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过头去抽了下鼻,反驳道:“我不是哭包。”
“好,不是哭包,是救死扶伤的大英雄。”梁缘顺着她,弯腰,“所以救死扶伤的归医生不哭了好吗?不然别人以为我欺负你,一会儿把我一起收拾了。”
示意地瞥了眼旁边。
闹事的男人已经被联手制服交由保安钳住手脚,压在地上等警察来了移交。
归梦继续澄清,“没哭。”
“嗯,风沙迷了眼。”梁缘从善如流。
“……”
归梦被他的敷衍噎住,无以为继,好在有人及时把她救了。
“归医生你没事吧?”几个护士齐齐围过来,最后面的小护士甚至直接把梁缘给挤开了。
瞥到他错愕的模样,归梦偷笑了笑,收回视线,“我没事,原医生呢,她怎么样了?”
“擦破了点皮,还好。”原无忧抬手摸了下颈侧,不以为意,“倒是你,下次别那么傻跑去给人挡刀。幸亏没出事,不然我怎么跟你家里交代?”
“是啊,归医生你真的把我吓到了。”
“他拿刀冲过来我都傻在原地了。”
“谁不是呢。”
护士们你一言我一语诉说着恐惧,归梦也后怕,“当时只想着救人也没想那么多,下次我一定注意。”
“可别有下次了。”
“归医生快呸呸呸!”
归梦配合地呸了两声,目光划过原无忧渗血的脖颈催促她快去处理。
“今天谢了啊,改天请你吃饭。”
“不用,我也没做什么。”
“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找你。”她一锤定音。
医院向来忙碌,尤其今天还发生了那么多状况,几位护士也一同告辞。
“那归医生,我们也去忙了。”
“好,拜拜。”
送走护士们,归梦转身猝不及防迎上了梁缘目不转睛的凝视。
她心口一紧,缓慢地眨了眨眼,轻声问:“怎,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她。
“没什么。”他弯唇,望着她的眼带了几分骄傲,“看看我们家的小姑娘有多受欢迎。”
“……”
大厅忽得又一波动静,循声瞥去,众人在为警察押走了闹事男而喝彩,无人在意小角落的对话。
归梦耳根染上绯色,脸颊也烫:“梁缘哥哥,你别欺负我!”
梁缘哥哥,你别欺负我。
这是她过去常说的话。
她脸皮薄不经逗,每次被梁缘惹毛了或者不好意思了就会弱弱地说控诉他一句“梁缘哥哥你别欺负我。”
梁缘恍惚地顿了顿,无声喟叹:“欺负你,我怎么会舍得呢。”
他的眼神太过温柔宠溺,看得归梦心乱。
她连忙撇开视线生硬地转了话题,“对了,梁缘哥哥,你怎么会在医院?”
按理他回来了应该直接回大院而不是在医院。不会是生病了吧?
想着她就问了出来。
梁缘说算是吧,然后在归梦困惑的询问里云淡风轻地说:“运气不好,赶上了场追尾。”
*
从医院出来夕阳落幕,晚霞散去,天边独留一片燃烧后的灰白。
周末的缘故,路上有点堵,幸好有交警在指挥交通没多久就通了。
归梦和梁缘并排坐在后面一排,中间仅隔了个空位。
他在打电话,从上车起已经打了一路。她也听不懂,只能从偶尔冒出的词汇里猜测出大概和工作有关。
窗外车流如织,晚风浮动。
她揿下车窗,低头看视频软件推送的外交部发言视频。
第一次知道外交官这个职业是在高三毕业后。
那年的夏天天格外热,蝉鸣聒噪。
她带着录取通知从门卫室一路小跑回来,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梁缘,却听到了他即将出国驻外的消息。
那天太阳很大,暴晒的阳光黏在身上她却如坠凛冬,手脚冰冷。以至于梁缘握上她的手时都在皱眉。
她偷偷搜过他去的地方。一个没有听过的国家名,连百度百科上的资料都只有寥寥数语。很远很远,远到没有网络,通讯也不便,落后得像上世纪的国内。
此后的时间里,他们的联系也在山高水远的异域隔绝里断了线。
一个在外交领域为国而战,一个埋首医学,至今,八年春。
“春雨,醒醒,到家了。”
清冽又带着温柔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拽出来。
归梦转醒,迷茫的眼扫过外面熟悉的建筑和景色才憬然反应已经到了。
小李停好车后就去后备箱搬行李了,宽阔的轿车里只剩下他们两。
归梦没想到她会睡着,揉了揉眼睛说,“这么快就到了啊”随后开门下车。
梁缘绕过来,垂眸问:“昨晚没睡好?”
她正欲回答就听到屋里传出脚步声。
“是春雨回来了吗?”
听到动静的邱茜从别墅出来,话说到一半停住,看向归梦身边站着的男人,“阿缘?”
“妈。”梁缘提步上前,“我回来了。”
“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邱姨眼眶微湿,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又诧异,“你们两怎么会一起回来?你去接的春雨?”
梁缘和归梦对视一眼,揽着妈妈的肩膀,说:“出了点意外,我们进去再说。”
“好,进去说。”
邱茜一边回一边吩咐放完行李出来的小李,让他去隔壁叫老爷子回来,然后拉着两人进屋询问。
听到梁缘讲他在回来路上遇到追尾已经坐不住了,知道归梦倾身去挡刀更是心惊。
此前小李没有详顺,她不清楚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事,这会儿吓得拉着这个关心那个。
“姨姨,我没事。”归梦抱她,宽慰道,“梁缘哥的报告我看了,也没有什么问题的。您别担心了。”
梁缘也附和,玩笑,“现在是没事,一会儿就说不定了。妈,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有有有,想吃什么?”
“都可以,能垫一下就行。”
“妈去给你做。”
邱姨被转走注意,赶紧起身去叫来王婶随后起身亲自去厨房准备饭菜去了,归梦也借机上楼换衣服。
晚上,冷清许久的别墅因梁缘的回归再度热闹起来。除了梁兮在外省拍戏,连大哥梁宸都从公司赶了回来。
灯火通明,热热闹闹。
晚饭过后,四位男士去二楼书房聊事,邱姨和王婶也在厨房倒腾着甜点。
归梦想帮忙的,却被赶出来了。
她晚饭被喂得有点多,坐不住,干脆下了庭院。
院子里的路灯都开了,一盏接一盏,暖色调的路灯闪闪,给夜色添了几分温柔。
新抽出来的槐树叶在探头摇晃,归梦走到树下摇椅边捡起上面放置的毛毯躺上去。
四月的风里已然有了点夏天的意思,清风徐徐,暖意拂面。
她阖眼躺在安静的晚风里打着摆。舒适惬意下便没留意到有人走近,直到有阴影罩下来才有所察觉。睁眼,猝然对上了梁缘那双深邃的瞳眸。
瞳点漆黑,目光宁静,细看又会发现眼底藏着一场飓风,下一秒就要掀起汹涌海啸。
归梦心脏猛然一跳,手忙脚乱地想要起来,差点翻倒,被梁缘眼疾手快稳住。
他收回手,不经心的语调里含了笑,“慌什么,我又不吃人。”
归梦坐稳,悻悻说没有。
梁缘也没拆拆穿她,往旁边砌的石桌上一靠,随手压了根树枝采下片槐叶把玩,往事如月光缓缓流淌树下。
“今年的槐树还没开啊?”
归梦跟着看上去,明灯下的眼盈盈,淌着温柔,“下个月底应该就会开了,到时候还能摘一些蒸槐花饭。”
月光透过槐叶缝隙洒下细密的光,映在他眼底。空气中漂浮着缱绻安宁的气息。
一片安静。
“梁缘哥。”过了会儿她再度出声,
“嗯?”
“你以后真的不会走了吗?”
吃饭时梁爷爷提了一嘴,说他调回来了,但归梦还是想从他嘴里得到确认。
梁缘没有回答,而是把问题踢回去,直视着她的眼,问:“你想我走吗?”
不想。
归梦在心里回答了,垂眸嘟囔:“我说了又不算。”
枝头悬挂的月亮缺了半角,槐树旁莹白的灯光向着缺失的部分延伸补齐,隐隐有了圆满的趋向。
他捏着槐树叶在指尖,别有深意地说:“说不定呢。春雨,你希望我留下吗?”
“想。”归梦坚定。
“这样啊——”他拖长尾音在她紧张地目光里轻笑一声,尔后朗声说,“那就不走了。”
第3章 归
03
归梦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房间的,等反应过来她已经盯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了,水龙头开着,水流汩汩。
突然,房间里响起铃声。
她关了水,取过架子上的毛巾擦干手出去,拾起床上的手机看了眼备注弯眸,接受通话申请,“兮兮。”
“我下午在拍戏,才刚看到消息。”梁兮才从片场出来,此刻正坐保姆车回酒店,“听婶婶说二哥回来啦?”
归梦嗯:“下午到的。”
“关小旭这小子终于靠谱了一次,早知道我就提前请个假了。”
“什么?”
“我没和你说吗?我之前就收到二哥要回来的消息了。”梁兮欸一声,解释说,“上个月吧。具体哪天也记不清了关小旭突然大半夜打电话过来说我二哥要回来了。”
“他当时疯疯癫癫的我以为是玩游戏输了就没理会。”
假睫毛有些脱胶,戳着内眼颊难受,她直接拔掉丢进垃圾袋,“现在看来他应该是从关叔那儿探听到的。”
关小旭大名关肖旭,关家小儿子。他父亲在外交部任职,所有外交人员调动都要经关叔叔点头签字。梁缘回来他自然是最清楚的。
梁兮困惑:“我竟然没跟你说过吗?”
归梦压下心中的酸涩,说:“没有。”
“应该是我太忙给忘了,不过还是怪关小旭!要不是他平时不靠谱,我也不会质疑消息的真实性。”
“狗东西,等回北市看我不弄死他!”
梁兮越想越气,没忍住直接切去小窗骂发小了。
关肖旭和梁兮同岁,两人打从幼儿园起就在一个班,小时候没少一起惹祸挨打,后来长大了更是将“发小是怨种”这句名言诠释得淋漓尽致。
无事不联系,联系必有蹊跷。
前几年真心话大冒险火的那段阵子,在一次次被耍后,他们两已经把在对方心里的信任都败光了。从此,凡是对方说的话一律打为假命题。
归梦习以为常地看她在那头输出,笑了笑,敛起情绪叫她,“兮兮,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梁兮打字的手不停。
窗帘被一拉到底,窗台上的铺梦网依着晚风拂动,摇转,尾端紫粉渐变的羽毛挤在一起,在灯光下泛着光泽,如梦似幻。
那是初三时梁缘送给她的。
有段时间她因为学习焦虑到失眠,天天顶着黑眼圈,精神不行,梁缘看到后不知道从哪儿也给她弄了一个过来挂在窗台。
印第安捕梦网的美丽传说她也听过,传说它可以过滤噩梦,捕获美好。
今晚的一切就像捕梦网给她编织的一个美梦,梦醒之后烟消雾散,梁缘还在国外,而他们也依旧异域相隔,难有相逢。
“我总觉得在做梦,特别不真实。”归梦轻声说出感受。
八年来她每天都在盼着梁缘能回来,可当他真的出现在面前时,她反而慌了。
“这一切真的不是幻想吧?”
“……”
梁兮看她患得患失的样子可心疼了,停下手,愤怒转移到堂哥身上,“宝贝,要不咱不要我二哥好不好?我给你介绍个又高又帅的。”
归梦摇头,“梁缘哥哥最好。”
喜欢一个人感情哪里容易转移呢,不然世上也不会有那么的痴男怨女了。
梁兮眼睫一颤,难得沉默,眼前浮过一章意气风发的脸。
她自己都做不到放下哪里来的立场劝春雨。
她收起泄露的情绪,若无其事地故作酸溜溜:“好好好,他最好,没人能比得过你的梁缘哥哥,行了吧?”
归梦被她逗笑,不厚此薄彼,一碗水端平,“你也好。”
梁兮撩了下蜷发,“这还差不多。”
两人聊到她下车到了酒店才挂掉,归梦也去洗澡睡觉。
隔日,归梦很早就起来了。
她洗漱完下楼,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了楼下餐厅传来的对话声。
老爷子近年来年纪上来了,觉少浅眠,平日里就醒得早,此刻爷孙两正在用饭。
梁缘坐在背对楼梯口的方向,脊背挺直,上面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袖口翻折到小臂,端着一只碗在喝粥。
时隔多年,他变了很多,人比过去瘦了,性格也变得越发沉稳甚至多了几分温和。
归梦缓下脚步,心底默默冒出一丝难过。她想,这几年一定发生了很多。
“春雨也起来了?快下来吃饭。”端着包子出来的王婶先看到她,笑着招呼她下去吃饭。
梁缘闻言回首,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只是腾手抽出旁边的椅子,继续和老爷子说话。
归梦定定神,应了声,接着下楼进餐厅在他身侧的空位坐下,和梁老爷子问好:“梁爷爷早。”
“早啊。”最放心不下的孙子回来,老爷子心情很好,笑呵呵的,“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
梁缘盛好粥递过来。
归梦接过温声道了句“谢谢”,和老爷子解释,“今天要开晨会,完了还要去还要去ICU查房,八点就得到。”
老爷子军人出生最重时间观念,闻言点点头,说:“等吃完饭让小李送你过去。”
“谢谢梁爷爷。”
又聊了几句,老爷子就吃完上楼补觉去了,整个餐厅只剩下他们两。
归梦低头舀着小米粥,面前就出现几个碟子。
她扭头,梁缘右把包子和蒸饺一并换推到她面前,“你爱吃的蘑菇豆腐馅。”
归梦握着勺的手一抖,香糯的小米粥倒了出来,她惊讶,“你还记得啊。”
他抽了张纸巾擦掉桌上的小米,嘴角带了抹浅淡的笑,“我们家有位小姑娘挑食的很,我想忘记都难。”
刚到北市时她水土不服加上饮食差异吃不惯北市的口味,不到半个月就瘦得几乎皮包骨。邱茜急得团团转,后来专门找了个会做西南菜的厨师才勉强给她养出几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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