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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少年轻嗤一声。
稚气未脱的脸上扬起轻鄙的讥笑。
曾经只能恨恨瞪着你的眼，此刻居高临下俯视而来，“……果然是你。”
你听得一愣。
用力眯起双眼，
好一会儿，才终于从那副把人遮掩的严严实实，看起来就沉重闷热的铠甲中，勉强分辨出来者是谁。
但——
“你认错人了。”
人见凪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手中马鞭不快地甩了个空饷：“你怎么知道我认错人了？”
他身下的枣红色骏马训练有素，毫无受惊的迹象。
可跟你站在一起的桔梗，明显是心提起来了。
你知道她在担心你。
生怕你惹怒他们，招惹不必要的怨恨。
也想速战速决，便冲他勾勾手指，示意他弯下腰。
人见凪冷笑。
倒要看看你还能搞什么鬼。
你附在他耳边。
用只能你们二人听见的声音说：“小妈给你脸，就接好咯。别蹬鼻子上脸，小心小妈我啊，回去抢走你父亲，再给你生十七八个弟弟、抢走你家业、赶你出家门、让你连根毛都没有，只能出家做和尚！”
人见凪呼吸一滞。
哪里想到你还是一如既往厚脸皮。
当即气笑了，咬牙切齿：“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吗？哪里值得我父亲念念不忘？哼，他早就把你抛在脑后了！”
“真的吗？我不信。”
你白了他一眼。
鬼舞辻无惨是什么德行，再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既然他还没有把人见城玩坏，就说明他暂时不准备更换身份。
他那样矫情的小贱人，跟昆虫无异，对于美色啊、权利啊，这些普通人趋之若鹜的东西，正眼都不愿瞧一下。
清楚归清楚。
但并不妨碍你拿话刺他，“如果他忘记了我，为什么还不娶妻纳妾？还不是对我念念不忘？我早就看穿了，男人，就是那副死德行！得不到，才是最好的。而我，就是他永远都得不到的白月光！”
“以后，跟小妈说话放尊重点，不然，指定没你好果子吃！”
人见凪被你气得说不出来话。
手里马鞭颤巍巍指着你。
看起来似乎是很想给你一鞭子。
你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反手一巴掌拍在他马屁股上。
骏马吃痛仰起前蹄。
嘴里发出嘶鸣，一个猛子就朝前冲去。
人见凪猝不及防。
连忙扯住缰绳，好悬没被甩下来。
所幸，他马术不错，很快就稳住了失控的马匹，没在部下面前丢脸。
你仿佛没看见。
只在嘴里大声道：“嗯，咱们的闲聊就到此为止吧！别耽搁了，赶紧回家去，你父亲肯定思念你了！”
熟稔的话语听得部下们一愣一愣的。
你眉头一挑。
也不给他们思考究竟是应该跟上去，还是应该把你抓起来的时间，扬声怒斥：“还不赶紧跟上去？！他要是出了什么事，看城主不扒了你们的皮！”
糊弄完他们，你跟桔梗重新踏上归途。
桔梗：“他是……”
“勉强算是我前任雇主吧。”
你想了想。
斟酌着能说的字句，缓缓道，“小时候还挺可爱的，被我抢了吃的都不生气。只是没想到，几年不见就长大了，还变得这么不可爱，对着我都敢阴阳怪气说话了。”
“啊，不过，你不用在意他的事。”
“他是武士家族的继承人，平日里忙得很，跟我们这种普通人不可能再有什么交集了。”
可这世上，从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就在你说完不久，人见凪就带着两个信任的部曲，偷偷跑来见你。
你瞬间抓狂。
胡乱抓挠自己的头发，扯得自己头皮疼。
便不抓自己的了，转而捏住他脑壳，上下摇晃：“不是，有病吧你！不好好在家待着，为什么要来骚扰我啊！就这么想让我回去做你小妈吗？！”
人见凪任打任骂。
抬手制止欲上前的部曲，让他们退下。
自己则盯着你暴怒的脸。
沉默良久，才抿了抿唇，沉声道：“……我觉得父亲有点不对劲。”
你：“……！！”
你带着人见凪去了神社。
他的部曲则守在通往神社的鸟居前，不让任何人过来打扰。
你在正殿前的檐廊下盘腿而坐。
人见凪也随着你坐下。
他眺望着庭院。
一脸心不在焉。
明显是心里压着事儿。
你叹了口气。
就像曾经你们一起坐在黄昏的廊檐下聊天一样，再次跟他搭起话来，问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父亲大人他……似乎很害怕阳光。”
人见凪回忆着过去。
缓缓道出困扰自己已久的事情，“那天，我去找他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寝殿的屏风，阳光照进了屋子，父亲大人几乎是瞬间就用衣袖遮住了自己……露在外面的手背上，出现了明显的烫伤……或许是砸伤，可我很确定，屏风没有砸到他……”
你心下一突。
待他倾诉完，便毫不客气揪住他衣襟，将他扯到自己跟前。
乌玉般的眸子直直望入他眼底，用不容置疑的声音，一字一顿：“把那天的事情忘掉，别再多管闲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摇摇头。
并不解释什么。
言多必失的道理你还是懂的。
人见凪却一把抓住你的手。
双眸不闪不避地回视你，眼底却隐隐浮出悲哀的雾气：“你果然知道些什么……结弦，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父亲……他究竟怎么了？”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只是还不敢承认。
所以，才想从你嘴里得到一句实话。
可实话有什么用呢？
对于小面包来说，坦诚相告，只不过是杀人诛心罢了。
是以。
你一把甩开他的手。
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冷声下了最后通牒：“你虽然不是我看着长大的，但我好歹也喝过你那么多温乳，吃人手短，纵然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也还不至于狼心狗肺到去谋害帮助过自己的人。”
“凪，你要尊敬你的父亲。”
“那些莫须有的好奇、猜忌，以及不合时宜涌上心头的违和，都要统统忘掉。”
“你可以怀疑任何人，但唯独不可以去怀疑你的父亲，他是爱你的。一味打破砂锅问到底，只会辜负他的好意，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你就是矫情到不想活，非死不可，大可以英勇地死在战场上，不堕你父亲的英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我一个外人跟前要死不活的，这只会丢了你父亲的脸！”
你的话过于冷酷。
人见凪还不到十三岁。
他呆呆仰望着你，压抑在眼眶的泪水顿时决堤而下。
“我父亲……真的爱我？”
“他爱你。”
你顿了顿。
回答的语气愈发笃定，“在你母亲死后，他就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别辜负他的苦心。”
人见凪哽咽。
伸手想要抱抱你。
你十动然拒。
人见凪又想哭：“为什么？”
你白了他一眼。
脸上的嫌弃显而易见：“我是你小妈，又不是济世救人的巫女。愿意听你诉说苦楚，就已经是看在过去的面子上了，现在，你说抱，我就要给你抱？那我小妈的尊严在哪里？……得加钱！”
鬼舞辻无惨不稀罕联系你，他受不了你的变态思想，觉得你恶心又下流。
在他眼里，你就是不听话又无法摆脱的下头女。
就像没有人会关注下头男一样，他自然也不会关注你。
当然了。
暴怒的情况除外。
第29章
年纪轻轻就不行
人见凪呆若木鸡。
他傻傻瞅着你。
蓦的，破涕而笑。
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水：“你的个性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糟糕，怪不得我父亲这么久都不来看你一眼。”
你：“啧，说得好像我希望他过来似的。”
人见凪也站起身。
黄昏的余晖落在他身上，将他影子拉得很长。
他眺望着远处的朱红色鸟居。
沉默半晌，转头看向你，放缓了语气：“……还回去吗？”
你摇摇头。
人见凪：“……就算是黑死牟阁下，也不想见了？”
你顿了顿。
额上青筋直跳。
这孩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即就去拧他的腰、揪他的耳朵：“还敢说呢你！要不是当初你搁那儿大惊小怪，又哭又喊的，我早跟黑死牟本垒了，哪里还会跑出来流浪？！”
人见凪边笑边躲。
不小心被你拧个正着，疼得直抽气，不由感叹你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
“哈哈，你乱讲！”
“那时候，分明是你自己要走的。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嘶……可我还记得，我只是让父亲杀了你，父亲还没发话呢，你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且，你又不是没回去过，哪回有人不让你进了？”
闹罢。
你再次拒绝了人见凪的提议。
躺在廊檐下光洁的地板上，大口喘气。
带气息稍微平复一点，便直言不讳道：“就你那没用的父亲，我才不要再去伺候他！他自己不中用，就屡屡妨碍我跟黑死牟贴贴，占着茅坑不拉屎……我就没见过跟他一样小气的人！”
“哼，这世上多得是长得好的人那么多，我为什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没有你父亲、没有黑死牟、我还可以有桔梗！”
“不仅给我贴贴，还让我吃软饭！”
“你父亲行吗？”
“他根本不行！”
你撇着嘴。
把鬼舞辻无惨从头吐槽到尾。
直把人见凪都说的讪讪不已。
天色已晚。
你留他在村子里住一晚。
等翌日，目送他离开之时，拍着马匹的脑袋，叮嘱：“路上小心。还有，别告诉你父亲我在这里。”
人见凪：“就这么不想见他？”
你点点头。
那可不是！
现在的你，就是一块松松软软、香香甜甜的小面包，要是被他恼羞成怒当夜宵啃了怎么办？
你没活够。
目前还不想死。
人见凪点头。
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他知道是知道了。
就是心里有点没逼数。
时不时就带着自己的部曲们来这里散心，看架势是已经把桔梗村当做了自己的后花园。
你不乐意了。
说什么都要撵他们走。
人见凪还算比较有眼色。
自掏腰包，大手一挥就要重修神社。
而且，说的话也还很好听。
“巫女桔梗的威名，即使身处人见城，我也有所耳闻，早就神往已久。此番，有幸来到她的出生地，自当布施供奉，以示虔诚。”
你瞬间爱了。
瞧这话说的，真不愧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谁能拒绝送上门的真金白银啊！
老话说得好：吃人手短。
虽然一切都是他自愿布施的，但当他在大家面前不经意露出苦恼不安的神情，众人就会自发地成为他的捧哏，担忧地询问他这是怎么了。
人见凪自然不可能说。
直到大家再三询问，就差跪到他面前发誓要为他献出心脏，他才不得不叹了口气，将困扰自己的事情说出来。
“围杀七人队吗？”
桔梗神情凝重。
作为经常四处游历的巫女，她消息比较灵通，也曾听过七人队的事迹，“那是一伙穷凶极恶的盗匪，平日里被一些大名雇佣，做些军队明面上不能做的事，其他时候，则会纵情杀戮，劫掠村子，一度制造过很多惨剧……”
闻言。
众人皆是心有戚戚。
人见凪也没有否认。
手托着下巴，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成年人的稳重和担忧：“我得到的消息也是这样。他们虽然会被雇佣，但更多时候却不受掌控，对于大名们来说，他们这种存在太危险了，所以，便想着将其斩草除根。”
“人见城也在秘密邀请之列。”
“只不过，我父亲近些年来身体虚弱，鲜少出现人前，此事，便全权交给我处理……可我，有点不安。”
“他们睚眦必报，一旦行动失败，必将有无数人承受他们的怒火。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就是很担心治下生活的平民……”
你树袋熊似的趴桔梗身上。
脑袋搭在她肩膀上，无聊地啃她头发玩。
对于他们说的七人队完全没有兴趣。
一方面，这是武家内部的事；
另一方面则是，他们的胡作非为还没有波及到你，跟你无关。
所以——
在众人都感到棘手的时候，你非常无所谓地给他加油：“别怕，上去就是干！”
“七人队，撑死也就七个人。就算他们再如何手眼通天，也不过是七个普通人，又不是什么杀不死的恶鬼，对于集结而成的大名军团来说，根本不足为虑，人海战术都能堆死他们！”
“我看好你哦少年，加油！”
你本是好意。
枫却好像觉得你在说风凉话。
有点看不惯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结弦姐姐，你不去帮忙吗？”
你：“……啊？”
枫：“你们曾经关系很好吧？而且，凪少主还为了你，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善事，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他的安危吗？”
你：“我为什么要……”
原本理直气壮的话，因为枫用谴责的目光盯着，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小，仿佛心虚似的。
但，天可怜见！
就算密谋的大名们都死绝了，人见凪也不会出事啊。
他身后有谁？
那可是鬼王鬼舞辻无惨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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