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你……”
江屿白最先打破沉默。
他的脸上染着一抹红晕, 幸好阮稚没有抬头, 不然会看到他连脖子根都红透的羞窘模样。
江屿白在这短短十几秒内深思熟虑,甚至想过要不要将计就计让她对自己负责。
可理智回拢, 他认为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虽然他从没想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 他第一次和女生的亲吻会是这样突然发生的。
而自己怀里这个小没良心的,显然没有要对他负责的想法。
“我……”阮稚支支吾吾,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站稳了?站稳我松手了。”江屿白淡声道。
见他压根没有提及刚刚的突发情况,阮稚暗自舒了口气。
可能是她产生幻觉了, 想多了,刚刚确实什么都没发生过。
“站稳了……”阮稚嗫嚅了声, 和江屿白拉开距离。
她努力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抬头扫他一眼。江屿白正垂眸望着她,黝黑的眸中没有一丁点波澜。
阮稚故作轻松:“谢谢啊。”
话还未说完,不知是不是刚刚喝了太多酒又异常紧张的缘故,此时突然松下劲儿来, 她胃部一阵抽搐。
来不及反应, 她“哕”了一声,将晚上吃的那丁点东西全部吐到了江屿白的身上。
阮稚:“……”
江屿白:“……”
原来……刚刚冒到嗓子眼的, 不是她的心脏……
-
第二天阮稚睡醒时,已经临近中午。
许秋灵几人也刚起没多久,许秋灵拉开窗帘,明亮的阳光瞬间盈满了整间屋子,明晃晃地洒在阮稚脸上。
阮稚轻轻“唔”了声,翻身用被子盖住脑袋:“啾啾,我再睡会儿……”
许秋灵听到阮稚的声音,把窗帘阖上一半,阮稚身上那片阳光瞬间消失了。
许秋灵关心地问:“你昨天喝了好多酒,是不是喝断片了?”
“嗯……”阮稚含混地应了声。
她把脑袋埋在被窝里,不得不承认,她昨晚虽然喝了不少酒,头疼得厉害,但是没到断片的地步。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喝断片了——
昨晚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尤其是在下沉广场发生的那些事情。甚至连最后许秋灵怎么把她拖回来的丢人场景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阮稚突然坐起身。
许秋灵被她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没事,睡不着了,我要起床。”阮稚幽幽道。
她爬下床,梯子旁边摆了个小盆,里面泡着一件男士外套。
阮稚又幽幽叹了声,不愿想起的事情又像是回马灯一样在脑海里放了一遍。
她以后再也不要喝酒了呜呜呜。
昨晚她吐了江屿白一身,于心不忍,主动提议帮他把衣服洗干净。
她把衣服拿回来后,很努力地清理了,但不管怎么洗她都觉得不够干净。
江屿白那人有点洁癖,她怕这么不干不净给他拿回去会被骂一顿,干脆拿洗衣液泡了一晚上,等第二天再说。
阮稚瞟了眼盆里的衣服,感觉看见它就像是看到残忍的现实一样。
她又叹了声,不愿面对。
她用脚踢了踢盆,把它挪到书桌底下,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只要看不到,就不用面对。
阮稚从柜子里取了洗漱的用品,打算洗漱完再回来面对现实。
然而等她洗漱完,从卫生间回来时,她发现自己要面对的不仅是现实。
还有岑女士。
周五时候岑女士打过电话,问她周末安排。
阮稚想了想,告诉她周六要和舍友出去玩,让她周日中午来接自己。
昨晚玩得太晚,把这茬儿忘了。
此时岑女士正站在她的书桌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地上那盆还没完全洗干净的男士外套,阴恻恻地对她道:“哟,阮稚,长这么大都没给妈妈洗过衣服,刚上大学就给男孩洗衣服啦?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贤惠?”
宿舍其他人本来在讨论吃什么,听到岑白兰的话,三人突然停下讨论,小心翼翼地往阮稚和岑白兰的方向瞟了一眼。
阮稚家住本地,岑白兰经常过来接她回家。
她每次来都会给宿舍其他人带好吃,平时也总是笑眯眯和她们聊天,几人对岑白兰的印象一直很好,觉得她和蔼可亲。
阮稚偶尔会吐槽家里都是岑白兰女士母仪天下,她和老阮同志卑微又可怜,几人还不信,这回算是见到了岑女士的威严,三人吓得大气都不敢乱喘一下。
阮稚脸颊涨得通红,又有点无奈,道:“妈,你在说什么啊?这是江屿白的,我不小心给他弄脏了,答应帮他洗干净。”
岑白兰愣了愣,听到“江屿白”三个字就跟吃了定心丸似的,原本阴云密布的脸立马笑逐颜开,变脸的速度比四川变脸还快:“小白的衣服啊?你怎么不早说。你可真行,给人家弄脏了还洗成这样,好意思还回去?行了行了,放那儿吧,我帮你洗。”
阮稚:“?”
她有时候不得不怀疑,江屿白会不会才是岑白兰女士亲生的。不然为什么她每次听到江屿白的名字都笑得合不拢嘴。
岑白兰乐呵呵抱着洗衣盆去了卫生间。
其他几人比阮稚还懵逼,看岑白兰出去,何越立马小声问:“阮妹,这到底什么情况?”
她还以为昨晚她们一起去唱K喝酒的事要暴露了。
阮稚无奈:“没事,给她亲儿子洗衣服去了。”
“那你和白神……”何越露出八卦的表情,“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
阮稚:“……”
她有点佩服何越的想象力。
“不,我是抱养的那个。”阮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啊……”
见何越真信了,阮稚无奈地白她一眼,解释道:“你还真信啊!我俩以前是邻居而已。你知道什么叫‘别人家的小孩’吧?江屿白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小孩,我妈可喜欢他了。”
“原来是这样。”何越朝她比了个可怜的眼神,“我懂你,我以前也是‘别人家的小孩’,我家那边小孩都不喜欢和我玩,有时候优秀也是一种罪过。”
阮稚:“……”
真的会谢。
没一会儿,岑白兰洗完衣服回来。
别说,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魔力,洗的衣服透亮干净还带了股淡淡的香气,比阮稚洗的不知道干净多少倍。
见阮稚还在那儿磨蹭,岑白兰催她:“磨蹭什么呢,你这慢性子也不知道随谁。”
说完,哼着小曲把江屿白的外套晾上了。
阮稚可怜巴巴朝其他人比了个“看到了吧”的眼神。
收拾完东西,阮稚灰溜溜跟在岑白兰身后离开宿舍。
两人走后,何越张罗许秋灵和周笑妍一起点外卖。
见周笑妍一直不说话,何越抻长了脖子喊她好几声。周笑妍发完最后一条消息,这才收起手机,露出一个脑袋往下看:“我要吃牛肉拉面,谢啦。”
……
从学校出来,阮稚跟在岑白兰身后,听岑女士念叨完诸如她已经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了,不要老给江屿白添麻烦云云。
阮稚低着头,心想着,她给江屿白添什么麻烦了。
明明是他每天阴魂不散地在她面前乱逛,如果不是他出现在那个ktv,晚上也不会一起走,也不会发生那样令人难以启齿的事,也不会吐他一身……
——归根结底是他的问题,和她有什么关系!
心安理得甩完锅,阮稚心里的不快竟然奇迹般消散不少,就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然而她抬起头,却发现自家车旁边伫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阮稚:“……”
虽然锅甩得心安理得,但阮稚此时还没做好和江屿白见面的打算。
但江屿白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见到岑白兰,他换上一副标准露齿笑,笑得格外明媚:“兰妈,几天不见,又变漂亮了。”
岑白兰被他哄得咯咯直笑。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江屿白,热情地和他打了招呼。
具体江屿白从什么时候开始管岑白兰叫“妈”的,阮稚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某次吃饭,岑白兰拍着他的背,叹息自己为什么没有个这么优秀的儿子的时候,江屿白乖巧地叫了声“妈”,告诉岑白兰以后就给她当干儿子。
后来,他就自然而然管岑白兰叫“兰妈”了。
阮稚本来没觉得什么,毕竟在她心里,他们亲得像一家人。
江屿白这人虽然偶尔欺负她,但还是有个哥哥的样子的。
可人家压根没把她当一家人。
这会儿再听他管岑白兰叫得这么亲昵,阮稚莫名有股醋意,总觉得这家伙要跟自己抢妈似的。
“所以,有人给我解释下怎么回事吗?”阮稚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问面前这对儿“亲生母子”。
岑白兰被江屿白哄得乐不可支,笑着对阮稚道:“什么怎么回事?反正接你一个也是接,顺道带小白回家一起吃个饭呗。”
“……你俩什么时候背着我联系的?”阮稚疑惑。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岑白兰嗔怪地乜她一眼,“什么叫‘背着’,多难听啊。就刚帮小白洗衣服的时候,我打电话问了下,他正好在学校。你把人家衣服弄脏了,不得请人家吃顿好的赔礼道歉?”
岑白兰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什么,笑着对江屿白道:“小白啊,实在不好意思小稚把你衣服弄脏了。阿姨帮你洗干净了,等晾干了,我让小稚拿给你。”
听说衣服是岑白兰洗的,江屿白腼腆地笑了下:“谢谢兰妈,都是小事。您这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阮稚忍不住呵呵两声。
昨天她说帮他洗衣服的时候,他可没这么不好意思啊。
阮稚抗议无效,只得和这对儿“亲母子”坐上车。
江屿白是个会来事的,哄着岑白兰上了车,自己给她当司机。
岑白兰拗不过他,乖乖坐到副驾上。
系好安全带,江屿白已经熟练地调好座椅和反光镜,岑白兰问他:“本儿拿多久了?”
“大一拿的,现在也算老司机了。”江屿白打趣道。
“真不错,小稚要是有你这么踏实就好了。”岑白兰往江屿白旁边斜了斜身子,悄咪咪道,“她科二考了三次,还没过呢。”
阮稚白眼都快飞上天了:“妈——我可听得见!”
江屿白顺着后视镜扫了眼正在白他的阮稚,浅笑道:“小稚是坐车的命,不学车也没关系的。”
“那就好咯。”岑白兰道,“就她这性子,哪儿吃得了苦。我就希望她以后能找个能让她享福的人,别像我一样劳累的命。”
江屿白笑道:“会的。再说了,叔叔那么爱您,您也是享福的命,他哪儿舍得让您受苦呀。”
“哎哟,小嘴真甜。”岑白兰老脸一红,咯咯直乐。
看看,看看,当人一面背人一面的家伙。
就是因为江屿白在家长面前总是一副礼貌得体模样,小嘴跟抹了蜜似的,院里的长辈们才会被他的外表所迷惑,觉得他乖巧懂事讨人喜欢。
实际上,这人骨子里蔫儿坏,都是背地里做坏事。
一路上,前面两人相亲相爱,阮稚就像个多余的人,坐在后座上一声不吭。
虽然两人有事没事老cue到她,江屿白也说了她不少好话,但阮稚不吃他这套,她已经认定这家伙就是来和自己抢妈的了。
到家以后,就不止抢妈这么简单了。
他开始连爸都抢了QAQ
看到江屿白,阮岷严就跟看到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激动,带着江屿白参观一圈自己的最新“收藏”,并且特意从里面挑了一瓶珍藏多年的茅台,非要和他小酌几杯。
阮岷严喜欢喝酒,近几年年纪大了,酒喝太多身体撑不住,岑白兰严令禁止他再出去应酬,他只能在岑白兰的眼皮子底下喝酒。
家里除了他以外,岑白兰和阮稚都不喝酒,没人能陪他。这会儿终于来个能陪他喝酒的人,阮岷严高兴坏了。
江屿白盛情难却,自然应下。
“喝吧你就。昨天喝那么多,今天还喝,喝到酒精中毒。”
趁着阮岷严和岑白兰没注意,阮稚小声吐槽他。
从上车开始,她就憋了一肚子火。
可算撒出来了。
江屿白也不生气,浅笑着问:“你怎么没遗传阮叔叔的酒量?”
他稍微俯下了身子,凑在阮稚耳边小声道:“也不知道是谁,昨晚……”
阮稚羞红着脸瞪他一眼,快速打断:“你能别提了吗!”
江屿白但笑不语。
“俩人聊什么呢?”岑白兰从阳台多搬了把椅子出来,见两人在聊悄悄话,笑着问道。
“没什么。兰妈,我来帮你吧。”江屿白一边说着,一边和阮稚拉开距离,朝岑白兰走去。
岑白兰本想拒绝,后又觉得两家那么熟了,没必要客套,便笑着道:“行,你帮我还快一点。”
两人说说笑笑,一起进了厨房。
厨房是阮家重地。
岑白兰做饭的时候,阮稚不能随便进去,阮岷严也不能。
但。
江屿白可以。
阮稚不明白,自己和江屿白做饭到底差在哪里了,为什么岑白兰对江屿白那么倾心。
他做的东西都很普通啊。
非要说的话,那她做饭的艺术价值远远大于他的。
岑白兰和江屿白都是麻利的性格,两人很快准备好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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