了多少心血培养,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
嬷嬷也叹,可门外有丫鬟来禀报,“皇上赐的补药来了。”
曹老太太无奈起身,吩咐嬷嬷,“去把药端来,咱们去瞧瞧茹姐儿。”
“是。”
曹老太太进了暖阁,便见茹姐儿正趴在床上嘤嘤哭泣,见了人进来,忍不住扑进老太太的怀里,又羞又窘,“老太太,我可怎么活啊。”
明明是被皇上临幸过的贵人,却又不允许进宫,只得一辈子在外面守着活寡,她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
曹老太太也是无奈,只得俯身安慰,“这事怪我,可事到如今咱们也别无他发了,皇上说了,虽不入宫,以后若是到江南来,还会宣召你的。”
又挥了挥手,嬷嬷立刻呈上那碗汤药,“这是皇上赐你的,便用了吧。”
茹姐儿抬起身子,卑怯地看了看那碗汤药,又看了看老太太,见老太太目光坚定不容拒绝,她咬了咬唇,苦笑道:“奴婢知道了,”接过那白瓷青泥小碗,一口饮尽。
见一碗药全都进了肚子,老太太才满意的点头,拍着她的手关切说道:“你先休息着,后面便是养好身子,待到那日圣上又巡游江南...”,又叹口气,“总是有机会的。”
茹娘默不啃声的点了点头,老太太见她这样子也是难过,便先走了。
待老太太走后,茹娘咬着牙趴在床头扣着嗓子眼儿,眼里毫无半分畏惧卑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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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晋江首发◎
自四阿哥得了湿瘟,皇贵妃也跟着病了,她这病原是多思多虑、心气郁结所致,可随着宫中流言四起,不少宫女太监都在太液池旁见到沈红梅的鬼魂,一时之间太液池好似成了禁地,白日里从哪儿路过都是低着头,急慌慌的,一到了夜间,更是一个人影儿也无。
渐渐的,有哪些知道实情的宫婢,便私下议论着,如此便少不了牵扯到沈红梅旧主皇贵妃佟柔璋身上。
原就身子不好的佟柔璋,听得下面的人传来出去,更是气的仰倒,尚在病中的她,强撑着身子招了管理宫务的惠、宜、荣三妃到承乾宫来。
承乾宫内的东配殿,佟柔璋倚在明黄色的软塌内,脸上带着病气,整个人干瘦了半圈,荣妃坐在下首,先忍不住惊道:“娘娘怎的病成了这幅模样,太医院那边可怎么说?”
何嬷嬷上前扶着佟柔璋略侧了侧身子,才忧心忡忡的回话,“回荣妃娘娘,太医院的都过来瞧过了,都说这病得放宽心态,娇养着,可您看...”
佟柔璋不耐烦听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挥了挥手,转而对三妃苦笑说道:“如今宫内留言四起,这病反倒是愈加严重了。”
宜妃却是不搭话,自顾自的欣赏桌上的一株水仙,惠妃嘲讽的勾了勾嘴角,抬手拨了一个甜橙,嗤笑道:“要臣妾说啊,这流言四起,宫内也是人心惶惶,乘万岁爷回宫前,咱们可得好生查查,上次崔福海之事...”佟柔璋心头一凛,捂着帕子连声咳嗽起来,荣妃瞧她咳的这样厉害,赶紧起身吩咐下去,“快,去找太医过来给皇贵妃瞧瞧。”
佟柔璋微微点了点头,何嬷嬷便唤了一个小宫女,小宫女草草行了礼后,出了门往太医院方向而去。
又有小宫女递上温水,佟柔璋忙含了一口,压下喉咙间的痒意,她尽量维持着表面的笑意,对惠妃颔首道:“惠妃这一点说的有道理,皇上眼瞧着就要回宫了,要是这些疯癫的话传到圣上耳朵里,难免不会觉着是不是您们宫务上有些怠慢。”
惠妃半垂着双眸,继续剥着手上的橙子,心中冷笑,自己惹出了事儿,今日却要她们来善后,善后就善后,却是半分不似求人的模样。
荣妃虽说早年受宠爱,生下的孩子却接连夭折,如今仅剩下三阿哥胤祉和三公主,在宫内活生生的变成了一个鹌鹑样,小心谨慎,是个都不得罪的软性子。
她点了点头附和道:“这些流言却是越传越厉害了,前几日臣妾宫中也有奴才私下议论,被臣妾好一顿罚呢,要说就这些宫人太闲的,找出一两个拖出去打顿板子,什么流言啊蜚语的,统统干净了。”
宜妃在一侧听了半晌,她眼波微动,插嘴道:“说起来无风不起浪,莫不是咱们宫中真有什么冤情不成?”
惠妃用帕子擦净了手中的汁水,笑道:“宜妃妹妹可是与本宫想到一处儿去了,要不咱们宣了道观里的姑子来做一场水路法事儿,问问那沈红梅到底是有何冤屈?按说崔福海已经死了,她还有什么冤呢,搅的阖宫上下不得安宁。”
佟柔璋见她又扯出来这些事,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她忍住怒气,沉声道:“此事不可,子不语怪力乱神,后宫中做法事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惠妃也只是随便说说,闻言也不恼,无所谓般笑了笑。
小宫女从外面进来,恭敬道:“娘娘,李贵妃来了。”
佟柔璋目光微凝,觉得头好似更疼了,她抬了抬下巴,冷淡道:“让她进来吧。”
李含章跟着宫女的指引进了内殿,她一身玫红色宫装,头上簪着亮丽的头饰,打扮的明艳大方,就是素来好颜色的宜妃也逊她一筹,与虚弱的佟柔璋更是形成鲜明对比,她见大家都在也不觉得惊讶,相互行礼过后,李含章才展颜一笑,精致的红唇微微勾起,“听说娘娘病了,臣妾也过来瞧瞧,给您带了些人参补补身子,还望您早日康复才是,春语。”
“是,”春语从身后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个梨花木匣子,毕恭毕敬的打开,佟柔璋却是瞧都不瞧,便吩咐何嬷嬷收下,才略带敷衍的淡笑道:“你有心了。”
整个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李含章也不恼,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胸前的菊纹龙华,目光一一从殿内扫过,才轻笑出声,“臣妾刚刚在门外好似听见了说什么做法事?”
宜妃正坐在李含章下手,闻言眉黛一挑,笑吟吟回她:“是这样的,这几日宫中不是不太平嘛,都说是沈红梅的鬼魂作祟呢,惠妃姐姐便提议做场发事去去邪祟呢。”
李含章睨了一眼惠妃,惠妃便浅浅微笑回应。
宜妃继续说道:“可皇贵妃说了,宫中做法事传出去不妥...”
佟柔璋虚虚的笑了笑,强撑着气势道:“本宫想着,宫中做法事传出去还真让别人以为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呢,倒是影响宫中声誉,不如整肃后宫,再有哪些流言蜚语的,统统拉到慎刑司去。”
李含章先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臣妾觉得怕是不妥,做法事之事动静太大,稍不注意便会引起风波,可若是苛刻宫规,保不齐下面这些奴才会有怨言,毕竟圣上施行仁政...”
佟柔璋耐着性子听她说了一段,见她都否决了,便没好气说道:“那你的意思是?”
李含章笑了笑,“这世上有没有鬼臣妾不知道,可臣妾长这么大,却是没有见过鬼,正好趁此机会,去长长见识,看看是真的有鬼还是有人装神弄鬼!”
如此接连几日,宫中流言愈演愈烈,甚至连沈红梅的鬼魂长什么模样都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有人说是见到沈红梅趴在井边哭泣,有人说瞧着鬼魂往承乾宫方向飘去,佟柔璋见越传越离谱,气急交加,病的更加厉害。
小宫女低着头进来回话,“娘娘,长春宫的刘公公来了。”
佟柔璋歪在榻上,一旁的何嬷嬷正端了药,她皱了皱眉,整个人更显憔悴娇弱,“让他进来。”
刘公公进了内殿,便是一个规规矩矩的打千,恭敬的瞧着地面,“娘娘,我们主儿说是今晚子时,在太液池旁...捉鬼!邀请娘娘同去。”
佟柔璋与何嬷嬷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个李含章是搞什么鬼,佟柔璋沉吟道:“知道了,下去吧。”
刘公公得了答复,便依言恭敬退下。
“嬷嬷,这李氏是什么意思?”
何嬷嬷也是摇头不知,“崔福海已死,这沈红梅的事自然牵扯不到娘娘身上,娘娘只管放宽心态养好身子,咱们今晚上便去瞧瞧这李贵妃演的什么戏。”
佟柔璋内心隐隐不安,却觉得身子更加虚弱,只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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