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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秋风吹得眼睛有些干涩, 唐葵在阳光下眯了眯眼。
午饭后，她和陈寂一人捧了一杯咖啡，靠在人行天桥上, 看着这座城市中心商圈的车水马龙, 各怀心事。
站在她们的这个位置, 能够清晰地看到Mola所在的大楼，高耸的建筑在阳光下很耀眼, 顶端的四个字母也格外显眼。
陈寂握着手里的杯子和唐葵的碰了碰, 问她：“听老詹说你决定接下Mola的那个项目了？”
“嗯。”唐葵指尖摩挲着纸杯, 对她笑了笑，“我正准备告诉你。”
陈寂耸了耸肩膀, 说道：“之前老詹好几次旁敲侧击问我你的态度，我虽然守口如瓶, 但心里其实知道你点头是早晚的事情。”
唐葵开玩笑道：“确实，他们给的太多了。”
陈寂扭过身子, 手肘撑在栏杆上，思忖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顾羽弘到底在别扭什么, 但无论是之前在校园，还是现在在职场上, 你都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
“就像你之前说的，从职业发展的角度，我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不是吗？”
话虽这么说，但唐葵决定转岗主要还是因为莫莫。
上次她和小伙伴从幼儿园偷跑出来之后, 莫莫的老师这段时间很关注孩子, 任何情况都会事无巨细地跟她反馈。
她说莫莫最近这段时间没有之前活泼了，午睡她帮孩子扯衣服的时候, 还在她的腰上发现了淤青。
何姐说这是莫莫前几天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撞的，莫莫也很反常地没有向唐葵撒娇喊痛，只是抱着自己的小黄鸭玩偶不说话。
沛达的审计已经在收尾阶段了，这段时间她连续飞了好几个城市，去查沛达旗下分公司的账。
在B市的时候也每天都早出晚归，只能见到孩子的睡颜，唐葵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对这件事情和没什么头绪，只能在家里安上了摄像头。
“想明白了就好。”陈寂说道，“事少钱多，而且有这个项目加持，你以后跳槽去别的公司干财务也更加有竞争力了。”
唐葵有些惋惜地说：“本以为回到大学时候并肩作战的日子，没想到我们只合作了一个项目。”
“其实今天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陈寂的语气里带着些试探，“这个项目结束之后，我会向所里提出辞职。”
唐葵理所当然地以为她要跳槽了，问道：“哪个公司？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陈寂笑了笑，回她的话：“哪个公司都不去，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了。”
唐葵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的决定对于唐葵来说，冲击力实在是有些大，陈寂四年来在圈子里摸爬滚打，积累了丰厚的人脉，无论是工作上的事情还是社交，都已经能做到游刃有余了。
唐葵想不出她要离开的理由。
“为什么？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陈寂搂了搂唐葵的肩膀，“如果不想再这个圈子里给客户当孙子算事的话，那我可真是遇到大事儿了。”
唐葵拍打了一下她的手，“你认真点儿，你裸辞之后呢？有想法吗？”
“还记得我大学时候梦想的职业吗？”陈寂捂了捂心口，夸张地说，“我要找回初心。”
唐葵想了一会儿之后，眼睛瞪圆：“你要开酒吧啊？”
陈寂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们刚认识不久，唐葵就知道陈寂过着非常典型的被父母安排的人生，从文理分科到大学专业，完全没有自己的选择权。
所以，有一天她对唐葵说梦想中的职业是酒吧老板的时候，唐葵惊讶了很久，到现在依旧印象深刻。
无论是当初想开酒吧，毕业之后最终却进了事务所，还是现在突然提出的辞职，唐葵都很疑惑。
不过既然陈寂不愿意说，唐葵也没有窥探好友隐私的想法，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也是。
“钱够了吗？”唐葵问她，“我手上还有一点闲钱。”
大概是没有想到唐葵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情，陈寂愣了一下，脸埋在她的肩膀上，“虽然我看上去有点莽，但我心里真的很害怕，如果连你都不能理解支持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唐葵拍了拍她的背，说道：“只要你想清楚了，想做的事情都去做吧，我当然会一直无条件支持你。”
陈寂紧紧抱着唐葵不撒手，说道：“谢谢你，小葵，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要整理一下自己。”
所谓的初心也好，避风港也罢，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谁的人生能够一直保持昂首阔步地向前走，适当后退也是为接下来的前进蓄力。
“陈老板，你可得努力呀。”唐葵回抱住她，“等哪一天我混不下去了就去投靠你。”
“我这儿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两人碰了一下咖啡杯，相视一笑：“For our fresh start.”
她们又聊了一会儿，一道男声有些突兀地插了进来：“陈寂，真的是你，我和顾总刚刚在桥下就觉得很像你。”
男人金发碧眼，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陈寂扭头，看到他之后满脸惊喜地喊道：“James！”
她走上前跟他抱了抱，“好久不见，来中国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早上刚到的，回来和Mola谈一个合作。”James看向顾羽弘，“一年多没回来了，顾总陪我到处走走。”
唐葵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顾羽弘，男人站在James身边，白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整个人更显挺拔修长。向她们颔首算作打招呼。
陈寂向James介绍唐葵，“James，这是我的好友唐葵，现在和我同在华夏会计师事务所任职，也是顾总的老同学了。”
两人握了握手，James很热情地做了自我介绍。
陈寂和他的关系似乎很好，James跟唐葵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扭头跟陈寂继续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这种时候，另一边就显得格外冷清。
他们两人靠在栏杆上，唐葵手上拿着早就已经没有温度的咖啡，看着桥下的人来人往，没有主动开启话题的打算。
和James激昂的语调相比，顾羽弘的声音压的有些低，“James去年离职之前在国内的一家公司做CFO，陈寂审过他们的报表，之后两人就认识了。”
唐葵有些干巴巴地回他的话：“他们两人的关系看上去确实不错。”
“我早上收到华夏的反馈，你接下Mola的项目了。”顾羽弘的语调很平，听不出情绪，“这两年来，跟我们集团的合作还要考虑这么久的，你是第一个。”
“我也没想到贵公司会这么有耐心，只希望我的实力能对得起你们的等待。”唐葵转过身子，阳光有些刺眼，她用手遮了遮，“顾总，我能否冒昧地问一句，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呢？”
圈子里人才济济，唐葵不信找不出能代替她的人。
再不济，Mola也能从国外请来专家，这个庞大的集团完全有这个实力。
“无论是合作还是交锋，和曾经熟悉的人一起难道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
顾羽弘微微弯腰，对上她的眼睛。
“唐葵，betazero2.0是Mola今年和明年的重点项目，让我看看你的实力，你们会计不是最擅长做成本收益分析吗？那你自己呢？你当时抛下一切离开，现在的得能抵得上当年的失吗？”
唐葵捏着咖啡杯的指尖紧了紧，说道：“顾总放心，我从来不做亏损的决策，人生上是，工作上也是，我一定会为betazero2.0的成功研发贡献最大的努力。”
不顾对面之人的脸色，唐葵接着道：“希望到时候能达到贵公司和顾总的期待。”
顾羽弘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样子很冷，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最好是。”
……
午休过后回到沛达的审计小组，唐葵看到了半小时之前陈茹娅给她发的微信。
陈茹娅：【明天周末回家里一起吃饭吧，老任钓了很多鱼，可新鲜了。】
任秀玉孙子的百日宴就在下周，唐葵还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虽然她不知道陈茹娅叫她回家是不是为了这事儿，但这次她心里有了自己的考量。
上次带着莫莫偶遇了王宇豪和简一繁，这件事虽然完全在意料之外，但也给唐葵敲响了警钟。
她既然回到了这个城市，就免不了要面对故人，她有一个女儿这件事情不可能永远瞒下去。
最重要的是，莫莫需要一个身份，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而不是每次被问到的时候都被搪塞。
唐葵：【好的，明天见。】
回完消息之后，唐葵把手机往桌面上一扔，倒在椅子上，按了按太阳穴。
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直直照了进来，却没有什么温度，驱不散唐葵涌起的寒意。
她要带着莫莫去见陈茹娅，这件事不是临时起意。
重逢之后，这个想法就在她心里萌芽，这几天越来越强烈。
无法预知陈茹娅和任威会有什么反应，她自然是希望莫莫能有除她以外的家人，能感受到这个世界上更多的爱。
但如果他们不能接受，她现在也有能力处理好。
她再也不是那个一无所有，无法选择的小女孩了。
虽然不可比避免地，会失望更深。
第20章
临近下班, 陈寂来到唐葵的工位上，敲了敲她的桌子，说道：“今晚James有个聚会, 一起去？”
“我？”唐葵从电脑屏幕前抬起了头, 食指指了指自己, “我去凑什么热闹啊？”
陈寂早有准备，将她和James的聊天记录摆在唐葵的面前, 指尖在上面弹了弹。
“你看, 人家都说了, 邀请今天刚认识的新朋友一同前往。”
见唐葵有些犹豫，陈寂继续劝道：“私人聚会而已, 又不是商业酒局，很轻松的。”
想到James和顾羽弘的关系, 唐葵掐灭了心里那点刚燃起来的小火苗，摇了摇头：“他这次回来不是跟Mola谈合作的吗？Mola的人会去, 我不想去。”
下班时间到了，过道里人来人往, 陈寂弯下腰，压低声音对她说：“你马上就要接手Mola的项目了, 和他们不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吗？趁着今天去认认人，以后也方便开展工作。”
还没等唐葵反应过来，陈寂将她手中的文件夹一关，催促道“走，别工作了, 姐带你去耍。”
陈寂的话不无道理, 现在去认识人总比到了Mola在一堆陌生人之间做自我介绍来的强。
唐葵把胸牌一摘，说道：“走吧。”
到了车上, 陈寂托起唐葵的下巴，打量了一番。
唐葵拍了拍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陈寂从储物盒里拿出一个小的化妆包，挑挑拣拣一番之后找出一管口红。
“你看看你，最近加班加得脸色都变苍白了。”陈寂一边旋开口红，一边抱怨。
“到场的都是人精，你要参加betazaro2.0的消息肯定已经传遍了，咱们气场得出来。”
这事儿对唐葵自己来讲其实挺无所谓的，她说道：“就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陈寂眯了眯眼，看来处在舆论中心的人全然不知情。
她将唐葵唇上的颜色抹开，问道：“想不想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议论的？”
唐葵不置可否。
“之前顾羽弘在沛达的酒会上对你不是态度不好吗？这次的项目Mola又点名要你，大家编得那些故事堪比小说还精彩。”
陈寂挑眉，继续说道：“你没看余未然最近都不敢惹你吗？爽死我了。”
中午和顾羽弘交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听了陈寂这番话，唐葵觉得有点好笑：“有时间想这些事情，看来大家的工作还是太少了。”
“不管怎么样，那些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我们今晚就是要去大杀四方，这次机会就挺好的，我带你去多认认人，省得以后我不在场，你又一个人躲到角落里。”
有些话说的人轻松，但听的人却很难受。
唐葵握住了陈寂的手腕，说道：“我一直觉得我们是背靠背并肩作战，你走了之后我感觉自己孤立无援。”
明明这些年在国外都是有事一个人扛，但是在这一刻唐葵突然变得很感性。
陈寂的动作一顿，而后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唐葵嘴角的口红，笑道：“你是一人可抵千军万马的唐葵啊，从大学认识你那会儿，我就觉得你有一个人干翻全世界的那种魄力。”
唐葵从陈寂手里拿过口红，放下遮阳板化妆镜，对着镜子补了点妆，开玩笑道：“千军万马是吗？这就是你大学的时候让我帮你写作业的理由吗？”
“喂。”陈寂喊道，“就这么点小事值得你记到现在吗？”
“行行行。”唐葵把口红放了回去，“那你就好好休息，我带着你的那一份一起所向披靡行了吧？”
陈寂沉默了一瞬，说道：“小葵，如果你问我，我会愿意说的。”
唐葵捏了捏她的手，笑了笑：“你想要找人倾诉的时候自然会说。”
陈寂吸了吸鼻子，冲唐葵点了点头。
几天几乎是在电脑前坐了一天，唐葵的肩膀又酸又疼，她伸了个懒腰，说道：“走吧，我们先去给James挑个礼物。”
陈寂瞅了她一眼，随口说道：“你这手链挺好看的，什么牌子的啊？看你戴了好几天了，但我平时好像很少看你在上班的时间到戴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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